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四处洋溢着水色、光影——还有动听的歌谣。
虽然“我的太阳”等意大利民谣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以及爽朗的印象,但是这个城市的歌声却十分优美澄净。与数百条运河相似,手风琴与刚朵拉歌手的歌声,穿透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水城。
一座有着一百二十多座岛屿,以及匹百多座桥梁的城市。
威尼斯。
一提到这个城市,大家都会联想起刚朵拉还有运河。以前这座城市还是海上的一座孤岛,不要说是轿车,就算是自行车也不让骑进城市,城市里的交通工具,除了水上的一些小船,就是为数众多的用手划浆的刚朵拉。
即便到现在,也仍然有许多刚朵拉并行在运河上,在悠然的时光流逝中,传来一阵阵嘹亮的歌声。
这是众多船只中的一艘。
“——好好吃啊!”
歌声中夹杂着一些格格不入的欢言笑语。
“呜哇哇哇哇哇,只有在威尼斯才能吃到那么好吃的奶油泡芙呢!太让人惊叹了!太让人感动了!这真是人类的稀世珍宝啊!”
“不要说得那么夸张……”
驾着船的少女微笑着回头看了看。
女性划奖可谓是凤毛麟角。因为划桨需要很大的臂力,还必须要要能掌握平衡,所以自然而然的,桨手大多是由男性来但当。
实际上,红发少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身上仍然只穿着一件衬衣,活泼劲儿丝毫不逊色于男孩子。年纪大概也就在十七,八岁左右。头发短得十分干脆,长裙上被钩子之类的东西钧钩破了好几个洞。胸前挂着一个很朴素的木制十字架,那站在摇摇晃晃刚朵拉上的身姿,让人不禁想起英姿飒爽的女骑士。
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位年轻的客人,应该是倍加保护的王子吧。
“不是啦,我不是说了那是真的吗?”
年轻的客人嘴里塞满着奶油泡芙,拼命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茶褐色芾着点卷的头发。一双孩子气的褐色眼睛。
年纪可能跟少女不相上下,但从那幼椎的举止来看感觉比少女还要小上五岁。而且感觉他在强忍着不让脚吧嗒吧嗒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实在忍不住震得厉害。
少女也忍住笑意。
“明明刚刚还像是要倒下的样子。”
她闭上一只眼睛说道。
“那是因为我肚子饿了嘛。”
少年的眉毛垂下来,似乎可怜地按着自己肚子。
“哼。你现在是身无分文吧。能不能把刚朵拉的费用给我付了还是个问题呢。”
“哎呀。也不是这么说的嘛。因为我曾经发誓接下来我只品尝更加美味的食物,其他东西我一概不吃。”
“对谁发的誓?”
“孜自己。”
少年轻轻地指了下自己的脸,非常认真地点了个头。
红发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真奇怪!所以才把我在吃的奶油泡芙抢了过去?”
“哎呀真不好意思。刚刚我肚子饿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好香好香的味道,所以就……”
少年把手举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少女哧哧地笑了起来。
她划浆迅速调头,改变了刚朵拉的前进路线。虽说并没有十分用劲,但其本领却丝毫不逊色于别人。
“好吧。我就告诉你那家奶油泡芙的店在哪里。”
说着,她突然歪着脖子。
“那么说来,你叫什么名宇?”
“我的名字?”
“没错,我的名字叫劳拉·孔蒂尼。”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又微微地笑了笑。
“嗯。我叫冯·库鲁达。”
少年回答,露出如同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2
今年冬天,比以往要稍微暖和些。
春天也已快要降临了,阵阵清风袭人。阳光照射在河面上,那波光粼粼闪耀的光芒让劳拉有些眩晕。
她驾着刚朵拉,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
“啊。”
她张大了嘴巴。
在一个砖瓦仓库的附近。
有几个小孩子在河畔嬉闹着。
他们在砖瓦上用蜡笔画着些什么东西。这是如果同伴猜中了画的是什么就可以得分的一种游戏。
那是欧洲的一种绘图方块游戏,从远古时代开始一直流传至今。
但是,现在的一个问题,就是在这些小孩子当中,有一个茶褐色头发的人若隐若现。
劳拉有些哭笑不得,划着桨向岸靠去。
她轻轻一跃,跳上河畔。
“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打了声招呼。
“哪里啊。怎么做都没办法赢一回。”
冯·库鲁达像是有些不高兴地搔了搔脸。
他双臂交叉,嘴里哼哼地念叨着些什么,感觉已经完全、百分百地投入进去了。劳拉看着旁边那些——也就是写在砖瓦上的分数,冯的分数已经比其他人少了近十倍,输得一塌糊涂。
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这个少年已经不知不觉地溶入到威尼斯的风景中。
有一个孩子说道。
“但是冯画得实在是糟糕透了。根本就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咦,是吗……”
劳拉看看脚下,一时变得哑口无言。
大致上只能看得出上面画的是一只吐着火焰的笨拙蜥蜴之类的东西。
“啊,这个,是出现在日本还是出现在其他什么地方的怪兽?”
“呵呵呵呵呵……这、这个……我原本只是想画一架飞机的。”
“这、这个火焰呢?”
“这不是火焰,我本来是想画飞机喷出的气……”
但是,现在画在眼前,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无功。也许开始的时候将错就谱,干脆说这是毕加索水平的艺术作品,可能还有—些胜算。
总而言之,这东西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
“好了好了,那么大家快回去吃午饭吧。””啊,今天我可以吃帕尼尼!”
“我也是!”
帕尼尼是传统的意大利式三明冶的名字,孩子们说起这个东西后就三三五五地散开了。
可能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对午饭的感情特别强烈。一眨眼下夫,砖瓦仓库就只剩下冯和劳拉两个人了。
劳拉呵呵地笑了。
“你被别人甩了呢。”
“……有点不自然。”
冯用些许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当然,劳拉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那话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我也要吃午饭了。你来陪我吧,我会带你去那家奶油泡芙店哦。”
“真的吗?”
冯站起来,两眼放光。
劳拉像是有些为难,搔了搔自己的脸。
两人踏上刚朵拉,小船很快地向前驶去。
刚朵拉穿过迷宫似错综复杂的威尼斯运河。河岸两侧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摆放着咖啡店的桌子和椅于,其中还能看到美丽的尖塔和乡上风味的民房。
天空是如此地蔚蓝,如此地高,如此地澄净。
风随着清澈的河水前行。
这就是这个城市的景色。
“——啊,那边是近路吧?”
丰路上,冯用鼻子嗅了嗅周围的味道。在古老的建筑物之间。流淌着一条细细的小河,甜甜的奶油泡芙香味沿着小河飘过来,溶化在空气中。
但是——
“不能走那边!”
冯没有想到劳拉竟会用那种强硬的语气说话,于是他转过头去。
“咦……怎么了?””啊,对不起。……没什么。只是有些活想跟你说清楚。”
劳拉的话音有些含混不盾,她朝着冯听指的近路看去。”那里……是卡莫拉的地盘。”
卡莫拉。
事实上,那是MAFIA(注:即意大利黑手党)的一个分支。
——MorteallaFrancialtaliaanelial(注:意大利语,意为“法国灭亡,意大利欢呼!”这是1282年,反抗法国殖民者的当地一个地下组织的口号,口号中各单词的首字母拼起来是MAFIA,就是黑手党这个词的由来。)
西西里岛的原住民曾经与法国皇族发生过激战,自那以后意大利犯罪组织就都叫做MAFIA。
卡莫拉有个别称,叫做西西里·MAFIA,是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组织。
“以前我以为北部可能没有那么多黑手党。”
冯呆呆地说道。
“他们以前是从那不勒斯过来的,但现在还一直赖在威尼斯不走。我想每个城市都会有他们的势力吧。
芳拉回答。
“而且,还有个奇怪的传闻。”
“奇怪的传闻?”
冯像是鹦鹉学舌似地问她。劳拉稍做片刻思考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据说在那个卡莫拉的地盘里,住着一个魔女。”
*
冯和劳拉离开后,有一个小孩子回到砖瓦仓库。
他似乎是忘记拿蜡笔了。
拿起滚落到地面上的茶色蜡笔,孩子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小朋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
孩子抬起头,脸色有些茫然。
对方的表情很温柔。短短的黑发剪得十分齐整,一身紧紧的肌肉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个偈箱,右手拄着一根锡杖。左手拿着一顶本来应该是戴在头上的深草帽。
这种类型应该可以称其为虚无僧,但小孩子可不懂得这—些。
“刚刚跟你们一起玩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虚无僧操着一口十分地道的意大利语问道。
“唔,是坐上刚朵拉走的那个大哥哥吗?”
“是的。”
“他叫冯。最近才来这里的。没办法只有跟他一起玩了。”
小男孩挺起胸膛。
“呵。”
虚无僧嘎吱嘎吱地摸着自己下颚上的邋遢胡子。
“你能不能再给我说得详细些?”
发问的人,是“阿斯特拉尔”密教课的临时社员——支莲。
*
“冯你为什么要来威尼斯?”
劳拉一边驾驶着刚朵拉,一边问道。
“啊?”
冯在她面前眨着眼睛。
当然,口中塞满了奶油泡芙。
用手触碰奶油泡芙那柔软的质地,然后把它往自己口里塞得满满的。少年的笑容实在是太幸福了,歪着头,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动物。
她把视线从这个少年身上移开。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来威尼斯呢。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来旅游的。”
劳拉又问了一遍。
“啊啊,我只是想来找个人。”
“找人?”
“是的,”
冯点头,脸上还沾着奶油。
“那个人啊,喜欢经常换住处。我感觉自己从日本来了之后,把整个欧洲都给找了一遍。”
“咦,你是从日本来的啊。我也很喜欢日本的电影哦。像什么哥斯拉呀,卡美拉我都超喜欢呢。咦,冯为什么会到日本去呢?”
“你还真是爱刨根问底啊。”
看着冯苦笑的样子,劳拉的睑呼地涨了起来。
“我不能问吗?要是这么想的话,要我把你请下船吗?”
“不要不要不要、我回答我回答!我去日本只是为了拜访一下学校的晚辈而已。”
“晚辈?”
过了一会儿,
“……女孩子。”
她小声地问。
“啊,是啊。”
“哼。”
劳拉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一连点了几个头。看那样子,好象是要自己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那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她马上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的学校是个怎样的地方?”
“啊哈哈。严格说起来学院里并没有我的学籍。其实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要是我老在学校的院子里睡午觉,老是惹晚辈生气。说什么学校的院子不是拿来睡觉的地方。
听了冯的话,劳拉只好苦笑。
“你总是在睡午觉呢。”
“我只在阳光温暖的地方睡。”
“也不总是这样的吧。——你看,你现在就在找人,顺便来一趟环球旅行。”
面对这个问题,冯很为难地歪着头。
一只手拿着奶油泡芙嘿嘿地傻笑,一只手摸着脖子。
“哪里啊。哪有那么悠闲。在日本被一些恐怖的大哥哥们给追杀。到底是我能找到要找的人呢,还是被他们追到我,现在正处于一场丝毫不能放松警惕的激斗白热化阶段呢。”
“什么啊,开玩笑的吧。”
“咦,听起来很像笑话吗?”
“听起来就像个笑活。”
劳拉撅起嘴,双手摊开。
不知怎么的她一直盯着刚朵拉的船头。
运河悠悠地游向远方。
“我决不会离开这里的。”
少女低声嘀咕。
“我出生在这个岛,死也要死在这个岛上。”
“……”
冯也远眺运河。
水色、光影。
还有,风。
“你看上去很快乐呢。”
“嗯。我一直都很快乐呢。”
劳拉换了个手握桨,迅速地把船调转方向。
在光影与清风中,少女愉快地笑着。
从那里到冯住的旅馆很近。
冯在旅馆附近下了船之后,劳拉突然回头问道。
“冯,你还会继续待在威尼斯吧?”
“应该还会待上一阵子吧!至少我要确定要找的人到底在不在威尼斯。”
听了这个回答,劳拉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么,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啊?”
冯的眼睛啪嗒啪嗒地眨着,试图从其他角度来反问。
“这个,是要收费的吗?”
“那是当然的啊:你包了我劳拉的船在威尼斯观光,这种好运,可不是这么容易能遇到的。”
啪,劳拉拍了拍手,看到她这副样子,连冯都不得不苦笑起来。
然后——
“那么,就拜托你了?”
她说道。
“真的没问题?!”
“因为是劳拉小姐开口的啊。还是说,还是不要去了?”
“不行!那么我们就这样约好了哦!”
劳拉紧紧地握着冯的手,满面春风地笑着。
她跳上刚朵拉,然后开始划桨调头。
“一定定要记得哦!”
少女拼命地挥着手,然后与刚朵拉一起,消失在运河的远处。
*
冯看着劳拉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运河里。
接着,他慢慢地转过头来。
“呀。”
一个人微笑地举手打着招呼。
就算是在白天也十分昏暗的威尼斯小巷里一—在旅馆与民房的中间有一条十分狭小的羊肠小道。刚刚的那个虚无僧就站在那里。
支莲。
“阿斯特拉尔”密教课临时社员。
“在这种地方碰面……不可能是巧合吧。
“啊哈哈,在‘阿斯特拉尔’还好说,我们可是在地球的另一面啊。呵呵,说是顺便来观光旅行倒也是实话。”
支莲微微地笑了,耸了耸肩。
看着现在两人如此和气地交谈,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之间还进行过激烈的交战。
因为,现在的这两个人,就是布留部市那场“龙”的事件中,竭尽全力互相厮杀的两人。
冯轻轻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支莲你特地来到威尼斯,也是想要找那个人吗?”
“可以那么说吧。”
“呵呵。我们现在是谁都没有找到那个人吧,如果连支莲都找不到的话,我也开始有些绝望了哦。我的寻龙尺也只能探测到很久以前的脚印而已。”
“……”
支莲看着搔着脸颊的少年,并没有马上作答。
相反,倒是提了个其他问题。
“你为什么要找那个人呢?”
“当然是有人委托我的啊。委托我的原因是……啊,这可不好说出口。反正这有关他的个人私生活。——顺便问一下,支莲你还是由‘协会’派遣过来的吗?”
一边说着自己的事不好说出口,一半还若无其事地询问对方的事。
但是,支莲很坦率地回答了他的提问。
“啊啊。我是受了‘协会’的委托而来的。”
“哎,果然是这样。‘龙’那件事,阿斯莫德……再加上上个月发生的葛城的鬼那件事。事情都有些乱七八糟了。所以‘协会’也要赶快把那个人给叫回去,平息这一系列的事件吧。”
“你也已经听说鬼的那件事了?”
“现在的‘阿斯特拉尔’可谓是相当有名吧。就算不用特意去打听它的事,也会听到两、三个关于它的传闻哦。”
“你现在彼‘协会’追杀这件事也听说了?”
“又不是今天开始的。反正我已经习惯被别人追杀了。”
冯耸了耸肩。
但是,支莲明白,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实际上却是一名出类拔翠的魔法师。与他交手时所接触的那种恐惧,支莲是深有体会的。
那些半生不熟的魔法师,还不及这个少年的一根指头。
——算了吧。
在所有的魔法师中,这个少年有着可以登上顶峰主宰这个世界的能力。他的那股力量现在正蕴含在他的体内。
“要试试看吗?”
“这也不错。”
哗啷,支莲抓住锡杖。
空气开冶凝结。
支莲释放出的杀气,将眼前的视野变得十分扭曲。那股猛烈的气放射出来.感觉心脏都会被它抓出来!但是那股气对于少年来说就像是刮过来一阵凉风,面无惧色。
估计再过几秒钟,小巷里就会变成凄惨的战场。
但是就在那惨烈一刻即将发生时——锡杖放下来了。
“……算了,我们下次再交手吧。”
支莲叹了口气。
“咦,为什么?”
“你明天还要跟刚才那个女孩子约会吧?”
“啊,你刚刚听见我们的话了?真是兴趣恶劣啊。”
少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于。
“呵呵,就算是贫僧我,也不可能听到你们在刚朵拉上说的话吧。那只是单纯的读唇术而已。”
“……我在想你能看得懂意大利语的唇形还真不简单呢。”
冯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同时往后走去。
之后,彼此的视线再也没有相遇。
3
第二天。
劳拉所指定的场所,是在那座能俯瞰威尼斯城的尖塔正下方。
阳光明媚,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近处的运河微波粼粼,与悠悠的时光,共同演绎出一部美丽的戏剧。还有清风,将所谓的现代时光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刚朵拉摇荡在河面上。
“在等我吗?”
劳拉握着船奖,慌慌忙忙地问道。
嘴唇上涂有一抹淡淡的红色。胸前戴着的仍然是以住的那个十字架,但是长裙却是新的,上面没有一点刮痕。虽然装束仍然比较保守,但是一身搭配让少女看上去比以往都更为成熟。
“没有。”
冯摇头。
“那么我们出发吧。”
劳拉像是故意爽朗地说着,然后拿起船桨。
“——那里是圣马可大教堂。”
劳拉指着那座从运河上就可以看到的,壮丽的教堂。
圣马可大教堂。
这个教堂于十一世纪初重建,里面呈放着圣马可的遗体。这座在运河上看到的白墙建筑,就算不是基督教的教徒看到这座威容,也会不自觉地肃然起敬,有屈膝跪拜的冲动。
“啊啊……”
冯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那里是公爵宫。从下面的拱桥往上看形状会比较有趣吧。”
在圣马可广场上也可以看到这座哥特式的建筑。以前那里曾是共和国时代的政府机关所在地。
随着劳拉的解说话语,冯又看到了许多威尼斯的名胜古迹。
像什么威尼斯大运河。
还有桑塔露琪亚车站。
洁白无暇的里亚尔多桥。
还有将要被带到监狱的犯人,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叹息桥。
刚朵拉缓缓地划过运河,两侧耸立着形形色色建筑物。
运河的流淌同时也代表着历史的流逝。从这条运河的流水中,我们也可以见证威尼斯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
“再见。”
劳拉同擦肩而过的刚朵拉上的人打着招呼,然后驶向街道的运河。
在一些非常普通的屋子墙壁上,贴着一些禁止右转的标志,还有刚朵拉专用的一些标志,这估计也是在其他地方所见不到的威尼斯所特有的景致吧。
中途,劳拉改变了航向。
“怎么了?”
“呵呵呵,会让你大饱眼福。”
她眨了下眼,将刚朵拉划人了一条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极其狭窄的河道里。
刚朵拉与旁边的建筑物只有10公分左右的距离。张开双臂,简直都可以触碰到左右的墙壁。
“这种地方也能通行啊?”
“嗯。”
把速度放慢,诱导着刚朵拉。
周围一片昏暗。
似乎连威尼斯的阳光也无法到达这个地方。
砖瓦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纹,让人可以感觉到周围建筑物的古老历史。
刚朵拉周围的风景一下从明亮的观光区到了沉默与黑暗主宰的世界。如此狭小的一个地方,得尽量不让船擦到旁边,劳拉的这份紧张让气氛变得更加阴沉。
“……请问,要到什么时候……”
冯问道。
——一个新的空间扑面而来。
“哇。”
冯遮住眼睛。
一阵强烈的光线照射过来。
在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在十字路口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毫无遮盖的阳光,就这样光灿夺目地照射到这个奇迹般产生的巨大缝隙中。
“这是我所珍藏的秘密。”
劳拉张开双臂。
众多东西都一齐映人眼帘。
太阳、天空还有教堂——如果仔细看着这条小巷,甚至还能看到尽头的大梅。
这是运河还有建筑物的角度问题吧。如果以城市的天空为视点,在这个所谓的三维空间里,面朝三方,可以将美丽的风景尽收眼底。
甚至还能看到刚才的圣马可大教堂尖塔还有公爵宫的屋顶。如果是去看其他的小巷,弓形状的通道尽头,还可以见到鳞次栉比的集市帐篷,熙熙攘攘十分繁华。
“这个地方是以前住在这附近的老婆婆告诉我的。”
劳拉微笑着说。
笑容中带着点骄傲,同时也带着对这座城市的自豪。
冯也不急不慢地点头应允。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呢。”
“从小时候开始,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躲到这里。小时候我没有刚朵拉,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小巷里奔跑。”
相当狭窄——劳拉指着那条窄得只能容小孩子通过的小巷,笑着说。
年幼的劳拉应该经常穿梭在这条小路里吧。悲伤的时候,喜悦的时候,她就是看着这个景象长大的吧。只是听她那么描述着,那个身影就仿佛浮现在眼前?
“您觉得满意吗,客人?”
劳拉像是恶作剧似地行了个礼。
“呵呵,这的确是眼福啊。”
“……”
听他那么认真地回答自己,劳拉倒吸了一口气。
接着——
“那么,再让你见识一样东西吧。”
咳咳,她故意六声咳嗽一看.闭上眼睛。
深呼吸。
过了几秒钟,口里传出一首寸断回肠的歌曲。
那是一首关于一个小国的骑工,以及迷上骑士的妖精之歌.
面对一个不愿服侍自己的骑士,妖精好几次故意做一些让骑士厌恶的事。但是骑士对这些事丝毫不动心,而是一直守卫着他的祖国。
“……”
冯只是静静地听着这首歌。
与歌声的澄净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骑士所在的国家被人袭击,战争开始了。
挑拨这场战争的是妖精。但是,妖精马上就后悔了。如果战争开始的话,骑士就会哭着央求自己吧,没想到,骑士一个人孤身奋战地迎接敌国。
终于,骑士倒下了,妖精把骑士带回了自己的国家,这时候歌声也停止了,骑士死去了,他终于成为了妖精的人。
“……哼。”
“那也是刚刚你说的那个老婆婆教你的吗?”
冯问道。
“嗯。你觉得怎么样?虽然这首歌我是跟专业歌手学来的,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唱给客人听。”
劳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听听别人的感想。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远行。”
冯开始讲述自己的感想。
“远行?”
“我曾经被妖精绐拐走。”
“真是的。你又在说故事吧?”
劳拉反问道,冯笑了笑。
“浸有没有我是说真的。”
少年的手叭哒叭哒地拼命挥着。
劳拉觉得很可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我会对冯特别优待呢。”
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这样仰面倒下。天空的色彩,到处都是一片蔚蓝,一片深郁。如果一直凝视着天空,感觉人都会被它给吸进去。
总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是啊,第一次见到冯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心情。
——正为了一些身边的事情烦恼——
——这时,手上的奶油泡芙突然被吃掉了——
——郁闷的心情,全都被吹到了九霄云外——
那些郁闷被吹得干干净净真是太爽快了。
所以说。
(所以说,我才会对冯……)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
对刚才的那—句话,听到了—个奇怪的回答。
“啊啊,这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卡莫拉的人所以感到安心了?”
“……咦?”
那一瞬间,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劳拉反应到这是对刚刚她说的那句为什么她会对冯特别优待的回答时,站起身来。
“冯——你刚刚说的什么话啊——!”
“劳拉,你是卡莫拉——就是到威尼斯来的那个组织的——继承人之一吧?虽然至今为止你一直都只是首领的小女儿.但是由于你哥哥遇事故死亡,所以你就被卷到了争夺继承人席位的纷争中。现在已经有五个继承人被杀,所以你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卡莫拉派过来的人吧。你一直没有叫黑社会,而是故意称其为卡莫拉,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一点都不像是冯的风格,整个长篇大论。
劳拉听到这些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因为刚刚冯说的话全是真的。
“啊……”
喉咙有些麻。
“为什么……冯你会……”
面对这个几近哮喘似的问题,少年搔了搔脸颊。
“我真的不是卡莫拉的人。但是我却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笑如往昔。但是,虽然这个笑容跟以往一样,但是在劳拉看来,少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目、的?”
“因为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一旦接受了别人的请求就无法拒绝了。”
少年呵呵地笑着。
他就像体内空无一物的人偶玩具一样,笑个不停。
“别人拜托我找一个人。”
他说道。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是啊。我来找的,就是魔女。”
“魔女……?”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老婆婆。”
冯若无其事地说道。
虽然话很简单,但是劳拉却完全不得要领。”老婆婆是……魔女……。”
那个一直照顾年幼的自己,告诉自己歌曲和这个神秘地方的老婆婆是魔女。
照字面上理解是这个意思。
还是。说这个魔女其中还另有所指?
她不得而知、
冯到底在说些什么,劳拉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师这种存在吗,她根本无法想象。
“但是,她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这么一个人,所以来这里之前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哎,你说的这个魔女传说也勉勉强强算是一条线索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冯点着头,旁若无入地继续说着。
“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这是一个秘密地点,虽然很小但是却能感觉到灵脉走向,确实是一个力量点。尽管这与‘魔女中的魔女’有些不配。”
“……”
劳拉根本不想听冯所说的话。
像是突然被拉到异世界一样,少女身体僵直起来。
“喂。”
完全不顾她的反应,冯在她的耳边说道。
“你可以告诉我吗?如果你认说那个老婆婆的话,就请把她的事告诉我吧。”
那声音像是能把人的心给融化掉。
“啊……”
劳拉发出呻吟声。
嘴里刚要说出答案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她的胸前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朵。
那是血。
像螺旋桨般倒在刚朵拉上的少女,看上去似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一声宏亮的枪声,从背后的建筑物传来。
“……是卡莫拉的杀手吗?”
冯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并没有转过头。
劳拉倒下后,胸口的鲜血仍然不断地涌出来。
冯的脸也被喷出的鲜血给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在小巷的对面,传来了惊叫声,但是少年依然没有回头。
“这真是出乎意料啊。本来还想对你提供魔女情况说声谢谢的——”
声音与平常无异,也完全看不到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
那也只是短短的数秒时间吧!
少年向即将死去的少女,问了这么一句话。
“——能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4
运河附近的砖瓦仓库。
这个仓库与威尼斯的那些名胜古迹等重要场所相距甚远,位于卡斯得洛地区。
那里,有几个男子围在圆桌旁。圆桌的周围还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手上拿着枪支。并不是威力小的手枪,而主要是些帮派厮杀时用的远程连射机枪。
“……似乎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把劳拉给解决掉了。”
圆桌旁的一个人说道。
“那么,这次的骚动大致告一段落。我们又可以夺回卡莫拉的统治权了。”
“保守派的反应也是相当激烈呀。”
嘟哝声中含着一丝苦涩。
强制拥护劳拉的那一派人,现在也应该闭嘴了吧。但是,为此做出的牺牲,男子们当初应该也预料得到。
数秒的沉默。
“……那么我们尽快与其他黑社会取得联系吧。由于这次的骚动有不少人盯上了我们。要平息这些麻烦估计要花上一笔不小的费用。
其中一个干部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这就是那个魔女的地盘。既不是我们的,也不是其他黑社会的。”
有人惋惜地说道。
仓库的外面,有一个放哨的歪着头。
看着天空的晚霞,眼睛脒成一条缝。
一个少年从那片夕阳中走来。
“呀。”
少年举起手。
“啊?”
本来这就是一个可疑的人物,应该把他给解决掉的。
但为什么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晚霞与那个少年实在是太相似了。无沦是茶褐色的头发,还是茶褐色的双瞳,完全溶入到晚霞的那一片红色当中。
那伫立在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火焰中的少年,宛如从黄昏之国翩然而至。
“你……怎么……像是要熔化在夕阳中呢?”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男人,也许说出了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真相的一句话。但是他却永远都不会察觉到他说这句话的意味。
“啊哈哈。”
少年一副为难的神色,搔了搔头。
那个动作实在是太不经心,男人的紧张感开始渐渐褪去,这实在是太令人亲切了,甚至有种错觉,他们已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啊?”
“你们是卡莫拉的人吧?”
少年天真烂漫地问道。
——几十分钟过后。
仓库燃起了熊熊大火。
5
“……”
支莲赶到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血海。
砖瓦仓库的地板上——躺着许多具尸体。其中的几具因被猛烈的火焰给包围住,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臭味。
有些人的手脚被砍掉落在地上,有些人的胴体脸朝下地卧着,还有手枪和远程连射机枪跟一些被挖掉眼球的头扔在地上。而且,所有的这些尸体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从那些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们临终时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佯:”
支莲在烈火中问道。
接着。
一个身影从烈火中走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为什么,如果我说我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呢?”
笑容与往常没有一点区别,冯反问道。
尽管就站在烈火的旁边,但是少年却没有流一滴汗。那染得鲜红的,是溅在身上的血呢,还是火焰,完全无法辨别。只是,少年站在一片鲜红之中。
“反正这都是些垃圾吧。就算活在这世上也不会做一些象样的事。所以说,把这些家伙给杀了也算是造福人类吧。”
少年一脸无邪地说着。
那笑容仿佛要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有些人也许会说这是天使的笑容。或者说,这是妖精的笑容。没有沾上这个尘世任何东西的.纯净的微笑。
像是要被这一切给吸进去一样,支莲问道。
“——那个女子,是怎样一个人物?”
“哎呀,您也知道劳拉的事吗?”
“我听到枪声急忙赶过来,然后赶紧把她送进医院。现在她还在医院的集中治疗室,我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她在梦呓的时候说到了这个地方。”
“呀。原来她还活着啊。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就像是为已有十年交情的明友平安无事而感到高兴。
“……你为什么没有救她呢?”
“没什么。只是她在我的面前被人用枪给击了。——而且她那个愿望不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愿望?””是啊。”
冯很温和地笑着。
“如果我不是卡莫忙就好了——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
支莲的眉头皱起来。
但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别开玩笑了!如果那是她的愿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那是最快的实现办法。”
冯指着那堆血泊以及堆成小山似的尸体,说道。
“如果把他们都杀掉的话,卡莫拉这东西就会消失了,结果不就实现了劳拉的愿望吗?”
“……”
支莲只能哑口无言。
那种想法,那种理由,那样的考虑方式。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接受。但是,冯却把它说得十分理听当然,结果就对卡莫托的人进行了大虐杀。
(……他错了。)
支莲觉得。
魔法师这种东西,隐藏在世界的黑暗之处。
所以,他们所具备的常识总是与世上的实际情况有些出入。
但是,冯的想法,就算在魔法师里面也算是异类。
调换儿。
——窥视着对面。
对面既可叫做黄泉,也可叫做妖精乡。不管是哪个,他们与现实的标准总是无法统一的吧。
至少有这么一个少年,他就像是化为了天真无邪的妖怪。
“……果然还是不能视之不见呢。”
支莲静静地低声咕哝。
“不能视之不见吗?”
“是啊。”
支莲点头,冯歪着他的小脑袋。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理由!看到情变成这样,我能置之不管吗!”
支莲的怒吼震响了整个仓库。
成旋涡状的火焰,受到这怒吼的影响,摇曳得更为猛烈。
“——啊啊,原来是这样。你真是个好人呢。所以说你才会那么在意劳拉的事吧。”
冯点头。
“但是,你最好还是停手。和你的较量在日本已经结束了。我尽可能的不想伤害像你这样的人。”
冯说道,语气中充满着毋庸置疑的味道。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吧。
少年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悲伤的。
“……”
支莲沉默了:
半年前,支莲曾经跟冯在日本交战过。
结果,支莲败得一塌糊涂。
在冯的出色能力面前,支莲的秘术完全被看穿了,并最终被攻破。而相反的,面对冯的魔法,支莲一个都没能抵御住。
听以冯才会说较量。
尽管如此。
“……没有任何关系。”
支莲说道。
“事到如今,阻止你也不是贫僧我的使命了。现在跟我有没有力量来阻止你这个问题毫无关系。”
“确实如此。”
冯也承认。
没有必要再多说。
两人都静静地改变了自己的呼吸。对一些魔法师来说,呼吸是一门技术,是一切魔法的大前提。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选择的呼吸,与交战的呼吸无异。
“我命令”
仅低吟了一句话,就眼看着冯的右手处伸出了一只枪。
那是一只槲寄生之枪。
或者可以说,叫做密斯特鲁逖(注:Mystletainn,北欧神话中,光之神巴鲁特罗被自己的盲眼弟弟赫兹用槲寄生之剑
Mystletainn杀死)/
“弑神之枪吗?”
“这只枪杀死了不死的光之神,最终,把使用它的盲眼弟弟也给杀掉了。”
冯笑了。
同时,支莲也行动起来。
“归依敬奉帝释大神吧——!”
一脚踏向地饭,将自己隐藏在火焰与烟雾中,同时在左手上画着图形。
帝释天。
守护佛教三十三天之首。
密教的魔法特性——“两界曼伦罗”,能够将其神性·佛性在现世具体化。
右手放出五恨独钻柞。高速回旋的独钴杵,每一根都缠绕着能消灭佛教敌人的雷电,贯穿着火焰,在空中描画弧线。
狙击冯死角的,必杀的五雷。
“果然很厉害。”
冯很轻快地飞舞着枪。
仅仅这样,那五根独钻杵就被全部打落到地上。
接着,那只槲寄生之枪就这样对着支莲,伸长了好几倍。枪的前部以比子弹还快的速度向前袭去,支莲勉勉强强地躲过这一击。
“哟哟哟!”
草鞋踢破地板。
支莲将火焰向两旁拨开,左手的图案迅速发生变化。
那有些似一只鹤的图案是韦驮天印。最早拥有曼佗罗的,四天王·增长天的亲属。
“归依敬奉韦驮大神吧——!”
支莲一边大叫着,一边进行突击,
火焰把袈裟的一部分都给烧焦了。由于枪剌过来而受伤的肩膀,鲜血飞溅出来。
尽管如此,头还是碰到了冯。连躲避都来不及,两人的身体剧烈地撞在一起。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像是扭抱在一起,身体离开了地板。
一起撞上了身后的仓库窗户。
冲破窗户,越过外面的运河,在离地面还有三米的时候描绘出一条鲜艳的放射线。
两人的身影,划过威尼斯的夜空——!
“真像云霄飞车啊。”
在空中的时候,冯笑着说。
就在将要落下的那一瞬间,在离仓库有好一阵距离的砖瓦路上轻轻落地,但是这时,少年瞪大了眼睛。
“——这个是……”
他不禁苦笑。
视线落在刚才自己飞出来的,那一间仓库上。
仓库旁边是一条十分宽广的运河。
支莲用双脚站在那运河的水面上。
“水天真言?就算再怎么具有密教的魔法性,他还真的是一个高人呢。就算是我也不能在上面站那么久。”
“你没有这个必要吧?”
支莲说道。
背后是熊熊燃烧的仓库,运河水面上符号交错在一起。幸好,原来已经烧着的袈裟,因刚刚飞到运河上碰割水把火给灭了。
任凭水花溅在身上,支莲问道。
“我只想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要实现一个让谁都不会幸福的愿望呢?”
“……啊啊,你要是说到幸福的话我就不好回答了哟。”
“不好回答?”
“因为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所谓的幸福。”
冯笑嘻嘻地回答。
“啊……”
“也许我小的时候曾经感觉过吧,但在我现在的记忆中已经寻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了。不可能将这种无法理解的概念贯彻在实际行动中吧。所以说虽然我可以实现他人的愿望,但是这并不会建立在别人会幸福的基础上。”
接着,他继续说道。
“为了实现他人的愿望,对于我来说只要将愿望告诉我就可以了。实际上我也只需要这个。但是,如果别人没有什么愿望和要求的话,我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的吧。”
“……是吗?”
听了少年的回答,支莲重重地点了点头。
冯·库鲁达。
一个只会实现他人愿望的怪物。
这个人的乖僻性格,支莲是知道的。不行,就算是知道了,也必须得进行确认才行。
不过,只有和劳拉在一起时的冯,看上去才是如此地开心。那绝对不是撒谎或是演戏,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心情。
但是。
说起来,如果少年真的是一个不知道幸福为何物的怪物,洞察那些事情也不过是枉然,
“你来威尼斯,是接受了‘螺旋之蛇’的命令吧?”
“这个啊,谁知道呢?”
少年若无其事地问道。
那双眼睛开始闪耀出一阵难以置信的炯炯光芒。
“我们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鲜红的色彩。
正是因为冯是一个调换儿,所以他得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能力——妖精眼。那双妖瞳能够洞穿一切的魔法其根源咒力,有时甚至可以驾驭这些魔法。
“!”
支莲对那双眼睛真是咬牙切齿。
重新改变符号的顺序。
“归依敬奉火天吧——!”
身后仓库的火焰开始变成螺旋状。
受支莲的秘术操纵,火从四面八方将冯团团围住。
“嗯,不错。”
冯将那根槲寄生之枪一挥。
就这一个动作。
就这一个动作,迫近的火焰,全都被冯的枪打得烟消云散。
所谓的消灭神性就是指的这个吗。这把枪异常可怕的“力量”,甚至把魔法这个现象从根源处进行断绝。
不对,不仅仅是槲寄生之枪。
妖精眼可以将魔法的“核心”部分一眼看穿。那双眼睛可以一眼看破能够阻止强烈的魔法力量中最有效的方法。
“也没花多少时间嘛”
“呵呵。”
支莲肯定了冯的话。
一个回合下来,两个人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所谓的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到最后,由事先准备好的招数来决定胜负。
其招数的数量、力量、缘分、魔法特性——虽然要这几个条件都会互相重合,但到最后,肯定都还是由招数来决定。
双方都已意识到,现在处于互相出招数的这么一个阶段。
(时间过得越长,就越来越难使出有效的招数……)
支莲一边感受着咒力的变化,一边思考着。
现在那双闪耀着火红光芒的双瞳,正支配着周围的一切咒力。拖得越久,对支莲就越不利。站在水面上的脚踝开始慢慢下沉,这表示着支莲的咒力在下降。
“……”
“……”
时间慢慢地流逝。
是几秒呢,还是几分。
无论对谁来说,这时间都并不是很长。
“哦哦哦哦哦哦!”
随着一声呐喊,支莲跳起来。
与此同时,运河的水面的水溅起老高,掩藏住了密教僧人的身影。漆黑的夜与灼热的火焰,以及旋涡状怒吼的波涛,覆盖住了整个世界。
“归依敬奉摩利支天吧——!”
“我命令——!。”
在黑暗,火焰以及水波中,两人的咒力交织在一起。
穿透咒力的旋涡,支蓬像流星般降下。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他念的是涅磐经。
拿出念珠,紧握双拳。
咬紧牙根,将拳头击向火焰与水波中。
“往生去吧!”
咒力弹开了。
——一切都凝结在一起。
喷向天空的水花,这次有如暴雨般倾盆而降,仓库的火焰也渐渐变弱。
支莲蹲在那里。
“……你……?”
支莲转过头。.
在一条稍远的瓦砖路上。
冯一直看着他,微笑着。
在发生激烈冲击的那一刹那,支莲明白,这个少年中断了魔法。结果双方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而只是相互错开了身体。但是与此同时,这也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假如冯是认真攻击的话,支莲现在肯定是已经倒地不起了。
“真可怕呢。”
冯低语。
他抱着自己的肩膀,身体颤抖着。
“真可怕呢。支莲你刚刚奋不顾身地想挖出我的眼睛吧?”
“不是你说较量的吗?”
支莲说道。
“我知道我在魔法战斗中并没有赢。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没有挖掉一个眼珠子,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隐藏在这个台词中的是——一种十分平静,但是却不可动摇的觉悟。
冯苦笑着点了点头。
“哎。如果只是打算奋不顾身或是双方势均力敌的话总算还会有些办法。但如果是用一命来换一个眼睛,我倒是不大愿意呢。”
接着他继续问道。
“那刚刚那么做,是不是因为劳拉的事而生气?”
“……”
支莲没有回答。
“还是你认为,我还会跟树见面?”
“……”
支莲的眉头震了一下。”你还真是老实呢。”
冯似乎很满意地,温柔地微笑着。
一碰到自己的脸,眼睛就哗地眯成一条缝。
鲜红的瞳孔。
“我们都有妖精眼。神话时代的事就不用说了,现在还能拥有的人几乎绝迹。况且树他是特别的,虽然拥有妖精眼,但还能那么规规矩矩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规规矩矩这个词,是对并非如此的自己一种嘲笑吗?
从这个微笑着的少年那里,看不到一点感情。
“所以说……怎么了?”
“近段时间我还要再会会树。”
空气中再次传来一阵紧张的气息。
支莲与冯之间,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线,这根眼看就要断掉的细线,同时也牵系着另一个少年的命运。
伊庭树。
在极东之国——日本做着经营出租魔法师行当的少年。
“……呵呵。”
少年又笑了。
“但是,我以后不会再跟你交手了!牺牲掉一只眼睛肯定很痛,而且我就不能去我喜欢去的地方了。”
冯笑得越来越厉害。
他根本就不想考虑数秒前还赌上性命的那场战斗。
“那么我们再会了。”
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咒力的消失,少年的存在也变得模糊起来。
“——等等!”
“对了对了。我来回答你的疑问吧。现在找还没实现完那个愿望呢。”
少年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只有声音乘着夜风,留下了剩下的片言只语。
“所谓的‘魔女中的魔女’,就是——曾支配过‘龙’登上了西洋魔法顶峰的魔女——穗波的祖母,是‘阿斯特拉尔’的董事黑泽尔·安布勒——结果,在这里也没能找到她。真是可惜啊。大家都白跑了一趟呢。”
支莲站起来的时候,已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远处传来了小艇的引擎声。
可能是发现了火灾的消防艇,从远处赶了过来吧。
6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让劳拉感到惊讶的是,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啊……”
视线向旁边移去。
身体无法动弹。就算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却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仿佛这是一个遥远的世界。
“——你醒了吗?”
传过来一个声音。
不知为何,那个嗓门大但却十分温柔的声音让自己安下心来。
当想一睹这个人真面目的时候,又传过来一个声音。
“最好不要逞强。你已经整整昏睡了两天了。”
“整整……两天?”
听到那句话,劳拉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
这里好象是医院。
对方是个小个子的东洋人。
五五分的头发,身子外面裹着一件奇特的黑衣。
她记起以前看过的日本电影里就有这种装束。
是日本的僧侣中叫做和尚之类的一种职业。
“你……是……?”
“啊……嗯,那个……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
僧侣搔了搔鼻头,像是有些困窘。
倒是长着一张善良的脸。
“……啊啊。”
劳拉理解了一件事。
“我还活着是吧。”
她小声咕哝着。
被击中的时候,劳拉已经不对自己的命抱任何希望了。
只是自己所预料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而已。虽然发生在一个自己预料外的地方,还有发生一个预料外的情况,但是人是无法选择自己死亡的场所吧,只是发誓要死在这座岛上的自己,能够真的死在这里,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很不可思议地,被击中前的记忆相当的模糊。
那个少年应该问了她一些什么事吧……。
“你以后不会再被人袭击了。”
“……咦?”
“详细的原因等你身体康复后再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你以后不用再为这件事担心就可以了。还可以继续驾驶你的刚朵拉。”
僧侣还对她说,把她卷进来真的很抱歉。
说的什么呀。
(我……我只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袭击的。)
她有些精神恍惚地思考着。
果然根本想不了任何事情。
可能是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过,感觉自己都已死了一半。
“不好意思,能不能问你件事?”
僧侣以十分抱歉的语气问道。
劳拉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点头。
“你觉得冯这个人怎么样?”
“……”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出人意料,而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她的确是被冯给吸引了,但是那颗被吸引的心到底应该向他表达出什么呢,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个僧倡的话里,应该有着更深的一层含义。
(为什么……我会被那个人所吸引呢……)
劳拉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拼命地想找出感情之类的可能没有什么意义的理由,
不久——
“啊啊……”
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虚幻。”
“啊?”
僧侣摆出一副很困惑的表情。
但是劳拉仍然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被那个人……而是被那个人所看到的……美丽的世界……美丽的威尼斯街道……所吸引了。”
那就像大海。
就像那映照着天空颜色的碧绿色的——美丽大海。
看到漂亮的东西就说漂亮,吃到美味的东西就会说好吃——这种单纯,对一直烦恼不已的自己来说,是多么宝贵啊。
自己是多么地任性啊。
而且。
虚幻的少年,总觉得有些哀愁。
(我们不可能会再见面了……)
只能那么相信着。
自己与那个少年的相遇,注定只有那么一次。命运的红线不会再让他们在生命中交错了吧。
并不说是因为天生的缘故还是环境的缘故,追根溯源,自己跟那个少年是不一样的。
(但是……)
劳拉想。
(但是……但是……);
同一个声音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回荡。
少女的脸颊,流下了一滴泪水。
7
同一时间。
午后。
临近春天,威尼斯的广场上,飘舞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风儿。
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摆着咖啡店的桌子,众多的客人拿着自己手上的咖啡,尽情地享受着这一美好悠闲的时刻。
在其中一张桌子旁,有人在说着话。
“……什么啊,又在吃点心啊?”
“不会给你的哦。这可是我的奶油泡芙。”
把背转过去,将桌子上的奶油泡芙藏起来的正是冯。
先前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红帽子的拉丁白人。
时髦的眼镜,还有下巴上留着一点邋遢胡子。野性十足的端整相貌,还戴着一个立体型的大口罩,把他脸的下半部分都
给遮了起来。
白人的名字叫做格拉。
过去曾经背叛“盖提亚”,现在隶属于“螺旋之蛇”的一个魔法师。
“谁都不会抢你东西的。”
格拉说着,隔着帽子搔自己的头。
“好久没有召集蛇了。我先把你给叫上吧。”
“那真是荣幸啊。那么你现在是我的监视人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不是会跑到什么其他地方去吗?”
“请明察。”
冯呵呵地笑起来,格拉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问起一件事。
“最后你找到魔女了吗?”
“哎!我放弃不千了。本来再稍微早一点之前她还在这里的……嗯,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找人啊?‘圣堂’那边不找个理由解释不行呢。”
冯哈哈地笑道。
他仰望着天空,把奶油泡芙往嘴里送。桌子上还堆着一打多的奶油泡芙,要是把这些全吃完的话,人估计也动不了了。
“那么多东西你也能吃完。……啊?”
瞅了一眼奶油泡芙的盒子,格拉脸色大变。
然后他问道。
“……你为了这些点心,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什么?”
“以乎就在不久前,这附近的仓库起了火。应该就是在这个盒子上的地址附近。”
“呀,那应该是正好相反吧。”
“相反?”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点心店也会遭殃的啊,所以我就中途阻止了他们。就不要说我的这只眼睛了,要是美味的奶油泡芙店就这样没了该有多么悲惨啊。”
“啊?”
格拉皱了皱眉头,像是越来越迷惑了。
但是——
“呵呵,这可是个秘密哦。”
冯把食指按在唇上。
然后,把奶油泡芙的盒子拿在手上,站起来。
“那么我们也快要走了吧。”
“你要边走边吃吗?比如说在这个城市没做完的事什么的,你都没有吗?”
“什么啊。这个城市我也差不多玩腻了。”
冯说得很坦白。
似乎在这双眼睛里,对这个城市的回忆——更不要说对告诉他这家奶油泡芙店的刚朵拉少女的一切——都丝毫无存了。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16
我是伊庭树。
猫屋敷先生,关于委托……呢,我会努力的。
美贯,我看了通汛簿了。你很努力呢。像语文上面写的“做得真是太好了”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哦。
对了,穗波……呢,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比较好吧?
那么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前几天,支莲来了信,我写这篇业务日志也算是对支莲的回信了。写完后我打算把它寄给支莲。
信里面说了,在威尼斯……与冯碰面的事。
虽然并没有写得十分详细,但是他好象跟支莲打了一仗。虽然似乎没有人受重伤,但是我想这场战斗应该是相当地激烈。
而且里面还这么写了。
总有一天……我会再遇到冯。
……既然那个人那么说的话,就肯定会是那样吧。
老实说,我真想逃。
但是。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面谈。
那个人,冯所说的话,也并不是老是错的。
肯定其中掺杂着正确的东西——不对,应该是无法正确地区分正确的东西与错误的东西。特别是在这魔法师的世界里,很难说出两者的区别,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尽管如此,我并不想区分什么正确与错误,只是觉得没有人哭就好了。
正因为如此魔法才会存在——我想这么认为。
伊庭树
PS.给支莲。我把你放在我这里的信交给了达芙奈。她大吃了一惊,但是那表情却像是很高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