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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吸血鬼与魔法师 第一章 魔法师,二年级!

——樱花,散落着:

渐渐地,渐渐地,散落着。

轻轻地,轻轻地,飘零着:

千万的花瓣渲染着整个世界、无数的生命的碎片回归大地。

“哇,哇哇……!”

伊庭树高声欢呼着。

他现在就站在路边的樱花树下。

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不过这个少年原本就是一张妹妹脸,算现在升到高了,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身材比较小巧。

一头短发,既没有染过也没有烫过。

和常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盖在右眼上的黑色眼罩了吧。

就像是电影里面的海盗经常戴着的那种漆黑的皮革和金属做的眼罩——但呆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脸上,却只能用滑稽来形容。

伊庭树。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

“好……好厉害。真漂亮啊。”

树眨着左眼,仰视着花之舞。几枚花瓣落在少年黑色的眼罩上,为少年的脸上增添了几许红色。

“——伊庭君,你总是这么吃惊呢。”

身边,梳着麻花辫的少女说道。

“是,是这样么?”

“恩。不过估计你也不记得了,去年这个时候你也是在这附近‘哇,哇’大叫的哦。”

少女掩住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身上穿着和树同样的校服,身体挺得直直的。大大的黑色眼珠,还有凝脂般的白色皮肤,都透露出一种古典的美。

她的名字,叫功刀翔子。

去年的班长,今年新学期刚开始不久又以压倒性的优势连任。顺便一提,树所在的高中每个班升级的时候,斑上成员是不变的。

这样一位为班长而生的少女,正略带揶揄地问道。

“今天,也要去公司了?”

“啊……是啊。”

树挠了挠头。

眼前的班长,是少数知道树的双重身份的同学之一。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表面上看来是一家占卜师和灵异作家的派遣公司,但事实上,是一个从世界各地召集“真正”的魔法师的组织。不过,自从上届社长失

踪以来,社员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现在只不过是个面临破产危机的小公司罢了。

去年,伊庭树就成了这家举世罕见的公司的社长。

翔子看着飘落的樱花,眼睛里露出怀念的神色。

“——恩,那个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伊庭君居然毫不在乎地出现在魔法师的公司,更让人吃惊的是,居然还是社长。”

“啊哈哈……功下同学来的时候,我也大吃了一惊呢。”

树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

功刀翔子。

她就是阿斯特拉尔的委托人。

只有魔法师才能解决的事件——她就是这样的事件的当事人。

虽说树并没有做什么,但至少,确实是参与了那个事件。

估计,那件事件会让自己终生难忘吧。

就事实而言,树没能解决那个事件这一点也是……

“喂!”

翔子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哎?”

“你又在想什么多余的事情了。听好了,伊庭君和‘阿斯特拉尔’的各位救了我,这就足够了。比起这个……伊庭君,你今年的出勤率没问题吧?”

“我,我觉得是没问题……”

“……唔唔。”

翔子用略带泼辣的眼光注视着树。

然后以标准的班长的姿势,用食指点了下少年。

“就算是成了公司的社长,如果高中都没法毕业的话会让我很困扰的啊!”

“……呃,那个这个,呃是!谨遵您的教诲!”

树慌乱地点了点头。

——没错。

自己好像的确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融入了那个公司。一开始每天都想着怎么逃掉,但最近已经变成每天自己主动跑去上班。

翔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树君就是那种骗子最喜欢的老好人类型。就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那种。”

“是,是这样么?!”

“恩,绝对不会错的,每天都被猫屋敷和美贯两个人呼来喊去的对吧。”

“好像……是的。”

个性鲜明——不对,应该说是标新立异的“阿斯特拉尔”的社员们,被他们,唔,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没有被呼来喊去。这一年来,树的

生活不由自己意志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尤其是那两个人。

(……)

那两个人。

一个是高贵历史的人型浓缩精华版,金发的妖姬。

一个是有着迷样的冰蓝色双瞳,睿智和忧郁的结晶,凯尔特的魔女。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和,穗波·高潮·安布勒。

同样身为拥有绝大的力量的魔法师,也同样身为树的同班同学的,两个少女。

啊啊。

自己还记得。

一切都是从去年的春天开始的.

树在对方软硬兼拖,百般无赖之下成为社长之后,第一桩大事件。

——“初次见面,我叫做安缇莉两亚·雷·梅札斯,清多多关照。”

敌视着树的安缇莉两亚。

“因为‘工作’的关系,社长学习的进度落后了不少。得在住院期间让你好好地补回进度才行。”

树的秘书兼教官,不断向树灌输着魔法和公司管理的知识的穗波。

然后,是暑假里发生的那件事:

“阿斯特拉尔”和自动人偶的炼金术师之争。

“我上周和树达成了交易,继承了尤戴克斯持有的二成经营权。”

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阿斯特拉尔”的股东的安缇莉西亚,

“那个眼罩,除非在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否则绝对不可摘下来。”

和树拉钩起誓的穗波。

还有,秋天里发生的那件事。

把布留部市当成了家的“龙”的事件。

“进入一般的学校,参加普通的考试,在店里吃‘拉面’。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世界——所以,谢谢你,树。”

作为同班同学,脸上带着纯真笑容的安缇莉西来。

“都是因为我,小树才会变成这样……才会有这只谁都治不好的眼睛……”

摸着树的眼罩,坦白着自己的罪过的穗波。

然后,是在遥远的飞鸟之地的,冬天里的事件。

哀伤而又强大的巫女的姐妹,和很古老很古老的鬼的故事。

“哎呀,就你一个人,无论休息多久都没问题的哦。”

一边担心着累倒的穗波,一边说着讨人厌的话的安缇利西亚。

“哼,又没人喊你,你就自己跑过来了,我才不想被这种人说呢!”

噘起嘴,和安缇莉西亚针锋相对的穗波。

两个人同时把脸扭到一边,但两位少女的脸上都染上—了红晕。

比谁都不服输——

——比谁都温柔的,两位魔女。

“……为什么,呢”

树思考着。

为什么那两个的话,自己记得如此清晰。

抑扬的声调,凛凛的风姿,都随着季节一起成长着——逐渐改变着的两个人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自己的眼底。

不过那样的两个人的事情,会留下印象倒也是正常的、但是,为什么,自己对于和那两个人有关的记忆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呢。

“……为什么,呢。”

树继续思考着。

她们似乎总是在树的意识里。

特别是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不仅是因为被她们救过,出不仅是因为在一起工作——还有其他更加根本性的原因,她们两人,似乎就在自己体内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怎么了

“啊,那个,我在想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啊。虽然还没到一年,但已经觉得自己在那个公司里呆子很久很久了。”

“比如说。高濑同学,还有安缇莉亚同学?”

“……”

不知为什么,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似乎也反映在了脸上。

看着手足无措的树,翔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哎?”

“各种事情。”

翔子微笑着拎着书包转了个圈。

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加了一句。

“伊庭君,还真是谁都去救的呢。”

“呃……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啦。你看,翔子同学那时候是因为来委托我们公司了,而且猫屋敷和黑羽也帮了很多忙。”

“哦?我从安缇莉亚同学那里听来的话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哦。她说虽然你很胆小,什么魔法都不会,但却一个人跑去救她。虽然她说觉得被别人救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嗯,不过说话的时候她看起来绝对是很高兴的。”

“不是啦!那个!真的……是那样么?”

树突然变得支吾起来。

对着这样的树,

“……我可不是在表扬你啊。”

翔子眯起了眼睛。

“一定要搞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不能超过自己能做到的范围。毫无限度地这个也想帮那个也想救,结果让自己也陷进去的话,只会多出一个被害者吧!而且,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被救了之后说谢谢的!”

“啊,是,是!”

树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像是在听上司训话一样频频点头。

真不愧是天生的班长,说话间的威严不同凡响。

“很好。今后要更加注意!”

翔子严厉的话语声融化在了满天的花瓣之中。

*

(——真的,明白了吗?)

功刀翔子斜着眼,注视着少年。

少年看起来似乎是对刚才的一番说教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是否真的如此就不知道了。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这个看小孩的电影都会害怕的少年,有时候却又会毫不犹豫地地踏入任谁都要犹豫一下的地方。

而且不计后果。

救了自己的时候也是——样。

刚开始的时候,光是听了自己的话就已经害怕得不得了了,但到了最后,反而是树自己一头扎了进来。然后,把当时无法自拔的自己救

了出来。

“……”

但是。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觉得不安。

眼前的少年社长,似乎时刻身处在危险之中。

自己仿佛看见一个普通人,正在极端的胆小和极端的勇敢之间走着钢丝。

今天,安缇莉西亚和穗波很罕见地提前回家了,导致自己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起来。

(如果……她们两个在的活。)

翔子心里想到。

她们两个始终在少年的身边,像是守护着少年一样。

如果她们两个在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真是个让人烦心的家伙呢。”

翔子叹了口气。

“怎,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伊庭君,你也要多理解理解高濑同学和安缇莉亚的感受才对啊。”

“嗯?唉?”

大约是因为没有想到翔子会说出这两个名字,树的眼珠慌乱地转动着。

少年的样子过于可笑,翔子掩住嘴笑了出来。

(偶尔一次,也不错吧。)

翔子多少带着些做姐姐的感觉,守护在树的身边。

*

樱花林荫道的尽头,是一条岔路。

“那,我就往这边走了。”

翔子指着一个方向。

“恩,那,再见了。”

树也挥了挥手,目送着翔子离开,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樱花的花瓣里,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无数的花瓣和阳光的碎片一起,跳动着绚丽的华尔兹。

树眯起眼看着这华丽的舞蹈。

(穗波和……安缇莉亚同学的感受?)

树在心里反复品位着翔子刚才的话。

还是不明白。

只是漠然地觉得,那两个人总是站在自己的前方,将来也会一直如此的吧。

不过。

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大概,翔子想说的就是——自己也要一步一步地向那两个人靠近才对——应该是这样没错。不管对不对,树用这样的理解说服了自己。

“……嗯。”

他无目的地伸展了一下身子。

转换一下心情。

转换一下角色,高中二年级的自己和去年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又会碰到什么样的“工作”,至少要争取做得比去年好。树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必须快一点到公司门口去接美贯了……”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树的视线向旁边看去。

林荫道当中的地图指示板前面站着一个男孩。

带着能护住耳朵的帽子,穿着厚厚的皮革大衣。一般是大人才穿的这种大衣穿在最多是个中学生的男孩身上显得过于宽松,让树不由自

主地联想到了中世纪骑士身上的铠甲。

那个男孩一直盯着地图。

有几次还抬起手,伸出食指一边点着指示版一边说着什么,中途还会打开自己带着的地图看上几眼,给人一幅心里没底的感觉。

布留部市最近正在推进城市开发,城区的布局和原本的地图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眼前的这个男孩估计也正在为不一致的地方烦恼吧。

“恩……”

——“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被救了之后说谢谢的?!”

有那么一瞬,脑海里又响起了翔子的话。

犹豫了一下之后,树迈出了脚步。

“……那个……请问,你是迷路了吗?”

“啊啊……”

男孩转身看向自己。

看上去比树要小一两岁的样子。虽然刚才被樱树挡着,没看清楚,但身材很小巧。

但是树会吃惊地眨了一下眼,是因为别的原因。

“——唉?”

帽子下的脸,带有明显的北欧风。

像艺术品一样的亚麻色头发,双瞳则是鲜艳的祖母绿。再加上略带童稚的脸,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站着,就已经像电影里的一幅风景了。

然后。

男孩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嘲讽。

“……你果然还是来和我搭话了啊。”

虽然多少有一点异国的口音,但男孩的日语很流利。

“唉?”

男孩耸耸肩,看着疑惑不解的树。并不合身的皮革大衣发出刺耳的悉嗦声。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从你的资料,还有这一周来的你的行动来看,你经常会有像这种不合理的举动。所以,我就预计如果在这里装作

迷路的样子的话,你一定会来和我搭话的。如果你不是这种人的话,我本来不想出手的。”

男孩平静地说道。

但对方的语气让树的心脏紧绷了起来。

似乎春天温暖的空气突然之间变得寒冷无比。仅仅数秒之间,“日常”就变成了“非常”。现实被异界所侵蚀,就连飞舞的樱花瓣,都

让人觉得像是异形般的存在,

一切的中心,就是这个男孩。

“啊……”

树往后退了一步。

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树,用打结的舌头问道。

“……呃……那个,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当然了。”

男孩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你就去死吧,Dummkopf(注:德语笨蛋的意思)!”

——刹那。

树的右眼感到一阵剧痛。

“——痛?!”

男孩一边笑,一边看着跪倒在地的树。

大衣的口袋散开,从里面一下子撒出了许多像是樱花花瓣的东西。

明明是不该看见的角度,但树的眼睛里却看到了纸片上的字。

□卜

不知道为什么,树知道那个字是读作“炎”。

或者是.“始”。

“……歌唱吧,KANUZ”

男孩的声音一落,四散的纸片上产生了异样的魔力。纸片饕餮般地吞噬着魔力,以使上面书写的文字的”意思”变成现实——

也就是说。

火焰,爆发了。

樱花的花瓣在爆炸声中四散。

灼热的火焰洗净了周围的一切,路边的地图指示板也被烧焦了半边。火焰的肆虐并不是只有这一瞬间,沥青路面上依然残留着橘红色的火星。

“——发,发发发生什么事了?!”

树倒在地上呻吟着。

多亏了眼睛剧痛的提醒,才勉强躲过了火焰的灼烧。如果被完全烧中的话,至少也是重度烧伤吧。不过即便如此,树也没能完全躲过去,左臂上传来一阵麻木的痉挛。

麻痹很快会过去的,接下去就是疼痛了。

“真难看。”

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

“不过,比我想的要灵活一点。资料里说你正在接受体术的训练,看来多少掌握了一点。……真可惜,再打下去的话就要违反’协会’的规定了。”

视线模糊起来。

能看见的,只有樱花的花瓣。

男孩的身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恩,那就这样吧。魔法决斗也是需要一定形式的。”

男孩的声音也渐渐在耳边远去。

“如果你能到达’阿斯特拉尔’就算你赢。如果我能在那之前杀了你就算我赢。”

对方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为……什么……”

树茫然地按着右眼。

比起手上的烧伤,右眼的疼痛要远远来得严重。

正因为如此,在刚才的暴风将路人吸引过来之前——在翔子回来之前,树站起来,离开了那里。

“……对。必须……离开……”

树咬牙坚持着。

决不能让别人来帮自己。尽管仅仅是想起刚才的火焰,树就双膝发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但自己知道,必须赶快离开那里。

因为右眼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伊庭树——再一次地卷入了魔法事件里——

2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这块招牌竖在一条小巷的一角。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一间突兀的小洋房。应该是一幢有很长历史的建筑了,但庭院和外墙都经过精心的保养。

内部的事务所也是一样,虽然狭小但收拾得很整齐。抹布和拖把正在辛勤地劳动着。

只不过,是它们”自己”在劳动。

无人握着的抹布自动擦拭着桌子,拖把也是凭空竖在那里拖着地面。

这种情况叫做骚灵现象。指房间里的东西自己浮在空中,发出声音,有时甚至整个建筑物都在摇晃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但是东西会自己打扫房间这种事,恐怕全世界也只有这里能看见。

也就是说,能够发动骚灵现象,让它们来做打扫工作的幽灵少女只在这里存在。

“——猫屋敷先生?”

那个少女——黑羽真奈美在事务所的半空中问道。

少女身上的围裙是由半透明的灵体构成的。见习外派魔法师的她总是这样热心地一刻不停地为事务所工作着。

“你怎么了?似乎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看。如果是找不到写作的灵感的话,需要给您泡一杯花草茶吗?”

“啊哈哈哈哈……说来现在倒真的是没什么灵感啊。前段时间习惯性地接下了超自然杂志的特集的求稿,没想到页数居然变成原来的两倍

了……呵呵呵,呼呼呼,哈哈哈。那个死主编,是不是找个机会给他下个诅咒呢……?”

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后面传来了回答。

一个双手撑着下巴的银发青年正坐在小山一样的文件后面。

眼眶四周带着深深的黑眼圈的青年晃了晃披着短袍的肩膀。他面前摆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稿纸,以及,是那三倍多的空白的稿纸。很显然,在填满所有的这些稿纸之前,熬夜的日子是不会结束了。

“阿斯特拉尔”阴阳道课课长——猫屋敷莲。

“……喵。”

“喵呜。”

“喵咪。”

“咪~~~~~呜。”

青年的话音刚落,脚边黑、白、斑点、三色的四只猫也随声附和起来。

“哦,哦。你们也在为我担心么。真不愧是猫。真不愧是灵长的极致!这种慈悲为怀的心岂是区区人类所能比上的!仅仅是你们的叫声就

让我的疲劳消失无踪!啊啊,猫啊,伟大的猫啊,为什么你的声音如猫一般的伟大动听啊!”

对他如此这般感激涕零地对猫的大段讴歌和赞美,周围的人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黑羽也只是稍微苦笑了一下,就把话题转回了刚才的问题上。

“‘说来现在……’,这句话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烦恼的事情咯?”

“……嗯,是啊。”

不经意间,猫屋敷细细的双眼里显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刚才收到了‘协会’的联络,听到了一些很特别的事情。本来想赶快和社长商量的……但今天社长不是很少见地迟到了吗?所以,我先

让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到‘协会’那里去了。”

“……这么说来。”

黑羽皱起了眉头。

那个少年不是那种迟到也不事先打个招呼的人。

就在两个人沉默着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回来了——!”

门打开了,一个背着小学生书包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一个巫女打扮的,小学生样子的少女。

“阿斯特拉尔”神道课签约的社员——葛城美贯。

“哎呀。美贯,社长呢?今天不是应该和你一起来的吗?”

看到美贯进来,猫屋敷问道。

“啊!因为,社长哥哥,他没来接我嘛!没办法我只能一个人回来了!”

美贯气呼呼地双手叉腰,两根可爱的马尾辫在气鼓鼓的脸颊边晃来晃去。

“哎?那就是说……”

黑羽惊讶地说道。猫屋敷则闭起了一只眼睛。

“有一点不详的预感啊……”

他看着事务所的——那个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文物的——古旧的黑色电话。

但是,电话的铃声始终没有响起。

天,很蓝。

没有什么云,只有太阳在散发着光芒。从地面看不到,只有在高空中才能看到的耀眼光芒。古代,融化了伊卡鲁斯的蜡做成的翅膀,也是这样的光芒么。(注:伊卡鲁斯:为了能象鸟在天上飞,用蜡和羽毛黏成一双人造翅膀,可惜才飞上天不久,蜡就在阳光照射下溶化,结果他从高空直坠大海,这片海洋因此被命名为伊卡鲁斯海。作为希腊神话中第一个飞上天空的人,他代表着启蒙者对知识追寻的勇气。)

那边,传来了轰轰的沉重的声音。

是飞艇。

表面上看去,是支配着能源和信息的世界性大企业——八神集团所拥有的飞艇。

但是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知道,那实际上是“协会”的远东支部。

主要在西欧发展壮大的“协会”扩展到远东地区来,也不过是最近五十年的事情。其结果,没能取得力量强大的灵地的“协会”只能退

而求其次,把这样一艘飞艇当作了支部。

而现在。

“这算怎么回事?”

金发的少女——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正在飞艇下部的吊舱里皱着眉头。

“我也不能接受。”

在她身边,有着栗色头发的少女点了点头。

少女有着一对冰蓝色的双瞳,身上穿着水手服。手中拿着尖尖的法师帽,肩上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副童话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典型的魔女

的打扮——而她,也的确就是——

凯尔特的魔女。

穗波·高濑·安布勒。

“阿斯特拉尔”凯尔特魔术课正式社员。

“……唔,这就不好办了。”

两人眼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子。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男子。眉毛的长度,鼻子的高度,嘴唇的厚度乃至瞳孔的颜色都是平均水平,没有任何他个人独有的特征。

过于没有特征,以至于像是恶魔般的奇异外表。

他的名字,叫影崎。

或者,也有人这么称呼他。

——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作为我们而言,只不过是想用一种最为稳妥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不要开玩笑。”

穗波硬生生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管什么稳妥不稳妥,现在这件事也太匆忙了吧?这种申请的话,平时至少也要提前半年通知的。”

“你这样说就不好玩了。”

影崎微微一笑。

即便是在他笑的时候,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眼前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具在笑的人偶。

“只是,对方无论如何也要如此,我们’协会’仅仅是作为两者的中介,无法给予任何的回答。”

“是对方在强行推给我们吧。”

“真是严厉啊。”

影崎按着太阳穴,嘴角稍稍向上提了一点。

“——说来,’阿斯特拉尔’有没有支付继续登陆的会费呢?”

穗波一下子停住了呼吸。

对方的话正中要害。就算树继任了社长,”阿斯特拉尔”的经营依然惨淡,诸多经费都不得减而又减。

安缇莉西亚站起身,说道。

“那种东西,如果一定要的话,那么就由我来……”

“哎呀哎呀。”

影崎的视线向一边看去。

“‘盖提亚’的首领安缇莉西亚小姐同时还兼任着‘阿斯特拉尔’的股东——对于这件事,我可是一直都没有追究哦。”

“……这可是多谢你了。”

安缇莉西亚也一下子无话可说。

少女很不甘地把洁白的手指放在唇边。比谁都要心高气傲的这个少女,在这件事上不得不忍受下来。

少女的社团“盖提亚”在去年成为了几大事件的起源。

幸好,在“阿斯特拉尔”的帮助下,所有的事件都得以解决,但依然有人开始质疑“盖提亚”的地位。如果这时候“协会”再出来指责

“盖提亚”的话,在明争暗斗的魔法界里,“盖提亚”的权威很快就堕入谷底吧。自己的社团是“阿斯特拉尔”无法与之相比的有力的社团

,也正因为如此,不得不注意社会的风评——这就是安缇莉西亚的弱点。

“……那么。”

影崎说道。

“当然了,作为我们‘协会’,也不希望双方失去和气,最好的话呢,想请你们心甘情愿地接受下来。”

“……”

穗波咂了咂嘴。

对方手中都是王牌。

“阿斯特拉尔”本来就是弱势地位,被对方这么一说本来就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不要说拒绝的话还会给安缇莉西亚带来麻烦。

叹了一口气之后,少女问道。

“那么,到底是谁要来?”

“是这位,我想安缇莉西亚小姐和穗波小姐应该也认识。”

桌上摆着一张照片。

“——哎?”

穗波张大了的眼睛——同时张大的还有安缇莉西亚的嘴。

“这是……”

“等一下,为什么会是他?”

穗波不禁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问道。

“您问为什么,这个,我也没有问对方理由。只不过是对方的社团如此申请的,刚才我不是也说过了么。”

“话是没错……!”

后半句没有完全说出来。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影崎站了起来,说到:”那么——“

“既然两位似乎已经认可了这件事,我就先告辞了。”

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了穗波和安绨莉西亚。

两人凝视着桌上的照片。眼睛里带着惊愕和后悔——以及难以掩饰的怀念。

“离开学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了呢。”

“是啊。”

安缇莉西亚也点了点头。

漆黑的礼服的胸口,护符”所罗门的五芒星”随之上下摇晃了起来。

“不过……为什么现在有?”

穗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少女的眼睛望向窗外。

一对冰蓝色的双瞳严肃地俯视着地面。

少女捂住了水手服的领口,那里挂着的银色饰件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是一个五芒星和眼镜组合起来的,小小的挂件。

“阿斯特拉尔”的社章。

安缇莉西亚吸了一口气,按住了胸口。

“……穗波,这个是!”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穗波搬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拉杆,打开了飞艇的紧急出口。

风从入口狂乱地吹入,在室内肆虐。

“等等,穗波?!”

“安缇,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一把抓过靠在一旁的扫帚,凯尔特的魔女——穗波·高濑·安布勒跳下飞艇。

3

与此同时。

“……打,打不通?”

树一边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机,一边擦着冷汗。

离刚才的林荫道有一段距离的小巷的角落里。因为靠近商业区,小巷的空气里飘散着垃圾的气味。

树正浑身发抖地躲在这里。

无论是“阿斯特拉尔”的电话,还是社员穗波和猫屋敷,以及股东安缇莉西亚的手机,统统都打不通。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

被卷入魔法的事件里,这倒并不是第一次。

但是以前的那些事件基本上都是和穗波和猫屋敷——也就是“阿斯特拉尔”的其他成员有关的事情。树自己,而且是在大街上被人袭击

这种事情,此前绝对没有先例。

“好痛……”

树抱着左臂。

烧伤本身并不算太严重。

但是,有别的原因让自己的左手毫无力气,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不仅仅是因为受伤,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束缚着树的左手。

自己的右眼能看见。

出现在自己左臂上的焦黑的文字。

□卜

和刚才的魔法里出现的字一样。

“这到底……”

极度的恐惧之中,树想起一件事。

穗波似乎教过自己。

“这个似乎是……符文文字……?”(注:符文文字:由北欧和德国的部落发展出来,具有宗教的意义并且长期地使用。他们把符RUNE充当字母,也是一般用于占卜的一系列宗教符号。「神秘的记号」来自北欧词「RUN」,意识是「秘密」。传说,掌管智慧与死亡的大神﹒奥丁,爬到世界树(或称宇宙树,北欧神话中连接天地的巨树)上九日九夜,去构想创造RUNE。)

据说是古代,北欧的单眼神诋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所发现的魔法文字。

正因为如此,维京人会在自己的武器上刻上这些文字,皇帝为了祈祷国富民强会下令制造刻有符文的硬蓖。这种文字广为流传,在许多的神

话和传说中都可以找到它们的身影。

为什么,会使用符文文字的魔法师会找上树?

“他好像说到’协会’……”

那是一个世界上所有魔法师中有七成都加入了的,互助组织的名字。

“阿斯特拉尔”也是其中的成员,树自己就和”协会”的人交涉过多次。同时,”阿斯特拉尔”被排除在许多事情之外也是事实。

“还有……”——

“恩,那就这样吧。魔法决斗也是需要一点形式的。”

魔法决斗。

“协会”所认可的,少数几种个人之间决斗的方法。

既然如此重视这个规则,说明对方果然还是和“协会”有关系的人吧?

但是,完全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会被人以如此方法强行拉入决斗。更何况,“协会”是禁止魔法师在现实社会里暴露身份的,应该不会

允许对方那种使用魔法的方式吧。

“……那,到底是……?”

想吐。过度的恐怖之下,树甚至产生了一种快要被淹没的错觉。心脏重复着压抑不住的、令人烦躁的躁动。

“……!”

树拼死咬住牙关。

集中精神,握紧双拳,和恐怖斗争着。

就在此时。

RRRRRRRRRR……

“哇!”

突如其来的声音之下,树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啊,喂!喂喂!”

慌慌忙忙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手机里传来的,是不久前刚刚听到过的声音。

“哟,伊庭树。感觉怎么样啊?”

还没完全度过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

“你……是……”

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至于为什么他会打自己的手机,树想都没想到这种问题。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刺耳的笑声。

“你害怕时候的声音真好听呢。和你的愚蠢自大正好相配。刚才在做什么,是不是发现你打不通’阿斯特拉尔’的人的电话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

“哎呀?还很有精神吗。”

男孩似乎很失望,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算了,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似乎也不太方便。奥尔德宾·格尔沃茨——不过说了估计你也不会懂就是了。

“奥尔德宾?”

……还是没有印象。

这一年来,自己遇到了很多魔法师。

既有已死的所罗门王,也有自动人偶的炼金术师,还有被鬼附身的可怜的巫女。

但是没有一个魔法师是叫这个名字。

电话那一头又响起笑声。

“至于我攻击你的理由么,你摸摸自己的胸口就知道了哦?”

“我的,胸口?”

对于鹦鹉学舌般重复对方的话的树,那个”对方”——奥尔德宾冷冷地回答道。

“怎么?还不懂么?Dummkopf!”

那句外语似乎是在侮蔑自己。

“你果然还是没意识到啊,估计你还不知道,你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吧?”

“……”

树哑口无言。

自己甚至都没搞清楚对方究竟是为什么要和自己敌对。不过,树总算搞清楚了对方的声音中所包含的那种感情的名字。

憎恨。

这个自称奥尔德宾·格尔沃茨的人——对树抱有一种深深的憎恨。

“……为,什么?”

树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深的憎恨。

虽然也曾被卷入过杀意和怨念的漩涡之中,但直接冲着自己而来的憎恨,却从来没有过。

而且,对手还落井下石地继续说道。

“估计你也不知道,‘阿斯特拉尔’是……一个多么丑陋的组织吧?”

“你说什么?!”

树脱口而出。

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因为这句话无论出自谁的口中,都绝对不会原谅他。就算自己再无能,但那些社员们,绝对都是树的骄傲。

所以——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少年大声吼道。

“哎呀?生气了?”

奥尔德宾嘲笑着回应道。

“不过光会生气可没用啊。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什……!”

“你看到那里的墙壁了吧?我的法术早已经完成了。”

树转身看去,不由睁大了眼睛。

右眼的疼痛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

小巷尽头的墙壁上——刻着一个和刚才很像的符文文字。

不对,虽然很像,但不完全一样。

□十

树的右眼告诉自己,这应该读作”束缚”或是”欠缺”。

奥尔德宾笑了。

“束缚吧,NAUTHIZ”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给文字带来了魔力。

那些文字逐渐地增多,膨胀,包裹住了树的脚和膝盖。

就像是落入蚁狮陷阱的蚂蚁一样,树的身体被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树在失去意识之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

“哼,似乎很顺利嘛。”

男孩——奥尔德宾关上手机,叹了口气。

然后按住头盔一样的帽子的护耳,像是在冥想般地闭上了双眼。远程发动符文文字是很伤神的。现在的奥尔德宾浑身都感到疲倦无力。

不过……事情的进展比想象地还要顺利。

他,一直在观察。

观察这一周来,叫做伊庭树的这个人物过着怎样的生活,如何思考,如何行动,如何选择。

所以,自己才能预先在树躲藏的地方刻上了文字。包括这次的小巷在内,自己提前预估了几个对方可能躲藏的地方,在那些地方都事先做好了准备。

“……没问题的。”

男孩对自己说:

一切都很顺利。自己想到了所有的状况,预估到了对方的一切应对和对策——自己已经收齐了所有想得到的手牌,

这也是魔法师对战的基本战术。

“没错……没问题的。”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笑了起来。笑声擦过大衣竖起的领子,变得略微混浊了一些。

自己手边有资料。

“阿斯特拉尔”。

有关于这家举世罕见的魔法师派遣公司的全部数据。

难以置信的是,从资料上来看,“阿斯特拉尔”以乎涵盖了多个魔法系统。

阴阳道。

神道。

密教。

凯尔特魔法。

所罗门王的魔法。

资料中尤其提到了两个天才。

——一个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年仅十六岁,就使得失传已久的凯尔特魔法得以复苏的魔女。

——另一个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身为魔法结社“盖提亚’’的首领,统领着七十二魔神的所罗门的公主。

以这些天才为首,“阿斯特拉尔”这个组织去年一年里,给魔法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混乱。

无视地位的差距,践踏着魔法界的传统——简直就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而使用着魔法一样,这些出租的魔法师们。

最不可忍受的是,自己对这样一个结……

“……”

奥尔德宾咬了咬牙,低下头去。

脚边刻着一个刚才吞噬了伊庭树的文字。

□卜

它又读NAUTHIZ,是符文文字之一。

“汝乃欠缺。汝乃困苦。汝乃忍耐。汝乃束缚——如此,汝当去夺取,NAUTHIZ。”

带着帽子的男孩低语着,用小石子把地面上的字连接在一起。

他的魔法可以通过意思的连接而增加”力量”。

与其说是文字不如说是文章。

与其说是文章不如说是诗文。

随着信息良的增加,”力量”也会产生爆发性的增幅。

当然控制起来也会更加困难,但这就要看魔法师的技术了。

“……”

男孩摘下手套,咬破拇指,滴下几滴血。

祭献给符文的供品。加强魔力,以便向着远处的另一个相同的——束缚着树的文字输送更大的力量。

“……就这样去死吧。”

一边用自己的血渲染着符文,奥尔德宾一边微笑起来。

然后,说道。

“……就因为你是那种结社的首领,所以才不得不死啊。Dummko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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