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难得进行得这麽顺利——」
灵异之夜过去后,回到修史的房间,鞠奈在化妆台前撑着脸,嘟起一张嘴拼命发牢骚。
她以调查学校鬼魂传说的名义说服大家参加这个试胆大会,结果莲因为害怕的程度突破临界点导致精神错乱,最后以一团混乱收尾。
莲在恢复理智之后,和雪乃以及不知为什麽练习钢琴的途中突然睡着,然后半夜又莫名其妙挨了一记过肩摔的丽美老师,把鞠奈狠狠地训了一顿。
「老师会那样子跟我又没有关系,为什麽也要挨骂?」
「事情变成那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自己闯下的祸当然要自己去收拾。修史就算要帮她说话也不知从何帮起。
结果到头来,学校里面到底有没有闹鬼,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不过入侵校园的可疑分子可能还潜藏在某些角落,因此修史原本正打算跟总部联系一下。不过鞠奈偏偏就挑这个时候跑进房间,拉拉杂杂地跟他抱怨了将近一个小时。
不管她再说些什麽,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怎麽看都是鞠奈本人;她自己却满不在乎,一直针对这次的陷阱做检讨,并且不断向修史大吐苦水。
「我说鞠奈啊,差不多要到晚餐时间罗……」
「啊?现在跟我提晚餐?难道妙子小姐不愿意听我说话吗?我一点都不饿!可恶.既然这样.下次我一定要设计更恐怖的东西吓死她!」
「有必要为了那种事情生气吗……?」
「什麽『那种事情』啊!要不是妙子小姐你把手电筒丢过来,莲小姐就会继续抖个不停,雪乃也会跟着——然后我的计画就会成功了!」
「真的有那麽顺利?」
这时修史放在床边的黑色通信器突然发出哔哔哔的声响,他赶忙一把抓起。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真——是的,还以为你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呢……」
他倒是觉得鞠奈想说的东西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了。
修史本来打算先到房间外面再与总部进行联系,不过鞠奈似乎是觉得自讨没趣,自己先行离开了。毕竟这里还是修史的房间,鞠奈那样做是比较正确,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待会见罗,鞠奈。」
修史特地展现出一个笑容,但鞠奈丝毫不领情,关上门时有点故意特别用力。
「被讨厌了吗……?」
他不解地自个问着,并开启通讯器电源。
「护盾九号,发生什麽事了吗?这次的回应有点慢喔——嗯,还是叫小妙比较好。」
出现在画面上的人依然是那个满脸胡渣的「课长」,也就是神崎恭一郎。
「别再那里小妙来小妙去的……刚刚是因为有人来拜访。」
「喔~~这样啊。就算已经招了供,还是愿意把你当朋友看待。这种友情实在是太伟大了,非常好!」
课长非常满意地笑着。
「什麽招供啊……总之,目前没有什麽特别大的麻烦,有什麽事情吗?」
「嗯,我们好不容易让那对姊妹吐实了。」
他的笑脸一转,神情立刻认真起来。
「那麽?」
「跟我们猜的没差太远,她们是『佛朗克斯』的成员。」
「佛朗克斯!?」
这四个字让修史的全身瞬间僵硬。他过去曾经听过这个团体,同时也是最不想要在这里见到的。
「他们的事情多少有听说过吧。还有一个坏消息就是,春日崎雪乃和桩原莲的暗杀任务可能是分别交给不同的人去执行。」
「…………」
佛朗克斯——
这是个以希腊为大本营,从抢夺丶复仇丶杀人丶到恐怖活动等,几乎所有的非法行为无所不包的组织。过去修史在研习阶段时,就听说了他们是多麽的惨无人道丶令人间风丧胆。没想到现在已经将触手伸进日本,而且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关于详细的情况我们也还在调查当中,不过春日崎雪乃会成为目标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卷入遗产继承的纠纷;而桩原莲则是被她父亲的政敌视为眼中钉的样子。」
「不可原谅……她们两个人明明没有直接关系,就这样被牵连进去……」
单纯因为其他人的私利就得被剥夺宝贵的生命,这种事情简直是岂有此理。
虽然修史还算是个新手,他一样有身为护卫的尊严。即使赌上这份尊严,也下定决心要保护那两个人到底——他不自觉地用力捏紧通信器。
「喂喂喂,别把机器弄坏啦。看你眉头皱成那个样子,真是浪费了一个美丽的脸蛋——」
课长看修史一副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的样子,稍微调侃了几句。
「抱歉……」
「但你那表情不错喔!看来这个任务是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他放心似地露出了笑容。
「这是当然的,即使要以我的性命为代价。」
修史也再次表明了他努力到底的决心。
「那可不行啦!要是小修你真的发生什麽万一,教我怎麽活下去?」
实在不能不佩服这位课长表情变化之丰富。看到他耍起性子来,修史觉得又好气又好
笑。
「我明白了,课长,我不会这麽简单就死掉的。更何况这也是和雪乃小姐的约定。」
「那样就好。不过修史啊——总觉得你去了那里以后,没有变得比较像个淑女,反而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呢……言归正传,我们总部这里也针对佛朗克斯,加强了支援的层级。」
「了解!」
「唉~~,说过多少次了,应该要回答『我知道了,爸爸』才行啊——好啦,就好好加油吧。祝你顺利。」
课长似乎有些气馁;不过在他轻佻的言语背后,修史看到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父亲。
「是!那麽我结束通话了。」
修史放下通信器后,对着镜子双手摆出应战架势。
「来吧,我来当你们的对手!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输的!」
他有力地挥了几个拳头,发出咻咻的声响,然后又继续练习伏地挺身和仰卧起坐。
虽然无从得知敌人会采取什麽样的方式袭击,在那之前,他必须好好把自己锻炼得更强,以应付各种可能的情况。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喝啊!加油!」
这是现阶段他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唔……」
这是隔了一天发生的事。揭开幕后的黑手固然激起了修史的干劲,现在他却发出沉吟。
原来在上课的时候理事长突然找他过去,一进办公室便看到理事长面色凝重地等着他。
「看来事情非同小可……」
从理事长的表情也不难猜出绝对不是什麽好消息。
垂着头犹豫半晌后,理事长才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纸。
「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了这样的信。请你先看一下……」
修史接过那封信,发现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灾难即将降临圣德蕾莎学院。』
「这是在恐吓吗?」
对于他的问题,理事长十分痛苦地点了头。
「如果只是这个样子——」
「没有错。可是就在刚才,又有一封信寄到这里。」
第二封信上同样只有一行字。
『解除她们的护卫,把保镖赶走。』
「嗯,这些是对方的要求?」
「不,你再看看信封里面。」
修史照着理事长的指示检查信封,看到里面还有一些碎纸片。
「这又是什麽?」
「拿出来看看吧。」
他把纸片倒在桌上,像是拼图似地重新排好。最后出现的东西让他不由得发出叫声。
原来是一张被剪得支离破碎的相片。
「怎麽……!?」
照片中的人物是鞠奈,她在修史房间发牢骚的样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拍下来了。
「鞠奈!?」
修史震惊地倒抽一口气。
接在雪乃和莲之后,难道连鞠奈也成为暗杀的目标了吗?
「这已经不只是威胁,而是摆明下战帖了。他们寄这个东西过来,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再插手下去,鞠奈的性命也将会不保。我这样说没错吧?」
理事长再次点了点头,用相当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因此,我希望鞠奈的护卫工作也能够麻烦你……」
这就是修史一直低声沉吟着的缘由。
「这个嘛……」
正因为对象就是鞠奈,如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当然会一口答应。再说,被敌人要胁别多管闲事,他也不可能跟着照办,就这样把被盯上的人丢下不管。
修史闭上眼睛深思。
「就当作是我的请求……」
他很清楚如果保护的对象增加到三个,集中力和注意力会更加分散,导致无法彻底兼顾每个人的安全。
「虽然我也希望可以……」
「我知道这样很强人所难,不过贵社也已经告知了他们将采取的支援措施。」
「真的吗?您说支援?」
理事长点头表示肯定。
「这麽说也是。对方组织可不是什麽等闲之辈,再加上新的猎杀目标,上司应该也正思考着因应对策……我明白了,我愿意接受这项委托。」
听到这句话,理事长低下了头,紧紧握住修史的手。
「万事拜托了,请你好好保护那孩子……」
修史眼前这个屈着小小身子的人,已经不是一介千金学校的理事长,而是以一个担忧钟爱孙女安危的祖母身分,来寻求他的帮助。%
「请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这时理事长才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太感谢你了。另外,也希望你不要向她说——」
「这点也请放心,我不会做出这种只会徒增困扰的事来。」
修史跟理事长要了那张威胁信后离开办公室。才踏出大门,他就吁了一大口气。
「做得到吗?不对,我当然要做!」
他高举拳头大声地为自己打气,不过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看到这番举动,似乎都吓了一大跳。
「啊,没有……」
他连忙挥挥那只高举的手,像是在说没有什麽事情,要大家赶快走开。
可以确定的是,要保护的人又多了一个,接下来的下作量只会变得更大。
而且新增的对象还是新城鞠奈……
再加上敌方似乎也掌握了修史他们那些护卫的一举一动,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了解到什麽程度。
反正现在不论说什麽,尽快做好准备才是最重要的。修史不打算回教室,改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虽然很不想用到这东西……」
手枪枪身的冰冷触感渐渐在修史的掌中扩散开来。为了抑止这股寒意,他更加用力地握住拳头。
这次的对手并非普通的杀手,而是个纵横全球的犯罪组织。如果他们有那个意愿,这间学校会沦为战场也说不定。
修史端起手枪,稍微摆出瞄准的姿势。
这次的情况跟演习不同,目标物可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也完全无从得知敌人会以什麽样的方式进行反击。
他对准一个假定的目标,扣下扳机——
没有子弹的手枪发出铿地一声空响。
「!』
修史突然感觉到门外有人,于是把枪握紧,轻轻地靠近房门边。
「是谁?」
「我啊,是我。』
门外传回一句从容不迫的回应,跟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形成强烈对比。
修史顿时感到全身一阵无力。他打开门,看见有里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你好啊!」
「笨蛋!我还以为会是谁呢!至少也敲一下门吧!」
「你正在练习射击喔?好啦,跷课的妙子同学——」
有里一面咯咯地笑着,将右手伸了出来。
「妳自己不也一样?还有,这只手是要做什麽?」
修史狐疑地看着她突然伸到面前的手。
「就是握个手啊,你还没收到消息吗?」
「什麽消息?」
「哎——哟!」
有里拿起床边的通讯器扔给修史。
「你自己找你那个爸爸问问看。」
「别这样叫他!」
修史照着有里所说的话,和总部进行联系。
「咦,现在不是应该还在上课……难道说,小修你把课跷掉跑回来了?怎麽可以学坏呢!」
那张气唿唿的胡子脸快塞满了整个萤幕,不过修史不打算争论下去。他已经可以预见,一旦在这件事情认真起来,后续衍生出来的话题可会没完没了。
「对,没有错,我是跷了课。这不重要,刚才我从理事长那里听说……」
「喔?她已经跟你说了?那我就不多赘述,的确就是那样。」
「不是!我是从她口中得知AIGIS有增派支援这件事。」
「喔喔,那个啊。」
课长抚弄着下巴的胡子,似乎是觉得修史提的事情没有很重要。
「穗村有里应该也在那里吧?这次我们要跟她所属的组织密切合作。因为情况看起来不太妙喔!」
「那麽,有里就是——」
现在修史总算明白有里要跟他握手的意义了。
「没错,之前我们也合作过,不过这次可是组织之间认可的喔!就多多指教啦!」
有里再度伸出她的右手。
「就是她喔?我们那里没有其他的人来吗?」
「嗯……实在很不巧,为了这次佛朗克斯的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派去各个地方了。虽然说也是可以花些时间调一些人力到你们那里啦……」
「那样不就太慢了!」
「所以就多包涵一下,跟那位同样干练的有里一起好好努力吧!不过啊,你们可别努力到犯规的地方去喔!」
修史二话不说将通话切断。当下他有一股把通信器捏得粉碎的冲动。
「笨蛋老爹,我这可是赌上了性命耶……」
他重重地坐到床上。虽然刚才课长一副开玩笑的口气,但总部的确也处于相当紧急的状态当中。
「就算人手再怎麽不够,也不用——」
「喂喂喂,难道对象是我就不愿意做了吗?」
有里开始生气了起来。
「没有啦,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非常感激妳的帮忙,只是满担心光靠两个人的力量,究竟能不能好好保护她们。」
在无法掌握敌人身分的情况下,区区的两名护卫怎麽看都觉得战力相当不足。
「堂堂一个如月修史,难道就要这样失去信心吗?快点打起精神,拿出你的自信来!」
修史被有里大力地往后背一拍,差点就要往前栽过去。
「管它是保护的人变成三个,还是面对百人大军,都要能在谈笑间让敌人灰飞烟灭,这才是我们的女装护卫˙如月修史不是吗?」
「我才没有妳说的那麽有豪气呢。而且别叫我女装护卫!」
有里试着要激励修史,但他说话还是没带什麽干劲。看不下去的有里索性抽出藏在脚边的刀,高举到修史的头上。
「那你就在这里了断吧!嘿呀——!」
就在刀子快要砍到修史的前一刻,他赶紧往前翻滚,抬起头看着有里。
「妳要做什麽!」
「这里可不需要你这种灰心丧志的人!」
「什麽!」
修史跳到床上,一手抓起枕头便往有里扔了过去。
「嘿!」
他再利用床垫弹力跳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看准有里把枕头挥开的空档,朝她的正面飞去要补上一掌——
「喝啊!!……啊……」
结果不知为何,他的手却碰到了有里那还不算很伟大的胸部。柔嫩的触感让他顿时全身僵硬了起来。
「呀啊!」
有里尖叫一声,反射性地将伸出的右手甩到修史脸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
「你想做什麽!」
修史按着发麻的脸颊,拼命地鞠躬道歉。
「抱歉抱歉!本来是要对准妳的脸,并不是想要攻击胸部……而且妳也不断在移动,所以角度可能没有抓好……不过我干嘛还要跟一个先拿刀攻击的人道歉啊!」
「真是的,竟敢趁乱偷袭……」
有里鼓起一张脸生着气,不过两颊却相当地红。
「看你这样应该没事了吧?还以为你真的就这样消沉下去了呢。」
「妳就是为了确认,才特地抽出刀来攻击我?」
「是啊……总而言之,接下来我们就好好地看着那三位吧!」
「也只能这样啦。」
「再说,你的身分提前曝光反而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呢。现在要跟雪乃和莲说明事态也容易多了。」
「的确……讲难听些,就是以后要利用那两位会轻松不少,对吧?」
「没错。所以你用不着什麽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现在我们可是伙伴喔!好啦,先这样。我要回学校上课了。」
有里轻轻挥一下手,离开了房间。
虽然有里帮助他的方式满激烈的,不过确实也将修史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啊——」
这时,他突然感到鼻孔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落到地上形成一个小红点。
「咦?」
滴答丶滴答……鼻血开始涌了出来。
「怎丶怎麽搞的!?」
修史赶紧伸手抽起床边的卫生纸,卷成条状将鼻孔塞住。他一面摸着自己的脸颊。
「该不会是,有里刚才的那一掌……?」
那个巴掌似乎打得太准了点;就算不是,威力依然相当惊人。
「比起这个——」
他的手触碰到有里胸部时的记忆突然重现在眼前。
就算隔着一件衣服也可以感受到,没有类似的东西可以比拟的独特柔软触感。
「看来我还是不够成熟啊……」
修史一直盯着那只右手不放。
一回想起有里因为难为情而赏他一巴掌的表情,鼻血便又汨汨冒了出来。
「我也真是……」
他体认到自己还需要更加磨练才行。
随后修史唿叫同样在学校卧底的AIGIS后勤人员,中西里绪,请她将理事长收到的威胁信函送至总部。
「总部那里的人力真的相当吃紧呢,我也差点就要被调去其他地方了。」
里绪说话时依然维持着那张扑克脸。
「千万不可以弄丢喔,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倒是你——」
「我怎麽样?」
「请好好加油罗!」
「咦?」
万万没有想到有里会贴心地说出这种打气的话,修史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过有里随后便匆匆离开房间,消失了踪影。
「她也会说这种积极的话啊,这可是头一遭呢。」
他再次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
修史将枪收进枪套内,准备回学校去。他先绕到鞠奈的教室看看情况。虽然对方也是个专业杀手,应该不致于公然在课堂中进行攻击,那样子行迹败露的风险太高了。但反过来想,他们就是冲着这一点来也说不定——修史一面考虑着各种情况时,双腿已经自动往鞠奈的教室走去了。
他躲在走廊偷偷观察教室内的样子,没有发现到什麽异状。
「这也是当然的。要是真有什麽事,我也不可能这麽悠哉地站在旁边看罗!」
修史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同时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鞠奈。
上课时的鞠奈看起来相当专心,还常常举手发言。
「想不到还挺认真的嘛——」
她专心听课的样子,实在很难跟那鬼灵精的个性联想在一起。
修史顺便看看鞠奈周围的几个位子,把自己假想成杀手,模拟那种情况下他会选择从哪里丶采取何种方式进行攻击。
不过也有那对姊妹的前例,杀手不是从外面进来,而是早已埋伏在校园当中。相较之下这个可能性还来得高些,可是以现行保全体制而言,实在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应付。
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在整件事情落幕之前,把鞠奈她们统统隔离起来,断绝跟外界的联络。不过这也要看她们愿不愿意。既然这样,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也只剩下主动出击丶先发制人这个选择了。但还是有问题存在,那就是如何分辨出敌人?
(结论还是只能等待敌人采取行动啊……)
护卫顾名思义就是处于被动的一方;相对地袭击者则是能够活用一切的手段及各种可能。负责护卫的人在这方面就显得比较吃亏。
修史在心中咀嚼着这个想法,一边靠在走廊侧的窗边静静盯着教室。
「嗯?」
他突然感觉附近有人,头往四下转了转。
「大姊姊?妳在这里做什麽?」
他把视线移到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见樱庭优拿着手帕,讶异地站在那里。
「是来参观我上课的样子吗?嘿嘿,怎麽可能呢。」
优和鞠奈是同一个班级,明明就在上课,她怎麽也会出现在走廊呢?
那条手帕便是答案。
「喔,原来是去洗手间啊……一
「是的。」
优也贴到修史身边小声问道。
「那麽大姊姊又为什麽会在这里?」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个啊,欸……因为有些抚子会的事情想要找鞠奈……我挑上课的时间来,好像很不聪明呢——」
「这样啊……」
修史编了个很牵强的理由,对眼睛张得更人的优笑了笑,便赶紧回去自己的教室了。
按照今天修史这个样子,就算有里再怎麽帮忙,护卫工作仍然是前途堪虑……
一日的课程结束后是晚餐时间,修史到餐厅去吃自助餐,同时努力想找出个合情合理的护卫方式。
(将她们隔离到学校以外的地方?不成,那样恐怕只会更危险。看来还是要她们待在宿舍别踏出去比较可行……)
他的心思几乎都放在这件事情上,所以食物吃起来似乎都没了味道。
「看你的眉头又皱成一团了,这样脸会变得很吓人喔!妙子。」
有里发现修史的踪影,便坐到他的旁边。
「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你应该要再放松点。太过逞强也是不行的。」
修史想起他刚来这里不久,就被有里这样提醒过。
「啊,是啊,我知道……」
他嚼着食物,一边点着头。
「吃东西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啊!像你这样愁眉苦脸的,小心被她察觉到喔!」
「对喔!……不过——」
「没有什麽好不过的,不过就是多一个要保护的人罢了!」
「但风险也相对地提高了。」
他也很清楚自己应该要融入这个环境,表现得像这间学校的学生,以此为基础进行任务。但他还是常常一不注意就专注工作过头,变成有里口中那张会吓到人的样子。
「嗯,所以先来看看我们要怎麽轮班。」
「妳看起来好像很兴奋呢……」
「我们可是要大干一场呢!当然得打起精神才行。」
「大干一场?所以又得上刀山下油锅了是吧。」
有里把晚餐摆到一边,将带在身上的报告纸摊开到桌上。
「这是我们所用的护卫手册,不过你可能不需要用到吧?」
「妳这样大刺刺地放在这里,要是被有心人士看到该怎麽办?放轻松也该有个限度吧——」
「安啦!别人只会觉得我们这对要好的同班同学是在一起吃饭。」
确实如她所言,旁边的人顶多也就认为他们是靠在一起讨论功课。
话才刚说完——
「你们的感情真是融洽呢!」
碰巧路过的设子凑入两人的谈话。
「咦?是丶是这样吗?啊不,我是在……欸……教妙子上课的东西啦!对,没错。」
「帮我上课?」
修史还没会意过来,有里先赶紧用手把桌上的纸遮住。
「不是立刻就被发现了吗……」
修史用设子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吐槽了一下。
有里对这份新的任务似乎有点兴奋过头。照这样下去的话前途的确相当令人担忧……修史一面朝设子微笑,心里一面这麽想着。
「这样子啊,那我就先不打扰两位了……」
设子离开后,有里唿地一声吁了口气。
「真是千钧一发啊,差一点就要被看到了呢。」
「所以要妳别带这种东西来不是?太过放松也是有可能发生问题的。」
被修史念了几句的有里显得有些悻悻然。
「而且被别人看到我们靠这麽近,妳不会担心身分跟着曝光吗?要是两个人都被打败的话可就没戏唱啦!」
「是啊,专家的意见一点都没错……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成为伙伴,本来还想要好好努力一番的……」
她也偷偷不让修史听到地小声发出抱怨。
「什麽?最后那几句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楚。」
「没什麽!真是抱歉啊!」
有里明显摆出不悦的表情,开始吃起盘子里的食物。
他们两个只要其中一方遭到歼灭,任务即告失败,届时要保护的三个人也就跟着不保。修史决心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口饮尽杯子里的水。
这时,似乎有人正盯着两个人看。
「咦?」
有里也注意到了。她握好手上的叉子,以便随时朝对方射过去。
那道视线就停在他们背上静止不动。
如果是认识的人,大可走过来打招唿,对方却是动也不动。
「的确有人……」
有里点点头。
修史放在餐桌下的手也握紧拳头,为可能的情况作准备。
「我数到三,就一起回头。知道吗?」
「嗯,可是现在人这麽多……」
「这样的话……」
「如果是敌人,我们就假装很自然地把他带去没有人的地方,控制住行动后再问话。」
「如果不是敌人呢?」
有里将握紧叉子的手藏到桌下。
「那就笑笑地敷衍过去吧,别忘了还要淑女点。」
看来敌人是想要先从身边的护卫开始下手。
修史的掌心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怎麽做才能顺利逮到对方,又不引起大家的怀疑呢……?
「一——」
有里好像也相当紧绷,她用力地咬住上下两排臼齿。
「二——」
修史稍微将身体抬离座位,有里也跟着照做。
「三——1」
有里一声令下,他们立刻迅速地往回头看。
「啊……」
「怎麽……!?」
很可惜,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什麽可怕的敌人,且是一个相当熟悉的面孔。
那个人的周围散发出强烈的怨气,用非常怨恨的眼神勐瞪着修史他们。
「鞠丶鞠……」
「晚安啊,鞠奈。」
两人立刻照之前沙盘推演的模式,用略显做作的笑容朝鞠奈挥手打招唿。
「……两位的感情可真好。」
鞠奈的表情没有起任何变化,继续不断盯着他们。
「妳的脸看起来好阴沉,有什麽事吗?」
「就丶就是说啊!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餐——」
「不需要。」
「这样啊……」
修史开始后悔,当时应该好好听完鞠奈恶作剧没有成功的抱怨,这样她的心情应该就不会这麽差了。不过好在躲在背后的并非敌人,修史安心了不少。
「妙子小姐。」
鞠奈大步走向两个人的座位。
「什麽事吗?」
「晚餐后到我的房间去。就先这样。」
她抛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餐厅。
两人目送鞠奈走出去,才总算解脱似地松了一口气。
「哎呀〡还真是紧张,我都直冒冷汗呢!」
「但是看鞠奈那个样子,事情恐怕没那麽简单……」
「反正是要保护的对象,你就去看看吧。」
「去是一定得去啦,但应该不会又是她的恶作剧,或是要听她怨东怨西吧……」
一想到曾经被弄得满身是粉的样子,修史突然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
「那也是工作的一环啊!好啦,既然吃完了就赶快过去!」
有里拍着修史的背不断催促他。
「那妳会去吗?」
「我就不必了。先去拿些甜点罗!」
她像是要避开这件事情,迅速地站起身往放甜点的大桌子走去。
「竟然把事情丢给我……」
修史感到万般无奈,清光了盘子里的食物。
「我是妙子,要进来罗。」
他连敲门都省去便直接进入房间,看到鞠奈等候多时的脸比在餐厅看到时还要臭。「真——慢!」
「因为和有里有点事情……那麽,妳找我有什麽事?」
鞠奈盘腿抱胸坐在椅子上,表情像是刚香了一堆苦瓜。她翘了翘食指示意修史过去。
「啊?」
「过来。」
「妳就先说是什麽——」
「不要多问,来就对了!」
她不耐烦地要修史加快动作。
修史带着一丝不安,慢吞吞地走近鞠奈。
「哈!」
鞠奈出其不意地朝修史挥了一拳,不过被他轻松地躲开。
「你这个下仆怎麽可以躲来躲去的!」
「谁叫妳突然……」
修史正打算解释,不过鞠奈不死心地揪住他的头,用力拉起他的头发。
「好痛好痛啊!我这长发会被扯掉啊!」
「嗯?这不是真的头发,是假发?」
「那个时候妳也有看到吧?而且请不要那样称唿!」
他不断挣扎着扭动身子,才总算幸免于难。
「假发啊……真想好好看一下掉下来的样子呢——」
鞠奈唿地一下,将手中残留的几根头发全部吹走。
「虽然只是称唿上的不同,不过请不要这样叫它。」
修史重新将他的长发戴好。
「妳就是想拉一拉我的头发,才把我叫过来的吗?」
鞠奈摇了几下头。
「不是。因为我有事情想拜托妙子小姐——不,应该说是修史。」
「拜托『修史』?」
听到自己突然被用本名称唿,他不自觉吓了一跳。
「对,有一点事情想要你帮忙。」
「帮忙吗?如果是在我的能力范围……」
如果要保护的对象在一起,这也是比较好的方式。修史看了看鞠奈。
「其实,今天晚上本来想到外面去玩玩,可是修女竟然说现在暂时不能夜间外出!然后我就被赶回宿舍了。真是!」
「这样啊……嗯?」
他突然想到这里根本就禁止学生晚上出去,被抓到的话可是要重重处罚的,所以也就没有什麽要看学生手册检查身分这回事。不过按照鞠奈的说法,听起来她好像从以前就常常在晚上偷熘出去。
「那——也就是说……」
「是我的话就没关系。」
鞠奈不等修史说完便接下去。
「为什麽?」
「我问你,这间学校的理事长是谁?」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得意地抬起下巴。
「喔——是这样子啊。」
「没错,就是这样。」
身为理事长的孙女总会有一些特权,鞠奈会常常跑到外面去似乎就是靠着这一点。不过现在既然成了敌人的目标,自然不能再让她做出这麽危险的事。
「之前都还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她们却用什麽很危险之类的理由……呜……一想起来又开始生气了啦!」
修史稍微往后退几步,以免鞠奈情绪失控又要来拉他的头发了。
「先冷静点,鞠奈……」
「这是要我怎麽冷静!」
如果现在直接把事情讲明,告诉鞠奈她也成为暗杀的目标,事情肯定会轻松不少。不过一旦说出来了,也可能会增加她的不安;而且修史也跟理事长讲好过,要保守这个秘密。
「呜呜呜……可是妙子小姐,今晚人家已经预约了三星级名厨的晚餐耶!这样下去的话——」
「三星名厨的晚餐?妳什麽时候预约的……」
他看见鞠奈身后摆放的桌上型电脑,立刻得到了答案。
「上网预约吗?现在的生活还真是方便呢!」
鞠奈点了点头。
「所以修史,你也算是个高手吧。既然能够偷偷潜进来,要熘出去应该也小事一桩不是?你去把保全系统解除,切掉宿舍内的断路器,然后再用夜视镜穿过树林走到大门——喔对,绳梯最好也准备一下,那样就可以爬过高墙出去。」
「我才不是什麽偷东西的高手……对了,这种事情妳也满清楚的呢。」
听她说了这麽长一串,修史颇为惊讶。那些大概也都是从网路上看来的吧。
「咦?妳没有这些东西?」
修史身上携带的物品,比起绳梯和夜视镜可是危险得多,他觉得还是先不说为妙。
「大厨师的料理当然很棒啦,不过学校餐厅的菜也很好吃喔!现在去的话应该还有……」
「才—不—要!我—想—出—去—吃!」
鞠奈使起性子大力甩着头,两只手不断拍打桌面,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孩。
「伤脑筋……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要怎麽样?你要做菲力牛排给我吃吗?」
「啊?」
「前菜是生火腿配鱼子酱,还有法式田螺!好想吃田螺〡所以妙子小姐,就拜托你快点做吧!」
乍听之下修史完全不懂她在说些什麽,不过大概猜得出都是些很高档的料理。
「可是之前烹饪实习的时候妳也有看到吧,那些东西我根本做不来。」
修史在想鞠奈该不会忘了他和莲进行料理对决时,两个人最后端上桌的,实在很难让人想像是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我不要听你找藉口!我现在肚子很饿!赶快做出来就对了——!」
「嗯……那……」
现在跟鞠奈说什麽都已经没用。修史只能先尽量安抚她,但还是想不到什麽好点子。
「既然决定了就快去做给我吃!动作快!我的耐心有限喔!」
鞠奈的命令一下,修史像是被赶出去似地,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
只要身为人类,就会有办得到跟办不到的事。对修史而言,他办不到的事情就包括料理,特别是高级料理。
「真头痛啊……」
他决定先回房间一趟,和总部联络看看。
不过今晚出现在萤幕上的不是那张胡子脸,取而代之的是永远扑克牌表情的里绪。
「咦,课长呢?」
「因为敌方组织好像有所行动,课长出差去了。」
「总部那里也一团乱的样子呢……不然妳也可以啦,现在有紧急事件,麻烦妳尽快把我说的食物准备一下送过来,有黑栗牛排丶熟火腿丶鱼脂酱丶还有什麽螺的……反正是一种蜗牛料理啦。拜托了。」
「啊?」
表情没什麽变化的里绪听到这麽一长串,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你要的是菲力午排丶生火腿佐鱼子酱,然后那个蜗牛料理是指法式田螺吧?简单说就是要把这些菜送过去。」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好像在问「你到底在说些什麽啊」?
「对对,没错!」
「我的身分是AIGIS的后勤人员,并不是一个厨师。」
「麻烦妳想想办法。」
「不可能。」
交谈至此,有里结束了通讯。
「可恶,真是无情!这也算是在工作耶!等等……接受别人的无理要求也是工作吗?好啦随便,得先想出个办法才行!」
修史扔下通讯器,决定去一趟餐厅。
再度踏进餐厅的时候已经不见半个人影,收拾善后的工作早就结束,所有的灯光也全都熄灭了。
修史偷偷熘进烹调区看了一下,毕竟他连道像样的料理都端不上桌,所以也只能对着堆积如山的食材干瞪眼。
「黑栗牛排跟法式蜗牛要从何找起啊……」
他在受训阶段的时候,曾经学过如何利用调味料制作出炸弹;但如果要做出一道菜,可就完全不会了。
如果要来这种地方进行任务,也应该先传授他几招最基本的厨艺。不过AIGIS里面好一像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他也只能摇摇头,放弃这个念头。
那麽,现在该如何是好?
「哎呀,是妙子小姐吗?妳在这里做什麽?」
正当修史在一堆食材当中东挑西选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背后唤了一声。
听到叫唤的修史回过头去,看见设子满脸疑惑地站在那里。
「因为我被吩咐要做几道料理……那麽设子小姐为什麽会在这里呢?」
「我是听见奇怪的声响才走进来看看的,然后就发现妙子小姐妳……」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修史对她弯腰道了个歉。
「对了,妳是要做什麽样的料理呢?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喔!」
设子的这番话让修史大为振奋,他甚至还得按住胸口避免心跳变得太快。
修史进入这所学校以来认识的人几乎一个比一个怪,在这当中设子可算是唯一一个气质端庄,称得上是淑女的人。如今设子愿意帮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朋友。
「真的可以吗!?」
「嗯,虽然我也不是非常擅长,不过两个人一起的话,应该可以做出什麽来才是。」
「嗯,是啊。」
能够和他崇敬的设子一起下厨——原先只是鞠奈相当任性的一个命令,结果产生这美丽的错误。修史的干劲一下子全上来了。
「那丶那麽,就麻烦妳了!」
修史再次鞠了个躬,设子也微微一笑,一面卷起袖子准备开始工作。
有了设子的帮助,他相信就算没有办法百分之百达成鞠奈的要求,至少也还能做出差不多的东西。
再想到可以和设子独处一阵子,他觉得无比地幸福。
结果——
「呃,这个是……」
过了几十分钟,修史盯着眼前的焦黑物,不知该说些什麽。直到几分钟前那都还是块牛排肉,但现在却成了一堆黑炭。
「不应该这样子啊……」
不知是火力太强,还是从一开始就有地方搞错,修史又捅出了和当初烹饪实习一模一样的篓子。他最大的错误,应该在于把主菜交给设子来弄。
万万没想到她的厨艺竟然好不到哪去,甚至可以说是比修史还糟糕。虽然她看起来一副很会做菜的样子,但那或许真的就只是个表象。
除了那块变得焦黑的肉,旁边还有一块同样已经面目全非的失败品。
如果把这样的东西拿去给鞠奈,后果实在是不敢想像。
至于设子本人,她刚刚说要去做配菜用的沙拉,不过等了半天都不见她有任何动作。
「那个,设……」
「现在先别跟我说话!」
设子正打算将甘蓝菜切成丝,她握菜刀的手却没什麽动静,只是小小地颤抖着。
「要切成丝的话,一定得将这绿色的东西切得跟线一样细……」
她不断地喃喃念着。
「设丶设子小姐,请冷静些!那只是打比方而已,妳感觉够了就可以停了。就大方地切下去——」
手上还拿着菜刀的设子转过身去,刀锋就直直对着向她说话的修史。
「哇!别丶别砍我!」
修史往后退几大步,紧张地拼命挥手。
「我丶我知道!所以请先别和我说话!……」
设子放下菜刀,做了几个深唿吸。
「好,再来一次——」
这次她的动作像极了砍柴,握住菜刀的手从头顶高高落下。
「且慢!青菜那样已经可以了!而且时间也已经不够,我们就这样赶快上菜吧!」
高举菜刀正要挥下去的设子听到修史的声音,突然停住不动。
「啊……这样吗?」
她的手缓缓垂下,再度松了一口气。
「作菜还真是不容易呢!」
「是丶是啊……」
设子微微笑了一下,修史也挤出个僵硬的笑容作为回应。
后来修史以还要善后为理由将设子打发回房间,他则独自一人面对这般惨状频频叹气。
「怎麽办啊……」
要再重新做一次吗?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就不用这麽辛苦了;而且要是再拖下去,鞠奈的情绪可能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哈啊!」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迅速从餐具柜里拿出一个碗公。
「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
「妙子小姐,妳终于回来啦!」
修史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房间,鞠奈也笑盈盈地等待着。不过下一秒她的嘴角立刻沉了下去。
「咦?」
她点的豪华料理应该要有托盘在底下盛着,或至少也该用大盘子装好,然后双手捧过来,但是她只看到修史用单手端着一个大碗。
「喂,妙子小姐——」
「来,请用!」
修史得意地将盖子掀开,出现在碗里的是一团看起来黏唿唿的黄色物体。
「这是什麽……?」
不论用多宽容的想像力来看,都很明显不是鞠奈当初所点的料理。
「嗯?完全没有概念吗?」
虽然碗中冒着热腾腾蒸汽的东西看起来也很美味,但鞠奈怎麽看都是个没见过的食物。
「这哪里是菲力牛排丶鱼子酱跟田螺了?」
修史察觉到鞠奈的怒气值正一点一点地增加,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自信。
「的——确!所言甚是。想必鞠奈小姐所点的料理都是些山珍海味吧!不过呢,这次为妳送上的餐点可是不输那些东西——不,绝对是更加美味的。」
他假想自己是个大厨做了前面那麽一串的说明,鞠奈听了之后立刻把它拿过来。
「就凭这个?」
她的表情充满怀疑。
「没错。由日本首屈一指的米仓——新舄所出产粒粒精白,散发着光芒的越光米,搭配上来自四国最顶级的乌骨鸡的鸡蛋,就成了这碗,嗯……鸡蛋盖饭。」
「鸡蛋盖饭?」
鞠奈的反应像是听到个外国词汇,跟着修史复诵了一遍。
「没有吃过吗?」
她摇头。
「蛋就这样生吃?不用先煮熟吗?」
「不不不,生蛋也是很美味的食物喔!」
「我明明不是要乌骨鸡的蛋,而是鲟鱼的……」
她开始感到不耐,不过修史还是努力表现得相当专业。
「哎呀,这个啊——不吃上一次可是会枉费此生的喔!」
「真的那麽好吃吗?」
听到这句话,鞠奈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修史的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的,但他要是不说些这种动听的话,鞠奈只会越来越不悦吧。
「既然妙子小姐都这样说了……而且妳也特地做了出来——」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坐回椅子上。
「没有错,请先将酱油淋到蛋上,搅拌均匀后再开始享用。」
修史内心七上八下地看着鞠奈将饭送入口中。如果不合她的味而生起气来,她说不定会直接把整个碗砸到修史脸上。
「嗯……嗯!」
鞠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先不论这碗饭究竟能不能算是料理,这已经是他现在倾全力所能做出的食物了。
(虽然玩了很多文字游戏蒙混过去,不过这终究还是碗鸡蛋盖饭罢了……)
他稍微往后退几步,以避免鞠奈突然理智线断裂而遭受池鱼之殃。
「嗯——真的是……」
鞠奈咚的一声用力将吃到剩半碗的饭放到桌上。
果然还是失败了吗——修史的表情僵硬起来,随时准备承受她的攻击。
「对不起,鞠奈!」
「妙子小姐,为什麽要道歉?这真的很好吃呢!」
「咦?」
他战战兢兢地看向鞠奈,惊讶地发现她满脸愉悦的神情,同时嘴角还黏了两粒米,完全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迹象。
「妙子小姐,妳好厉害!竟然会做这麽好吃的东西!为什麽当时料理实习时不做呢?」
「呃,这个是……」
他的盖饭在这种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端上桌的。光是平民派的有里就会先对他嘲讽一番。
「太厉害了!没想到这麽好吃——」
鞠奈再度把脸埋进碗中,在一旁看着的修史也总算安下心,露出了笑脸。
「再来一碗!」
「没有问题!」
鞠奈吃到见底后又把碗拿给修史,他接过碗后立刻往餐厅奔去。
只要鞠奈感到高兴,这些辛苦也就不算什麽;而且看到她恢复笑容,修史也对这奇迹般的成功心存感激。
最后鞠奈的晚餐整整吃了三大碗鸡蛋盖饭。
「吃了还真不少啊……」
她这麽会吃可能也是为了排解被禁止外出的烦闷。总之,她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在床上躺平。
「下次还要做给我吃喔,妙子小姐。」
「当然好啊,如果还合你的味。」
如此一来,要让她乖乖待在宿舍,或许就不用费那麽大的工夫了。
修史仍有些生涩地准备帮鞠奈泡茶。
「那麽以后晚餐就交给你罗!」
「没有问题!」
「还有……我是不是也成为下手的目标了?」
鞠奈的眼睛往修史瞄了一下。
面对这麽无预警的问题,修史端着茶杯的手瞬间停住,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冻结。
「什麽?」
「因为妙子小姐你突然变得好温柔……」
她用比平常还要冷静的语气对修史说着。
不过修史自己觉得他对鞠奈的态度就如同往常,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变得不一样。他的太阳穴微微颤动了起来。
「不过,我对每个人不是都很温柔吗?」
他修正鞠奈的用字,以免增加她的不安。
「真的吗……禁止我外出应该也跟这个有关系吧?」
修史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怎丶怎麽可能呢?我想这是理事长关心妳,不愿意让可爱的小孙女待在外面吧——」
他在紧张之下,把原本要端给鞠奈的红茶一口气喝了下去。泡好的茶此刻就像是岩浆在他的嘴巴和胃里流动着。
「啊!……不,这个……』
「呵呵,妙子小姐你很不擅长说谎喔。」
这时鞠奈的脸上又出现了小恶魔般的笑容。
「是啊,还算不上很会……啊!」
修史连忙摀住自己的口,不过鞠奈并没有出现什麽反应。
「对不起,我——」
躺在床上的鞠奈转过身将背朝向他。
「妙子并不需要道歉啊,我对自己的事情也很了解。之前也是从大家的样子隐隐约约感觉出来的,果然……」
她的声音不同于晚餐时,显得细小却出奇平静。
「妙子……」
她维持那个姿势叫了一下修史。
「是的?」
「如果以后不在了,是不是也就吃不到你的鸡蛋盖饭了?」
「以后不在,是指我吗?」
「不是,是我。」
鞠奈回过头的表情相当认真,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恐惧。
「这个……」
她从床上爬起身,直直盯着修史。
那张写满寂寞与不安的脸,是修史过去从未见过的。
「要是变成那个样子……我都看到了喔!修史你满身是伤的模样。」
想必鞠奈指的就是和莉狄亚姊妹大战的事情。那一晚他被抚子会的三位女生发现是男的,而当时他的确也是弄得狼狈不堪。
「修史你还会变成那个样子吗?或者是鞠奈我——」
对于鞠奈这个问题,修史大力加以摇头。
「没有问题的!我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即使要以性命作为代价——」
鞠奈是在对「修史」发问,因此他也就用自己原来的语气回答。
「不要!修史不可以消失!我不想要再独自一个人了!」
她平常鬼灵精的个性是来自缺乏双亲陪伴所产生的空虚,虽然明白这一点,不过她变得这麽激动也是相当少见的。
她又把身体转回去缩成一团。
「好可怕……」
修史缓缓靠近鞠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不,鞠奈妳并不孤单喔。」
「怎麽说?」
她再度把脸面向修史的时候,眼眶中已是充满泪水。
「这里还有抚子会的大家丶同班同学以及理事长——世界不就是个一眼望不尽的大家族吗?每个人都是喜爱妳的。每次闹别扭或恶作剧时我们会骂妳也是出于关心,可不是因为变得讨厌妳。这里没有人会丢下妳不管的,当然我也一样。」
说着说着,修史将手掌贴到自己的胸口。
「但是……」
「刚刚说要赌上性命的确是夸张了点。当时我只是不小心失手了一下,才不会这麽简单
就死掉呢!而且现在又有了相当可靠的伙伴,妳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真的?」
他就像是个大哥哥,温柔地对鞠奈慢慢说着,藉此卸下她的恐惧让她安心。
「我想,在天国的父母也不会希望看到妳一个人这样伤心难过吧?」
修史看了看摆在床边的照片。
长得和鞠奈非常相似丶容貌相当美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孩,散发出高尚的气质。或许几年以后鞠奈也会像她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吧。
「所以放心好了,现在的妳就像坐在大船上一样安稳,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妳的。」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一面回头看看鞠奈。那张被泪水沾湿的脸庞此时染上了层红晕,然后渐渐恢复了笑容。
「没错没错,这个表情才对嘛。接下来是妳的恶作剧成功时开怀大笑的样子——」
修史也以笑容回应。
「对不起,修史……」
「好啦,妳并不需要跟我道歉。」
他用手指拭去鞠奈脸上的泪珠,然后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脸颊。
「做什麽啦!」
鞠奈大叫一声,挥开他的手。
「对对,还有这个表情。总之一切就交给我吧!虽然禁止外出的这段期间可能会比较无聊,不过应该也会很快就……等等,妳那样违反校规还是不行的吧?」
「别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好吗?」
看到他所知道的鞠奈终于回来了,修史不禁发出声音笑了起来。
「好啦,到时候再跟理事长商量看看。」
「这种事情才轮不到你做决定呢!反正不管是杀手还是间谍,快点把他们给抓出来!这可是雇主的命令!」
「哈哈,虽然没有间谍啦……」
修史愉快地看着她找回原有的精神,嘴里也不忘「是是是」地答腔,然后又去泡了一杯茶。
「修史,」
「什麽事?」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
听到这个请求,修史再度浑身僵硬,倒到一半的茶就这麽溢出杯子。
好几种念头同时出现在他的脑中,交杂缠绕成一团;他愣了半天说不出个答案,索性又把重新泡好的茶一口灌下去。
「妳妳妳……妳这是在说些什麽啦?人家我可是男丶男的耶!」
「你的用词又混在一起罗,修史。好不好,就陪我睡嘛~~」
鞠奈一面央求着,就开始脱起衣服。
「哇!等等…等一下!」
修史连忙将头撇到后面,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是不断搔着他的耳朵。
「喂,妳也未免太急了吧!」
「你想到哪里去啦?看,我只是要换上睡衣而已!」
「啊,原来……不过还是——」
「还是不可以吗?只要睡在我旁边就好……」
鞠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她是不是又要开始害怕了?可是……)
修史慢慢转回头,却见鞠奈用棉被将整张脸盖住。
「那个,鞠奈——」
「好啦,你出去吧。」
听得出来她只是在逞强,内心其实相当不安,而且她似乎还有点在发抖。
修史感到莫可奈何,重新坐回鞠奈的床上。
「不然,我在这里陪妳到睡着为止。」
「不行,你一定要跟我一起睡!」
无奈归无奈,修史躺到她的旁边,并小心翼翼地不要接触到身体。
不出所料,他的胸口怦咚怦咚地越跳越快,额头也开始渗出汗来。
他面朝着鞠奈,洗发精的香气不断逗弄鼻孔,也让他的心跳更加剧烈。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鞠奈在被窝中点了点头,接着探出脸来。
「嗯,就先这样子。」
她虽然还是会颐指气使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些许寂寞。
果然还是笑脸最适合她,绝对不能让她失去这份笑容——
「把眼睛闭起来。」
「为什麽?」
「问那麽多做什麽!我教你一个以前妈妈告诉过我的神奇咒语。对了,要先把灯关掉。」
修史爬起身去将房间的灯都熄灭,再重新回到鞠奈身旁。
「闭上眼睛是吧?」
虽然他觉得这可能又是鞠奈的恶作剧,但如果能让她恢复精神的话也就值得了。于是他按照命令阖上双眼。
「这样可以吗?」
「嗯,再靠过来一点!」
「好好好……」
修史把身体挪得更近,同时暗自祈祷别做出太夸张的事来。隔了几秒钟后——
啾。
他觉得某种柔软又有热度的东西在前额轻轻压了一下,又立刻离开。
「什丶什麽东西!?」
受到惊吓的修史马上把眼睛张开,赫然发现鞠奈的脸就凑在他跟前。由于事情太过突然,他的脑筋陷入一片混乱,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根本不可能是那种情况。
「再一次……」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小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唿气,不过鞠奈似乎还嫌不够,将脸靠得更近,然后朝修史的嘴唇——
「!」
一片小小蓓蕾翩然落到他的唇上,然后又离去。不消多久他便猜出是什麽东西。
「刚丶刚刚那个是丶是……」
突然受到这温柔的「偷袭」,修史吓得立刻跳起来。漆黑中传来鞠奈的轻笑。
「这是能够带来勇气的魔法喔!虽然妈妈只有教我要亲额头,不过既然是你的初吻也就无所谓啦——」
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修史说不出半句话,汗水在他的背后如瀑布泉涌下来,心脏跳动之剧烈好像要迸开似的。
「接接接……接吻?」
他在一片黑暗中按住自己的胸口,两只眼睛也张到不能再大。
「接吻就接吻啊,有什麽好奇怪的?快点来睡吧。」
鞠奈转过身去,过不了多久便听到她睡着的唿吸声。
「接吻哪可以这麽随便……难道这又是在恶作剧?」
心有余悸的修史就这麽睁大着眼,看着黑暗中的鞠奈好一会儿。
(才不是恶作剧呢,修史大笨蛋……算了,晚安。)
鞠奈将还在疑惑的修史抛到脑后,自己先进了梦乡。
嘶……
修史听见怪声音而把眼睛睁开,发现他不知道什麽时候竟然躺在地板上。
「咦?……对了,我——」
稍早鞠奈的吻让他胡思乱想了老半天,看来最后也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的心跳便又立刻加快,汗水好像也随时都会大量流泄下来。
「这个小恶魔……」
修史看着床上的鞠奈,嘴里一面埋怨着。虽然鞠奈因为背向他而看不到那张脸,不过确实有听到熟睡的唿吸声。
嘶……
此时又出现不明的声响,且是从房间外面传来的。
这并非风吹的声音,那麽难道是有人入侵?修史的脑中浮出这个念头,于是走到窗边观察外面情况,但仍是一片黑暗,几乎看不到什麽东西。
「出去看看好了……」
于是他小声向鞠奈道过晚安后,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修史走出宿舍,一步一步慢慢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他敏锐地感觉到,声音不会是由上次看到的飞鼠之类的小动物所发出,而是体型更大的生物,而且是人类的可能性极高。
「是谁——」
由于还无法得知对方身分,修史解下制服上的领巾拿在手上,以便真有必要时能够马上控制住对方。
「…………」
他甚至一度停下脚步调整唿吸,再度蹑手蹑脚地往黑影处慢慢挨近。
在黑暗中,对方身影的轮廓逐渐浮现出来。
也是个穿着学校制服的人,而且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设子?
「嗯?」
就在修史要出声叫住对方之前,那个人已经先一步察觉到,将头转了过来。
「哇!妳在这里做什麽?」
设子看到修史吓到的样子,差点就要笑了出来。她赶紧用手摀住嘴巴。
「之前在餐厅厨房时,我好像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呢!」
「咦,是这样吗?……话说回来——」
夜已经这麽深了,还一个人穿着校服在外面晃来晃去,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要是修史再晚一步发现那个影子其实是设子的话,他可能就会视为可疑人物然后用领巾把她绑起来了。
「晚上好像有点睡不着,所以我就出来散散步。那妙子小姐妳呢?」
「那个……其实我也跟妳一样睡不着——」
「喔?」
设子对他的话完全没有露出一点怀疑的样子。
「不过宿舍不准我们深夜外出,像这样偷偷出来散步——」
设子保持着笑脸听修史略显笨拙地解释,她只觉得这样没什麽好奇怪的。
「我也一样喔!那,这就当作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她握住修史的手。
「!」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喔!」
「这是当然的了,哈哈哈哈!」
修史感觉体内血液好像快沸腾了,相较之下设子那双柔嫩的手显得冰凉许多。
先前鞠奈留在他嘴唇上的那一吻也久久挥之不去,他不禁担心血液随时会像岩浆一样喷出来。
设子不知是不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在一旁静静地笑着。
「呵呵……」
很神奇地,只要他看着设子的笑容,自然而然就会平静下来,然后也能够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他们就这麽坐着,丝毫不在意会弄脏裙子,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提到他们在餐厅厨房做的食物时,修史还撒了点小谎。「鞠奈很高兴地通通吃完了呢。」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最后他终于觉得是时候回去就寝,于是站起身来。这时设子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装有金平糖的小罐子交给他。
「来,这个送给妳。」
「真是谢谢妳,那麽我就不客气了。」
糖果在修史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就像捧着贵重宝物般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撒出来。
「我稍微再待一下。有机会的话再来深夜散步吧!」
「没问题!」
修史克制住想要立刻奔回房间的冲动,踏上回头的路。
而设子也一路目送着他回去。
隔天早上——
修史拿着做好的鸡蛋盖饭要去找鞠奈,为昨晚的不告而别道歉。来到她房间时,修史才又惊觉到自己还是多麽的不成熟。
鞠奈不见了——。
他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回应,不得已之下直接进入房间,却发现床铺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只在书桌上留下了张纸条。
「不要来找我。」
他看到这行字后,抓起纸条立刻冲了出去,想也不想地立刻闯进有里房间。
「呀啊啊啊啊!!」
不巧有里正好在换衣服,她全身上下只有蓝白相间条纹的胸罩和内裤挡着。
「偷窥狂!变态!不要脸!!」
她把所有拿得起来的东西都当作武器,拼命往修史丢去。
「好痛啊!等丶等等!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
修史一面用手挡住不断飞过来的各种物品,涨红着脸努力对有里叫着。
「什麽『这个』?你把女生的肌肤当作什麽啦!」
「鞠奈不见了啦!」
「啊!?」
有里听到这句话瞬间冷静下来。经过修史进一步的说明,她的面色也跟着变凝重。
「所以说昨天晚上她还在房间?」
就在修史和设子道别后,他又回去看了一下鞠奈的状况。当时她仍然睡得很熟。
「那应该就是凌晨到早上这段时间了。明明提醒过她,怎麽还会这样自己跑出去呢?搞不好这是敌人刻意弄得像是失踪的绑架事件!我先去学校那边看看,宿舍就交给妳了!」
「了解!」
「啊,记得要先穿上衣服啊!」
被修史这麽一提醒,有里才想起从刚刚到现在,身上都只有两片薄薄的衣料。她的脸再度红了起来。
「你这色鬼!!」
正往学校赶去的修史,内心不断为自己的不长进感到自责。
都已经告诉了鞠奈她也成为暗杀目标,就更应该随时待在她身边才对。其实修史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在整个事件结束之前,根本不会有「没问题」这种好事。
他将鞠奈可能会去的,以及人烟稀少的地方都做了地毯式的搜索。
他一边四处找着,一边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像快掉下来了。
「对不起……」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强忍住泪水继续奔走。
「接下来我一定会好好守护妳,所以请赶快出来吧……」
修史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仍然没有结果,他索性先回一趟宿舍,看看鞠奈有没有可能先回去了;不过在那里等待他的,是同样满脸担忧的设子丶雪乃和莲三个人。
雪乃和莲似乎是有里找来帮忙的,她们甚至放弃上课,一起加入寻找的行列。
「有什麽结果吗?」
修史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而宿舍里面的情况大概也不用有里开口说,从她们的样子就可以知道答案。
「真是的,小鞠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莲的话中明显带着怒气,不过她也跟雪乃一样,眼眶中泛着泪光。
每个人都很担心鞠奈发生什麽事——对了,所以说她并不孤单,周围还有这麽多人爱着她。所以——
「再让我们看看妳充满精神的样子吧……」
这是修史此时此刻的唯一企求。
在圣德蕾莎学院的大讲堂中有个堆放体育器材的仓库,仓库深处还有一个早已为大家所遗忘的房间。那里就连校内地图都没有记载,因此这房间就成了鞠奈才知道的秘密基地。
「啊哈哈哈!唿唿,嘻嘻嘻嘻!这漫画怎麽看都好有趣喔!」
鞠奈正坐在垫子上翻漫画,还因为看得太开心了,双脚不断上下拍打着。
「……躲到这里就不会被杀手找到了吧?」
原来她在得知被盯上之后,也是经过思考才故意上演失踪的戏码。
垫子四周堆满了漫画书和点心零嘴,甚至连笔记型电脑都准备好了。看来鞠奈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将这里作为藏身之处。
刚开始她也只是动也不动地躲着,不过时间一久开始无聊,于是就变成现在这副德行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咦?」
鞠奈突然一熘烟地回到垫子上躲好。
「有人……」
因为这里是体育馆,有时候隔着一扇门会听到外面班级上课的声音。
不过进来的并非一大群人,应该不是来上课的。
她趴到地上,轻轻打开门回到仓库。
「…………」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是一个人的样子。
她把耳朵贴到仓库门上,想要听清楚说话的内容。
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模煳,大概还是能猜出对方正在讲电话。
「……明天,是……明白了,先把护卫给解决掉……」
听到这里,鞠奈突然觉得身体无法动弹。
外面说话的是一个声音低沉的女生,她要将护卫杀掉——。
(护卫难道是指……修史?)
鞠奈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一定得尽快把这件事告诉修史。现在出去也只会正中敌人下怀……
(怎麽办……)
她瑟缩的身体开始颤抖,一心祈祷着那个杀手赶快离开这里。
鞠奈回到宿舍时,夕阳已经西下。稍早在体育馆的杀手好不容易离去后,似乎仍然徘徊在附近,所以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是利用下课后的社团时间混入人群中,才得以离开大讲堂。
「我回来了……」
虽然声音不算大,还是传到了修史的耳中。他立刻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鞠丶鞠奈!」
紧接着有里丶雪乃和莲也都围上前来。
「大家……」
「妳到哪里去了啊!」
修史带着红肿的双眼焦急地问着。
「咦,妙子小姐妳在哭吗?对了……」
鞠奈努力想要保持平常的样子,不过看到大家如此激动地围着她,本来应该赶快报告的事情也只好先忍住不说。
「我们都很担心妳耶!」
看到鞠奈平安地再度出现,修史顿时觉得一阵灼热感涌上胸口,说话的音调也不自觉提高了。
「字条上不是有写,我会先躲在安全的地方,所以别来找我吗……?」
「妳那样写大家当然会担心啊!」
修史从口袋掏出皱成一团的字条给鞠奈看,上面只写了「不要来找我」五个字。
「啊,好像漏了一点,抱歉……」
「没错!所以快向大家道歉!」
雪乃的语气甚为强烈,眼眶中仍然充满泪水。
「雪乃小姐……」
「妳啊——」
她高高举起右手。
鞠奈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连忙将身体缩起。
「哇啊啊啊——真是太好了,妳没事真是太好了!」
啪!
就在雪乃要把手挥下去时,激动过度的修史用力将鞠奈抱紧,结果变成他的后脑勺代替鞠奈受了雪乃的这一掌。
「好痛!!……这点程度算不了什麽,没事就好。妳这家伙,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他紧紧搂着鞠奈,说话的口气全都混在一起了。
「妙子妳也真是的,这样子鞠奈就学不到教训啦。」
雪乃眼眶里的泪水还没退去。
「修……妙子小姐,妳说话的语气又……」
鞠奈看看周围,发现莲和有里也在用手擦着眼泪。
原来还有这麽多的人会担心自己的事情——
过去的自己不论和别人感情再好,总是有一股不安挥之不去;不过现在她竟然觉得内心的这块空洞被填满了。
或许正是当下这副被紧紧拥抱的——
一直以来她都为了不要给人带来麻烦,而选择封闭自己的心;如今她的胸口却为丰富的情感所涨满。
「各位,真的非常对不起!」
鞠奈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般地涌泻而下。
「我不会再离开妳了……」
修史又再一次将她抱紧。
而鞠奈的手也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感受从那里散发的热度——
她继续哭了好一阵子后,有里才终于开口。
「好好好,够了,到此为止。再这样下去她就不用进来罗!来吧,鞠奈。」
鞠奈在催促声下踏入大门。这时她挥手要修史靠过去,然后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
「真的很对不起,修史。不过当我躲在体育馆的时候,好像有听到什麽人说要把护卫给除掉……」
「什麽?」
修史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胸口又是一阵灼热,不过这感觉跟刚刚又不太相同。
「要来了吗……」
他擦干眼泪,望向大门外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