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掉的太阳能镜面板。照不进光线的太空站。
阴暗中,干燥的地面有赤褐色的斑驳,仅存的少许水分也早已冻结。荒废的建筑几乎还维持着人们在此生活时的模样,街道上却连个会动的影子也看不到。站内的气压下降,因此四下无风,更令每样景物都沉浸在寂静中。
――好像要闹鬼似的。
俯瞰着萧条的人工大地,马秦?达哥斯塔想着,又为这个不理性的念头苦笑起来。
这里是L4的无人太空站Mendel。大战前,它是一座专门进行基因研究的学术城市,哪里会有什么鬼。
Mendel在C.E.68年爆发生化危机,随即遭到封锁。直到大战期间,属于中立宙域的L4虽也遭战火波及,但由于这座太空站已经无人居住,反而免遭攻击,得以保持原状。之后,这儿好像被一些法外之徒占据过,就连达哥斯塔等人也曾为了掩饰行踪而使用过这座太空站。但和当时相比,现在的Mendel荒废得更严重,不单是空气外泄,气温也大幅降低,他们得穿上船外作业服才能进到这里来,不像以前那样方便。
作业小艇的屏幕正映着战前的市区地图,一面和周遭死寂的市容进行比对。
是那间。
达哥斯塔指向其中一栋建筑物,驾驶者答了一声收到,随即将小艇开向那栋大楼。那里曾是基因分析研究所的其中一个单位。
他们走下小艇,进入大楼内部。在探照灯的照明下,众人发现屋内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空得令人惊讶。
啧好惨。荒废成这样,什么也没留下。
巡过一圈,一名队员失望的这么说。却听得达哥斯塔喃喃道:
怪了是谁搞的?
这个单位的职员吧!一定是逃难时
可是当时是发生意外,应该是紧急封锁才对。
队员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也对,他们应该没时间销毁研究数据。
就算被海盗搜刮过,也搜得太干净了点。
做过X光的彻底消毒,太空站里的计算机固然不可能还存着档案,可以想见八成以上的数据已轻丢失,但也不至于连张书面文件或一片纸屑也看不到;疑似样本的玻璃瓶不是被刻意敲破,就是被整个端走,只留下曾经放置过的痕迹。
达哥斯塔。
到后面小房间去搜查的一名队员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东西。
那边也一无所获,只有这个。在抽屉后面找到的
那是几本手写的记事册。隔着作业服的厚手套,达哥斯塔笨拙的翻开页面。他大致浏览着,觉得这应该是研究员所写的个人日志,但其中有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达哥斯塔的手停了下来。
狄兰达尔――这个名字,正是他们来此寻找的理由。
吉普列尔不见了?
听到雷带来的消息,真忍不住在交谊厅里大呼小叫。一旁的露娜玛丽亚也急着追问。
没抓到吗?怎么会!
唯独雷一如往常那般神情淡然:
听说是在基地投降前就一个人偷偷逃走了。丢下了Logos的其它成员――
HeavensBase攻略战以扎伏特阵营的胜利收场,同盟军随即进占陆面基地,并接受基地司合等将官们与Logos成员的投降。才刚听说那些人遭到羁押,雷就带来了意外的消息。
一时之间,真愕然不语。
原以为这样便能结束一切。他就是如此相信,才忍痛击毁那些巨型MS――用自已的手杀死那些和史黛拉一样处境堪怜的孩子们的。
怎么这样那要怎么办?
露娜玛丽亚有点生气的问道。
不晓得。可是,抓不到他就没法收场。
说到这里,雷也不免忧心忡忡地轻叹一声:
别又逃到哪个麻烦的地方就好了――像巴拿马或维多利亚。
他的话令真心头一惊。
巴拿马和维多利亚都是联合的宇宙港所在处。万一吉普列尔将魔掌伸向宇宙,那么P.L.A.N.T.就危险了。
――该死的吉普列尔!
气愤之余,真捏扁了手中的空罐。
用可怜的扩展人和组织成员做挡箭牌,独自一人厚颜无耻的逃走!这家伙怎么会如此卑鄙!
这事情要结束,我看还没有那么简单呢。
听见雷这语重心长的话,真眼神凌厉起来,直视前方。
不会的!
他狠狠骂道,语调中隐含杀意。
下次再碰上,我保证当场踩扁地!
看着忿忿不已的真,露娜玛丽亚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安。
真你还好吧!
两人并肩走在通道时,露娜玛丽亚轻轻问了一声。真转过头,彷佛这才想起她的存在似的:
――啊、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那双红眼睛里,还留着少许方才的怒色。
真最近变了。大约是打倒Freedom前后那阵子开始的吧,他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气质,常让人觉得阴沉、尖锐。这一点让露娜玛丽亚有些不安。
真停下脚步,朝她瞥了一眼,又继续往他的寝室走去。
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露娜玛丽亚莫名地迟疑起来,看着他的背影。
这份不安不仅如此,还有――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对真和雷的关系有点介意。他们两人间好像有种特别的默契,自己好像无法打入那个小圈圈似的。是男孩子之间的同僚意识使然?他们三个以前明明处得很愉快,她从来不觉得有男女的分别。还是说,自已嫉妒起他们的友情来了?――怎么可能!
干嘛啦!有话就说啊。
露娜玛丽亚这头正在沉思,又听得真噘起嘴冲了一句。他只有这一点还是像以前一样,既冲动又孩子气。
于是,她想起那天突然被他亲吻。他还说要保护她。
说真的,当时她吓了一大跳,心里想:啊,这小子果然是男生。
我是问你怎么了啦!
露娜玛丽亚粗声回道,重重踏着步子往前走,像要掩饰自已的羞涩。
真变了。自己也变了。对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逝者的存在,至今仍重重压在她的心上。那些人的背叛,还有他们的死去,究竟是哪一件打击着她,她也还弄不清。
自己到底是看中他们的哪一点呢?
阿斯兰。有那样哀愁的眼神,顶着那张老实温吞的脸,竟然可以出卖他们。露娜玛丽亚看过他与大天使号的人密会的场景,居然也没想过他会是间谍。自己可以蠢到那种程度,想起来就生气,自己到底是在注意着他的哪个地方呢?
美玲一定是被阿斯兰骗去帮他的。她一向没主见,又心仪阿斯兰,他要骗她还不容易吗?就像自己上当一样。一想到这里,露娜玛丽亚就觉得妹妹好可怜,白白受了无妄之灾。
大家都可怜。本来每个人都信任阿斯兰的;议长也好,舰长也是――还有真。
被派去追杀阿斯兰,真也一样可怜。
露娜!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呼唤,露娜玛丽亚回过头去,只见真站在他的寝室门前,朝这儿瞄了几眼。
你也是啊你还好吧!
这句话听起来带点歉疚,却流露关怀之情,令露娜玛丽亚的心里产生一股暖意。
嗯!
她点点头,便见真笑一笑,走进了寝室。
在HeavensBase抓到多名该组织干部,目前都遭到羁押。联合与P.L.A.N.T.将共同召开国际法庭,针对这些已遭拘禁的干部――
布帘那头传来新闻播报声,大概是对面床的病患打开了电视。阿斯兰听着主播的平板语调,知道狄兰达尔议长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又下了一着棋。这会儿的他仍不能活动,却比上次醒来时感觉清醒得多――只不过,清醒反而痛苦。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开了。
你醒啦!
卡嘉丽走进门时说道。阿斯兰一路看着她走近。
你还好吧!
她在床边的椅于坐下,轻声问道。阿斯兰自虐地回说:
是啊,虽然满想死的很可惜,我好像死不掉。
自己轻率的相信狄兰达尔议长,弄得上战场与基拉等人兵戎相见,虽说自己被蒙在鼓里,为虎作伥却是既成的事实,甚至还让无辜的美玲被卷进来在这一刻体认自己的错误,感觉格外艰涩。
然而,听了他的自嘲,卡嘉丽却显得愁苦。
干嘛这样讲,听了又没人会高兴。
抱歉。
阿斯兰发现自己又只顾着发泄情绪,于是道歉。
说自己想死,只是自私地想平衡那种歉疚感,却没顾虑到卡嘉丽的心情。自己若是真的死了,她不知要多么伤心。话说回来,能活着确定她的心意,也是一种幸福。
阿斯兰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
美玲呢?
她刚才有点发烧,不过没有大碍――米丽雅莉亚说,她们有聊了一下。
哦
阿斯兰担心起来。当时情况危急,除了带美玲一起逃别无他法,可是今后要怎么安置她呢?
她是密涅瓦上的人吧?担任管制的。
卡嘉丽问道。她坐过那艘战舰,大概还有点印象吧。阿斯兰浅浅点头。
嗯――是她救了我。她说,既然会被杀,那就逃走吧。
当时,美玲脸上的悲伤中流露着坚毅。她明知道阿斯兰已遭到军方追捕,却什么也没过问,仍然竭尽所能地想放走他。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我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可是我还是接受她的好意,结果害了她
卡嘉丽听了便笑,笑容中却有些寂寥。
她一定是喜欢你吧。
――喜欢?
阿斯兰有些迷悯。
那就更说不通了他们没讲过几句话,何来喜欢?
阿斯兰看着卡嘉丽,脑中却陷入沉思,卡嘉丽避开他的视线,体贴的说道:
放心吧,你不用担心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这话时的卡嘉丽,看起来比以前成熟多了,阿斯兰不禁再三打量起她的面容。
也许是太久没见,又或许是她反常的侧过眼神,总是不和自己相视――
阿斯兰觉得卡嘉丽变了,现在的她仍怀着烦恼和心事,却多了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沉着气质。
还有那个,
卡嘉丽双手紧握,咬了咬牙才开口:
你能原谅我吗!
阿斯兰一时还没弄懂她的意思: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吧!基拉在克里特岛时就劝过我了,可是我
不是――是我要结婚的事。
打断阿斯兰的话,卡嘉丽尴尬地说道。
也没跟你说一声,我就
原来她是想说这个。
阿斯兰顿悟,垂眼看向她合握的双手。一见戒指在她的指间闪闪发亮,伤怀便刺痛他的心。
和那时相比,自己成了什么德性!
你一定也是为国家吧?想保护奥布
不可思议地,阿斯兰已平静的心情直言问到。
卡嘉丽这才迎向他的视线。她那总是流露阳刚之气的金色眼睁,此刻显得澄澈而飘渺。
在那之后,她又变了多少呢?
尽管他们都变了,所幸仍能像这样心平气和的面对面谈天。阿斯兰怔怔地说:
――我大概是太急了。
啊?
卡嘉丽睁大眼睛。
阿斯兰的思绪飘回了那一天
他看着和她道别、启程前往P.L.A.N.T.的那个自己。
我受不了,好讨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他想了又想,斟酌着用词:
你肩上的责任那么重,每天都为了国事奔波,忙得快累死了,我却不只是帮不上忙――尤利乌斯七号那件事,还酿出那么大的灾难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走错路,他现在明白了。
眼看着那么多性命逝去,又将有更多的人命被剥夺,而他竟然无能为力,这令他百般煎熬。
我想做点什么。我其实想阻止也不想让事情演变成战争
自己得做点什么,至少得设法扼阻这道狂流。
策动他的,只是这样的一个念头。
就在那时,他见了议长,相信他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不对,是自己想要相信他。
阿斯兰希望有人来告诉他该做什么,他再去全心全意做好那件事,可是他太心急,忘了多看看四周。他为自己的愚昧而懊悔不已,
阿斯兰我懂你的心情
卡嘉丽安慰道,随即低下头去:
可是,那太难了。
她的声音疲惫已极,令阿斯兰的心口一紧。
卡嘉丽
大家都是这么想,也都是这么说的,可是事情为什么没有如大家的意呢难道真的都是Logos的错吗?
想结束战争,想守护珍惜的人事物――明明每个人都是这么期望的。
阿斯兰的脑中浮现真的那双红色眼幢。
真也有这个心愿,就像卡嘉丽――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偏偏
卡嘉丽哀伤她喃喃道:
也许真的无计可施了吧
无计可施?
人们再也不能互相了解了吗――自己与真也是?
再这么下去,真会继续做议长手底下的战争傀儡,到最后也将绞死这个世界?
完全不思考,也不试图去了解,只是做一个战斗的工具,到死方休就像他爱的那个可怜的扩展人一样!
不,应该不至于。
阿斯兰强按下纷乱的心情,断然说道。
应该不会的。还来得及。
他不会让事情变成那样的。
一定不会的。
航天飞机返航。正由汉诺瓦航道接近。
接到来自舰桥的通讯,渥尔特菲尔多离开了房间,中途绕到拉克丝的房门前用对讲机叫她:
拉克丝,达哥斯塔回来了。
好,我马上来。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拉克丝走了出来。两人一起往舰桥前进。
半路上,渥尔特菲尔多说道:
为什么再来就换奥布遭殃了呢!
这是拉克丝在HeavensBase遭攻陷后说的话。
狄兰达尔打出来的征讨对象,不是Logos吗?
这会儿,投降的HeavensBase应该正在和扎伏特方面进行交涉,若按狄兰达尔的说辞,Logos的成员既已被逮捕,战争也将就此结束了才是。
然而,说老实话,渥尔特菲尔多自己也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一切全是Logos的错。
用这种方式使目标明确,能增加向心力,狄兰达尔便可趁势一鼓作气,扫荡联合的司合本部。只不过,一旦Logos被铲除,这种声势必定会减弱,况且又不是所有的联合加盟国都会支持狄兰达尔,它们眼下虽在同一个旗帜下起义。往后团结与否仍属未知。
话虽如此,渥尔特菲尔多倒也没想过,奥布曾是狄兰达尔的下一个攻击对象。
拉克丝静静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奥布是个强国。它的国力,以及理念
说着,她垂下眼去,眼神中藏着忧虑。
我认为,当狄兰达尔议长开始执行他的理想计划时,他只会把奥布当成阻碍。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在走向座位时,渥尔特菲尔多以锐利的眼神朝拉克丝瞥了一眼。
那家伙还有什么理想计划?
于是,拉克丝走到他旁边,在手边的屏幕叫出狄兰达尔议长的个人数据。那是P.L.A.N.T.官方数据库里的记录。就资历所载,这个人之前一直是个优秀的研究人员,思想上他无特殊倾向,甚至在渥尔特菲尔多的眼光看来,简直正常得有点儿无聊。
现在还看不出来,我当然也不敢明确的说不过,已经渐渐推得出端倪了。
拉克丝停顿一下,决定大胆说出。
我想,议长是不是打算统一地球与P.L.A.N.T.,试图创造新的世界秩序呢?
什么?
渥尔特菲尔多不由得皱起眉头。刚开始,他只觉得有这种想法的人脑袋坏了。
创造新的世界秩序――那就是说,用一种思想或价值观来涵盖全世界。
自古以来,许多人本着不同的诉求与欲望,想在这世界打造他们心目中理应如此的理想国。对于喜爱缤纷大千世界的渥尔特菲尔多而言,这种想法实在很难理解。
可是,当这世界被唯一的思想所同化,再消除或矫正不同的色彩后,世间将不再有争端。你、我、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再有嫉妒憎恶,也没有渴望或骄矜,那将是多么和平的世界啊。
光是想到这里,渥尔特菲尔多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不想被迫生活在那样的世界中。别的不说,那样的世界恐怕也容不下像他这样的异类
当一个主政者有这种观念时,事情可就不是一句脑袋坏了便能打哈哈带过的问题了。
拉克丝又说道:
说不定,最近的这些纷争,也全都只是为了这一步而堆砌的基础
渥尔特菲尔多为她的话而愕然,脑中快速地回想。
全都?――人们对Logos产生决定性的恨意,是从柏林屠杀的那段声明影片开始的。当然,渥尔特菲尔多不排除Logos介入的因素,也不认为柏林事件是狄兰达尔下的手,但假使后者知情却不采取行动呢!为了将Logos的恶行揭露于世,狄兰达尔见死不救,那又如何?
再前推到联军对P.L.A.N.T.的核子攻击,不、若是最源头的尤利乌斯七号坠落――?
令人厌恶的感觉爬上渥尔特菲尔多的脊背。
这并非全无可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渥尔特菲尔多已敢肯定当日派人来暗杀拉克丝的就是狄兰达尔了,而那也正是尤利乌斯七号事件刚发生之后的事。会不会是从那时候起,狄兰达尔就在历史的台面下动手脚了呢?一心一意地期望这个日子到来,每一步都是为了抵达终点。
渥尔特菲尔多觉得更冷了。终点在哪!什么是他的终点!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出去跑腿的达哥斯塔回来了。
为了知道狄兰达尔的真正计划,他们四处调查他的过去与相关经历,不料这事竟比预期的还难。综合克莱因派和终端的情报网,他们也只能张罗到已经公开的讯息。于是拉克丝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达哥斯塔到狄兰达尔任职过的太空站Mendel去一趟。狄兰达尔是基因分析专家,曾在堪称基因研究大本营的Mendel待过好一阵子,或许能找到一点儿轨迹。
达哥斯塔一走进来,立刻打开手上的公文包,同众人报告:
唉,总算回来了。太空站的空气都漏光了,荒废得好严重,可是也不知怎么搞的,基因研究所里的资料居然被人清得一干二净,连个垃圾也很难找到。
听得此言,渥尔特菲尔多和拉克丝立刻相视一眼。
有可能是狄兰达尔做的,免得让人追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只见达哥斯塔面露歉意,取出几本小册子。
结果只找到这些
渥尔特菲尔多瞄过去,不免有些失望。那只是几本褪了色的记事册,看起来没什么数据性,却见达哥斯塔打开其中一本,拿向前展示给他们看:
不过,你们看这里――可能是他当年的同事写的
渥尔特菲尔多与拉克丝便探过去看个究竟。在手绘的图表之间,有一段极为潦草的文字:
狄兰达尔所谓的DestinyPlan,乍见下对现今社会有益:
这是
看见狄兰达尔的名字,拉克丝出声问道。渥尔特菲尔多则注意到文中的某个名词。
DestinyPlan?
这位曾经与狄兰达尔熟识的作者,继续这么写着:
――但我们不可忘记,人并非为了世界而生。有人生活的地方,才足以称为世界
还没来得及看下去,忽然听得警报声大作。渥尔特菲尔多立即回头问道:
怎么了?
布署在周边宙域的感应器好像探测到某种反应,值班操作员赶忙转送讯号,屏幕上便映出一架MS。达哥斯塔见了大叫:
侦察型GINN?
由监视摄影机传回来的影像,正是GINN举起枪口的那一刻,画面随即化成一片噪声。渥尔特菲尔多急躁的碎了一口:
啧!你被跟踪啦,达哥斯塔!
什么?
达哥斯塔脸色大变。
GINN极可能一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恐怕也发现了永恒号,若被报告上去一切就完了。
我马上去追!准备我的、盖亚――
等等。
渥尔特菲尔多正匆忙的要离开舰桥,被拉克丝喊住。
请等一下。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既然它是跟踪过来的,我想母舰也在不远处。
她说的对。以Mendel到这里的航途,已足够对方联络母舰,若是在这时击毁那架侦察机,那么该机的音讯断绝反而成了揭示我方存在的证据。
又见拉克丝一脸沉痛的低声说:
也许Mendel早就被人布了眼线都是我思虑不周。
的确有可能。想到我方的举动竟反被敌人利用,不禁令渥尔特菲尔多为狄兰达尔的老谋深算而咋舌。
不、怎么会!
达哥斯塔正紧张时,被渥尔特菲尔多用他自豪的左臂一把勒住脖子。
对啊!都是你这家伙大意!
唔呃。
一面将老部下扼得两眼直瞪、死命挣扎,渥尔特菲尔多一面快嘴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这间工厂的机体还没做完最终调整,万一受到攻击,一定抵挡不住的。
拉克丝想了一会儿,凛然接口道:
开船吧,渥尔特菲尔多队长。马上走。
好不容易挣脱长官擒拿的达哥斯塔,闻言急得反对:
这怎么行!那更会被发现了!
却见拉克丝沉着回答:
反正现在也等于是被发现了,还不如在对方发动攻势前主动出击,至少能争取一点优势
不过现在的永恒号连击沉一艘纳斯卡级的战力都没有,再怎么拼也很难有胜算――
当然不可能求胜。我们只求守住。
打断了渥尔特菲尔多的话,拉克丝果决地说:
守住它们还有协助我们的这间工厂的人们.――以及这些数据。
刚才那几本旧册子正被她抱在怀里。
我们先离开的话,扎伏特应该会来追我们,工厂就能趁机争取应变的时间了。若是不济,我们至少能逃到降落轨道上,把那两架机体和资料发射给大天使号。
好――我懂了。
渥尔特菲尔多的决定也下得很快。他马上向乘员们指示道:
永恒号准备起航!转达给终端。工厂方面由我来说明,替我接线。
永恒号要离开?
听见警报声大作,正在工厂机库里调整座机的希尔达?海肯吃惊地跳出驾驶舱来。她那一头杂红的金色短发向后梳拢,冷艳的美丽脸庞上斜背着一条黑色的独眼罩,玲珑有致的身材却非常结实,言行举止也充满阳刚气息,全无女性的阴柔。一旁的马斯?西缅及赫伯特?冯?莱因哈特也在同时停止与整备员的讨论。
怎么搞的?不是说等我们调整完毕再启航的吗!
容貌精悍的马斯咬牙道。他那飞机头的发型和一脸络腮胡令人印象深刻。
等等,我马上就问。
已冲向对讲机的赫伯特答道。赫伯特是个灰发、戴眼镜的男于,言谈十分稳重,不过额头上道宛如科学怪人的手术疤、还有爱在嘴里叼一根螺栓的莫名习惯却与这气质不甚相符。这时,希尔达凑过来探看着通讯屏幕。讯号很快就接通了,屏幕映出那个曾有沙漠之虎别名的独眼男子。
噢,是赫伯特啊?
一向处变不惊的渥尔特菲尔多,这时的讲话听来急了些,看得出状况非比寻常。
你们被发现了吗?
希尔达的脸色凝重,身后的马斯则低声骂了一句:
达哥斯塔这笨蛋!
这话是说重了些。素来能干的达哥斯塔,其实绝少犯下这等疏忽,只是这会儿连希尔达也不禁想责怪起他来。屏幕上,渥尔特菲尔多倒说得一派轻松:
我们要在对方开火前离开这里。你们先在石头缝里躲一躲吧。
希尔达听得出来。其实情况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口气那般轻松,同时永恒号打算用它的行动引开敌人,不让工厂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
可是,渥尔特菲尔多队长,永恒号上没有战斗驾驶啊!
赫伯特才说完,希尔达也抢上前去。
我们要出击!
希尔达、马斯和赫伯特三人都是在前次大战中身经百战的顶尖战斗驾驶,如今虽然离开了扎伏特,以克莱因派的身分转为地下工作,但他们的身手依然不减当年。
却见渥尔特菲尔多没好气的驳斥道:
你们的最终调整也还没做完吧!不行啦。
永恒号栖身的这一处宙域零星分布着伪装成小碎石的克莱因派工厂,其中一处正在建造希尔达等人的座机,如今只剩下最终调整而已。听了渥尔特菲尔多的话,马斯几乎要跺脚:
可是!万一不能保护拉克丝小姐
马斯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打岔:
现在,该保护的并不是我呀。
拉克丝小姐。
拉克丝出现在渥尔特菲尔多身旁,同希尔达等人微微一笑。
在不远的将来,你们和那些机体一定成为不可或缺的战力。希尔达小姐、马斯先生、赫伯特先生,请你们稍安勿躁。
可是――
马斯含糊起来。
作风粗扩的他,在拉克丝面前也不敢放肆。不单他一人,连同希尔达等人――这些性格独具的战斗驾驶们,如今只对这位梦幻般的少女官宣示忠诚,惟命是从。偏在这种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无法尽一分心力,因此格外恼怒。
却见屏幕上的拉克丝娴雅一笑,像是要安慰他们的焦躁:
我们不会有事的。
渥尔特菲尔多也潇洒的拍胸脯保证:
我们是飞毛腿啊,就算来个一、两艘纳斯卡级照样能甩了它。怕什么?万一被追到,还有我在。难道你们怀疑沙漠之虎的本事吗?
这里可不是沙漠呀!
希尔达不假思索地顶了一句。
那我就改叫宇宙之虎好啦。
渥尔特菲尔多豪迈大笑,就这么挂上了通讯。马斯无力地抱着头:
问题不是这个啊
这时,机库响起广播。
永恒号出发后,本工厂将进入静音模式。重复一次,――
真气人!
无可奈何的,希尔达等人只好走回各自的座机。
就在监控屏幕上,为了伪装而覆盖在永恒号船体外的石块,这时全都向四方飞散,从中出现的浅红色战舰点燃喷射引擎,以最大动力向碎石带外围驶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希尔达看着离去的船影,心里又急又气。
得赶快做完调整才行――她不耐烦地仰望爱机。
这架拥有黑色躯体和紫色四肢的MS,在突出的肩部、裙摆似的腰下和脚踝处都环绕着大型推进器,呈现独特的浑圆外型。这原是扎伏特停止开发的新机型,后来由这间工厂取得设计图并自行组装完成。
并排而立的三架战机,好像也等不及出战的那一日了。希尔达这么想着。
基拉,马上到舰桥来!
大天使号突然响起玛琉的呼叫声,正在机库里调整StrikeRouge操作系统的基拉惊讶地从驾驶舱探出头去。玛琉的声音听来十分急切。
终端通知,说永恒号启航了!
啊?
周围的梅铎等人也都变了脸色。基拉立刻跳起来,冲出驾驶舱。
为了规避扎伏特的搜索,拉克丝等人一直躲藏在隐蔽处,怎么会!
玛琉的下一句话回答了他。
扎伏特发现了他们――
等不及升降梯降到底,基拉直接跳出来,往舰桥跑去。
拉克丝!
危机正向她逼近。而他所珍爱的人,却远在他力所不逮之处,
这两点令他焦躁得难以自制。当他冲进时舰桥,便见卡嘉丽已经先赶到了,也同样满脸焦急地看着基拉。玛琉神情严肃,同他们转达终端传来的讯息。
不知道他们被多少部队追击,不过若是无法突围,他们至少会把降落舱投给我们。
降落舱!
卡嘉丽不安的皱起眉头。
若是无法突围――意思是
基拉的脸上失了血色。从这一句话,他已听出永恒号正处于多么危急的状况中。那艘船和大天使号或密涅瓦号不同,无法进入大气层,所以他们没法连人带船的逃进地球。
拉克丝!
基拉现在更着急了,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真想马上赶过去。但自己若是离开这里――
别的不说,他的手上已没有剑。Freedom――拉克丝托付给他的重要之剑已经失去了。
正在迷惘时,一个收讯声跳进他的耳里。
喂!
跟着响起的,是一声粗鲁的吆喝。基拉抬起眼,看见穆臭着一张脸。
不知搞什么,我隔壁床的这家伙已经动来动去吵了好一会儿。
这是从医务室传来的。隔壁床――是阿斯兰!
屏幕中的穆摆出嫌麻烦的表情,开始替阿斯兰传话:
――他说:基拉,快去。
基拉心中一突。
阿斯兰!
啊?一定要保护拉克丝失去她就全完了――哦,就这样?
经由穆口中转达的这番话,顿时扫去了基拉的那份迟疑。
阿斯兰了解他。
好友的体谅重新给了基拉力量。他转过身,匆匆向电梯跑去,一面说道:
卡嘉丽,StrikeRouge借给我!还有喷射推进器!
基拉!
看着卡嘉丽等人惊讶的表情,基拉在电梯门关土时,继续叫道:
谢谢你,阿斯兰!
就这样啦!
隔壁床的穆苦笑着朝阿斯兰看了一眼。阿斯兰这才放下心来。
玛琉用舰内广播呼叫基拉的那段话,在医务室当然也听得到。耐不住心中焦躁,阿斯兰想要起身,却还是剧痛难当,穆看不下去,就爬起来替他传话了。
拉克丝有危险了。她的存在是证明狄兰达尔议长一手遮天的关键。若不能守住拉克丝,一切就完了,议长想打造的世界将会吞没现在的这个世界。
阿斯兰没办法一五一十的细说,但他知道基拉应该能明白。这就够了。所以议长才尽全力想要消灭。
忽见玛琉的脸按着出现在通话屏幕上。
你倒还记得舰桥的通讯码嘛。
她的笑容里隐约有点儿阴沉。被她这么一说,穆当下还没反应过来。
呃?
才惊觉,对方已挂上通讯。阿斯兰只知通讯结束,没听懂最后的对话,便隔着病床对穆说:
谢谢您少校。
为什么连你都这样叫我?
穆厌烦已极的转过头来,一字一句的向阿斯兰强调:
我是尼奥?罗曼诺克上校。
啊?
阿斯兰睁着眼打量他。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穆.拉.福拉多没错。他们虽然已许久末见,但是他不管是长相、说话方式和举手投足,都和阿斯兰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多了一条大疤痕而已――
想到这里,阿斯兰脑中的那层雾突然散去了。
穆.拉.福拉多不是在前次大战时就死了吗!
阿斯兰的眼睛瞪得更大,音调也不禁提高:
咦?
永恒号正全速开往降落轨道。追击的纳斯卡级战舰已经出现在后方,但还追不上永恒号的速度,只是对方的MS陆续出动,加速向他们逼近。一架Zaku的背部筴舱开启,射出了第一波飞弹。
飞弹来了!
感觉着脊背的寒意,达哥斯塔高声报告。渥尔特菲尔多立刻做出指示。
迎击!右舵10,下舵20!
迎击系统扫落这一波飞弹,爆炸波随即摇撼舰身。GunnerZakuWarrior扛着腰际的长炮管连番射出光束,永恒号左闪右躲,仍被好几道射击惊险地擦过舰体。
别让MS攀上来!对空反击!
从纳斯卡级出动的十多架Zaku和Gouf接连以飞弹和光束攻来,永恒号的迎击系统和对空飞弹虽能勉强阻止它们的接近,却不免使航行速度减低。两舰间的距离渐渐缩短,纳斯卡级很快就展开了舰炮射击。永恒号的掌舵士只好使出浑身解数,让母舰以尾旋的方式躲开这一波扫射。
然而,一波比一波更激烈的炮火仍继续袭来,令达哥斯塔觉得像是他们已一脚踏在棺材里――
宛如琉璃般蔚蓝光辉的地球明明就在眼前了。
终于,渥尔特菲尔多起身离席。
该死,不行!我出动!
队长!
达哥斯塔反射性的制止他。面对这么多架MS,就算是沙漠之虎,只怕也很难以一挡百。却见渥尔特菲尔多大手一指,对着达哥斯塔厉声命道:
我去赶那些苍蝇,总之你给我拉开距离!听好,达哥斯塔,不准让他们击中引擎!
――是!
达哥斯塔才应完,便见他消失在电梯门后。
长官也许赢不了。可是,阻止他去又能如何!
他们的任务便是将永恒号怀中的珍宝护送出去。为了这份使命,渥尔特菲尔多不惜做个弃卒。达哥斯塔等人也是。
渥尔特菲尔多的新座机盖亚离舰而去。随着VPS装甲的电压变化,机体换上一身如火艳般炽红的色彩,划破虚空的黑暗,向企图迫近舰桥的Zaku扑去。
在摇撼不止的舰内,拉克丝问道:
离降落舱发射地点还有多远?
达哥斯塔急急望向手边的仪表板。
还有20――不对,25!
麻烦各位,请务必要撑到那里!
听着她祈求似的恳托,达哥斯塔和众人便坚定地点头:
是!
电压之类的规格要怎么改?
在晓之岛的地底船坞中,调整作业正加紧进行着。听见梅铎在机外大喊,基拉便高声应道:
都跟Strike一样!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正在改写为了卡嘉丽而设计给自然人操作的操作系统。
StrikeRouge是用基拉过去驾驶的Strike备用零件组装而成,几乎可说是同型机,对基拉来说也称得上是最熟悉的机种。由卡嘉丽驾驶时机体的配电比例偏重在PS装甲上,如今全都改回Strike规格,加强了机动性与武装。在基拉正改写程序时,梅铎等人的作业也同步进行,将调整过的机体运到地下的双向甲板,再将改装自航天飞机用的大型推进器安装在Strike上。
程序一修改完毕,基拉马上抬起头叫道:
梅铎先生!
梅铎会意,随即向众人大喝:
全体退避――!
装妥推进器的Strike被送往起降埠,闸门在后方关上,伪装成石壁的前闸门缓缓开敢。
这是永恒号的轨道位置,看到了吗?他们已经降得很低啰。
是,没问题!
玛琉再三叮咛,基拉便再次浏览刚才收到的数据数据。这时,起飞程序已经仓促地响起。
航道净空。系统正常。Strike,请起飞!
我走了!
推进引擎点火,急遽的重力加速度压在基拉身上,下一秒钟Strike已滑出跑道飞向蓝天。
基拉在机体攀升之际启动PS装甲,机身蜕变为白、红、蓝三色,一如他初次投身战场时那般模样。
和当时相比,自己一定有了改变,但也有依然不变的。那就是他仍旧恳切地渴望保护他人。
拉克丝!
看着染成清一色藏青的屏幕,基拉祈祷似的低语:
让我赶上吧!
滚开!
渥尔特菲尔多击落一架Zaku,继续往一架企图瞄准永恒号的Gouf追去。另一架抓到死角的Zaku举着光能战斧杀来,劈头就是一记凶砍,渥尔特菲尔多扭身闪避,一眨眼便绕到后方,并以光束射去了Zaku的头部。踢开瞎了眼的Zaku后,盖亚转为走兽型态,猛一窜继续向Gouf扑去,Gouf立刻回身拔出光剑,却在刀锋挥落之前,被盖亚趁会机时以背部的光束刃砍成两截。
不愧是扎伏特自豪的第二世代,就是不一样。渥尔特菲尔多为座机的运动性能暗自咋舌。
被密涅瓦号回收的盖亚,在运送过程中突然下落不明――在扎伏特的记录上是这么写的。实际上,它被克莱因派的人悄悄送往工厂、修复并重新调整。将它选为座机,又刻意请人调整电压以使机身呈现红色的人,当然就是渥尔特菲尔多。曾经以Bacue和Ragou为座机的他,觉得能变成四足走兽的盖亚比较对味。
这时,他看见永恒号的对面有一架GunnerZakuWarrior举着光束炮,炮口射出的热线掠过舰桥。渥尔特菲尔多急忙驾盖亚冲去,同时用背部光束炮牵制该敌机,却在分神时被一架Gouf抓到机会欺近。盖亚霎时变回人型,举起步枪瞄去,敌机的猎杀鞭却先一步抽向他手中的枪。
可恶!
失去步枪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光束枪扫射,以盾牌格挡的渥尔特菲尔多不由得惨叫起来。现在他不只被拖住脚步,Zaku更包围上来。渥尔特菲尔多朝母舰望去,只见一架Zaku正用光束向它连射。再挨打下去装甲就要撑不住了,可是盖亚没了武器,甚至连变成兽型的时间也没有。
就算拿这条命去换,他也会守住她――离开地球时,渥尔特菲尔多曾经向基拉如此允诺过。
怎能不守住拉克丝和永恒号!若任狄兰达尔的秘密随少女一同葬送在炮火下,一切就全完了,包括他喜爱的这个世界――这充满离经叛道的惊异世界。
在焦急中,渥尔特菲尔多的余光扫到一架Zaku已将它的双头犬长程炮架在腰间,炮口就对着永恒号的舰桥。
――不妙!
渥尔特菲尔多已忘了要保护自己,直想舍身朝那里冲去时――
一道光条倏地划破漆黑的宇宙而来。
已准备发射双头犬的Zaku被这道光束擦过机身,马上回头。
――怎么搞的?
渥尔特菲尔多也意外地看着雷达,只见一个高速接近的机影――才看见时,那架MS已经冲进了包围在盖亚旁的扎伏特机队。那是一架背着大型推进器的白色战机――
Strike!
渥尔特菲尔多下意识地睁大独眼。只见冲入战场的Strike快速卸下推进器,朝要向永恒号发炮的Zaku开火。双头犬的炮管被它打惭,Zaku的机能也失控,旋转着退下战线。
――卡嘉丽!不是!
就在众人都目瞪口呆时,Strike以精简无比的动作调转机身,开始一架接一架的攻击身边的Zaku和Gouf。光束点击在那些战机的武装上,一转眼便削去了它们的战力,而这样灵活又华丽的战法,渥尔特菲尔多只见过一人――
基拉!
拉克丝!渥尔特菲尔多先生!
屏幕闪了一下,随即映出那张熟悉的面孔。
你!
基拉放下了大天使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赶到这儿来,渥尔特菲尔多一时也不知该骂他还是称赞他。基拉倒是先喊了起来:
对不起!可是我很担心!
渥尔特菲尔多不禁苦笑。
可惜这重逢的喜悦不能品尝太久。又一波MS机队杀了上来。在刚才的牵制战中,那艘纳斯卡级呼叫了援军,大概就和在附近待命的总队会合了吧。雷达上也出现新的舰影。
蜂涌而至的MS队射出如骤雨般的成片光束,Strike随即轻巧的翻腾、回避、反击。无奈曾经是最尖端机种的Strike.如今也是旧型机了,火力和机动性都不及Zaku或Gouf,纵使凭基拉的战技也难以弥补其性能差异,先是被GunnerZakuWarrior的强力光束炮射去了举着盾牌的左臂,之后又剜去了右手与步枪。渥尔特菲尔多及时上前掩护,一把捞起那只步枪,随即开枪反击,Zaku左肩中弹,退下阵去。
笨蛋!你来了就快点到船上去啊!
渥尔特菲尔多一面在火线下掩护Strike,一面向他大吼。
呃?
见基拉面露不解,他使明确的命令道:
――去拿你的机体再来!
基拉好像马上就听懂了,恍然大悟的答了一声是!然后转向永恒号飞去。才离开渥尔特菲尔多的保护,Strike的腿部又中了一枪,所幸舰闸门在千钧一发之际打开,紧急降落用的安全网接住了它。用眼角确定基拉平安抵舰,渥尔特菲尔多这才豪迈一笑。
好啦!先让我陪你们玩玩吧!
他重新抖撤精神,向冲来的MS机群扑去。
拉克丝!
才出驾驶舱,基拉就看见那头粉红色的长发在气密门对面跳跃。基拉冲向气密室,甚至在充气的过程中便焦急地操作闸门。当他取下头盔,一转向敞开的闸门,拉克丝便飞也似的扑进他的怀里。
基拉!
基拉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身躯。
拉克丝!啊幸好!
他赶上了。他能保护这最珍贵的存在了。心头的压力一舒,基拉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看到你还平安的在这里我真的好高兴!
拉克丝的眼眶湿润,抬起头看着基拉。
我也是啊,基拉
此刻将她抱在怀里,基拉才感觉到这段时间的别离有多么长。不过,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中的时候。基拉放开拉克丝,马上问她:
――那个呢!
拉克丝的眼神一黯,但她马上回过身,到前面去领路。
往这儿走。
此时的永恒号仍不断遭到激烈攻击,最大的一波就趁他们在通道时袭来。眼看着拉克丝似乎就要撞上侧壁,基拉将她一把拦腰抱下,耐不住焦躁地喃喃道:
我们得快一点!
好。
带路的拉克丝打开闸门,基拉跟着她跳进机库,便见一个庞然巨影。
一个背负着羽翼的钢铁天使。
基拉呼出屏止已久的那口气。这是他失去的那把剑――Freedom。尽管细部不同,但那熟稔的基本外型,基拉是不会看错的。
这一刻,相同的感慨袭向基拉。就像在淤能碁吕岛的别墅打开那扇大门时。
谢谢你
他看着身旁心爱的人,平静地向她轻声说:
现在我又能应战,又能面对我的战斗了。
基拉
拉克丝的表情变得好虚幻,彷佛随时都会消失似的,她不再是个坚毅的领导者,却像许多被迫将爱人送上战场的女性一样,眼底摇曳着不安与悲伤。
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基拉握着她的手,做了个让她安心的微笑。
――然后我们回去。回到大家身边。
好
拉克丝的清澈眼睁含着泪水,乖巧的点点头。
基拉跳进驾驶舱,打开电源、迅速检查各处机能。
――CPC设定完毕。神经中枢连结、离子浓度正常。高阶皮质运动域参数更新
重新复苏的机体――StrikeFreedom随即有了生气,引擎声开始充满驾驶舱。基本操纵和旧Freedom一样,只是多了新安装的兵器,基拉马上把这些武器的操作方式硬背起来。承袭扎伏特最新型的第二世代系列之技术,原本就十分强悍的机体似乎更有威力了,不仅如此,驾驭它也是一件难事,机体各部的规格都不是寻常驾驶员能够应付的。
原子炉临界、动力流正常。全系统无异状。
基拉不去想自己是否能做到,因为他必须做到。拉克丝又给了他一把新的剑,那么自己就应该不负所托。
StrikeFreedom,系统启动!
机体被送上弹射跑道,闸门缓缓开敌。
航道净空。X-20AStrikeFreedom,请出动。
随着拉克丝的广播声,绿色的起飞灯号亮了,基拉看着这片不会闪烁的星空,眼神也同样坚定。昨天之前,自己是多么渴望这份力量,而今它已与自己同在。单凭心意却没有力量是不能成事――现在,足以保护、足以改变事物的力量,就在手中――
基拉?大和――Freedom出动!
怀着决心,基拉朗声道,紧接着便从永恒号飞出。PS系统敢动,机身如以往显出蓝和白色,在关节部则转为金色。
重新跃上战场,StrikeFreedom立刻成为扎伏特机一致的攻击目标。基拉用光束盾挡下交射而来的炮火,躲开一架BlazeZakuWarrior自背部发射的飞弹,并在弹群击中永恒号之前拦截它们。机体在基拉的操作下瞬间加速、旋转和急冲锋,跟不上这般节奏的Zaku只能任其穿梭而过,且在会机时被光剑出其不意的斩去了武器。下一秒钟,StrikeFreedom的双手已经换上步枪,同时射穿双对角线的两架敌机。
StrikeFreedom正一一剥夺扎伏特机的行动能力之际,一架Gouf逮到它瞬间的静止,冷不防挥出猎杀鞭,倏地缠住了它的右腿。同时,来自反向的另一架同型机也攫住StrikeFreedom的左臂。强大电流沿着钢鞭窜出,眼看就要震碎机身时,忽然有一群物体以StrikeFreedom为中心向四方飞散开来――那是它的机翼。只见八片机翼的翼角像是各有生命似的灵活飞舞,然后一齐射出光束,骤雨般的闪光直向那两架Gouf袭去,准确地射穿Gouf的手臂、头部和手中的钢鞭,让StrikeFreedom像一头挣脱锁链的猎犬般扬长而去。
这八片翼角由龙骑兵系统驱动,因此能够分别独立活动,由全方位发动攻击。联合军的零式、扎伏特的Providence都曾采用过这套武器系统。
所有才刚得到的新武装,基拉已能运用得十分上手。借着多重锁定系统的辅助,他一次锁定了至少十架以上的MS,实时性地扣下扳机,所有的火炮便同时发射――包括双手的步枪、腰际两侧的磁道炮、胸部的追加炮口和八具龙骑兵。向全方向放射的火光瞬间横扫那片宙域,贯穿扎伏特机的头、武装或手脚。
短短两分钟之内,基拉已经使追击部队的MS机队全数沉默,他便趁势转向布署在后方的三艘纳斯卡级。像是畏惧Freedom的接近,纳斯卡级打开了所有的炮门,奔流的射线立刻向它集中。悠游在每一道都是只消擦中即足以融去整架MS的致命光束之间,基拉发射磁道炮,同时向四方撤出龙骑兵。
命中吧!
随着基拉的这一声战吼,分散的龙骑兵一齐射出光之箭,连同磁道炮的炮火,看起来就像一只往舰群罩去的笼子。三艘战舰的炮塔和推进器纷纷中炮或被烧毁。
就这样,战斗就结束了。扎伏特的MS战力尽失,战舰也陷于几乎无法自力航行的程度。
辛苦了。
基拉的耳边响起渥尔特菲尔多传来的通话声,听着像是在苦笑。
永恒号,我们要回去了。
便听到达哥斯塔满怀喜悦地达了一声是!
基拉平安地守住了拉克丝、渥尔特菲尔多,以及其它的伙伴们,却在这份喜悦的背后感到一丝深沉的寒意。
眼界所及之处,体无完肤的战机、碎片与舰队残骸在宇宙空间漂浮着。这场破坏几乎是基拉一人所为。他已经极力避免造成过重的伤害,却像阿斯兰曾经指责的,那只是自我安慰罢了。要不杀一人而战,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期然地,他感觉自己好像体会过这股战栗。
基拉在记忆中搜寻,想起一架MS――扎伏特的那架Impulse。它单枪匹马地击沉了好几艘战舰,也击坠过他。
当时看见它作战的姿态,基拉觉得对方像是被鬼神附身了似的。
说不定,看在第三者的眼里,刚才的自己也有那种杀气
真在战斗。
巨大的黑色机体耸立在眼前,宛如一道墙壁。他非打倒这个敌人不可――为了结束战争。
坐在Destiny里,真使劲挥舞长刀。漆黑的装甲破裂、喷出火绒――
――不要――!
忽然听见一个尖锐的惨叫声,真往装甲里层看去。被他劈开的机体中,竟是一名娇弱的少女。
――史黛拉?
真凝视着火光熊熊的驾驶舱,全身的血液彷佛凝结了。那头柔软的金发被黑色血污沾湿,对着他举起的那只手也在淌血。
――真保护史黛拉
语不成声的责难。真举着长剑,一动也不能动。
为什么!史黛拉怎么会在这里!
我明明该保护她的!
脑中一片混乱的他正茫然呆立时,又看见一架蓝翼的MS翩然降临。
Freedom!――是这家伙!
真重新握好长刀,转向那架可恨的战机。
是这家伙杀了史黛拉!我要保护她――就得打倒这家伙!这个比我还要厉害、总是高高在上的杀人天使!
真笔直地朝向Freedom冲去,手中的锋刃猛然破入敌机的装甲――
――真!
一个熟悉的声音窜进耳里,真又是一惊。不知何时,眼前的白色机体消失,换成一架蓝色机体的Gouf。白光在眼底迸开。
阿斯兰!
他的绿色眼睁凝视着真,真也直视他,一面听着阿斯兰悲伤的语调。
――从你得到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人因你而哭泣了
是真握着刺进他胸膛的刀刃。热血溅湿了真的手,他死命地想抽回来,却怎么也放不开那把刀,只能看着利刀一寸寸没入阿斯兰的胸口。真发觉自己的手和刀子融合在一起,竟已不能分开。看着那双绿眼睛,真惊恐地嚎叫。
难以弥补的过失。
真
无法挽回的过去――
真!
在一阵猛摇下惊醒,真跳起来,一身冷汗。
噢啊
他害怕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密涅瓦的寝室,身旁还有一双担忧的眼神打量自己。
雷
原来是作梦。
真喘着气,低头望向双手。染满鲜血、化成了武器――刺中阿斯兰胸膛的那种感触逼真得教人恐慌,他大大打了一个寒颤。
你在呻吟。没事吧?
雷的平静声调,此刻听起来好温暖。
嗯。
是梦。那是梦。
史黛拉和阿斯兰的身影仍在眼底浮现,真胡乱抓了抓头,想挥去他们的影子,头上忽有一条雷抛过来的干毛巾飘下,抬头又见一瓶饮料递在自己面前。
谢谢
真接过瓶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来,雷就站在旁边看着。放下瓶子之后,真重重呼了一口气。
阿斯兰和美玲
他忍不住道出心中的脆弱。
被我
他杀了他们,这已经是个无法抹灭的事实。白天,他可以把这件事压在心底锁起来,但到了夜里,他总是无法不去想,无法不自责。
他们是敌人,是叛徒,真。
雷的声音落在冰冷的黑暗里。
这是不得已。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只是
真扯着嗓子叫道。
他们两个必须受到惩罚,但就因为命令、因为他们是叛徒――就为了这种理由,要真去抹消他们的存在,真办不到。
却听得雷又冷冷说了一句:
――你做的恶梦就那样?
真不禁瞥了他一眼,见他若无其事的走回他自己的床边。
早知道就由我去动手。你的心肠太软了。
这话听来带着冷嘲的意味,
――那就是软弱。软弱的人什么也保护不了。
软弱。
这个语汇令真愕然。那是他无法接受的性格缺陷。
他想要力量,他要比任何人都强。这也是他一路走来唯一的所求――他要一份能够守护一切的力量。
现在迷悯叉有何用?
能让史黛拉回来吗!能令阿斯兰和美玲复生吗?
为罪孽而懊悔又能如何?也许自己需要的是更坚定的信念。他要相信议长的话,在通向新世界的道路上冲锋陷阵,开创没有战争的天地,好让人们不再被杀,也不再有人被迫去杀人。为了这个目的,无论面对什么敌人,他都要战斗。
不是吗?
在这样的自问中,真却看见自己的双手仍在颤抖。
真?飞鸟于HeavensBase一战功绩卓越,获授与星云勋章。
在直布罗陀基地司令部举行的授勋仪式,有狄兰达尔议长和满座长官在场观礼。司令官将勋章别在真的胸前时,雷和露娜玛丽亚站在真的后方,两人的胸前也有金色的勋章闪闪发光。
恭喜你。这是第二个了吧?啊呀,真是杰出人才啊。
看见司令官微笑着伸出手来,真立刻上前与他相握。
谢谢长官。
再来是这个,要颁给真?飞鸟和雷?扎?巴雷尔。
议长从旁边走出来,拿出两个小盒子。见盒子里躺着发亮的FAITH徽章,真退后以为自己看错
议长!
真不由得惊呼,却见议长有点儿淘气地笑着说:
不服吗!
不怎么会!怎么会不服――只是
真紧张得猛摇头,却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一方面是自觉担当不起,一方面也是想起了某个曾经佩戴过这个徽章的人。
这是一个证明,表示器重你们的力量。
不知议长是如何看待真的迟疑,只见他微微一笑,直视着真:
希望你们务必将它视为荣耀,不要辜负这一刻的期许,今后仍能尽心尽力
不要辜负――这话微微刺痛了真的心。
这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会竭尽所能。
雷如此响应,态度沉稳。真想起他当时对议长说过的话。
――有我们在,议长。
从现在起,他们将代替背叛了的阿斯兰,成为议长的力量。
想到自己也该下定这样的决心,真毅然抬起头,自信十足地答:
我――啊,不属下也会努力的!
在将官们热烈的鼓掌声中,议长的眼角显出满满笑意。真抛开犹豫,从他的手中接下了徽章。
属下先告辞了。
仪式结束后,真和露娜玛丽亚等三人准备先行离开时,塔莉亚叫住了他,同他道贺。
恭喜你,真。
谢谢您。
真高兴的向她立正敬礼,那笑容比以前多了几分稳重,反倒是等在一旁的露娜玛丽亚兴奋起来,高声笑道:
真的好厉害哦,真。你拿第二个了耶!
年仅十六岁就得到两个星云勋章,又获授FAITH职务,这名少年正在累积他扎实的资历。只不过,塔莉亚无法坦然为他感到高兴,反而怀着复杂的心情目送少年们离去。她当然不是在嫉妒那孩子的成就――麾下将有两个部下与自己同格,或许会有点麻烦,但他们也将负起相对的义务,不至于干扰她的职权。问题是――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狄兰达尔的轻声细语:
你都一声不吭的也很吓人呢,塔莉亚。
告辞了。
塔莉亚只是斜眼向他一瞥,冷冷丢下这么一句,就径自走开了。没想到狄兰达尔似乎不打算就此结束对话。他追了上来,边走边说:
我知道,我给真和雷任命FAITH职务,你一定有话要讲的。
你放什么马后炮!
塔莉亚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我要讲的可多了,只是不想冲动说出口而已。你不想听就别来惹我,少在事后才问东问西。
她也不想这么冲,无奈一口气实在压不下去。狄兰达尔显得有些意外。
我怎么会不想听呢。
塔莉亚恨透他这种虚伪的态度,对他越是怀着爱情,越觉厌恶。
击坠阿斯兰?萨拉和美玲?霍克的事,你也别以为我已经接受了。
尽管整件事已经在书面上告一个段落,不再被人提起,而狄兰达尔也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骗过了真或雷那样单纯的孩子们――好像全世界都随他摆布一般。但塔莉亚可不希望他也把自己当成了那么好骗的人。
阿斯兰和美玲是间谍,塔莉亚打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相信这种说法,只有真和雷两个傻小孩――个性单纯又率直,就是容易相信人,几句恭维和礼遇就能让他们上勾,做狄兰达尔的战斗工具。塔莉亚也不喜欢他用这种方式对付小孩,只是知道当时情况必须如此。她才没有多嘴而已。
唉呀,早知道啦。可是――
经她这么一凶,狄兰达尔着急地想辩解,但他瞥见走道对面有个军官快步跑来,只好把话吞下。
议长!
什么事?
狄兰达尔转过头去,见那名军官慌张地报告:
我们找到罗德?吉普列尔了!是卡潘塔莉亚情报部传来的消息。
卡潘塔莉亚?
塔莉亚不由得竖起耳朵,一时也忘了她要给的建言。原以为悄悄逃离Heaven'sBase的吉普列尔应该会跑去巴拿马或维多利亚,想不到却是往卡潘塔莉亚方向。
那,他在哪里?
狄兰达尔问道,军官便将刚收到的资料交给他:
在奥布。
附在资料的照片里有塔莉亚也见过的熟面孔――那两个与吉普列尔相对面的人――竟然是
塔莉亚更定睛打量去。
那是赛兰父子。奥布的重臣――乌纳特和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