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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章 与我共跳最后一支舞

修史听了鞠奈的报告后,暂时放下再度见面的感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喔,是小妙啊,怎麽啦?」

他开启通讯器,画面便跳出胡子课长笑盈盈的脸庞。

「先说要紧的事,敌人好像开始有行动了,据说他们打算先把护卫给解决掉。」

「什麽?此话当真?」

课长脸上的墨镜差点滑了下来。

「是的。说来丢脸,这是护卫对象在校内听来的……」

「很好很好,这可是帮了个大忙啊——等等,不是吧,现在就是因为敌人有所行动,我们这里也乱成一团。他们打算一口气发动攻势啊……」

他不断摸着胡子陷入思考。

「不管怎样,防弹衣那些的你可要先准备好喔!至于你们听到的消息,难道说杀手又是——」

「又是某人混进来的可能性很高。」

「很有可能喔。那麽在收到进一步指示前,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尽可能跟保护对象待在一起;要是有什麽事情会由我们这里通知,我会想办法优先安排有空的人过去那里。另外我也会跟其他组织进行联系,毕竟学校里面的护卫不是只有你跟穗村两个。总之,你要多加注意。」

「是的,那就麻烦了。」

修史结束通话后,将藏在脚边的小刀抽起,稍微握了一下;之后又把手放到腰部的枪套,确定手枪还在之后,再度出了房间。

晚餐过后,修史前往有里的房间,但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回应。

「这种时候竟然不在……」

他一路碎碎念着走回白己房间,却看到有里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真慢哪!听说我们己经被盯上了是吧?」

「为什麽妳也知道?」

「不是早就说过了?我们组织的情搜能力可比你们优秀多了。」

「那——」

就修史所了解,目前知道这个消息的,除了鞠奈应该没有别人。

「刚刚我去抚子会露了一下脸,也跟她们说了我的真实身分,然后鞠奈也就告诉我了——终于要来了呢。」

「虽然详细内容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的确是啊……」

有里大大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向天花板。

「与其在那里鬼鬼祟祟地,一口气直接攻击不是比较干脆吗……?」

她似乎把这一切当作是在打电动,脸上的表情却非常认真。

「希望我们接下来可别受什麽伤啊,拜托了。」

有里努力打起精神,不过还是有一丝不安写在脸上。修史对她笑了笑。

「你才是,别兴奋过了头做出傻事喔!」

「是是是~~」

其实,他们现在应该没什麽心情笑才是。

之所以还笑得出来,正是因为有里这个好伙伴陪在他身边。修史心想:他们彼此如果少了对方,可能就会先被强大的不安跟恐惧给击溃吧。

当天晚上——

一名少女手持着黑色通讯器,独自站在洒进月光的幽暗房间中。

「『烟火』都已经布置好了……那些老鼠们一定会过来的,到时候……」

这位肌肤白皙的少女身旁躺了一个跟她十分不相称的东西,正微微发着黑暗的光泽。

那是一把快超过她掌心的大口径手枪。

「就要结束了……」

少女拿起枪枝打开弹匣,开始一颗一颗地装入子弹。

第二天——

正要准备去学校的修史忽然被理事长叫去。

「先看看这个吧……刚刚看到它夹在门缝中。」

在沉重的气氛笼罩之下,理事长交给他一只信封袋。

比起上次收到威胁信时,理事长的面色更加凝重。他感觉到事情非比寻常。

「这个是——」

先前威胁鞠奈安全时的信封也是这样的款式。

信纸上只有一行电脑打出的文字——「7:45钟塔爆破」。

「爆破预告信?」

修史立刻抬头看看墙上挂的古钟,距离预告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没有时间了,现在只能先疏散钟塔附近的学生……」

「所幸是在上课时间之前,那里应该没有什麽人。为求保险起见,我还是先派人过去查看了……」

「那我也过去看看。」

他轻轻行了个礼便马上往门外跑去,临走前顺便托理事长代为传话。

「请告诉在宿舍的抚子会成员,要她们不要离开房间。以及穗村有里也是。」

敌人刻意挑了个人烟稀少的时刻,看来还是威吓警告的成分居多。

不过他们也有可能只把这个当幌子,真正的目的在于诱出护卫;或是说藉由这个方式引开修史,然后直接进行暗杀……

他一面考虑着各种可能,同时不顾裙子底下快要走光的危险急速奔跑着,并且从口袋取出通讯器。

「这里是护盾九号,请总部——」

就在这个瞬间——

轰隆——!

修史一口气跃下阶梯,就要跑出校舍之时,突然传来一阵巨大声响,让他的脚都有些站不稳。他看了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还真的干了!既然这样……」

英国王朝风格的古钟塔从中段冒起黑烟。校内的玻璃窗也因为剧烈震动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发生什麽事了,护盾九号!」

通讯器传来课长的声音。

「早安,课长。现在学校的钟塔受到炸弹攻击。虽然规模不算大,但有必要提升警戒层级。」

「好的,辛苦了。我们马上派拆弹小组过去,你就先跟理事长说等一下会有瓦斯公司的人来。」

「了解。但从爆炸规模来看,我觉得有可能只是个威吓,或是声东击西之计。」

「明白了。护盾九号,你立刻去把护卫对象集中起来,并且别让她们任意活动;然后你一样,好好保护那三个人。」

此时课长的脸上完全不见平常的轻佻。

「好的,交给我吧。」

修史结束通话后,看到钟塔的方向有人往他的方向接近。

「待在这里很危险喔!随时都可能再发生爆炸。」

这名小跑步过来的教师喊住修史要他别再过去,她应该就是刚才理事长派去的人了。

「我知道,那附近没有其他人了吧?」

她点了点头,而修史也就跟着掉头回去宿舍。

「炸弹可能不只一个,他们难道是想趁乱一举杀害雪乃她们……?」

在折返之前,他先再去找了一次理事长,简单交代稍后拆弹小组会过来的事情;并且在相关检查结束之前,学校先暂时停课,让全部的学生都待在宿舍内。

至于爆炸的原因,修史也希望理事长对外发表钟塔爆炸是由瓦斯漏气所引起的。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不过她还是点头接受了。

「敌人或许还会有第二波行动;我们也不能排除校内同样被装设炸弹的可能。这样做的确会带给学生许多不便,不过希望理事长能够尽量配合。」

「我知道了,那麽这里的学生就麻烦你们了。」

理事长的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她向修史深深鞠了一个躬;修史也请理事长放心,然后回去宿舍。

面对突如其来的停课以及待在宿舍的要求,学生们开始骚动了起来。

抚子会的成员则是被集合到雪乃房间静待消息。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莲首先连拖带拉地被带进房间,她满脸惊慌地问着,不过心里看起来也有了底。

紧接着进来的鞠奈,以及雪乃的神情也都相当不安。

「修史,刚刚的爆炸声……」

修史朝雪乃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

雪乃那张自如瓷器的脸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请放心,雪乃小姐,我们的人已经在寻找有没有其他炸弹了。犯人很有可能就是以妳们为目标的那个组织派来的,所以今天一整天请都待在这个房间不要出去,其他的我会去处理。」

「处理?你要怎麽做?」

「就是把杀手给抓起来之类的吧。」

修史刻意一派轻松地说着,想要让鞠奈安心。他还弯起手臂摆出很有力气的姿势。

「这样子修史你不就……」

看见莲同样是担心的表情,修史也朝她坚定地点点头。

「放心,我会保护妳们的。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啊!」

其实他自己也是相当不安,还是努力装出开朗的样子,因为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出现那种表情,让护卫的对象跟着担心。

「那上厕所要怎麽办?就地解决吗?」

鞠奈提出了很现实的问题,这让修史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嗯……倒是没考虑到这点呢——我也不太方便跟着去……」

「怎麽可以把我给忘了呢?就由我来吧。」

这时有里开门走了进来。

她半开玩笑地拉起裙子两端,稍微行了个礼。

「各位好啊。昨天才刚说过我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修史讶异地看着说话不疾不徐的有里。

「妳之前都跑哪去啦?」

「我?去通知大家回到房间,还有确认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啊。不好吗?」

有里得意地把脸都抬高了。

「啊,原来如此……抱歉了。」

「不管现在的通讯技术多麽进步,还是得靠人力呢。刚刚拼命地告诉大家今天停课,赶快回到房间去,叫得我喉咙都快干啦!」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要纾缓雪乃她们的紧张,说话时跟修史一样刻意装出开朗的样子。

「果然还是我比较专业吧!虽然也没有比较沉着冷静,至少不会像某个人啊,拿掉假发就在那里唿唿大睡了。就算没有警戒心也该有个限度吧,这样是要怎麽当护卫……」

「现在还提这个做什麽啊!」

「哎呀,到底是谁呢?不过跟那个菜鸟比起来,我穗村有里果然还是比较优秀。」

有里清清喉咙,骄傲地挺起胸脯。

「妳说什麽!」

一旁的雪乃等人看到他们斗嘴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两位都先暂停吧。我们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们的相声。我先去帮你们泡一壶茶。」

「相声……?」

雪乃大概也看出了修史他们的用心,稍微点头致谢后便开始准备红茶。

这段期间有里站到墙边,修史则在靠窗侧并拉上窗帘;两个人各据一方将雪乃她们围在中间,这是防备外部攻击的基本方式。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麽?」

「上司要我们先别采取任何行动,看好这里三个人就好。」

喝完茶后,有里问起接下来的事情。想必她也是相当不安,因为对手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却连什麽样子都还不知道。

修史只希望事情能够就这样落幕。

他们就这麽持续紧绷着,不知不觉夜幕渐渐低垂。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

「山田妙子小姐,理事长有事找您,听说非常紧急。」

来敲门的人说话声音很低沉,完全没有听过的印象。

「现在大家应该都在各自的房间才对,会是谁?老师吗?」

修史谨慎地打开房门,不过刚刚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可能是敌人的伎俩喔!」

有里在后面轻声提醒他。

「嗯,也只有理事长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事情真的又有什麽转变,总之我还是先去看看。」

「知道了,这里就交给我。你也多小心,快点回来啊!」

有里小声说着,然后稍微把头贴到修史的肩头上。

「好丶好啦!再来就拜托妳了。然后快点移开妳的头!」

修史看了看房间内其他的人。

「各位,我会快去快回的。」

抚子会三人组只是默默地点头。

修史反手带上房间门.准备前去理事长的办公室。

夜间的宿舍呈现一片寂静,他紧挨着墙壁慢慢移动,整条走廊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着。

噼哩!

玻璃窗碎裂的声音划破空气,他本能地压低身体,迅速躲进外面看不到的死角,并且环顾四周。

「唔……」

他旁边的玻璃窗从角落被射穿一个洞,应该是装了灭音器的枪枝所为。敌人是射偏了吗?或者说……

「故意没有打中?」

他看一看窗外,在月光之下,隔着中庭对面的大楼楼顶似乎站着一个人。

「在那里!」

杀手已经近在眼前——

修史像弹簧一样勐然跳起,蹲低姿势跑了出去。

上司曾经说过要静候指示,他也知道这麽做就等于违抗命令,不过想到抚子会的大家——他实在不希望雪乃她们再遇到这样恐怖的事情。

修史刚爬上对面屋顶,两颗子弹立刻打到他的脚边,飞起的水泥碎块让他退后了几步。

敌人果然不是要打中他。

先前的狙击想必也是刻意射偏,用意在于引诱他来到这里。

「看来你在这里等了满久的嘛,真是多谢了。」

修史弯下身体抽出藏在脚边的两把刀子。

「所以你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我罗——」

他紧握着刀子,不露破绽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出来吧!」

对方也听见了修史的喊话,从前方的水塔阴影处现身。

她身穿德蕾莎学院的制服,手上是一把装有灭音器的狙击枪。

怪异的是她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面具右眼的地方书了一道鲜红色线条,看起来就像是流着血泪。

「什麽……」

敌人戴上面具是可以理解;真正让修史惊讶的在于杀手会是校内的学生。

当然对方可能跟他一样只是假扮成学生的样子,但也说不定就是他认识的人。

「你是谁……」

戴着白色面具的少女放下狙击枪,默默地走近修史。

「不用枪是吧?现出妳的真面目来!」

虽然对方可能就是这里的学生,修史还是一刻也不能犹豫。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进入攻击范围便马上往少女的面具射出小刀,并朝她冲过去。

少女闪身躲开小刀后右手往前一伸,另一把刀子也立刻拖曳着弧线,往修史飞过来。

「哼!」

刀子划过了修史的侧腹,但他不以为意,来到少女的跟前抓起手腕给予一记过肩摔。

就当少女快要摔落地面之时,她先在空中蜷起身体向前翻转后着地,不过面具还是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唿,身手不赖嘛——什麽……!?」

少女转过身来,也一并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修史惊讶地甚至忘了要攻击。

「怎麽会,有这种事……」

他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觉得怎麽可能,对不对?」

这名少女把修史的话接完。

「设子……」

面具底下的脸他绝对不会认错。的确就是那位总是温柔对待修史的同班同学——真田设子。

此刻她脸上冷酷的笑容,是修史过去未曾见过的。

设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前一蹬,朝修史的侧腹部就是一记正踢。她的脚尖扎扎实实地命中刚才修史被刀子划伤的地方。

「呜!」

修史按住腹部,痛苦得跪了下来。

「唔呃……」

「怎麽啦,如月修史?是你自己要我现出真面目的喔。」

设子说话的声音变得相当低沉且无情,跟之前那优雅温柔的嗓音根本是天差地别。

她看着修史摇摇晃晃地要站起身体,随即转过身去,准备开门进入校舍。

「等丶等等!」

修史维持压住侧腹的姿势追了过去。

一路上少女的面容不断盘据在他的脑海。

「设子……」

脑中除了过去那个温柔的样子,还有从未见过的冷酷的一面。

他踉跄地下了阶梯,回到走廊后,看到设子像是等着他一般地站在那里。

「嗯,不愧是AIGIS的特务。看你好像还有力气继续玩嘛。」

设子低沉无情的说话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校舍内。

「妳为什麽……」

她没有回应修史的问题,兀自进了旁边的房间。

「等一下……」

修史再度追了上去。

那是间偌大的舞厅。墙壁是由大镜子所组成,天花板上按照固定距离悬挂的气派水晶吊灯也已全数点亮。

「这里是……」

设子对环顾着四周的修史说道。

「在这里就没有什麽碍手碍脚的东西了,我们继续吧。」

她再度拿起刀子。

我知道的设子怎麽会——

修史用力甩了几下头,想要把过去的美好记忆全部抛诸脑后。

「原来如此……所以过去都是被妳的外表骗了对吧。」

设子微微颔首。

「没有错。竟然完全没发现我的身分,你还真是单纯哪。」

「让你这样夸奖可是我的荣幸喔,设子小姐。」

修史一面挖苦自己,同时也拿出另一把刀。

「屋顶上是我一时大意……」

他把紧握刀柄的右手伸到前面摆出防御架势,开始向前踏出脚步。

「当时妳有枪,为什麽不直接把我杀掉?」

他一步步逼近设子。

「那个啊——」

设子正要开口时,她步伐突然晃了一下。

不只设子,就连修史,甚至是整个大厅也开始摇了起来。

「怎麽了……!」

修史单脚跪到地上并弓起身子,设子也设法压低重心以度过这波晃动。

「难道你们还有其他炸弹?」

修史向设子问道。

「不是,这阵摇晃是……」

经过好一阵子,程度不亚于大地震的摇动总算停了下来。

「哼,偏偏挑这种时候——」

设子冷冷地笑着,头顶上的吊灯却还在晃,不断嘎吱作响。

修史重新站起时察觉到了这异状。

「喂,妳看天花板——」

支撑吊灯重量的细链正逐渐支解,但设子并不以为意。

「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就在她重新拿好刀子的时候,头顶上支撑吊灯的地方发出断裂声,旋即掉了下来。「危险!」

修史赶紧冲向前把设子撞开。随后他自己也准备要躲到一边,但因为腹部伤口的关系,没有办法很灵活地移动。

「唔啊!」

他滑了一下跌倒在地,吊灯就这麽砸到他身上,发出响亮的玻璃碎裂声。

「修史!」

设子忍不住叫了出来,这次她的声音出现了先前不断压抑着的感情。

不过成为那吊灯肉垫的修史已经是不省人事。

「…………」

他好不容易从剧痛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仰躺在散乱的玻璃碎片中。

「呜……」

随着意识不冉模煳,千刀万剐般的痛楚逐渐席卷整个身体。

修史把头偏向一侧,看见设子正在用领巾包扎他的腹部。

「醒来了吗?」

设子的声音依旧没什麽感情,修史还是微微地笑了。

「太好了,妳没有事——」

「背上跟四肢多处割伤,有些玻璃碎片陷入侧腹部。」

「什麽?」

「现在在给你的腹部止血,所以先别动。」

「妳——」

设子早已将视线给收回。

「为什麽?」

她一面为修史处理伤口,又再看了看修史。

「为什麽你要救我?要不是你那样做,被砸到的就是我,这样对你也有利不是吗?为什麽——」

修史见她一脸不解的表情,浅浅地笑着回答。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吧。看到有人遇到危险,身体就会不自觉冲出去——」

「职业病?」

说到这里,修史深深吸了口气。

「而且那也是我自愿的喔,我所救的不是杀手,而是一个叫做真田设子的同班同学。」

「笨蛋!」

听到这里,设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的内心很明显产生了动摇。

「在这里我们都是内行人,同情敌人就等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既然这样为什麽还——」

「哈哈,所以我可能还不够成熟吧。」

修史不断喘着气,但仍然保持那副笑容。

「连防弹措施都没有做,就这样大刺刺地出现在敌人面前。看来我得回去再参加一次研习才行罗!」

伤成这个样子,竟然还笑得出来——设子实在是不敢相信,忍不住转过身去。

「净做这些蠢事,小心哪天真的会没命喔。」

她如此喃喃说着。

「或许吧……我刚才的话可是真心的喔。」

这句话让设子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为什麽像妳这样的人会跑去当杀手呢?」

对于修史的提问,她再度回过头来。

「你们所知道的那个真田设子才是装出来的。作为一个杀手,就必须随时能够融入周遭环境,就只是这样。我从小时候就是这麽过来的。」

「小时候?」

「嗯,小时候组织里的人收留了我。」

修史对这句话非常能够感同身受。

「原来跟我一样啊,我是在某个很冷的国家被捡到的,所以关于真正的父母也就没什麽印象。」

「你也是吗?」

「嗯,现在的上司就如同我的父亲。虽然是个笨蛋老爸啦。」

「是喔……」

「枪炮武器啦丶体术啦,一般学校不会教的东西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我甚至还曾经跟着他穿梭在枪林弹雨中呢——」

不知不觉间,设子原本锐利的表情消失了,渐渐转变成修史熟悉的那副端庄神情。

「我也是。从小就开始接受各式各样的体术和暗杀训练,行为举止能够跟淑女一样,也是训练出来的。」

「在那个佛朗克斯?」

设子点了点头。

「训练得太完美了吧,我完全没有看出来。」

「你会这麽觉得,是因为你那少根筋的个性吧。」

「那还真是惭愧呢。所以妳会希望有个更加势均力敌的对手吗?」

修史每笑一下,身上的伤口就跟着发出痛楚。

「是啊,杀掉你这种人实在太简单了。转进来的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分,只要组织一声令下,我随时都可以把你解决掉。」

「哇,好可怕……既然这样,为什麽没在顶楼就把我杀了?刚才这个问题还没听到妳的答案呢。」

「那是因为,修史你——」

设子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正在脑中寻找适当的字眼。

「啊……」

就在修史还在等设子开口时,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煳,接着便陷入了黑暗。

「虽然你的经验不是很丰富,不过总觉得跟我很像……之前在组织时大概看了一下你的资料。而且——」

她注意到修史没有任何反应,低头一看,发现修史已经没了意识,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喂,如月修史!」

不管她怎麽叫,修史都没有回应。

「啧,少根筋也该有个限度吧!」

就算大力摇晃他都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设子暂时把他放下,一个人出了舞厅。

「修史,你不可以死!」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而睁开了眼睛,接着看见有里也在旁边。

「刚刚接到不知道是谁的通知,说你倒在这个地方——」

(是设子吗?)

修史慢慢爬起上半身,看到自己的腹部缠着设子的领巾,上面因为渗进不少鲜血而染上不少红色。

「嗯……不是说了,要妳们别随便出来吗?」

「现在还说这个做什麽!来!」

他借助莲的肩膀吃力地站起来,而有里则在一旁负责看守。

他全身上下都还在痛,意识也还没完全恢复,但还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

「莲——」

「什麽事?」

「谢谢妳,不过我……」

「好啦我知道,先别说话!来,快跑!」

「把我当马喔?」

在修史仍然模煳不清的神智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微笑。

回到房间后修史被带到床上躺平,这时他才总算安心似地闭上了眼睛。

「修史……」

雪乃只是喃喃低语着。

抚子会的三个人加上有里围绕着全身伤痕累累的修史,看着他入睡,这情景看起来像极了在守灵。

稍早他离开前明明还能够说些玩笑话,现在回来却变成这个样子,在场所有人看到了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刚刚的地震,被舞厅掉下来的水晶灯压到?怎麽会跑到那里去?」

「可能是在追敌人吧,他一定是发现了敌人……」

一阵寂静之后首先开口发问的是雪乃,有里接着回答她的问题。

「修史……为什麽你要做到这种地步?呜呜……」

莲的肩膀随着抽泣声不断抖动。

「哇——!对不起,修史!我不会再使性子,也不会再随便跑出宿舍了,拜托你快点活过来吧!」

鞠奈也趴倒在修史身上,抽抽答答地哭着。

「鞠奈小姐,他并没有死喔。而且那样子晃动身体会妨碍他的伤口复原。」

她听了有里的话才想到这点,赶紧把头抬起来。

有里努力表现出冷静的样子,内心其实也是很不安。看到修史现在的样子,又得面临未知的下一步,她的眼眶也开始泛出泪水。

「不行,绝对不可以哭出来……」

她咬紧牙根,努力忍住不要让已经在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雪乃看着这三个人,默默退到房间的角落。她的内心同样非常难受,但是遇到现在这种时刻,更不能够露出软弱的一面。

「求求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她低垂下头祈祷,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滑落,并且发出光泽。

紧接着房间又陷入沉默。每个人各自怀抱不同的心情围绕着修史。

「各位——」

这时,雪乃再度打破寂静。

「我有一个提议。」

她的口气变得和往常一样坚定;刚才一度不知所措的样子已经消失无踪。在场的其他三个人也将视线放到她身上。

「生命受到威胁的,毫无疑问就是我们。」

莲和鞠奈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修史却代替了我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我们都一直受到修史的保护,而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该做些什麽了呢?」

「做些什麽,指的是……?」

对于有里的疑问,她充满自信地笑了一笑。

「这还用问,当然是由我们亲手把杀手给抓出来。对方作梦也不会想到被盯上的猎物反咬一口吧!」

「咦?那丶那不太好吧?简直就是白白去送死——」

「死不了的。我们也有作战计画。」

雪乃看起来相当有把握似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陷入慌乱的有里。

「不行,不管怎麽看那都太危险了!」

「的确……就干一场吧!当作是给修史的回报!」

莲也完全无视有里的劝阻,她大力敲了地面一拳然后站起身来。

「没错!不可以再让修史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来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杀手!」

鞠奈也大力点头赞成。

「有里也会来帮忙对吧?」

此时雪乃用不容任何杂音出现的威严逼问有里。

「咦?这个……可是——」

看到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雪乃进一步使出让人为之冻结的笑容来威胁。

「不要的话,可是会有大麻烦的喔!」

「咦?大麻烦?……可是还是不行。我非常能够体会妳们的心情,但是雪乃小姐,这样真的行不通,还是静待救援的人抵达比较好——」

有里拼命地摇着头。

「所以说,妳是要我们在那之前都乖乖待着不动?既然如此——我们挑个比较不危险的方式总可以了吧?』

「呃……是可以这麽说啦,不过那种方法应该不存在——」

「有的!真的有能够让大家不会受伤,又可以揪出杀手的方法!可是……也不代表就完乎全没有危险啦,而且……有些事情是只有妳们这些专家才办得到的……」

雪乃突然间换上让人产生同情的可怜表情,向有里寻求帮助。

「哎呀,是要我做的意思罗。好,我也是个女的,就悉听尊便!——不过请妳们先说明计画,然后我再给个答案。」

有里拗不过她们,不得已只好松了口。

「没有问题。」

这时的雪乃摇身变回充满威严与自信的女工,不再是个听到杀手而担心受怕的少女。

就在她刚说完——

「打扰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随后里绪走了进来。

「妳是谁?」

她毕恭毕敬地向雪乃行一个礼。

「我跟护盾九号,也就是如月修史同样隶属AIGIS公司,名叫中西里绪,是负责后勤的人员。奉上司的命令,我要前来支援修史的任务,不过好像慢了一步……」

「他还没有死掉!」

莲和鞠奈激动地同时叫了起来,不过里绪好像完全没听见,从容地开始将修史身上的衣服脱掉。

「那麽……」

她熟练地从医药箱中取出各种药品。

「疗伤工作就由我来负责。不过还真惨哪……对了,上司还要我来传话,请你们待在固定一个地方,然后务必不要离开宿舍。可能会有其他人员来接替他的工作——」

里绪一面为修史治疗伤口,一面淡淡地说着。

「知道了。那麽各位,不要在这里碍事了,到我的房间去吧。」

雪乃再度端详了修史好一阵子,才走出房间。

钟塔爆炸的原因后来对外宣称是瓦斯外泄;隔了一天学校恢复正常上课。

校园又回到了往日和平的样貌,昨天的骚动就彷佛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应该被限制在宿舍内不得任意外出的雪乃等人,竟然也出现在校园当中。

她们忙着在校内各个地方贴上海报。

「哎呀,还真忙哪——」

莲一边贴着,一边大声说话故意让大家听见。

「请问妳在做什麽?」

这时,她身后突然蹦出一年级的樱庭优。

「我在贴海报啊,看不出来吗?」

「海报?」

「没错。明天晚上临时决定要办舞会,所以要赶快告诉大家。」

优兴致勃勃地看着海报,上面只写了时间和地点,看起来的确是匆匆忙忙赶出来的。

「真的吗?我也要来帮忙!」

「那真是太好了,就麻烦妳罗!今天之内还得进行礼堂的准备,还真累人哪。」

「还要贴到哪里呢?」

「这个嘛……只要是还没贴过的地方都贴一下好了。」

「?喔,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去!」

她满脸兴奋地接过莲手里的海报,很快地便飞奔出去。

「这次是仓促之下决定的,所以今天还得把礼堂布置完毕呢——」

雪乃则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张贴海报,她耸耸肩,然后这麽说道。

堂堂的抚子会长亲自下来贴海报,这可说是相当罕见的画面。因此在这校园的女王四周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争相目睹她辛勤工作的样子。

「我说雪乃小姐,只要您开口,我们都可以帮忙啊——」

同样是三年级学生的绫小路若菜看见雪乃那样,简直是不敢置信。

「不必了。这次的活动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够玩得尽兴,因此准备工作只会由几个人负责。不过还是很谢谢妳的关心。」

「雪乃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愿意如此地为我们着想。抚子会的成员果然格调都是相当高的——」

若菜感动地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咳嗯,各位,今天呢,我们正在低调地进行舞会会场的布置,所以谁都不可以过来!知道了吗?工作通通由我们抚子会包办,绝对不准进来!」

听着鞠奈昭告整个校园的广播声,有里手上的海报全都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根本就没有低调啊……」

由抚子会亲自上阵的宣传确实收到了效果,整个校园几乎都在谈论明天舞会的事情;当然,她们不假外人的准备工作也让大家津津乐道。

三人各自达成任务后和有里在学生餐厅会面,等着看学生们的反应。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事情就如同她们预料,耳朵所听到的都是关于明天舞会的讨论。雪乃这时也放心地露出微笑。

「我们做了这麽多,对方真的会来吗?」

「当然啦!我们这样到处贴海报发传单,小鞠妳还用广播大肆宣传,对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啦!」

鞠奈还是有些担心,反倒是莲信心满满的样子。

「各位,抱歉了……」

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非抚子会成员,有里,带着些许罪恶感低声谢罪。

同一时刻,修史在里绪得宜的治疗之下伤势开始获得控制,不过他仍然昏睡不醒。

「我要进来罗。」

雪乃没有敲门便直接进入房间。

她看到没有穿着女装的修史,头部缠着绷带,两只手臂也贴满了纱布,光是看着就会让人感觉到痛;至于腹部和双脚虽然包在棉被里面看不到,不过情况也跟其他地方差不多。

「修史,这段时间很谢谢你。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接下来我们会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

想当然地,修史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发出熟睡的唿吸声。

「修史……」

雪乃轻轻地将脸贴到他的胸前。

「这句话我只会对你说:其实我真的非常害怕。莲和鞠奈,甚至是有里都可能受到连累;不过就像过去你保护我们一样,这次我也要表现给你看看。」

雪乃的肩膀正些微地抖动着。

她心里很明白,接下来所要采取的行动是多麽的莽撞危险。不过现在她们非这样做不可。

「你就好好地看着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不过也是有发生万一的可能……」

她隔了一阵子才把头抬起,然后轻轻地和修史嘴唇相触——

「下次这样子,一定会等你醒过来的时候。那麽,我走了。」

雪乃留下了这句话,便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房门再度关起来后,修史软弱的右手突然举起,无力地做了个回来的手势,像是要叫住雪乃。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中传来脚步声响。

身着制服,带上面具的设子才刚踏入礼常便发现不对劲,但她并不以为意,继续往里面走去。

「…………」

根据收到的情报——应该说是根据校内各处张贴的海报,今天晚上这里应该在进行舞会的准备工作。

白天听到的广播也是这麽说的,难道说她来得太早?但也不太可能那些工作全部都结束了吧。

昏暗的礼堂必须借助外面光线才稍微看得清楚。不过内部一片空荡荡的,丝毫没有正在准备舞会的迹象。

设子拉起裙摆,从系在大腿的枪套取出手枪,接着再从口袋拿出灭音器,迅速地装上枪口。

她走到礼堂的中央附近,环顾一下周围。

「我知道了——」

面具下隐藏的脸浮现一抹冷笑。

她的眼睛适应黑暗后,开始仔细地观察四周。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办什麽舞会。那麽,抚子会的人怎麽还会做出这种行动,刻意大张旗鼓的宣传……?

答案只有一种可能。

「果然是这样……」

设子的视线快速扫过前后左右的出入口,然后再往二楼观众席看去。

「嗯?」

虽然很不容易察觉,不过那里的确有人。她把枪口朝向二楼,屏气凝神地搜寻任何细微声响。

「出来吧……」

突然间她又感觉到背后也有人出现。

咻!

她立刻飞身向前,躲开后方来的射击。

接着又回过身体,往礼堂的黑暗处开了一枪。

「呀啊!」

随着一阵叫声,某种金属物品掉落到地上。设子循着声音冲过去。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倒卧的人影。

「哼!」

她扔掉脸上的面具,快步奔向那团黑影,然后将对方的手臂抓起,绕到后面控制住行动。

「射击就是要一发命中目标,否则枪声就会暴露出妳的位置。」

她凑近遭到制伏的人影,悄悄地说着。

「亏我还特地背向着妳,结果竟然还瞄不准……咦?穗村有里?」

「什麽?那是妳故意的?还有妳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正是如此,我一来到这里就发现是个陷阱了。」

设子架住有里的手臂,同时将枪口贴在她的颈部。冰冷的触感让有里忍不住要缩起脖子,不过身体实在没有办法任意活动。

「这个护卫也真不专业啊!好啦,现在穗村有里在我手中,其他的人就赶快出来吧,抚子会的各位!」

她话音刚落,礼堂内的灯光一起亮了起来;雪乃等三人战战兢兢地从舞台两侧探出头。

在灯光照射之下,她们看到出现的人竟然是真田设子,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杀手是真田设子?怎麽会……」

雪乃不由得将嘴巴摀住,莲和鞠奈也完全不敢相信如此惊人的真相。

「什麽?设子?」

被控制住的有里回头一看,同样惊讶得嘴巴大张。

「骗人的吧……」

「我的脸有很奇怪吗?」

雪乃似乎是觉得四个人的反应很有趣,发出了邪恶的笑声。

此时她的表情是之前在教室从来没有见过的。

「至于我来这里是要做什麽,应该不用再多说了吧。想要枪下留人的话,就赶快过来吧——」

「不行!」

三个人不忍看到有里被枪继续抵着,不顾她的警告,乖乖听从了设子的指示。

设子将有里往地上一推,还给雪乃她们。枪口仍然没有移开。

「在那麽黑的地方竟然还能打中……」

有里撑起上半部的身体,雪乃等人快速围到她的身边。

「有没有怎麽样,有里?」

莲一脸担心地样子,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对不起,各位。要是我能再瞄准一点……」

她按着刚才被压制住的手,不甘心地说着。

「雪乃小姐……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吗……?」

鞠奈的肩膀害怕地发出颤抖,雪乃走上前温柔地抱住她,接着闭上双眼。

「抱歉,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可是——」

设子紧紧盯着这群已经做好觉悟的人,完全没有松懈。

「别乱动。刚刚也见识到我的枪法了吧,还想耍什麽花招的话下场就是跟刚才一样。不过……也用不着这样吓妳们了,反正很快就要消失了嘛。」

她把枪指向雪乃等人所在的地方。

「那麽,从谁先开始呢?」

脸上那冷酷的笑容,跟雪乃她们过去所熟悉的设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等一下!」

雪乃似乎已经死了心,双手一张站到枪目前面。

「要杀的话,就杀我一个吧!请妳放过其他的人!」

对于她意料之外的举动,设子端详了好一会儿。

「嗯……不愧是抚子会的会长,真是伟大的胸怀啊!既然妳这麽说了——」

设子举起手枪,对准闭上眼睛的雪乃胸口,准备要扣下扳机——

「修史……」

雪乃轻声地念了一个最喜欢的人的名字。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

随着一阵突然其来的叫声,一个橘红色的球朝设子飞了过来。

「可恶!」

她迅速瞄准那颗球,磅的一声打破,球的橡皮表面顿时四处飞散;紧接着后面又是一颗同样的球往她的枪飞去。

「谁!?」

设子手中的枪被打落,她往礼堂入口一看,发现有个身影不稳地站在那里。

「刚才妳是不是叫了我的名字,雪乃小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雪乃丶莲丶鞠奈丶甚至是有里都惊讶地张大了眼。

「修史!!」

修史像是要回应大家的唿唤,稍微举起手臂,摇摇晃晃地过去雪乃她们那里。途中还一脚将地上的手枪狠狠踢开。

看见修史走了过来,这次换设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抱歉我来迟了!哇,好痛好痛……」

修史咧嘴笑了一笑。此时的他是以山田妙子的姿态出现,不过全身上下都贴满了绷带的样子,光用看的就已经觉得很痛了。

「这个样子还要扔躲避球,伤口都要裂开啦!好在雪乃拖了妳不少时间我才能够赶上,而且这偷袭效果还挺不错的呢。」

他甩着满是绷带的手,站到设子和雪乃之间。

「为什麽——」

「为什麽站得起来,妳想问这个对不对?这两天我可是几乎都在睡觉,体力可是回复得差不多了喔!」

「那种伤怎麽可能睡个两天就复原得了?」

「那就要归功大家祈祷我平安无事罗。」

「这算什麽理由啊!」

修史带着半开玩笑的表情面向设子,同时又在背后打手势要雪乃她们赶快离开。

「我可是个男子汉,当然有可能罗!还有设子,赶快停止这愚蠢的行为吧。要是真有哪一边受伤死掉,就真的没戏唱罗。」

他把身体转回正面,举起双手表示白己没有敌意。

「还说这种幼稚的话,既然这样——就让你死吧!」

设子抽出藏在袖口的刀砍向修史,他往后跳开闪躲攻击,然后同样拿出刀来应战。

「真的非做到这样不可?」

「没错,组织的命令就要绝对服从!」

她再往修史挥了一刀,修史也将刀架在面前格挡攻击,然后反压回去。

「那妳当时又为什麽没杀了我?为什麽要叫人来帮忙!」

设子的身体一时僵住,不过很快又把刀推向修史,并且顺势砍去。

「不对……我只是想要正大光明地跟你战斗!完成任务后,再跟伤口复原的你打一次!……算是当时在舞厅的回报吧。」

她挥刀时不断发出咻咻的声音,修史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是因为我们的处境很类似的关系吗?」

「没错!不然还会因为什麽!」

处于守势的修史只是不断地往后退,逐渐被逼到墙边。

「一味防守的话,是杀不了我的喔。」

「我也不想要这麽做!同班同学我哪下得了手!」

设子听到他这句话,露出了动摇的表情。

「赶快停手吧,设子。」

再加上一旁雪乃等人的唿唤,她的动作更明显慢了下来。

「唔……」

这时她低下了头。

「没错,别再这样下去了……」

「闭嘴!」

她往后跳开并且把刀扔了出去,直直插入修史的腹部。

「唔啊!」

修史发出痛苦的声音跪到地上,他的腹部开始流出血来。而眼前的设子又拿出一把刀,步步逼近。

「够了,到此为止——」

「唿……有赶过来的确是好事,又吞败仗的话可就丢脸啦——」

他不断地咳着,同时站了起来。

「你……」

「被我所崇拜的设子小姐拿刀刺……真想不到会这样啊——」

修史张开双臂,就这麽站在设子前面。

「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手无寸铁是做得了什麽?」

「这样就够了。妳难道忘了贵公司的双子姊妹是怎麽被抓到的?」

他气喘吁吁地笑着。

「这是最后了——」

看到他无所畏惧的笑容,设子小心翼翼地走近。这时修史缓缓将手放下。就在这个瞬间——

砰!

礼堂突然又发出一声枪响,下一秒设子带着血沬连同修史双双倒下。

「设子!」

「修史!」

雪乃等人失声大叫,不过她们完全不敢有所动静。

另一个危险人物就这麽出现在她们旁边,而且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抱歉了,设子小姐。」

从光线照不到的黑暗处现身的少女,竟然是樱庭优。

「是妳?为什麽……」

雪乃已经说不出话来。

握着手枪的优一脸残酷的笑容,不过她只是看了看雪乃她们,便继续刚才跟设子的对话。

「想杀掉像妳这麽优秀的杀手的话,只能挑这种时候。」

她把枪口对准没有动静的设子。

「虽然我不怎麽喜欢拿枪啦——」

接着准备扣下扳机,一发子弹把设子送上西天。

「那就别用啊!」

「咦?」

优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她看见修史一只手按着腹部缓缓站起身来。

「怎麽可能,应该有瞄准的啊……」

「太好了!修史!」

莲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看来妳的枪法不怎麽样嘛。妳也是什麽组织派来的人吗?我怎麽老是看走眼,净是些作梦也想不到的人……设子,妳还好吧?」

修史一边盯着优,同时向后面的设子问话。设子这时慢慢爬起身体,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势。

「明明沾着血迹却没有伤口,怎麽回事?」

「那可是我的血喔。不是说过了吗?这已经成为我的职业病了,没有办法弃遇到危险的人不顾,所以身体不自觉地就冲出去——」

「真是个笨蛋……」

设子轻轻地笑了,然后也站了起来。

「咦,那就怪了,我应该是有瞄准的啊……也罢,反正我本来就不习惯用枪,不过近一点的话——」

紧接着优再度击出第二发子弹,这次打在修史的脚边。

「这是给你的警告。先让我把那个目标给解决了,再来好好陪你玩,所以就先等一下吧。」

「目标?什麽意思……妳是哪个组织来的?」

眼见优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设子向她问道。

「我隶属于佛朗克斯,就跟设子小姐妳一样喔。」

「什麽!?」

设子惊愕地脸完全变了样。

「还记得妳过去执行过的一件政治谋杀吗?后来啊,被害者的遗族向佛朗克斯提出了杀掉当时凶手的要求。」

优接着说明下去。

「所以我就奉命潜入这问学校了,跟大姊姊一样。」

「跟我一样?」

伤口还在发痛的修史被这句话勾起了注意。

「没错。之前我曾经说过设子小姐和大姊姊非常相似,但我跟大姊姊也很像喔!甚至比设子小姐还更接近。」

她稍微停顿一下。

「我——也是男的。」

「男的!?」

包括修史在内,在场的人全都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唿声。

「我会这麽喜欢黏着妙子姊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接下来——」

优重新面向设子。

「组织竟然接受了这项委托,要把我杀掉?怎麽会……」

设子还没从刚刚优所说的话中平复过来。

「没有错!设子小姐,妳忘了我们的宗旨就是来者不拒吗?」

「骗人……」

听见这麽残酷的事实,她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太差劲了……」

这样的行径修史也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是佛朗克斯做的决定?一个养育我这麽多年的组织竟然……我不相信!」

设子独自蹲在地上自言自语,想到激动处她又勐地站了起来。

「不,这些都是真的。还是不相信的话就把我打倒啊,反正接替这项任务的人也很快就会出现了。」

优满不在乎地说着。此时设子全身不停颤抖,踩着不稳的脚步慢慢走到前面。

「我为了这个组织,以及养育我的人,不断地杀人丶进行破坏工作……难道这就是他们回报我的方式吗?」

她瞠大了双眼,一副快要倒下去的样子,和稍早那冷酷的杀人机器的模样相比,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她只像个失去依靠丶徬徨不安的小孩子。

「面对事实吧,设子小姐,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会一个一个送妳的朋友到天堂的。」

她失神无主地站到优的面前。

「杀了我吧。既然组织已经不需要我了……那我怎麽样也都无所谓。」

「那麽,就如妳所愿——」

优笑着扣下扳机。

不过下一秒,修史立刻又跳了出来,把设子往旁边一推——

砰!

子弹无情地射入腹部,他向后一仰便倒了下去。

然而他马上又站起身。

「大姊姊,妳都已经流这麽多血了,为什麽还不赶快死掉呢?」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优不禁也惊讶起来,而修史只是小小笑了一下。

「修史,为什麽要做到这样……连父母都不要我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地方好去了!」

「既然这样,我就做妳容身的地方!」

修史对不安的设子吼着,然后慢慢转向优的地方。

「怎麽可能?挨了这麽多子弹还不会死,难道大姊姊妳真的是怪物?」

「说我是怪物很没礼貌喔,优!」

他冲出来掀开上衣,秀出里面藏的一本漫画杂志和防弹型的束身内衣。

「我之所以不能死掉——」

「!」

优看到那本相当厚的漫画杂志时,总算明白为什麽他被打中还没有倒下的原因了。

「是因为还有要守护的人!」

修史不给优第二次扣扳机的机会,站到他跟前。

「抱歉了,优!」

他抽出那本漫画杂志往优勐力挥了过去,磅一声甩在他的脸上。

这本杂志厚度之惊人,简直跟电话簿不相上下。优受到这勐烈的一记冲击,整个人晕头转向;这时他却对修史露出了一个惯有的笑容。

「我果然还是赢不了大姊姊啊……呵呵,真是谢谢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对不起罗……」

修史的身体又开始摇摇晃晃了起来。他看着地上的优,接着再转头看看雪乃她们。

「没有其他敌人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手上沾了黏稠的血液。

「又是新的伤口……真痛啊——」

那其实是之前的旧伤复发,并没有大碍;不过修史以为又是被设子和优弄出来的。

他要走回雪乃等人的身边,但双脚已经不听使唤,眼前所见的一切也陷入模煳,不过还是看得出抚子会三人以及有里的笑脸。

「我做到了喔——」

他知道自己已经圆满达成任务,也露出安心的笑容,接着便倒了下去。

「修史!!」

一群人见状都赶忙冲上前去,就在修史身旁的设子也立刻抱起他的身体。

「修史!你不能死啊!修史!」

没有什麽表情的设子眼泪已经是流成一片。

「不用担心我,妳平安无事就好——」

「可是我……早就没地方好去了……」

面对茫然失去目标的设子,修史轻轻地对她说道。

「就算失去了,再做一个不就好了?而且妳看,你的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

「修史……」

修史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设子也回以一个温柔的拥抱。很神奇地,现在和女生做这麽近距离的接触,修史完全不觉得心跳有越跳越快的迹象。

也许是已经习惯和女生相处了吧,或是其他因素。他懒得去追究,只要能够继续这样维持下去就好。

其实现场还有另外四个人对这气氛有些感冒。

「那算什麽嘛!」

光是想到被设子抢得了先机,雪乃便满脸不高兴。

「而且设子小姐还是那种人——」

鞠奈也把嘴巴噘了起来。

「实在是很不想原谅她……」

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同样涌过莲的心头,她的表情看起来也是五味杂陈。

「喂!设子!别忘了我们刚刚都还是敌人喔!赶快先向我道歉!还有修史,还不快点起来!你这个——」

有里顾不得自己身上伤口还在发痛,便一把抓起地上的躲避球瞄准修史砸过去。

「她们好像在说什麽……」

被设子环抱着的修史眼皮微微睁开,某个黄橙色圆球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填满他的视线,

接着脸部便受到重击。

「呃——」

他满身都是伤口,疲劳度也已经到达极限,这时飞来的躲避球正好成为最后一击。修史就这样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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