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力量』一边升至天空,一边形成自己的形状。
“那个”,像彩虹。
“那个”,像条蛇。
“那个”,像条龙。
“那个”,简直就是黄金龙。
不管东西方,世界各地一直流传着把龙与彩虹与蛇视为一体的传说,就是因为这个『力量』的显现吧。
但是,能认知出“那个”的人寥寥无几。
在召唤四大元素巨人的时候,周围一带人都观察不到异常,是因为〈协会〉以权力和魔法两者所张开的结界的缘故。或者说,在这次的事件中〈协会〉所办成的事里,最为值得奖赏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个了。因为正常人光是目睹到这般『力量』,就算失去心智也不稀奇。
谁都难以置信,这竟然是仅仅一个人类散发出来的『力量』。
有谁想过,一个名为伊庭树的少年的眼里,竟然封印有这般『力量』。
噼里啪啦地。空气震动着。
是“那个”的咆哮。
仅是溅射出来的一部分『力量』,半个圆的丘陵就纷纷塌碎了。
一幅把沙场的山,用野兽的爪子撕裂一般的情景。不论是大量的土沙还是树木,都被泄露出来的一小部分『力量』卷了起来,伴随着冲击被毁灭。
整个丘陵,都响着毛骨悚然的声音而震动着。
“那个”无比兴奋,在说此刻才被解放出来。
“那个”欣喜若狂,在说此刻才能随心所欲。
然而——
——突然,光芒弯曲了。
想要飞翔至天空另一端的『力量』,势头猛然大减。
理由,立刻明白了。
治部池干涸的灵脉,维系住了光芒。干涸的巨大大坝就像是突然截住惊人的供水一样,拼命地吞下那份『力量』。
简直就像是,紧紧束缚强大的龙的锁链一般。
这才是,〈螺旋之蛇〉限定仪式场所的理由吧。
一般想来,没必要在京都这片灵地,专门选灵脉贫乏的土地当仪式场地的。但是,想要束缚从树的眼中解放出来的“那个”,这份贫乏正是不可或缺的。
“那个”,在威严而视。
就算不靠智慧,也能理解“那个”。
【看吧】
“那个”告知着。
过去,对着一位少年一直念叨着的话语,这次是告知自己,“那个”看似痛苦,看似悲伤,看似愤怒地说道。
【看吧。视吧。观吧】
“那个”,继续说着。
过去,曾作为妖精眼而告知的话语——现在,伴随着龙之吐息而叙述着。
“那个”注视着,束缚自己的愚蠢人类。
观察着。
检验着,
【发现了】
咕的一声,吐息中蕴含着杀气。
波涛汹涌的水池边不远处,在碎裂的山丘表面上,年轻人站立着。
冯·库鲁达。
一看到另一个妖精眼,黄金龙就露出牙齿。
——到底,“那个”注意到了吗。
「终于……现身了啊」
年轻人笑道。
「履行约定吧,树君」
冯·库鲁达喃喃道,看似真的开心地微笑着。
「从那只龙——从生命果实里,我来把你解放吧」
2
飞艇的凤尾舟里,摆设着优美的家具。
尤其是奥尔德宾他们被带来的这里,貌似是作为接待室而布置的,不管是吊顶还是沙发,或是罗盘和座钟的室内装饰,都是些外行也看得出是顶级货的东西。
在闯进那后不久,奥尔德宾就咬牙切齿般地叫着。
「怎么回事啊,那个——」
「那是龙」
影崎信誓旦旦地,说道。
从凤尾舟的窗户,可以看见崩塌的山丘。
那种极为不自然的崩塌方式,就像是巨大的怪物爪子撕开的一样。在部分斜坡上被卷起的树木滚倒着,甚至引发了泥石流。虽然在一小时前左右,〈协会〉组织普通人的避难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处理信息还是很花功夫的吧。
然后。
怒吼咆哮的,黄金龙。
藏于伊庭树里的,术式。
那种东西,能引发这般破坏的东西,竟然就收纳于一个少年的眼窝里啊。
「在布留部市或伦敦都见过了吧。这就是流淌于灵脉上的咒力。本来是不具形体的东西,但偶尔得到形体之时,就很容易获取那种特性。不,反而是灵脉获取了那种形体的情况,才会称之为龙——这样说才是正确的吧」
很罕见,影崎竟然滔滔不绝。
这个男人,也无法保持平常心——貌似有什么东西,在那个龙里。
黑羽,也继续问道。
「那样的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你应该是懂的」
影崎竖起单边眉毛,说道。
「十一年前……现在算是十二年前,〈阿斯托拉尔〉迁移到布留部市的时候,和〈螺旋之蛇〉交手的故事,听说了吧」
「…………」
没错。
那故事,她听尤戴克斯说过。
上一代〈阿斯托拉尔〉和〈螺旋之蛇〉的干部交手的,没能化为梦想的事件,和其来龙去脉。
一旦知道眼前的影崎作为〈阿斯托拉尔〉的社员,而参与过如今十二年前的战斗后,那番话听起来就另有一番韵味了。
「那时,〈螺旋之蛇〉利用布留部市的龙,做成了个特殊的术式」
影崎,微微眯着眼。
或许,是回忆起了曾今的战斗吧。
也许是回想起了,自己作为〈阿斯托拉尔〉的社员,在伊庭司的手下工作的时代。
几秒钟后,男人继续说着。
「用那个术式——他们想要重塑龙」
「想拿龙,干什么,啊」
对着咬牙切齿的奥尔德宾,影崎动了下嘴唇。
苦笑,看上去就是这样。
「那个,你们也应该是知道的。——啊啊不对,仔细一想,那个事件是黑羽和奥尔德宾进入〈阿斯托拉尔〉之前发生的吧。这样的话,没能立刻想起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影崎自己想通了,点点头。
「什么意思?」
对着询问的奥尔德宾,影崎回问道。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的父亲,欧兹华德·雷·梅札斯的事件知道吗?」
「……啊啊」
「知道」
奥尔德宾和黑羽,两人都点点头。
那事件,奥尔德宾是在进入〈阿斯托拉尔〉前调查得知的,黑羽是在入社后从大家那得知的。
伊庭树,第一次作为〈阿斯托拉尔〉的社长而遇到的大事件。
和安缇莉西亚,邂逅的事件。
「没错。欧兹华德·雷·梅札斯碰触禁忌,与多个魔神融合,最终化为惨绝人寰的残骸。某种意义上那是他的夙愿吧,某种意义上是遗憾吧。有报告说,在最后残留下来的,是颗小红果实。」
红果实。
那个是,发动妖精眼后的树,从化为非人的欧兹华德那作为『核心』而挖出来的咒物。
可以看出,那是融合魔神和欧兹华德的关键性东西。
「欧兹华德是在十二年前的事件里,获得那颗果实的。〈螺旋之蛇〉的术式是『把魔法师变成魔法的方法』……咦,你,难道说」
奥尔德宾,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是的,和你想的一样」
影崎点点头,说着。
「〈协会〉会把伊庭树认定为禁忌就是依据,藏于那只眼里的术式,让欧兹华德改头换面的红果实就是——欧兹华德这个天才也无法到达的——『把魔法师变成魔法』的完成形,而做出的判断」
「…………」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并不是单纯地因为,禁忌的理由水落石出了。
而是因为感觉到了,联系。
从十二年前就开始的,或许是更久以前就开始的宿命般的联系。
不,已经被卷进去了。宛如蜘蛛丝一般错综复杂的因缘,才是让两人胆战心惊的。
「〈螺旋之蛇〉想办到的术式,也就是让一条灵脉变质,把其变为使得魔法师能控制的东西。虽然相似的术式有阴阳道的星祭或吸血鬼的啃食精气,但也有一点决定性的区别」
影崎说着,竖起食指。
他慢慢地弯着那根食指,告知道。
「那个红果实——〈螺旋之蛇〉称之为生命果实的咒物——不是单纯地『魔法师变成魔法』,而是控制灵脉的全部力量,变为对魔法师而言万能的媒触」
「你说,灵脉的全部——?」
奥尔德宾参悟了其意义,感慨道。
自身是符文魔法师的少年,光是听刚才影崎的说明,就十分地明白了惊异之处。
「那,那个……」
在旁边,黑羽东张西望地回看着两人,慎重地询问道。
「那个,是指……什么意思呢?」
「不管是星祭,还是啃食精气,都只能活用全部灵脉『力量』的冰山一角。要说的话,这种捡漏的术式,效率低得不能再低了。用尽一条灵脉的话,也就只能续命二十年罢了。是的,有够浪费资源的吧」
轻轻地,影崎摇摇头。
「但是……用那种方法的话,就能暂时利用灵脉的全部力量。估计是魔法师话,能想得到的一切魔法都能用吧。——虽然作为魔法师是蛮愤怒的,但可以称之为『万能之力』了。这就是,跟会产生某种牺牲的区别点」
比如说,这是原子力发电和核炸弹的区别吧。
原子力发电说到底也就是用核分裂的能量来转动涡轮,进行二次供电。而核炸弹是基于直接的核分裂反应或核融合反应,一口气炸飞一个国家。
停了一节拍,影崎告知着。
「你们也一路看过来了吧?伊庭树的眼睛,引发了多少奇迹」
「…………」
黑羽感觉自己的背皮上,恶寒乱串。
禁忌。
对于〈协会〉如此指定的东西一部分,终于触摸到了的感觉。
互相争夺着那份『力量』,过去的〈阿斯托拉尔〉和〈螺旋之蛇〉刀剑相见。
那么,现在的〈螺旋之蛇〉又想要干什么?
得到这般惊人的『力量』,用付出如此之大的牺牲而获得的『力量』,〈螺旋之蛇〉想要干什么呢?
而且——
「为什么,树君的眼里,会有那种东西?」
「…………」
影崎,没做回答。
仅一瞬间,那双眸里仿佛看见了遥远过去的惋惜。
也许是被称作柏原的,男人的面庞。
于是,黑羽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那个……难道说……」
「怎么了?」
影崎说道。
那表情已经变回一如既往的全无个性了。不管是别人谁,都会把刚才的可能性什么的,忘得一干二净的吧。
少女狠下心来,吐出心中的疑问。
「我,听说树君的眼睛是从十年前开始不正常的」
「……然后呢?」
「那么……难道说那和影崎先生离开〈阿斯托拉尔〉,回到〈协会〉是同时……那样的话,影崎先生离开〈阿斯托拉尔〉的理由……」
但是。
她没能,把话说到最后。
接待室的门,就打开了。
「感觉,像最后一幕了似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告知道。
蕴含着与之相应的威严,一头狮子般头发的壮汉。
黑羽惊讶地眨着眼,奥尔德宾屏住呼吸。
瞥了一眼那两人后,状汗问向影崎。
「〈阿斯托拉尔〉的社员啊。怎么带到这来了?」
「被利用了下对以前的依恋」
「哦」
壮汉看似有兴趣地,歪着嘴。
「你竟然,能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
「所以才说是,依恋来的」
「原来如此,合情合理」
壮汉咕噜咕噜地,轻轻摇摇肩。
之后,他再一次转身面向两人的方向,
「我是担任〈协会〉副代表的,达留斯·利维」
壮汉庄严地,宣告着。
*
——巨大的闪光。
——庞大的破坏。
——蹂躏一切的,龙之咆哮。
穗波也是,大幅度地滚落斜坡。
明明不是直击,惊人的冲击波却打击着少女的身子。
但是,如果山丘的斜坡不是森林的话,就不会仅此而已了吧。
凯尔特魔法的魔法特性是——〈灵树的后裔〉。以树木的保佑,增幅自身咒力的魔法。少女利用其特性,眨眼间施展防御之术,不仅是自己,把当场的所有人都救了。
但是,
「社长,辰巳先生……!」
穗波,叫道。
被掀飞姿势的辰巳,茫然地注视着地面。
在那,没有树的身影。
少女仰慕的少年,已经无影无踪了。
刚才的『力量』迸发之前不久,树撞飞了巨汉。
直接从右眼涌出惊人的咒力奔流,包裹着少年自身,离去了。
穗波也没看见,但恐怕树被收进了,那只龙的里面了吧。存在于妖精眼里面的『力量』,和少年这个『容器』,如今主客对调,形成了那只黄金龙。
「…………!」
穗波,移开视线。
〈螺旋之蛇〉一行所在的——治部池的方向,覆盖着一层光之膜。
穗波感知到,那层膜,包裹住了治部池的周围一带。
是结界。
树的眼睛穿透出来的『力量』,被〈螺旋之蛇〉所束缚——用于那个束缚的术式化为结界,覆盖了周围。
光之壁,以低级防空壕以上的强度屹立着。
「树……说过生命果实……」
「——诶」
穗波转过身来。
在那,安缇莉西亚站了起来。
这位魔女没被吹飞,是因为魔神艾力欧格庇护着她吧。
少女一直注视着光之壁,红色的什么沿着下巴尖端滴落。
是血。
用力咬紧的嘴唇出血了,安缇莉西亚的洁白肌肤上流过一条血流。
「那个一定就是,把家父变成魔法的,红果实的完成形……」
在少女仰望的时候,光芒也在变化。
光之龙,被一点点捆住一样。
枷锁封住龙之时,〈螺旋之蛇〉的愿望也就会得以实现了吧。
之后,树他——
「我要……」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很嘶哑。
那一瞬间,她可以命令艾力欧格,要了少年的命的。
但是,少女却没能办到。
在可能和不可能之前,抹杀少年这条指令本身,就从脑子消失了。
作为普通少女的自己,优先于魔法师的自己。
(我,要……)
安缇莉西亚,用力咬紧臼齿。
到底,自己堕落到了什么地步呢。
思念着树的心,和作为魔法师的责任。
身体裂成两半般的痛楚,自己该如何忍耐呢。此刻也是,自己的膝盖在女礼服内侧颤抖着,萎靡不振一般。
「……安缇」
穗波转向,自问的安缇莉西亚。
「……我,有一个请求」
「…………」
那个声音,把安缇莉西亚的意识拉回现实。
也许是,对唯独不能让这个劲敌看见自己洋相的固执。
少女闭上眼,轻轻摇摇头,说道。
「什么请求?我事先说明,〈盖提亚〉不会为〈阿斯托拉尔〉而行动的喔」
「我知道」
穗波点头后,这样继续说道。
「让〈协会〉的负责人,和我见面」
「什——」
安缇莉西亚,对眼前的老友大感吃惊。
「你……?」
「石动圭说过。这次的最高负责人是〈协会〉的副代表——达留斯·利维」
「你认真的?曾一度拒绝帮忙〈协会〉,还恬不知耻地跑出来,你觉得会受到欢迎吗?」
穗波一动不动地看着,反问的安缇莉西亚。
她没详细说明。
她就,问了一句。
「可以吗?」
「…………」
再一次,沉默一会儿后,安缇莉西亚开口道。
「我就在附近,等候。只是汇合的话要不了十多分钟。不过,当场被扣下的话可别抱怨喔?」
「当然啦」
穗波点点头。
安缇莉西亚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到了这个时候,仍不放弃希望的对手。
这就是自己和这个少女,似是而非的,最大区别吧。永不言弃之人,和跌倒后想立刻站起之人的,本质差异。
羡慕——倒是不觉得,但果然感觉她很耀眼啊。
那一定就是,自己觉得这个少女很特别的理由。
「那么……」
安缇莉西亚说到一半的时候。
「——哦呀,我希望你别做蠢事的」
新的人影,落在森林里。
沐浴于晚霞中的森林里,那个女人裹着无尽漆黑的毛皮。
「我可不想再来些麻烦了」
舔了下,红色的嘴唇。
那样做后,锋利到惊人的牙齿就露了出来。
就像是啃食了最顶级的咒力一样,女人肌肤光鲜无比。
「——崔斯莉亚,你也跑去〈螺旋之蛇〉了啊」
穗波,呼叫其名。
奥尔德宾的师傅,符文魔法高手的女吸血鬼,就在那。
「嘿,那时的凯尔特魔女也在啊」
崔斯莉亚,胡乱地挠着头。
她和穗波,春天后邂逅过。
奥尔德宾加入〈阿斯托拉尔〉后不久,就和这个女吸血鬼打了一场。
「那就好。那娃的仪式,再一下就弄完了。期间,虽然超麻烦,但我要护卫。姑且,是张开了结界的,但还是要一个不漏地排除外界干扰啊」
女人咕唧咕唧地,响着脖子。
「如果是你,貌似不会让我太无聊」
「…………」
不论是穗波,还是安缇莉西亚,都没张口。
因为她们知道,这个女吸血鬼的傲慢,是基于她有一定实力的。
她孤身一人,可以匹敌当场所有人。
穗波,把手伸入斗篷内侧。
她做好觉悟,看情况要在这用准备好的杀手锏了。原本这就不是个能不亮杀手锏就打赢的对手。
她瞟了一眼,旁边。
「……安缇,你对共同战线没什么不满吧?」
「我觉得打倒这个吸血鬼,是不会违背〈协会〉的意思的」
金发魔女,也握紧胸口的『所罗门的五芒星』。
「呼嗯」
崔斯莉亚竖起嘴唇,说着。
「好啊好啊。能这样毫不犹豫地拿出战意最赞了。能不能为我超水平发挥呢?」
女吸血鬼大胆地迈进步法,两位魔女因紧张而僵硬全身。
刹那间,
「——不」
一个明确的声音,让女人停住了步伐。
包括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在内的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于意外的伏兵。
「那家伙的对手,既非穗波殿下,亦非安缇莉西亚殿下喔」
阻挡而立的伏兵身高,不足一百二十公分。
然后,谁都没笑。
是历史。
不是少女自身,而是少女所背负至今的历史,才是让当场所有人都僵硬了。
之前一直沉默的少女——葛城香,猛地走到前面。
「行不,辰巳」
「不用你说,我也是这个打算」
嗙地一声,辰巳以拳头拍了下手掌。
他以温柔的声音,说道。
「穗波小姐,和安缇莉西亚小姐,要去〈协会〉那是吧?」
「不、不过……」
他在狼狈的穗波面前,轻轻抬起手。
「虽然不知道做法,但要救那家伙对吧?」
他扬扬下巴,指向龙的方向。
「那样的话,就赶快去吧。感觉那条龙我是搞不定的」
「嘿?」
一个匍匐前进般的声音,回响于森林里。
「那是指,打不过龙,但打赢我没什么问题的意思?」
崔斯莉亚的声音里,不包含任何的感情。
冰一般的声音才让人恐惧,甚至蕴含着任何人都不得不屈膝的不祥之感。
但是,
「没错」
辰巳歪着厚实的嘴唇,畅快地笑道。
「毫无阻碍。不管那家伙是〈螺旋之蛇〉的什么人都是一样的。——喂?汝当妾身是谁啊?」
香也轻轻地,微笑着。
少女的指尖,按住巫女装的胸口。
「看清楚了,〈螺旋之蛇〉的恶徒。葛城家下任当家·葛城香,和其守护人·紫藤辰巳,来当汝对手」
年仅十一岁的巫女,面对女吸血鬼,堂堂正正地宣战了。
3
犹豫,仅仅数秒。
听到少女的宣战后的穗波,
「我知道了。欠你个恩情」
这么答道,和安缇莉西亚一起转过身去。
崔斯莉亚把冰冷的视线投向,半滑半跑下斜坡远去的两位魔女。
那身影,消失了。
会误认为是消失的高速移动。
本应落向毫无防备背部的手刀,却被移动中介入的巨影给阻挡了。
「我吃惊了」
女人说了一句。
「论腕力,竟然有魔法师能跟我对拼啊」
「我也是」
辰巳苦笑了下。
崔斯莉亚的手刀和辰巳的胳膊,在两人之间对拼着。
肌肉唧哩唧哩的对拼声音,都能听见一般。虽说是腕力,但两人都不是单一地依靠臂力,而是以咒力强化过的。
崔斯莉亚的手指甲上刻着的刻印是——个(注:符文图)。
在符文魔法中,表示胜利的文字。
相对地,辰巳则是神乐。
用于奉献于八百万神明的,取悦于神的武术。
两者的咒力都在极高的水平上不分伯仲,不一会儿穗波和安缇莉西亚的背影就看不见了,两人便大大地拉开距离。
后跳的崔斯莉亚,把手伸进毛皮大衣。
「我本想慢慢享受的。但又不想之后被埋怨,还是速战速决好了」
女人的手指,弹飞从怀中取出的金属壶盖子。
途中,极为不悦的恶臭弥漫周围。
那个是,腐败野兽血的臭味。
那个是,混入了十几种的香料的恶臭。
「你这家伙……?」
崔斯莉亚把散发着惊人臭气的那液体,从自己的头顶浇下。
粘稠的绿色液体,把女人的美丽头发,美型下巴,挺直的鼻梁,白得淫乱的喉咙通通弄脏了。
「变生吧!变生吧!变生吧!生成意义,啃食我身,即为符文之基石!」
伴随着激烈的咆哮声,异变发生了。
女人缠着的毛皮……被吸入其身子里。
本来是单纯的大衣毛皮,化为女人自身的体毛,如钢丝般耸立着。生命被注入死体毛里,让女人的身体厌恶——却更为美丽地脱胎换骨了。
不论是女人的肌肤上,还是毛皮上,都刻着几个同样的如尼文。
1>│M。(译者注:三个符文的图,第1个是三角形)
这就是,单独符文无法办到的,真正的符文秘术。
神力符文。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以都能称之为利爪了的手指捂住脸,愉快地笑着。
可以看见抑制不住的咒力显露出来。
感觉就像是把从身体内部涌出的东西毫无保留地,作为凶残的笑声而释放出来一样。
「感谢我吧。我要把你们两个,小心翼翼地从头顶到脚底锯开撕开打碎舔着磨碎摧毁」
「…………」
辰巳刚半后退一步,就以脚用力蹬了下地面。
他不可能不清楚女吸血鬼的力量。
如果是半调子的魔法师,会直接被那放射给“击中”,轻易引发咒波污染的初期症状的。
呼……其嘴唇微微开启。
「那么……我这也是一样」
「啊嗯?」
崔斯莉亚的,长长伸展着的眉头紧皱着。
同时。
辰巳,大喊道。
「香!」
「哦哦!」
伴随着叫声,叮的一声轻盈声响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亿兆——」(注:出自一二三祝词的上十五字,表示人类的数字)
随着神乐铃响彻着的,是少女的祝词。
那般强力的崔斯莉亚都会心虚,是因为那一支舞之美吧。仅仅一步,仅仅一次神乐铃的优美,就进入了神域。
从澄清的少女侧脸,在一瞬间消去了人类般的面貌。
那是超越了年龄和性别的,“神子”之姿。
其,即『神』之脸——
「冲津镜、边津镜、八握剑、生玉、足玉、道返玉、死返玉、蛇比礼、蜂比礼、品物比礼,布留部,由良由良止布留部——!」(注:布留部是指挥动十种瑞宝的声音,由良由良表示玉的鸣响之音)
随着少女的声音,空气咕地一声响。
这力量比不上掠走树的龙——但是,也非同小可。
遍布都市天空的咒力,全部聚在一起。顺从着少女的祝词和神乐铃之音,咒力波涛般卷起漩涡,收聚起来。
咚地,雪崩般落向辰巳的头顶。
「什……!」
崔斯莉亚不禁,遮住眼前。
(……干、什么?)
这个女吸血鬼也退缩了的咒力,同时集中于眼前。
中了如此庞大的咒力,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就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中了落雷一样。
然而。
「…………」
崔斯莉亚从指间窥视到的情形,让她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巨汉一如既往地站立着。
看上去,就像是大了一圈似的。
宛如承受了热量发散一般,崔斯莉亚的毛都倒立了。
崔斯莉亚的肌肤,感觉巨汉的肉体就像是座喷着火的火山一样。
「你,这家伙……」
听到女吸血鬼略有嘶哑的声音,辰巳竖起嘴角。
全部的咒力,都被控制于巨汉的内部。
就像是要确认那一样,巨汉握紧又握松了几次拳头后,开口道。
「你这家伙所谓的神力符文,关键就是……把一路啃食至今的咒力,通过符文这个触媒并一口气活性化之是吧」
「…………」
崔斯莉亚没做回答。
对着那样的女人,巨汉告知道。
「我这也跟你蛮像的。原理有些不同罢了」
名为,神降。
这是让神寄住于自己肉体的,神道秘术。
当然,虽说是神,但基本上就不具什么意识。
过去,只要不受葛城美贯遇到的『荒魂』——建御名方神一样的咒波污染和信仰影响,所谓的神就是飘荡于一片土地的『力量』块。
香,把这种『力量』聚集起来,漂亮地引导至辰巳。
「这一带的话,就是八坂神社的主神……素盏鸣尊是吧」
她嘟哝说着。
当然,不论能呼唤那神的巫女,还是能承受那神的守护人都非等闲之辈。
站在战场上,没个像样的准备就想办成神降,根本就是国际玩笑。
这是,被称为葛城家神童——葛城香的实力。
这是,选为守护那个香的——紫藤辰巳的本领。
「要再一次……来比拼下力量吗?」
辰巳问道。
「正合我意!」
崔斯莉亚用力地,蹬了下地面。
化为纯粹『力量』块的两位魔法师——从正面发生激烈冲突。
*
树——有意识。
懵懵懂懂,梦中一般的意识。
不过,他自知这是现实。
他明白,自己的身子被惊人的咒力所包裹,形成龙一样的外壳。
由于缠绕着龙之外壳,咒力在和魔法师对抗。
即便被几道锁链所束缚,却还是想寻求自由而发狂发暴。
握着锁链一头的,当然就是冯·库鲁达。
(冯……先生……)
树以断断续续的意识,想着。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一年前,强行被冯半净化妖精眼之时。
imgsrc="img/Rental_Magica16__010.jpg"(注:图源是把图放这的囧)
恐怕,基础是同一个仪式吧。
原本,冯的目的就是树体内的妖精眼——更为里面的,藏着的术式。
(术式……)
树,想着。
包裹自己身体的,黄金龙。
这也是,出自那个术式的东西。
有的人,称之为红果实。
有的人,称之为生命果实。
有的人,称之为『把魔法师变成魔法的方法』。
但是,实质都是一样的。
结果,每一种姿态,都是让一条灵脉——让这条龙变质的东西,都是树体内的的术式这一点是不会有变的。
【看吧】
可以听见,声音。
同时,视野变化了。
现实消失了,映照于树眼中的东西,是个狭窄的空间。
(这个,是……)
少年,睁大眼睛。
这是个放置着大量烧杯和魔法药的,有些臭的研究室。
非常狭窄的地板和墙壁上,刻着大量的魔法圆。
散落的羊皮纸上,写有复杂的计算公式和图形。这是经历了数百次,数千次冥思苦想的残骸。虽然树也能看出那些像是以卡巴拉为基础的术式,但也就知道这点而已。
在哲学家之卵(Flask)中蠢动的人形,是人造人(Homunculus)还是曼德拉草(Mandragora)呢。
树,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产生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形状。
哲学家之卵中蓄满的咒力,在术式的引导下化为一个形状。
以小规模构筑成的术式也很不稳定,但树明白,那是以什么为目的的实验。
捕捉到某种咒力,并将其固定化的魔法。
——比如说。
——那个术式发挥到极限时,吸取流淌于土地上的灵脉里咒力,将其固定化为红果实的形状,也是有可能的。
(那么,这个是……)
树,领悟了。
那个是……自己体内的,术式被制作出来的经过。
恐怕是花了几百年,所慢慢形成的术式的制作过程。
一个魔法师无法完全办到,这术式一边经几个术者之手,一边日渐成熟,千锤百炼,几近完成。树眼前所见,就是那长年累月的岁月与执念。
(在制作……我体内术式的……是〈螺旋之蛇〉……?)
树,想到。
他的知识表明,这个组织好像很古老。
再加上他们还与自己的父亲争斗过,他不禁想到,从那很久以前起,他们就在制作自己体内的术式了。
(那么,最初是……)
就像是,回答少年的疑问一样——
突然,视野一变。
这次,是古旧教会附近的广场。
男女老少来来往往,摆在广场中央的处刑台上,安放了一个固定着巨大刀刃的机械。
台上,有蒙着脸的刑犯,和脖子被拴在那机械上的女罪人。
(难道说……)
快于树想象到其真面目,群众叫喊着。
——是魔女。
谴责的,叫喊。
人蔑视并断罪人的,陶醉的回响。
——斩落魔女之首!
听到那声音,刑犯有了反应。
被固定的刀刃,机械从机械上落下。
鲜血四溅。
被重而利的刀刃斩断的头颅,扑通地响着滚落地面。
(————!)
断头台。
被称作无痛断人命的,人道主义处刑机械。
人群间,喧嚣狂热。
在娱乐性狂热的推波助澜下,新的罪人登上行刑台,断头台的刀刃再次被提起。
(快住手——!)
树大喊着。
但是,不可能会有人听见。
断头台的刀刃,要斩断人头了。
扑通地,头颅滚落。
欢喜如狂。
狂热呐喊。
死去。
死去。
死去。
死去。
死去。
魔法师,被怀疑是魔法师的普通人,被杀而亡。
在人们欢喜和狂热的推波助澜下,接二连三,被毫无意义地杀害而亡。
(————!)
好想闭上眼。
好背过身去。
不过,听见了声音。
【看吧。视吧。观吧】
声音宣告着。
强制要求他不准移开目光。
那个真面目,树也知道。
这是个许多魔法师,和更多非魔法师被杀害的时代。
只是被怀疑牵扯魔女,就有数以万计的生命无谓地逝去,中世纪欧洲的历史鲜血尽染。
狩猎魔女。
影响恶劣。
〈螺旋之蛇〉,就是以这为出发点的吗。
想反抗那种悲剧的意识,就是〈螺旋之蛇〉的起始吗。
——再次,视野一变。
(啊……!)
吹了口气。
这次,是现实。
龙,在咆哮。
吞下自己的术式——龙,在与冯对抗。
把术式引发出来的,是〈螺旋之蛇〉几人施展的复合魔法,但貌似现在是冯一个人在继续施展魔法。
恐怕,其余的座,是为了不让冯受干扰,而散布于周围吧。
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年轻人的右眼流着血。
「——我命令」
伴随着年轻人的声音,更多咒力残绕集结。
从树体内膨胀出来的术式化为龙的形状,冯所操纵的咒力化为常春藤的形状,纷纷束缚龙。
(啊——!)
就连痛晕,都没出声。
「——我命令」
形势,果然是由冯所掌控。
龙的咒力单方面地被吸入土地,而被土地所吸收的那些咒力,立刻用于被冯的魔法所操纵。
这种手段是活用自然的咒力,凯尔特魔法所特有的魔法特性。
也就是说,像是自己和自己打一样。
包裹树的术式——龙,不久便落入冯的手里。
(要怎么,办……)
树,咬紧牙关。
但是,少年连一根手指头的自由,都没有。
没有一样,随心所欲。
除了看,树一无所能。
不管会发生什么悲剧,不管他如何乞求,到头来,伊庭树也没有颠覆那些的『力量』。
「——我命令」
随着冯的咏唱,龙被越缚越紧。
龙的抵抗,也变成了轻微的痉挛这种程度罢了。
在那带动下,树的意识也渐渐淡薄,沉于黑暗之中。
「树君」
冯,仰望着少年。
「好处什么的……一点都没」
对着被龙所吸纳,吊在中空的少年,冯小声道。
「自从眼睛被那个术式所依附以来,就全是些痛苦的事对吧。不管是被卷入这种世界,还是不得不继续看着这种世界,对温柔的你而言,都只是痛苦对吧」
他看似真的很悲哀似的,低语着。
「那条龙……我现在,就帮你抽离它」
手指,描绘出凯尔特的三重螺旋。
遵循着那个印,更多咒力常春藤紧缚龙。
龙几乎被完全封死,冯新的魔法,想把龙从树那剥离开来。
(不、行……)
树半本能地,闭上眼。
(这样……这样不行……)
这种方法……谁都,救不了……
【看吧】
在那,另一种咒力介入了。
最初,树也不清楚那是咒力。
因为穿过周围结界的那个太过于无色了,毫无压迫感,极为自然地融入了进来。
「……结果,变成这样子了啊」
那咒力说着。
被束缚的龙不远处,一个人影悠游自在地浮着。
这是靠了什么魔法呢。
穗波和安缇莉西亚也是,不用扫帚和魔神是飞不起来的,而这个人影的两脚下却踏着虚空。
「两位好久不见啊。——尤其是冯先生,这是将近一年的见面啊」
人影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
影崎。
「我代表〈协会〉,是来下达审判的」
他平静地,说着。
冯,和树,和影崎。
〈螺旋之蛇〉,和〈阿斯托拉尔〉,和〈协会〉。
三股咒力——和三个组织的人类,天地般对视着。
4
穗波没花多少时间,就到达了〈协会〉的飞艇。
从下山丘的途中就使用扫帚,直接冲进了〈协会〉的飞艇。
安缇莉西亚,已经另外行动了。
安缇莉西亚使用使魔,通知〈协会〉让穗波去飞艇后,就再次回到了山丘的那边。
她,有她的战斗。
不管是多么厌恶的行为,让安缇莉西亚以自身为傲的荣耀,都会驱使少女行动的。
即便那个结果,会杀掉伊庭树也一样。
(讨厌啊……)
穗波想着。
少女,不想看。
少女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友,和自己的青梅竹马的争斗。
所以,她来到了这。
明明没过几分钟,少女却感觉像是等了几个小时一样。
凤尾舟的,门打开了。
「穗波……小姐」
「真奈酱」
看到从那进来的黑羽,穗波目瞪口呆。
「真奈酱,为什么会在这?而且,奥尔德宾人呢?」
「奥尔德宾先生……说他已经忍受不住了,就从这落下去,向山丘那边跑去了」
那么,是在哪擦肩而过了吗。
恐怕,是在穗波用了扫帚后吧。
那个少年的话,就不用瞎操心了,但毕竟情况紧急。
(……不对)
她摇摇头,甩掉不安。
既然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该瞎操心。各自都会各尽全力的,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安缇莉西亚,做安缇莉西亚该做的。
奥尔德宾,做奥尔德宾该做的。
还有,穗波做穗波该做的。
「真奈酱,你怎么在这?」
穗波再一次,问了同一个问题。
「我在这……是影崎先生带我来的。他说想知道该做些什么的话,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影崎他?」
对着诧异皱着眉的穗波,黑羽问道。
「那个,影崎先生的往事,穗波小姐……」
话没说完,少女转过身去。
从身后,极其高大,身着蓝色西装的壮汉出现了。
穗波,轻轻咬着嘴唇。
「……达留斯·利维」
「是你啊」
达留斯瞥了一眼棕褐色头发的少女,咕哝了一句。
「事到如今,来干什么?」
「要说,干什么」
「话先说在前头,我已经把影崎派遣出去了」
「————」
穗波,倒吸了一口气。
少女立马重振气势,抬起头。
「蓄势待发……的意思吗?之前,一直在等打出自己最强杀手锏的时机是吧?」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下这个事件就此结束了而已」
达留斯的眼神,极为冰冷。
一直以淡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少女,
「滚」
他宣告着。
「你,应该是以〈阿斯托拉尔〉的立场拒绝了接受〈协会〉的请求的。那样的话,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玩下家家酒满足得了。这边世界的规则,不是你们能接受得了的」
说完这些,达留斯就转过身去。
仿佛是对少女,兴趣尽失一样。
一个有力的声音,挽留了那个背影。
「如果是你们的规则……好吗?」
达留斯没回头。
甚至连视线都没移一下。
即便如此,穗波无所谓地说道。
「我不是来说什么有的没的。——我不是以〈阿斯托拉尔〉的社员,而是以普通的穗波·高濑·安布勒的身份,来跟达留斯·利维交涉的」
「…………」
达留斯什么都没说。
穗波,知道。
不够。
不论怎样,现在的自己等人都还不够。
不管是〈螺旋之蛇〉,还是〈协会〉,对抗它们的『力量』都不够。就算要锻炼那份『力量』,时间也不足了。
不论是被赞叹为天才的能力,还是从祖母那继承来的魔女血统,在这都排不上用场。
只是,教训得知自己是多么的不成熟。
(…………)
奇迹什么的,不会发生。
就是因为是操控奇迹般现象的魔法师,她才会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是没有奇迹的。
不,就是因为一直依靠某种意义上相似奇迹的——树的妖精眼至今,自己等人才会一不留神被逼上了绝路的吧?
正因为如此。
穗波想,这次一定要守护好。
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守护重要事物的方法。
「还没,一切尚未结束」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穗波断言道。
「不管影崎去没去,不管社长的右眼会怎么样,什么都还没结束」
少女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想要以自己的话为武器,而用力地说着。
因为为了达成树和安缇莉西亚都没能办到的事——少女在这里,不得不战。
「坐到桌边去,达留斯·利维。我们从这开始谈」
*
没有小花招。
不管是哪个魔法师,都不知道那种东西。
只是一味地,猛烈的咒力和肉体互相撞击着。每一次,辰巳所吞下的神圣咒力,和崔斯莉亚的黑而不祥的咒力,如水花般溅射弹开。
崔斯莉亚压倒性的速度,超越了人能感知的极限。
就算再怎么拿咒力来强化,崔斯莉亚也突破了,人类眼球运动追得上的速度。
因此,辰巳没依靠眼睛。
故意制造出空隙,以视线和体势来诱敌出招——充分挥发五感来把握气息。强行拆下崔斯莉亚的攻击,从其攻击向量预判出对方的行动。
这是跟中国拳法听劲(注:听取对方作用力,太极拳中的“化劲”则是化解对方的作用力)似是而非的,神乐技法。
(——那、里!)
就像是要“先发制人”一样,放出掌。
那一击,简直就是炸弹。
崔斯莉亚的身体弯曲成く字,飞了出去,猛撞上一棵大树后,发出一声悲鸣。
但是,即便中了那样的一击,崔斯莉亚也没有胆怯。全身应该是都被攻击性很强的咒力所侵透了的,抬起头来的女吸血鬼却横向扔出一个硬币。
硬币上,是这样刻着的。
I(注:符文图)
「汝乃冰!汝乃冻结!你乃停止!阻止吧,ISA!」
从辰巳的脚边,串出好几个冰枪。
那是以魔法捆扎起来的冰。
伸出无数荆棘般的刺,前后左右,封住巨汉所有能闪避之处,袭击而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辰巳,咆哮着。
咆哮声,直接连着吹息。
轰鸣于山间的神明呼吸。随着那吹息而横扫而来的粗碗,把锋利的冰之枪和荆棘统统打碎,化为初秋的晚霞里闪亮的雨夹雪。
碰触到巨汉肌肤的冰,啾地一声响后就溶化了。
从全身释放着庞大咒力的巨汉,是有着红铜色肌肤的鬼吗。
吸血鬼和鬼。
很巧合,两人都是日语中所指的『鬼』。
「……真开心啊」
这是崔斯莉亚说的。
「“那娃”的周围,都是些开心的家伙啊。这十多年来第一次不无聊呢。啊—,好像虐待我徒弟的时候,比较有趣些啊」
那娃所指何人,问都不不用问。
辰巳,咬得牙齿吱吱作响。
「你这家伙……想把树怎么样」
「只是取回托管的东西罢了」
「是说,生命果实那玩意啊」
「嘿?那娃说过了啊。这下对口滑的冯,是要严惩一下了」
「那是指……什么意思?」
瞟了一眼斜后方。
如果香,可能是从刚才的对话中发现了什么事实,但少女为了继续把『神』降临至辰巳,而进入了巫女特有的催眠状态。
「哈」
女吸血鬼轻笑了下,耸耸肩。
「算了,都是一样的啊。反正那个凯尔特魔女和所罗门的公主也听到了吧?现阶段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女人停了一拍,说道。
「让魔法,拥有意义和价值」
「什……」
听到那话,皱起粗眉。
「意、义……?」
「在现代,魔法有什么意义啊?」
「…………」
崔斯莉亚的话,让辰巳沉默了。
没有。
没有那种东西。
现代世界,不需要魔法。
科学所带来的利益,远超魔法所能获得的。极为少数的占卜什么的可能还会有些意义,但就算全部魔法都是谎言和虚伪,也不会有谁觉得为难。
辰巳和香,甚至是葛城家所付出至今的巨大代价,绝非有回报。
等价交换什么的,说这种谎话的是谁。
明明魔法什么的,不具任何意义的。
「那样的话,制造出来就好」
「你说……制造?」
「没错」
女吸血鬼笑了。
「没什么难的。制造出谁都不得不承认,魔法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的事迹就好。——比如说,到达了月球的宇航员,和破坏了两座都市的核弹,不得不让世人承认科学的价值一样」
「…………」
无语了。
这种想都没想过的思维,让辰巳一瞬间僵硬了。
或者说,是他认可了。
认可了那些话中,难以抵挡的甜美。
——魔法的,意义和价值。
那是个,时常摆在魔法师眼前的问题。
不是单纯的,自身一人的问题。
魔法师的『力量』,依存于血统。
自己的『力量』是以同胞或双亲、祖父母、曾父母——难以想象般的漫长岁月,和用锉刀锉众多人们的身子般严格的锻炼而培养起来的。
那份尊严,魔法师不会忘记。
那份热情,甚至刻入了魔法师的灵魂。
然后。
都做到这份上了,在现代,魔法却毫无意义。
那么,越是优秀的魔法师,越是以自己『力量』为傲——就应该越是对在现代自身存在的无意义感到绝望。回避,或宽容地接收这个现实就是另一回事了。没有一个魔法师没品尝到嚼沙般的徒劳感。
(……但是,这家伙)
辰巳思考着。
如果,那个能颠覆的话?
不仅是自己,连同胞或先祖的人生一起,都被赋予意义和价值的话?
那不是,甜美之极,致命性的毒吗?
那番话就算让魔法师,舍弃一切地位或名誉,而投奔〈螺旋之蛇〉一方也不稀奇。
「就算如此……」
辰巳吼了声,崔斯莉亚冷笑了下。
「你想说就算如此,也不能伤害别人?喂喂,别说那种烂大街电视剧一样的台词行不?你也算是魔法师的底层,应该知道“那个”是怎么样的生物吧?」
撕裂般的笑容很是粗野,却也不伤女人的美丽。
如果说安缇莉西亚是以其威风凛凛的气质而增添美感的话,崔斯莉亚这女人就是以不道德的色彩来生成美的。
「还是说,你不知道?」
女吸血鬼露出牙齿,说道。
「比谁都要傲慢……比谁都自以为是,不然就当不了魔法师的?」
那残酷的笑脸,辰巳觉得是最为恐怖的。
因为自己,确实是被吸引了。
名为崔斯莉亚的女吸血鬼,把魔法师的一面演绎到了完美。
那份傲慢和私欲——和纯洁无垢的探求心。
人要往上爬所不可或缺的,所以才会不停渴望的性质,女吸血鬼自身都具备了。
即便如此。
辰巳也有,不能动摇的理由。
「绝非……仅此而已」
「啊嗯?」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魔法师啊……魔法师一定绝非仅此而已。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了」
岩石般的脑袋,深深点点头。
辰巳,有见过。
出租魔法师。
就是反对刚才女人说过的理念,为帮助谁而存在的魔法师。
「真是遗憾」
崔斯莉亚哼了一声。
有一点点,看似真的很遗憾似的。
就这样,凶残的手指伸入与本人一体化的毛皮里。
接着,被投掷出去的硬币刻着的符文是——
N。(译者注:符文图,不是N但形似N)
「汝乃暴风雨!汝乃冰雹!汝乃灾祸!啃食吧,HAGALAZ!」
忽然刮起的,是黑色的暴风雨。
那阵风所到之处,杂草枯萎,树木枯朽。
腐败之风。
崔斯莉亚操控的符文中,号称威力首屈一指的暴风雨,有三分之二刮向着辰巳——其余三分之一绕过巨汉,刮向身后请神降临的香。
「香!」
巨汉,蹬地向后。
当然,也不是说对那边就放松警惕了。
守护巫女,是守护人的最低责任。不管是战斗中的哪一瞬间,辰巳的第一目标,都是守护好这个小心上人。
所以,让巨汉的身子停下来的,不是崔斯莉亚的策略。
而是斜坡下方扔出的另一个小石子——那刻着的文字。
ψ(注:符文图,图形已经尽量接近了囧)
「汝乃驼鹿。汝乃角。汝乃庇护。——守护吧,ALGIZ!」
从刻着的文字上,有平板的『角』冒了出来。
如词所示和驼鹿一样,化为手掌般的形状而扩展为好几重,从黑风的魔手中完全守护好在请神的巫女。
「……你这家伙」
崔斯莉亚瞪大眼睛。
「……你的对手,是我吧」
少年咬紧牙关。
紧握的手套,是不理初秋的厚实皮革。深红大衣还戴着盖耳帽子,少年屹立于黄昏的斜坡上。
那人是,奥尔德宾·葛劳兹。
「哈,事到如今,还来干什么?」
崔斯莉亚咧着嘴。
「想向〈协会〉摇尾乞怜?还是说,打算回我这来了?」
「…………」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
虽然隐藏在厚实的大衣下,但那膝盖还在微微颤抖。
帽檐遮住了,但少年还是不敢顺心地从正面端详女吸血鬼。
对于这个师傅的恐惧,还没能克服。
被夺去了家人,被撕开皮肤,被拿去实验符文魔法的过去,不论如何都不会被重写。儿时起,就如文字所示刻到身体里的身心创伤,不是那么快就能修复的。
不过。
「跟〈协会〉和〈螺旋之蛇〉都没关系」
少年清晰地说道。
就算嘴唇在颤抖,那番话也没颤抖。
就算眼神游移不定,也不会弄错该注视的对象。
那样子,跟辰巳所知的眼罩少年有几分相似。
「我……是来抓那个笨蛋(Dummkopf)的」
「……忠诚可嘉啊」
女吸血鬼向着地面,吐了一口混有血的唾液。
她用力踩了下,那口唾液,
「真是不爽啊。超级不爽」
「……那么,想怎样」
奥尔德宾问道。
辰巳也是,一边震惊于这天降神兵,一边慢慢把目光移回女吸血鬼。
相对的,
「……把你们通通地,大切八块」
崔斯莉亚,把牙齿露出到愈发冰冷的空气中——抬起“其右胳膊”。
*
安缇莉西亚,隔着结界,回到了山丘的正对面。
她和穗波分手后,就在绕山丘。
她想避开之前崔斯莉亚她们的战场,直接接近〈螺旋之蛇〉的仪式。
黄金龙所破坏的山丘,四处引发泥石流,击碎并放倒大量树木,但用魔神来移动的话就没问题了。
现在,少女的面前,有一个光之壁。
屹立至天空,光芒很耀眼。
在结界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安缇莉西亚目睹到了,影崎悠哉地进到了结界里面。
(影崎……竟然穿过了……这个结界……)
不是破坏,也不是看穿结构而攻略之。
就像是一开始就不存在结界什么的一样,影崎从容地通过了。
那也是,那个男人独有的魔法特性吧。
关于影崎的魔法,虽然安缇莉西亚也没完全了解,但还是可以进行些推理的。如果真相如她所想,影崎的真面目是那样的话,这点程度就不算什么难事。
号称达留斯·利维握有的最强杀手锏,看来名不虚传。
如果,要说有疑问的话,那就是“他作为人类而能存在”这件事了。
——但是。
现在的少女所在意的,是别的事情。
「…………」
安缇莉西亚和〈盖提亚〉被托付的是,扫荡战。
指的是影崎破了结界后,不放跑〈螺旋之蛇〉,同时捕获被认定为准一级的——伊庭树。
(把少年……)
有一次,抓住过那个少年。
结果,因为〈螺旋之蛇〉的术式而再度争夺,和〈协会〉协力一同接触到了那个少年。
那时,安缇莉西亚应该杀掉伊庭树的。
「我,要……」
少女,拿着手机。
因为不能用魔法来传消息,会被对方察觉的。
原本安缇莉西亚以魔法为傲,却也不是盲信魔法的个性。如果是那样效率比较高的话,她会毫无犹豫地使用科学产物。
打算是发送个代表首领安缇莉西亚的信号,让再次集团召唤出的魔神现身的。
「…………」
少女,沉默了很久。
不是,没希望。
她听穗波说了,穗波想干什么。
和〈协会〉的,交涉。
如果是她所说的条件,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是她一直留着一手的杀手锏的话,那个达留斯·利维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而且,就算不能让〈协会〉站到友军一方,能让〈协会〉采取默认态度的话,安缇莉西亚就能再次护着树了。
(不过……)
要是那,失败了呢?
那时,这一次,自己能杀掉伊庭树吗?
安缇莉西亚的肩膀,压着太多的重物了。
有结社漫长的传统,久经磨练的所罗门王魔法,还有吞噬了父亲——就算舍弃堕落的父亲也要非守护不可的权威和历史。
那些,都不仅仅是过去的荣光。守护如今活着的弟子和自身的现在的『力量』,就存在于结社的权威和历史之中。
正因为如此……少女很烦恼。
她摇摆于对少年的倾慕,和对结社与魔法的责任的狭缝间,几近崩溃。
突然,震动传到手掌。
「啊……」
心脏,扑通一下跳。
是手机。
她一边微微哆嗦,一边按下通话键,
「啊啊!安缇莉西亚小姐!终于打通了啊!」
「……山田」
那个傻乎乎的声音,是一起来修学旅行的同班同学的。
那简直,就像是异世界的事一样。
明明,还是只半天前的事。
明明无数次,反复阅读过亲手制作的修学旅行指南的。
不知少女的那些烦恼,电话那头的声音悠闲地问道。
「伊庭那家伙,在你那吗?」
那番话,让少女的心脏如针刺一般。
「树他……」
声音,嘶哑了。
明明非得保持平常心不可的,心跳声却扑通扑通地扰人。
但是。
同班同学,快于安缇莉西亚的回答,这么说道。
「啊—,没关系没关系。不在也无所谓。这么久都没个联络,是被卷入了什么麻烦里了吧?」
「诶?」
「你想,不止是伊庭,连穗波小姐和安缇莉西亚小姐都联系不上,就只能这样想了吧。他唯独在被卷入那种麻烦的方面倒是个天才」
平凡的同班同学,若无其事地说着。
安缇莉西亚眼睛,一眨一眨的。
「就想……确认下那个?」
她对着话筒问道。
「这个嘛,差不多。大姐头也跟我说,会糊弄学校过去的,姑且问一声」
举了个保健老师的例,山田的声音掺着苦笑。
「而且,明明是修学旅行来的,安缇莉西亚小姐根本就还没怎么旅游吧。你看,想和跟伊庭、穗波小姐,还有安缇莉西亚小姐一起,好好玩个够的。还没玩扔枕头,穿舞妓小姐的衣服,也还没吃一钱西餐和早粥吧?大姐头和委员长也都等着,是穗波小姐或安缇莉西亚小姐的话,我白送个我亲自特制的松套餐!」
他兴致盎然,滔滔不绝地列举着之后。
咳咳地,山田干咳了下。
听似不好意思似的,棋盘脸的同班同学这么补充道。
「所以……大家,一起回来吧?」
「啊……」
少女的表情,一团糟。
安缇莉西亚拼命控制住,想要从膝盖开始崩塌的自己。稍微大意一点,眼泪就会滂沱落下。
忍住了。
她一边竭力压制,百感交集般心中的热度,
「会告诉……树的」
一边回答着。
「我会……好好告诉他的。所以,请等一下」
语毕后,便切断了通话。
久久地,安缇莉西亚一直紧握着那手机。仿佛那手机,是不迷失自我的支撑一般。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之后,安缇莉西亚转向斜坡的下方。
「偷听啊。当了〈协会〉的走狗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呀,失礼失礼」
胡乱地向上挠着长的发,一脸傻笑的青年现身了。
是石动圭。
「有什么事?」
「就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敌得过〈螺旋之蛇〉。顶多也就是侦察罢了。——还是说,监视你吧」
「监视我?」
「刚才的,是伊庭树和你的同班同学是吧。涌现了点怜悯之心吗?」
圭的眼睛,在窥视这边。
就算表情是嬉皮笑脸的,那双眼却不是在笑。
言外之意是在说,你不会是想背叛〈协会〉吧。
「你才是,不用管那个贪婪阴阳师啊」
「啊嗯?」
「只有美贯和贪婪阴阳师,是一直不见身影。你,不是担心那两人才来的啊」
「别开玩笑了」
圭的语调严厉了。
「这样子啊」
安缇莉西亚加深了微笑。
之后,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是平静地,扎扎实实地,为了巩固决心而呼吸。
搞不好,这是少女一生中,最需要意志力的决心也说不定。明明即便是以前接触过的最为惊悚的魔法,也没让她品尝过这般的恐怖。
「——我自己,再坦率一点点的话,就解决问题了」
「嘿?什么打算」
「我相信穗波」
「那家伙,会和达留斯·利维交涉成功,让他收回关押伊庭树的命令吗?」
「是的」
「哈啊?要是交涉决裂怎么办?又不是漫画,相信又不能怎么样的喔?」
「我知道。届时,捕获树——有可能的话,我亲手抹杀他就得了吧?」
这一次,少女说得很明白。
圭也不得不哑口无言。
「你,真的想……」
「我是认真的」
安缇莉西亚点点头。
她极为强烈地,飘渺地绽放着——任何宝石都比不过的光辉,宣告着。
「不过,届时……我会一辈子封闭上这颗心。因为这颗心是献给了他的,他死了的话自然如此。为了留下所罗门的血脉,我会和别人结合并生子,我的心便绝不会开启了吧。不过,被我所允许的真实什么的,原本就只有这个程度」
这就是,安缇莉西亚的结论。
就这样,背负一切。
少女说,她不会回避现实或理想,不管是什么都直接背负在弱小的肩膀上。
「…………」
圭惊讶地,注视着少女。
那双眼,已经不是在看年幼少女。
也不是单纯地,看比自己上位的魔法师,而是怀着极为纯粹的敬畏之情。
「为什么……能这么逞强?」
「那还用说」
安缇莉西亚,轻轻点点头。
「因为我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需要的理由,仅此而已」
淡淡的,微笑。
忽——的,那张脸,转向森林的阴影。
清脆的掌声响起。
「好厉害啊。那种境界,不是佛(Buddha)的话,是很难达到的啊」
随着诡异的发音,出现一件纯白外套。
蓝色太阳镜,还有三重项链。
绷紧的巨体,踏在落叶上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你是……」
安缇莉西亚屏住了呼吸。
因为那是她刚才,通过黑鸽,警告〈螺旋之蛇〉时见到的脸。
白人按住太阳镜,笑眯眯的。
「我是〈螺旋之蛇〉的〈尊严〉之座,叫杰克。御厨老爷爷,让我帮忙挡路来的」
先于明白肥粗的手指上镶嵌着的宝石,绽放着夺目的咒力光芒,
「出来吧,格莱杨拉波尔(Glasya-Labolas)!统帅三十六军团的强大伯爵!」
少女,呼喊道守护自己的魔神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