百宝魔槌……一寸法师原本打算乘船去难波湾,中途遭遇狂风,被吹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岛屿上。在这个岛屿上居住着一个魔鬼。当一寸法师把魔鬼驱赶走之后,魔鬼抛下了百宝魔槌,拐杖以及鞭子就逃走了。一寸法师敲了一下百宝魔槌,自己的个子变高了,并且出现了大量的黄金白银。之后,一寸法师和公主回到王都,受到了天皇的召见,官拜中纳言。
1
火把的光辉,红彤彤的,摇晃着,照亮了整个山路。
古老的光芒。
并不像现代的电灯一样,会有效的发光发亮——指挥无谓的浪费资源,散发出炽热和危险的光热。
而队伍拿火把的人,按照每十间为一间距,分隔开来。所谓的十间也是古老的计量单位,换算成现代计量单位的话,大约在18米左右。这样的隔,大体上就是火把的光芒所能辐射的范围。
“……”
而此时,在被火把照亮的山路上,行走着的正是葛城家的家仆。
都是饱经日月严苛磨练的术者们。
“……”
无声无息地。
就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排成一列,慢慢地想着山路的前方攀登。
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白纸。
那是为了避免灾祸,不能和“神明”直视的缘故。在此种场合下,“神明”和灾祸是同样的一个意思。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就是葛城铃香。
虽然现在的天气温度已经到了零度以下,但是她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和服,在山路上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与其说天气冷,倒不如说是这个老女人的衣装打扮,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寒冷。
唯独她,没有蒙上白纸,素面朝天地接受着风雪的洗礼。
行进中,嘴里也不断地蠕动着。
“……八十柱津日神大枉津日神神直日神大直日神”
在她那张红艳的,无法想象是老年的嘴唇中,这样地念叨着。
铃香念着咒词,慢慢地向山上爬去。
口中的咒词是祝词。
通过这段咒词,可以将自己这些人上山的道路得以净化。诸如此类大型的祭祀活动上,就算是前往祭祀的路上,都是这样的规定。如果中间出任何一点差错的话,祭祀失败的事情就经常发生。
“底津少童神底筒男命中津少童神中筒男命”
一句一句地,老迈的铃香不停地念唱着。
时不时向着山路洒着盐巴。
洒着祭神币帛。
祝词——是和灵言同样的效果,都是用来净化前进的道路路。
“……?”
前进中的铃香,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但是已经皱起了眉头。
眼神直直地,唰地一下扫了一下前方。
“你来晚了啊,弓鹤。”
“……万分抱歉。”
低着头,出现在老迈的铃香面前的正是弓鹤。
在他的肩膀上,背着的正是那把白色的弓箭。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说着铃香抓起一把币帛洒向弓鹤的头顶。这是为了净化半途加入进来的祭祀人员。
而铃香后面的那些术者们,对于此还是依旧一言不发。
“用你的行动来道歉吧。”
“……遵命。”
弓鹤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传来了阵阵声响。
DODONDODONDON
DODONDODONDON
在接近山顶的地方,传来的是,大鼓的声音。
明明还距离很远,不过声音已经生生地敲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胸腔。
那是勾引起每一个细胞蠢蠢欲动的声音。在火把的照耀下,想要一直舞蹈到天明的冲动。这样的一种原始的旋律,就这样被鼓手们传达了出来。
“呼。”
老迈的铃香喘了一口气。
“刚刚好啊。”
铃香接着说着。
“……哈?”
弓鹤,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自己马上又扭头看向山脚处。
远远地,传来了和大鼓不一样的声音。
仅仅数十秒钟,轰隆声马上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那个是……”
好几个术者也扭头看向杉树林的方向,僵在了那里。
同时。
“——祭祀要开始了吗!”
轰隆和嗤笑的“声音”,将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打懵了。
那是鬼在嗤笑。
此时,不知哪个人开口说道。
“一言主大人……”
“——那个,就是鬼的本来面目吗?”
“是的。”
沙沙地,灌木丛的树枝摇晃着。
堆积在厚厚树叶上的积雪,随之坠落,发出微微的声音。
从里面出现了,隐藏在杉树林后面的细细的兽道和——一个巨大的身影。
一个如同狗熊一般的巨汉身影。
那是紫藤辰巳。
粗大的于指,每一步都会非常小心地将树枝拨开。
从那个时候在雷丘上下来之后,辰巳抢在祭祀开始前,回到了葛域山。
为了抄近路和方便隐蔽行踪,辰巳并没有选择好走的山路,而是从后山的斜坡上,强行爬了上来。同时为了掩入耳目,甚至把照明用的灯笼的灯罩也给摘了下来。
“那个鬼,是葛城山的一言主。”
“……一……言主?”
在身后,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道。
穗波满脸惊讶地扭头看着树,
“社长……”
“啊,哎呀那个……因为穗波的教课书上面又没有什么日本神话……”
“这个不是问题所在吧只要是日本人的话,这点历史还是知道的吧。”
啊哈,穗波叹了口气,嘟起了嘴巴。
一言主神。
古事记中有着记载。
雄略天皇某日狩猎至某座高山,此神现身,如是说道。
——恶事一言,善事亦一言,只有一言,吾乃葛城山之一言主神。
无论恶事善事,均是铁口直断,一口断言的一言神。
一句话。就可以分辨善恶的神明。
“等,等一下。”
少年树慌慌张张地摇着双手。
“刚才不是说是鬼嘛。可是,一言主神不是神明嘛……哎?那不就完全搞错了吗……”
对于脑浆已经骨碌碌乱掉的树的质问,身边的猫屋敷如此回答道。
“疯狂为鬼,冷静为神啊。”
真是非常任性随便的——人性本位的说法。
但是,这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事实而已。
拯救世人就是神明,招致灾祸就是鬼。
这是日本从古至今的分类方法。
或者可以这样说。
鬼神。
是既可以称呼“鬼神”也可以称呼为“神鬼”的威名。
也就是说。
——鬼神·一言主。
“……”
穗波沉默了一会后,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形状漂亮的下巴上,开口这样说道。
“由鬼向神的转变——对于葛城家来说是有意义的变换——这样的便览的集大成者,就是现在葛城家想要做的事情啊。”
祭祀的便览。
神道的祭祀,或许原本就是这样的事情。贡献祭品摆脱灾祸,奉献可以利用的所有接受幸运。
就在昨天,和葛城铃香邂逅的那个时候,穗波这样说着。
——“……神道中的祭祀,大体上有两种吧。”
——“一种是乞雨或是祈祷丰收之类的,祈求神明庇护加持的祭祀。另外的一种就是,祈祷那些破坏神和怨灵们,不要再破坏人间的祭祀。”
而这种意味,在此时此刻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鬼转变为神明的祭祀。或许这就是,葛城当家每一次的易主改变,都会举行这样的祭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迄今为止,已经连续不断地举行了好几十次这样的祭祀——或许这就是传统吧。
那是即便有人会做生祭,也要必须持续的传统。
“从现在开始,葛城家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既然已经把鬼召唤出来,就只能坚持到底,不可能留个残局在那里。……即使如此,社长也要阻止吗?”
穗波询问道。
“……会阻止。”
树点头回答道。
“不好意思……”
似乎为了宣泄一下自己的痛苦一般,巨汉辰巳低下了自己的头
“没关系啦。这是我们的工作啦。”
树微微用力地回答着。
拼命地忍住自己小腿地颤抖,努力地攀登着兽道。
看到这个样子的树,辰巳配合着对方的步伐,小声说着。
“以前……就是这座山。”
“以前?”
“三年前啊。”
“啊啊……”
三年前那场所谓的失败的祭祀。
那场祭祀的结果,导致美贯姐妹的母亲的死亡。这些都是他们从猫屋敷那里听来的。对于此事,葛城家一直隐瞒。
所以,树才会询问。
“辰巳,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在这句话中,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含义。
这次,也是零零碎碎地从辰已那里听到一些。
辰巳说过——没能守护住:
三年前,辰巳没能守护住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
但是,是谁,为什么?
“……”
短暂的沉默后,巨汉辰巳悉悉索索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是他们的母亲。三年前的那场祭祀中,她是巫女身份。”
“还有呢。”
树满脸的严肃,催促着。
在这说话的期间,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猫屋敷和穗波也没有停下来。
“那个啊。在那之前,对于我来说,她是我的待人和善的阿姨。”
“阿姨?”
“啊啊。美贯,香还有我,其实是表兄妹。”
辰巳的眼睛散发柔和的光芒,陷入了对往事的沉缅中。
“虽说我们是表兄妹,但是因为是在那样的家族。除了本家之外,从来没有正经地对待过自己的亲戚。也就是说,那个地方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本家人为中心。——可是,即便如此,只有我的那个阿姨,待人是非常非常地好。”
“是个待人和善的人啊?”
“啊啊。”
“……”
“不过啊,就真的是待人太好了啊。”
辰巳摇着头说到。
“那个人,就连鬼也不忍心伤害。”
“鬼?”
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皱着眉头的树,辰巳微笑着说道。
“她曾经想要救鬼啊。”
“……”
一瞬间,树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是……”
“那个怨恨葛城家的鬼。他打算在向神明进献贡品之前,一雪前耻。结果,我的阿姨就被鬼给杀掉了。”
虽然嘴上说说的话,只不过是十秒钟的时间。
但是,那种沉重是怎样让人无法想象啊。
那个鬼的仇恨——了解了。
那是上千年积攒的仇恨,要一雪前耻。那是需要怎样的准备才可以实现的事情啊。
或许,最了解这种怨恨的,正是葛城家的人吧。
“即便如此,祭祀还是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啊。”
辰巳嘴边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了。
“如果香不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话。”
“香……做了什么吗?”
对于树的询问,辰巳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怎样查知的。或者说,可以说是亲子之情的牵绊吧。总之,似乎是摆脱了葛城家的监视,偷偷地尾随在我的后面的吧。——鬼就看中了隐藏在我身后的她。”
于是,祭祀本身就这样完蛋了。辰巳这样说着。
“结果香的才能太耀眼了。原本只是来找祭祀巫女的鬼,最终却向香露出了利牙。”
“对着小香?!”
辰巳向着满脸惊愕的树点了点头。
“啊啊。原本是要打算和鬼对话的,所以暂时松动了咒缚的力道。这就是仇恨。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这个时候,反击的鬼和想要保护香的阿姨碰到了一起啊。”
辰巳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接下来的一个瞬间,骨碌碌,阿姨的脑袋就滚落了下来。就在香的面前啊。”
“啊……”
这下,树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了。
那个活生生地和身体分家的头颅。
与那个恐怖场景相比——想到直接面对这个场景的少女,树这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
如果说三年前的事情的话,应该是比现在的美贯还要小的吧。
那时的香,就这样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人头落地这样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也……!
辰巳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后来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祭祀失败了,鬼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原本在这个地方,就有好几个产生鬼怪的地道啊。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们隐藏在雷丘之下。当然,当时没能保护好香和阿姨的我,一直都在幽闭中。这三年,一直都谨小慎微地生活着。”
辰巳自嘲般地,歪着脸说道。
“我想要保护她们啊……”
大大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仿佛可以捏碎任何东西。
似乎都可以听到骨头摩擦出来的那种吱吱哑哑的声音。
“我想要保护她们……啊……”
说到一半的话,树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会如此地辛苦呢。
踏入魔法世界的人们,为什么大家都要有如此哀伤的思绪。
“……可是。”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穗波。
“为什么小香要把鬼给封印起来呢?”
“哎?”
少女穗波如同水般的眼眸,径直地盯着扭过头来的辰巳。
“如果只是争取时间的话,不布结界之类的,只要隐藏起来就好了。明明如此,准备好了抓住机会,封印了鬼,肯定是为了等什么人的吧?”
“那个家伙……”
话说了一半,还没有说出答案,辰巳就闭上了嘴巴。
而猫屋敷则代替对方飘乎乎地回答道。
“那个孩子……在辰巳来到之前,请把我绑架了……她这样拜托我的。”
一瞬间,辰巳惊惶惶地愣在了那里。
“……香吗?”
“对的。”
猫屋敷摇着脑袋。
“她知道我要来吗?”
“不知道。”
猫屋敷还是摇着头。
“但是——香一直坚信你会回来的。”
听到猫屋敷的回答,树想起了少女香的身影。
那个总是用着非常古风的言辞说话的小姑娘。
这个看透世情,万念俱灰的少女,只有在辰巳面前才会表现出来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少女的娇憨,或哭泣或喜悦。
“喵呜。”
“喵——”
连猫屋敷身边的猫儿们,都喵喵地表示着赞同。
“是吗?”
事到如今,辰巳这个大汉也只能郁闷的发些牢骚了。
“……真头疼啊。”
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此时的辰巳,就像是个恶作剧被大人发现后的小男孩。
让人不禁想到,他们两个人原来还只是个孩子啊。
(……嗯。)
梆,树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那么,我们就快些走吧!”
说完,就噌噌噌地,很有精神地接着爬着山路。
“喂,喂,树?你不是累了吗……”
“没关系的。快点,我们如果不早点到的话!”
树扭头催促着辰巳他们。看来刚才的谈话,使得这个少年的体力又回来了。
但是,脚步又在刚刚走了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呜啊!”
“怎么了,社长?”
“那,那个是……”
树和穗波并排站着,指着前方。
“什……”
穗波一下子也惊得目瞪口呆。
在那个地方,森林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那并不是人为的锄头或者铁锹造成的。森林弄得乱七八糟的形状,就像是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脚印。
非但如此,而且那个脚印所前进的方向,无数的杉树都被折断倒在了地上。
“应该是那个鬼的脚印吧……”
辰巳低声说道
“这样的话,鬼所要去的方向就是……”
“可能……不对,一定是美贯所在的方向。”
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地向着山顶看去。
“赶快啦……”
辰巳的脚步,也开始愈发迅速地攀登陡峭的斜坡。
2
完全违背季节规律的狂风。
在风雪中,无数的杉树惨叫着,纷纷向着山顶的方向倒了下去。每一棵杉树的倒下,都带起了漫天的雪幕和沙尘,轰鸣阵阵。而每一次的迈步,都仿佛是一次要毁灭世界的火山喷发。
“啊,啊,啊……”
就连早已经对于妖魔鬼怪习以为常的葛城家,在场的所有的人也只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些为了祭祀而集中起来的术者们,也好不容易压下了自己心底的恐惧,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饰他们脸上的惊恐。
这是超出想象的,绝对的力量。
几乎就要引起天灾的——不,就是在之前引发过天灾的,绝对可怕的破坏力量。
而在这一切的后面,一股黑色的飓风飞了过来。
那是有着黑色皮肤的,妖魔。
鬼。
“——祭祀要开始了吗?”
“嘻哈哈哈!”
火光,零乱了。
那是因为听到了鬼的“声音”,那些拿火把的家人们都透不过气来。而掉落在地上的火把,则翻滚着,跳跃着,向着山麓的黑暗处,胡乱地滚了下去。
而老迈的葛城铃香则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声说着。
“——来了。”
“不要出差错啊。一定要捉住他啊。”
“遵命。”
所到命令的术者们,纷纷拿出了准备好的道具。
用某种植物编织而成的,绳子一样的东西。
是葛城山的常春藤。
葛城——以此为名的咒物。
就在谁备要投掷出常春藤,将奔跑中的鬼给困住的瞬间——术者们猛地注意到了一件事,霎时间都变了脸色。
“——?!”
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鬼的“嗥叫”又在他们中间炸开了。
“——祭祀要开始了吗!”
“……哇!”
好几个术者也在瞬间崩溃了。
从他们的耳洞中,滴落出鲜红的血。鬼的“嗥叫”,不但对于灵体,对于人脑也具有物理攻击,使人脑震荡。
而那些挺过来的术者们,也在数秒钟之内,行动变得迟缓。
“——祭祀开始了吗!
鬼的胳膊,径直地就这样挥了过来:
轻轻地,仅仅带动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虽然看上去如此,但是那些站在队伍最前列的术者们,仿佛玩偶一般,纷纷弹飞开去。如同常见的某个漫画什么的画面,好几个人就这样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还有好几个人狠狠地撞在了杉树上,发出了阵阵可怕的骨折的声音。
而鬼却没有停下脚步。
以更加快速的步伐,向着队伍冲了过来。
“不要害怕。赶快扔绳子!”
“可是……香小姐还在他的背上!”
在喊叫着术者的眼眸中,反映出了如此的情景。
那是在鬼的后背。在如同野兽般前倾的后背上,有着一块怪异的凸起。
不。
那并不是鬼身上的东西。
闪烁不定的火把,将那把乌黑的美丽头发映照得如同火焰般闪耀。
那是香的——头发。
湿粘粘的,爬伏在鬼的后背的少女的身体,已经有一半陷入了鬼的身体中。无论是脸庞还是和服,身体的一半已经和鬼同化了,而本人却仍旧一无所知地沉睡着。
这就是,包括弓鹤在内的,所有术者犹豫的原因。
“不要管!污秽和仇恨依附在别人身上是常有的事情。”
自始至终都很冷静的铃香训斥道。
“……”
可是,还是没有术者行动。
如果自己的行为伤害到香小姐的话——大家都有这样的疑虑。对于他们来说,身为葛城家继承人的香,确确实实,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放弃术者的铃香,对着身边的术者命令道。
“——弓鹤!”
“!”
听到铃香的命令,年轻的弓鹤脸色有些发苦。
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弓鹤的身体,开始迅速地动了起来。
心情糟糕地,在地面上灵活地移动着。
这是一种伸展身体的古武术中的步法。和数个小时前,辰巳在雷丘展示的身法是同一个门派。
嘭。
鬼的手腕,在空气中划出一阵声响。
弓鹤伸展的身体和鬼的胳膊仅仅一纸之隔。
明明在一纸之隔的距离躲开了进攻,可是弓鹤的头发还是由于风的压力断了好几根。
“香小姐,请原谅我的失礼!”
弓鹤拿出了那把白色的弓箭,做好了准备。
虽然弦上没有箭,但是,弓鹤还是拿着它紧紧地盯着鬼。
嘶吟吟吟——!
弓箭的弦响了。
鸣弦。
利用通灵声音消灭魔性的,神乐术。
看不见的箭矢,数度穿过了鬼的身体。
当然,这次不可能和昨天晚上,几箭就可以把那个假面鬼怪给打倒一样。
只不过是使得眼前的鬼身体晃动了一下,身体向后仰去。
仅仅如此而巳。
但是,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赶快扔!”
是铃香的命令。
这次,所有的术者都行动了。
从十几个人的手里,一齐飞出了常春藤。
于是,常春藤的一端落地扎根——而另一端则仿佛有意识一般,缠绕在了鬼的手脚头以及身体上。
“——祭祀开始了吗!”
鬼吼叫着。
发疯般地挥动着自己的胳膊。
岂止是人力,这种力量连巨木都可以连根拔起。
胳膊膨胀了。黝黑的皮肤下面,浮现出根根血管,原本只有普通人两倍粗的胳膊,瞬间变得如同人的腰围那么大。
嗷。
从鬼的嘴里面,呼出火焰一样的粗气。
可是,尽管如此。
常春藤还是一动不动。
虽然鬼已经将全身的力量加注在胳膊上了,可是常春藤还是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这可是葛城家引以为傲的鬼缚咒力啊——”
葛城铃香说道。
在她的嘴边出现了微微的笑容。
“只要是鬼怪,无论他有多么大的神力,都不可能破坏掉的啊。因为常春藤和你,注定是相克的。”
嗷!
鬼的胳膊再一次的膨胀。
可是,常春藤还是丝毫不动摇。
就这样,扎根于大地的常春藤,将鬼完完全全地困住了。无论鬼怎样的用力,到头来变得支离破碎的只能是他自己的身体。
“你还是停手吧。如果受太多的伤的话,那么变成神明的价值就要小很多了啊。”
年迈的铃香笑咪咪地,走到鬼的身边。
似乎她笃定此时的鬼已经没有任何的危险性了。
慢慢地,她那满是皱纹的手向着鬼伸了过去。
此时,鬼动了。
“——?!”
常春藤没有开裂。
但是,连接常春藤的大地,此时却开裂了。破碎的大地,龟裂又多了好几道,看上去,如同蜘蛛网一样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从地底拉出来的岩石,在瞬间撞歪了好几个术者的身体。
“……鬼的力量,怎么会只有这些而已啊!”
铃香笑了。
红色的唇边。笑容越发的深刻。
轻飘飘地,身体向后跃去。真不知道在她那六十多岁的身体里面,什么地方隐藏了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不过,这对于鬼来说,没有任何用。
“铃香大人!”
那是弓鹤的悲鸣。
化身为一阵黑色的旋风,鬼冲向了铃香,狂喜的面孔,露出了它那尖利的白色撩牙。可以撕裂钢铁的撩牙。速度是如此地惊人。
在场的每一个术者——就连弓鹤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祭祀已经开始了吗!”
伴随着喜悦的“嚎叫”,鬼的獠牙也撕裂了晚上冰凉的空气。
这是无法逃避的死亡。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葛城铃香的心脏就会出现在鬼的嘴里。实际上,所有在场的术者们,都已经看到了铃香殒命的幻象。
可是。
结果,鬼却停下了脚步。
“……啊。”
这并不是鬼的“声音”。
低低发出这个声音的,是在鬼的后背上,已经和鬼同化的——香。
还不是很清醒的眼神,看向了术者的方向。
在那里,一个非常瘦小的身影落了下来。
“……香、姐、姐?”
是美贯。
原本比术者还要先出发的美贯,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
“……美、贯。”
已经陷入鬼的身体里面的香,嘴唇蠕动着。
从半只眼睛里面,滚下了眼泪:
“不要,啊……不要看……”
鬼挥动着自己的胳膊。
试图想要隐藏后背上的少女——鬼的这个举动,被迫停了下来。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神道的祝词,就是为了咒缚鬼怪的。
“奶奶——”
“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啊。就算是美贯在场,如果抓不到鬼和香的话,祭祀就没有办法开始啊。”
老迈的铃香无视扭过头看自己的美贯,继续微笑着念着祝词。
美贯的到来,毫无疑问,就是铃香的命令。
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阻止鬼发狂的策略。想必铃香对于香和鬼同化的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吧。
但是,这是多么残酷的策略啊。
将化身为鬼的香丑陋面庞暴露在众人面前,让美贯面对面地直视如此的姐姐——多么残酷的策略啊。
“呜呼兮!”
铃香微笑着,接着说着自己的祝词。
“坎艮震巽离坤兑干”
束缚鬼身体的常春藤,瞬间增加了一倍。
而其中的每一根常春藤,都膨胀着,挤压着鬼的身体。
“——嗷嗷嗷啊啊啊啊!”
对于那种丝丝扣肉,痛入骨髓的常春藤,鬼也终于忍受不了,叫了出来。
被常春藤强行拖倒在碎裂的地面上。异形的脸摩擦着地面,口中堆满了雪和泥的混合物。
在鬼倒地的同时,香也似乎失去了意识一样,闭上了她的那只眼睛。
“——姐姐!”
充满悲痛的美贯的叫声已经显得太迟了。
“……带她走。”
铃香无情的话语回荡在整个高山的夜幕中。
另外,还有一个。
“……”
在这样的夜空中,一个半透明的少女浮在半空,流着眼泪。当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看到鬼被拖拽倒地之后,这个少女就向着山头的另外一边飞去。
3
夜晚飘落而下的,不单单只有雪花而已。
如同春日回暖的丝丝阳气一般,模糊不清的灵体,黑羽真奈美急忙忙地从半空落了下来。
是刚好和鬼被抓的位置相反,就在山背面的地方。
“哈啊……哈啊!”
明明没有心脏,可使呼吸还是变得急促,黑羽不由自主地用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说道。
“——安、安缇莉西亚!美贯她!”
“啊啊。我们这里也通过沙克斯的眼睛了解了一切。”
点头的,正是那个金发少女。
穿着裙子的手腕伸过来。
在这个手中,一对暗褐色的翅膀挥动着。
一只黑色的鸽子。
名字叫做沙克斯。
所罗门七十二魔神——其中的一柱。
沙克斯和黑羽,都去侦察了葛城的祭祀。结果,在那里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远比想象的要凄惨得多。
“美贯成了生祭。而她的姐姐却和鬼一起同化了……”
安缇莉西亚小声说着话,将大拇指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唇边。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影崎。”
最后安缇莉西亚喊出了身边这个人的名字。
仿佛被深山的夜幕给吞噬了一般,在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哼唔。”
影崎轻轻地哼了一卞,算是对对方的回答。
对此,安缇莉西亚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满脸凝重地看着影崎说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
对于少女的质疑,影崎的视线一直往上飘。
“美贯被当作生祭,姐姐和鬼同化……那么之前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啊啊。”
似乎故意似的,影崎耸了耸肩膀。
“我不是说过的嘛。我只是要看看这场祭祀。而且现在这场祭祀不是还没有完,不是吗?”
“你真的要一直等到那个时候吗?”
安缇莉西亚无法接受如此的冷酷,反问道。当然其中也包含着一些言外之意。
如果是懦弱的对手——比如说是树之流,大概早就蒙上被子在里面瑟瑟发抖了。即便每到那种程度,面对着少女的怒火,肯定也会有不少人被吓得心惊胆战的吧。
这是数千年来,在家族血统上形成的凌驾于普通入之上威严气势。
特别,这句话还是由安缇莉西亚说出口的。
“葛城美贯不是‘阿斯特拉尔’的成员吗?而‘阿斯特拉尔’不又是正式加入‘协会’的公司吗?虽说这是他们血缘家族的事情,不过美贯被当成了葛城家的生祭,‘协会’不是应该出面制止才对的吗?!”
“……‘协会’对于此事采取的不介入的态度啊。”
一直都很沉稳的影崎,这样地说道。
“这样的话……说得通吗?”
“所以,只要你们取得确凿的证据就可以了。究竟有没有蛇,有还是没有,只要把这个搞清楚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自由的行动。我想协议上应该是这么写的吧。”
“……”
安缇莉西亚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马上摇着脑袋,握紧了右手。
“知道了!只要搞清楚是否有蛇的存在就可以了吧!”
从她发白的指间,一只铜壶飞向了黑暗的天空。
“——现身吧弗内乌!领导二十九军团的侯爵!”
铜壶内侧虚幻的魔神,转瞬间,实体化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缓缓地浮游在半空中的,银鲛魔神——弗内乌。
安缇莉西亚翻身坐在他的背上,金黄的头发迎风飞舞着。
“……不要干涉啊。”
影崎对着半空中的少女喊道。
“只要不干涉葛城家的事情就可以了对吧!”
“你明白就好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可不可以问一下啊?”
“什么事?”
“为什么,您会那么关心葛城美贯啊?”
影崎抬头问道。
“对于你来说,‘阿斯特拉尔’只不过是有着20%经营权的合作公司而已啊。你作为首领的义务也好,责任也好,甚至是魔法师的内涵也好,都和他没有关系吧。所以,为什么,你会对于只不过是合作公司里面一员的葛城美贯如此的关心呢?”
“我是——”
话刚刚说出口,安缇莉西亚又闭上了嘴巴。
少女将头扭向了一边,好几次都想把自己的话有条理地说出来
“这个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啊。”
就这样,少女和银鲛魔神消失在夜晚的黑幕中。
影崎在此之后,仍旧凝视着天空好久好久。
然后
“……有些变化啊。”
影崎自言自语道。
“据我所知,她原本是一个最像魔法师的魔法师啊。”
“不是的。”
有人对此有了回答。
是黑羽。
“即便是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谓的魔法师是值得骄傲的很棒的——可以帮助有困难的人的——精英们。所以,安缇莉西亚小姐,没有任何的改变。”
黑羽径直地看着眼前的影崎,说道。
影崎在一瞬间似乎有些迷惑,然后又问道。
“是不是因为……她是帮助过你的缘故啊?”
“不是的。”
坚决地摇着头,黑羽接着这样说道。
“是因为我亲眼所见的——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原来如此。”
影崎眯起了眼睛,没有一丝的笑容。
这样的魔法师是不存在的。
所有的魔法师,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走上魔道的。所以,少女黑羽口中所说的那种魔法师只不过是她的一种梦想或者说是幻想。
(……虽然如此)
虽然如此,可是安缇莉西亚还是如此地关心着葛城美贯。
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
出租魔法师。
为了他人而使用魔法,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群奇怪的魔法师,所谓的“阿斯特拉尔”,就是这样饱含着矛盾的组织。也就是黑羽所憧憬的不可能的存在。
影崎叹了一口气。
之后。
“空气……变了啊。”
“哎?”
“总觉得……事情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啊。”
神情似乎有些沉闷。
影崎慢慢地向着山顶——扭头看向祭祀的方向。
雪,下的是越来越大。
大颗大颗的结晶,划过杉树枝,将世界染成了雪白一片。明明刚刚下了才几个小时,整座山就被染成一片纯白,宛如雪国。
就在那样的杉树倒下的出口处。
在即将要来到了半山腰的地方。
辰巳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低矮的树枝,一步一步地走在山路上。
“晚了啊……”
辰巳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山背的道路,由于鬼的横冲直撞被破坏的一塌糊涂,因此自然而然地,也就给树他们的登山之行增加了很多的负担。
“马上就是……石舞台(注:古墓由于水土流失,墓石顶暴露在外,传说古时有人见到狐狸化身女性在石顶上跳舞,因此得名)了吧。
走在辰巳身边的树问道。
葛城的石舞台。
这是他们四个人的目的地。
将鬼变为神——是这场祭祀必须的道场。这是在神道中又被称之为盘座的神圣的场所。
树的双腿开始哆哆嗦嗦地打颤。原本就不习惯走山路,而且今天还是强行走的偏僻的小路。即便如此,少年树也没有喊一句苦。
因为为之辛苦的价值,就在前方。
“啊啊。既然是鬼,就不会从葛城家的神术中逃脱的。……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已经把鬼送到了石舞台了。”
“在那里……铃香,要做什么?”
“和过去一样的话,鬼的——”
就在辰巳话刚刚说到一半的时候。
四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辰巳粗粗的眉毛,一下子皱在了一起。
“你……”
“哟,来的还挺早的啊。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们会白跑一趟。不过,能来真是太好了啊。”
仿佛是周末约好见面的一样,山坡上的年轻人抬起了一只手打招呼道。
“圭……”
这次猫屋敷开口说话了。
在那里的是猫屋敷的师弟——石动圭。
圭满眼的戏谑,眼角堆起来皱纹。
“看到师兄很精神的样子,比什么都让我高兴啊。”
“你亲自设下陷阱,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哎呀哎呀。像我这样不成材的师弟,如果连那些都不做的话,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作了啊。”
石动圭嘎嘎地笑着,很悠闲地摇晃着自己的一只手。
如此轻浮的举动,和这个年轻人非常的搭配。山里面沉重的氛围,不可能对于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影响——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但是,猫屋敷并没有被他外表的这种轻浮所蒙蔽,冷着脸,问道。
“那么,你在这里要做什么?”
“啊啊,现在有些小差错,似乎原先的计划有些走样啊。”
蓬蓬,石动圭轻轻地敲着自己夹克衫上面的那颗脑袋。
“不好意思啦,能不能你们稍等片刻呢?只要等到祭祀结束就可以了啊。”
“不要开玩笑……”
猛地跑到队伍前面的,是辰巳。
接近两米的身高,在灯笼的照耀下,投影出巨大的阴影。
逼人的杀气,使得这个身影看上去像是异形。
虽然人在暗处,但是还是可以看到辰巳满脸的怒气。而透过制服,也可以看到肉滚滚膨胀的肌肉。
这个巨汉——看上去就如同鬼怪的化身。
“我并没有开玩笑啊。”
唰,圭的手伸进了夹克衫里面。
辰巳身后的树看到在圭的手指间夹着一个五色的竹筒。
是管狐。
这是在阴阳师的才能上,无法赶上猫屋敷的石动圭,选择的一种旁门法术。原本,作为阴阳道,旁门法术,统统被称为五行——能够熟练运用阴阳道的魔法特性“阴阳五行术”,这正是石动圭的秘密武器。
“我们这边,出了点状况。”
“……是吗?”
辰巳随声应和着,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在听。
在他们二人之间,充斥着杀气和咒力。
偏离了阴阳道正途的,圭的咒力和与其说是法术倒不如说是武术更为确切的,辰巳的神乐术。
就在他们两个人要进行无声的较量的时候——一个黑影从辰巳的旁边站了出来。
“树……”
巨汉辰巳意外地喊了出来。
站在身前的正是树。
“怎么啦,小社长?”
"没什么。只不过,想讲一句话。”
似乎是有些紧张,树咽下了一口唾液,湿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要说因为这件事情,就算是美贯哭泣也没有办法?”
“……”
圭沉默着。
“我也想要问你啊。”
趁着这个空隙,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即便是被云彩遮盖,即便没有月亮,站出来的这个少女也仿佛有着月光缠绕般的优美。
是凯尔特的魔女。
或者,也可以说是月亮魔女。
穗波·高濑·安布勒。
少女穗波,没有长篇大论,只是一句话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石动圭。你……是不是堕身为蛇了啊?”
树和辰巳惊异不已,猫屋敷的脸色也很微妙——大家,一起看向圭呢。
“……”
圭呢。
圭呢。
圭呢,只是讽刺般地,歪了歪他的嘴唇。
在山的半山腰处,设计了这个东西。
乍一看去,只不过是一个石头制造而成的,奇怪的箱子样的雕刻。
长度大概有成年人身高的巨石,非常精细地堆放在一起。石头和石头间连一片剃须刀都插不进去。
从巨石的大小和半山腰的高度来看,当时建造这个石头雕刻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那些只能使用自己血肉之躯的民众,的的确确是流着自己的血汗,把那些巨石一块一块地搬到半山腰来的。
可以说这里是凝聚着他们的热情和信念的场所。
——葛城的石舞台。
也被称作葛城的圣域。
“……”
葛城铃香,此时就站立在这个圣域的前面。
在此的祭祀仪式——再加上和鬼的对峙——是一件相当消耗体力的事情。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隐隐带着一些苍白的颜色。
但是,即便如此,年迈的葛城铃香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显怠慢。
已经持续了60多年的“生存方式”,在所有的时刻都束缚着这个年老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是这样的。
“……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铃香的目光,看向了石舞台。
在石舞台的四周,洒有白色的灰。
那是用刚才的币帛还有术者们的头发和指甲所烧制的灰。
这些灰有着看不见的咒力,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结界。这是为了防止出现鬼逃跑的万全之策。
在这个石舞台的地下,出现了几个术者的身影。
“——那两个人的移送,已经结束了。”
术者的代表,低头报告道。
“……鬼的状况?”
“比想象中的要安静的多。或许是由于香小姐的缘故吧。”
术者回答的声音中,有着没有完全掩饰的惊讶。
可以接受鬼的体质,原本就是香所拥有的啊。这确实可以院是一种罕见的体质。不要说是美贯了,这是连铃香也远远望尘莫及的天才。
“不好吗?”
铃香点头道。
“……这样的话.就开始生祭仪式吧。”
这是非常严肃的命令。
术者们,全都低下了头。
生祭仪式
这个老女想要做的,就是鬼的“移植”。
将和葛城香同化的鬼吸引到成为生祭的美贯那里。附身到美贯身上的鬼,在少女内部逐渐的净化,涤清,转变为神的属性。
这就是将还未满十周岁的少女当作神明的母体使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非常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
而且,最后
“……连着美贯的魂魄,将神剥离出来。”
铃香冷冷地说道。
这可以说成是灵魂的外科手术,
将在美贯体内转变的神明,强行从美贯的体内剥离的手术。
当然,同时伴有危险。
是生命的危机。魂魄的危机。——精神的危机。
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无视“葛城美贯”人格的仪式。
“……”
但是。
这是为了诞生天才香,不得不作的牺牲。
如果是魔法师,如果继承了魔法师血统,那么天生就注定被放弃。
——原因就在于此。
对于当场的所有东西,所有的人,都不抱有怀疑。
即便是有疑问,那也是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