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触三轮之祝祀杉之罪欤与君相见难
(见不到心爱的你,莫非是因为我触犯了禁忌,以手触摸供奉三轮山神的神官所祭祀的神衫所受的报应吗?)
——万叶集——
一章狩猎式神
虽然知道正值梅雨季节,但忽阴忽雨的天气还是让人心烦气躁,已经好久不见太阳的踪影了。
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培育的是职业魔法建筑师,他们操纵风水解决家灵制造的麻烦。在这个霪雨霏霏的季节,因为无法使用操场,课程主要都以在教室进行的实习为主。
“今天要教各位同学凭坐封印之术,都拿到教材了吗?”
具备凛然美貌的女教师天野探女用眼睛扫射过二年A班的三十名学生。每个学生的桌上都放着一个塞有棉花的桐木箱子,箱子里装着弹珠大小的水晶球。
黑板上摆饰有一尊叶衣观音的法像。叶衣观音乃是魔法建筑业的守护神,净化恶灵入侵的房屋所用的“叶衣观音安宅术”更是该校学生们的必修课程之一。
“探女美眉,伽罗不喜欢进去这么窄的地方喵。”
坐在榎小角书桌上突然举手发言的是他的式神,白猫的化身?伽罗。伽罗有着白色的耳朵和尾巴,外表看似13岁左右的少女模样,但其实她的脑容量与一般的猫没有两样。
“你叫我……探女美眉?”天野老师锐利的目光一闪。小角连忙叫道:
“凭坐封印!”
“唉哟!”
伽罗全身被白色的光芒包覆,一眨眼就被吸进桌上的水晶球里了。被关进水晶的她惊慌失措地敲打着球体的内壁,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叫道:
“太过分了!竟然把人家关到这种地方喵,小角——放我出去喵!”
“真的惹老师生气可不是被关到珠子里就能解决的,你就暂时安分地待在那里吧。”
有着帅气的五官再加上高人一等的魔法建筑技巧,使得小角在班上女生之间相当受欢迎。不说话时的他可说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年,只是个性有些孩子气,常为了逞口舌之快而与人起冲突。
“哟,我才在课堂上讲解过一次,就已经能完成这么成功的凭坐封印呀。真不愧是榎同学。”
天野老师线条优美的嘴唇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其它同学的式神都是神格远不及伽罗的使魔之流,不是在桌上跳来跳去,就是在教室的天花板飞来飞去,没有一只肯乖乖的进入凭坐珠里头。
“气死人了,根本就封不进去嘛!榎同学一试就成功了,我还以为很简单呢。”
“小角同学真的太厉害了,不愧是去年的全校模范生。”
女生们对小角投以热情的视线。但是,在这个班上还存在着另一股对等的势力。
“榎小角算什么啊!这种小事我们东日流大人也能轻松解决!”
“就是说咩,东日流大人要不是因为去年意外住院,全校模范生哪有榎小角这种野猴子的份啊!”
班上那些稍微会打扮、比较成熟的女孩们纷纷出口捍卫她们的偶像,也就是前年的全校模范生谏早东日流。
东日流因为实习时发生意外被留级了一年,在班上是身高最高外型最稳重的男生。在意外中变成银色的头发和不带感情的五官更加衬托出他酷酷的形象,在班上和小角各占一半的人气……
话虽如此,他本人却好像对女生完全没兴趣一样。在东日流心中只是一心一意的,对夺走自己全校模范生宝座的小角怀有一种敌对的心结而已。
“话说回来,不要随便叫别人野猴子好吗。本大爷有做过什么让你们恨之入骨的事吗?”
面对着滔滔不绝的东日流亲卫队,小角做出了反驳。此时天野老师用细长的指挥棒敲敲手掌说:
“同学们不要聊天,给我专心实习!先把自己的式神封印到凭坐珠里!”
“那个、老师……”浅间石那举手发问。石那是个短发的少女,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和生动的表情是她最大的特色,个性开朗又活泼,只是太过直肠子又有点脱线。小角从五年前开始寄居在她家里经营的神社。
“什么事?浅间同学。”
“为什么一定要把式神关进这种珠珠里呢?像因幡保持现状也一点不碍事啊。”
在石那桌上的是一只网球大小的式神——因幡。它是只耳朵像翊膀的白兔,现在正轻盈地跳跃着。
“式神只要被召唤到人界,就会不断消耗术者的灵力。不过把它们封在凭坐珠里就能节省灵力,使一个术者得以拥有复数的式神……也就是说,对于将来要成为操纵式神专家的人来说,这堂实习是不可或缺的。”
听到天野老师的说明,站在石那桌子不远处的亚弥露出不安的神色。
“复数的……式神?”穿着镰仓时代和服装束的金发少年亚弥,外表看来大约十四岁,是东日流所有的式神。狐神所化的他,有一对金色的狐狸耳朵和九条尾巴,纤细的容貌带着水晶般的透明感。亚弥乖乖地站在主人东日流的座位后方,却忍不住向他投以担心的眼神:
“那、那个……东日流少爷,您除了我以外也打算持有其它的式神吗……?”
亚弥蔚蓝的大眼睛里湿润地泛起了泪光,东日流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不要想些多余的事。”
“可是……东日流少爷……”
面对东日流冷淡的回应,亚弥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一旁充满正义感的石那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亚弥你不用担心啦,我们学校在计算式神培育方面的成绩时,是以一匹式神在四年修业过程中成长的程度来计算的。”
“可、可是现在练习的凭坐封印之术,不就是为了让术者拥有第二匹式神的实习吗?”亚弥大大的双眼泪水盈眶。
石那的青梅竹马,坐在附近座位的秋津志摩,是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绑着双辫戴着厚眼镜的女孩。不太有存在感的她也举手问道:
“老师,我一辈子除了我们家比弥之外不打算再养其它的式神了,这样我还是得学习这个凭坐封印之术吗?”
她话中所说的式神比弥,是一只有猫那么大的毛毛虫。它似乎也在担心自己会失宠,不安地紧紧攀附在志摩头上。
“凭坐封印之术所能应用的对象不只是自己的式神,在魔法建筑进行中也能用来封印其它捣乱的式神以及魑魅魍魉,所以不用再找借口了,乖乖实习吧。”
学生们婆婆妈妈的态度让天野老师有点厌烦,这时她突然灵机一动,睁大了眼睛说:
“……对了!把凭座封印之术跟狩猎式神这两个实习结合起来应该不错。”
“狩猎式神?”听到天野老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话语,石那皱起眉头,志摩连忙把心爱的比弥抱紧。
“不!我决不让别人狩猎我们家比弥!”
“喂,你家比弥流出奇怪的黄色液体啰。”小角指指比弥,用僵硬的声音吐嘈。
“并不是叫你们狩猎自己的式神,而是让你们去捕捉最近引起问题的野生式神。”
“哦,野生式神啊,原来如此……”小角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在学生入学时,会分配给每个学生一匹式神。将来毕业成为魔法建筑师后就能拥有并操纵该式神,因此学校的所在地——东京都江户川区常常可以看到式神的踪影。其中像伽罗、亚弥一类高等神格的式神相当稀少,大多是一些宠物等级的式神罢了。
但是当学生中途退学,或是放弃魔法建筑师的职业时,就不再需要式神。正常来说,他们所持有的式神必须经由学校地下的“门之密室”送还到异世界去,不过也有些式神就这样被丢弃在这一带。由于术者不再提供赖以维生的灵力,野生式神就开始翻垃圾堆觅食,或袭击拥有灵力的人类,这种叫人担心的情形日益严重。
“说起来最近野生式神的确是增加了呢……”
小角才说完,石那面色凝重地说道:“小角因为脚受伤请假了一阵子所以不知道吧,最近可是常常有附近居民到学校来抱怨呢。”
“不过提到野生的式神,是指它们把垃圾弄得到处都是的事吗?那更应该怪那些明明规定在早上倒垃圾,却不守规矩偏偏在晚上倒垃圾的人吧。”
“身为一个术者,有心理解妖魔的立场固然不错,但是对这次的案子完全不能抱有妇人之仁。”天野老师无情地对小角这么说。
小角歪头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这次民众会到本校来陈情,是由于野生式神已经凶暴化,并且开始袭击人类了。”
“您说……式神会袭击人类?”亚弥睁大了眼睛惊讶地仰望着天野老师。
“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与人类相处惯了、乖巧听话的妖魔才能当式神,式神与恶鬼就好像狗跟狼的差别一样,即便是野生的式神也决不可能袭击人类的!”
“……但是换个角度想,狼会害怕人而主动躲避,但是野狗却因为跟人熟稔而对人无所惧怕不是吗。”东日流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话刚说完,亚弥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盈满了泪水。
“东、东日流少爷!亚弥绝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的!”
“就是啊,东日流。被你说成这样亚弥太可怜了。”
石那语带责怪地对东日流抱怨,而东日流则一脸厌烦地瞪向石那。
“……能不能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啊,你难道就不能用温柔一点的语气对亚弥说话吗?”
“要如何对待式神是我的自由吧。”
东日流低沉地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理会石那。石那一口气憋在肚子里,把脸颊胀得鼓鼓的,她的式神因幡也把身体鼓成球状表示生气。
这时志摩有些疑惑地说道:“我倒不是在帮亚弥撑腰,可是平常都很乖巧的式神会去袭击人类,还真的叫人有点难以置信呢。”
其它的同学立刻插嘴:
“话不是这么说,我自己几天前在放学途中就曾经被野生式神给攻击,幸好我马上逃进附近的屋子才幸免于难……”
“我也是。大概一个礼拜前被攻击过,好不容易照料到现在的式神也被吃掉了,还不得不从门之密室重新领取新的式神呢。”
听到这番话,小角用怀疑的眼神望向桌上的凭坐珠。
“被吃掉了……?”
凭坐珠里的伽罗用力地摇摇头否认。
“不是伽罗做的喵!人家到目前为止,也才吃掉过石那的金鱼跟藻卧同学的蝾螺鬼而已喵!”
“蝾螺鬼?……这我倒是没听过啊。”
小角挑起了眉毛准备兴师问罪,说溜嘴的伽罗连忙捂住嘴巴。
“惨了喵。”
“你你你你之前还想要把我的入内雀给吃了不是吗?没想到把我之前照顾的蝾螺鬼生吞活剥的凶手也是你啊?”
最大特色就是没有特色的少年——藻卧束鲋声音颤抖地发出控诉。伽罗则在凭坐珠里可爱地搓着双手道歉。
“对不起喵,人家在打扫神社时找到了一个烤肉架,才会敌不过心中的诱惑喵。”
“烤、烤肉架!你竟然把我家蝾螺鬼送上烤肉架烤来吃!我的蝾螺鬼啊!”
“正确地说,应该是带壳烤喵。先打开壳口的盖子倒酱油进去,再挤点酸橘汁调味……”
“我不想听你是怎么用讲究的方法吃它的啊!”
“真的很对不起喵!听说如果好好养可以长到十公尺的,他才长到三十公分就被我吃掉真是太可惜了喵。”
“我又不是想把它养到十公尺再吃,榎同学!你的式神到底是看我的式神哪一点不顺眼啊!”
藻卧同学太过激动,都破音了。被疲劳轰炸的小角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啦,大众脸。”
“不、不准叫我大众脸!”藻卧同学更加激动了。
小角困惑地说:“可是你名字太难念了,脸又那么平常……”
“那也不准叫我大众脸啊!”
藻卧同学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石那蹙眉对小角的态度不予苟同。
“你这家伙是宠物做了错事还帮着撑腰的恶霸啊?态度真差。”
“对你的金鱼我也道过歉了啊。再说都是大众脸自己尽养蝶螺啦、入内雀啦这些下酒菜类,式神才会被吃掉的。”
“跟你说不准叫我大众脸,而且我的式神也不是下酒菜更不是食物啊!”藻卧同学一边啜泣,一边对小角怒吼。
小角不太愉快地小声抱怨:“没办法,谁叫式神也不过是动物呢。弱肉强食也是没法避免的啦。”
“式神彼此弱肉强食也就算了,但我还是不能相信它们会袭击人类。更何况它们都是曾经被饲养过的乖宝贝啊……”志摩担心地说,“再加上,从门之密室被带出来的式神必须先经过老师们的筛选。所以那些无法与人类亲近,或是可能会加害于人的,应该早就被刷掉了才对。之前不是有人带了镰鼬来结果没过关吗?虽然它个性很乖巧,但是一害怕就可能不分敌我而伤到人……”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有这件事哦。连经过多道关卡小心筛选的式神都会变得凶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小角摸着下巴沉思,石那则用复杂的表情继续道:
“还有啊,日光的猴子最近也传出攻击人类的传闻……”
“把猴子跟我们式神混为一谈太没礼貌了喵!”在凭坐珠里面的伽罗忿忿不平地跺脚。
天野老师站到小角与东日流的中间:“总而言之,想要调查式神暴走的原因,就必须先抓一些野生式神来当作参考样本才行。所以,这次的狩猎式神实习你们得加油啰,第一小队。”
天野老师说完拍拍两人的肩膀。
小角慌慌张张地对这项公布提出异议:“慢、慢着!你说谁跟谁是第一小队啊!”
东日流也满脸不悦,缓慢但明确地摇了摇头。
“要我跟这种小毛头组队……在上个月的校外实习就已经受够了。”
“小毛头碍到你啦!本大爷才要抱怨呢!你这王八蛋!”
小角血液直冲脑门,恶狠狠地杠上东日流,东日流也一脸不满地瞪着小角。天野老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大家都已经深深了解,你们两位的交情已经坏到水火不容,还把对方当宿敌了……唉。”
“那就让我跟班上其它人组队……”
小角才说到一半,就被天野老:J币无情地打断:“小队是照座号编成,而座号是照名字发音排的,谏早东日流、榎小角。谁叫你们刚好就是座号一号跟二号呢?不满的话,就改个姓吧。”
“东日流大人!请不要客气,尽管用我的姓吧!”
东日流亲卫队的女孩们不放过任何机会,纷纷高声地尖叫。输人不输阵,喜爱小角的另一群女孩们也开始自报姓氏:
“那小角就用我的姓吧!”
“我是家中姐妹的大姐,爸妈一定会希望有个招赘女婿的!”
“喂!你们扯到哪里去啦?”
看到小角被一群女孩你争我夺,石那有点乱了阵脚。在旁边看好戏的志摩把表情藏在眼镜底下“噗嗤”窃笑。
“什么嘛,你在偷笑什么!”
石那满脸通红,生气地说。志摩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意:
“没有啊,我平常的表情就是这样啊。噗嗤。”
“你看,你刚刚又‘噗嗤’地笑了吧!”
天野老师站到怒不可遏的石那背后,干咳了一声,石那随即噤声不敢再说话。
“还有心情聊天哪,你们也一样是第一小队哟。”
“什么?第一小队……那不就跟小角一起吗?”
“秋津志摩跟浅间石那,你们是女生座号的开头第十六号跟十七号。有什么不对吗?”
“啊,原来是这样。”
石那喜形于色,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但是小角和东日流的支持者那边却同时响起了高分贝的惨叫。
“过分!人家也想跟东日流大人在同一队的说!”
“快跟我换,石那!反正你每天回家都能跟小角同学相处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秋津同学从以前就没什么存在感,而且应该对小角同学或谏早同学都没有兴趣吧?让她跟两个白马王子在同一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换人换人!”
女同学们哀声四起,让石那不知该如何是好,无计可施的天野老师也只能塞起耳朵。小角深深叹了口气,对东日流说:
“你也管管自己的粉丝吧,只不过是分个小队而已,就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又不是小学生要去远足。”
“……那是她们自己起哄,与我无关。”
东日流冷冷丢下一句话就转头不管,亚弥努力地帮东日流辩解:
“一、一点都没错!这不能怪东日流少爷,东日流少爷从一开始就没把她们当朋友,更不用说什么粉丝了!而且,小角先生的爱慕者还不是一样吵闹不休!”
“先不说这个,谏早,你这家伙独占了班上一半女生的人气还这么拽,让人很不服气啊!”
忌妒的火苗不知不觉地蔓延开,男同学们也吵闹了起来。在战火喧天的教室里,志摩呵呵一笑,缓缓抬起头来。
“没错,我既对谏早同学没有兴趣,也对榎同学没有意思。”
沉稳的声音,让教室像被泼了一桶水一样安静了下来。志摩的眼镜突然闪出了光芒。
“但是我对‘谏早同学与榎同学的关系’,却抱有极大的兴趣跟好奇心。为了要好好地观察他们两人,我觉得遵照老师的指示用座号分组才是最好的办法。”
在讲到引号的内容时,志摩还勾了勾双手食指和中指做出强调的动作。
瞬时,原本吵闹不休的学生们纷纷安静得像是时间被冻结了一样,只有永无止境的沉默支配着整个空间。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划破寂静的是小角高亢的声音。
“为什么要加上引号啊?而且我干吗非得跟这种家伙配成一对呢!”
东日流压抑着怒气,只是按着额头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如果像小角一样反应激烈,只会正中志摩的下怀。
“为什么?那要不我换个说法好了,‘谏早同学X榎同学’你觉得怎样?”
在乘号的地方,志摩把两手的食指相交成打叉的样子。
“所以说为什么要加个乘号啊!”小角疯狂地大叫。
班.上的女孩们面面相觑,偷偷地交头接耳着。
“……乘号的意思,果然是‘断背山’吗?”
女同学们开始此起彼落地用手指做成打叉的样子。尽管小角气呼呼地,东日流还是觉得这种事无聊到不需要作反应,一点都不把周遭的吵闹当一回事。
“班上最受欢迎的两个男生竟然是那种关系,莫非他们感情不好只是为了掩入耳目吗?”
“某种意味上,这的确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桥段,不过情侣念一样的学校不符合同人志情节吧?”
“可是,撇开像干扁四季豆的石那不管,谏早同学的本命应该是亚弥吧?”
“刚刚是不是有谁说我坏话啊!”
石那怒吼着向四周望去,其它的学生们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小角跟东日流两人。
“老师您看,终于安静下来了呢。”志摩甜甜地笑着。
“是啊,不过安静的代价是在大家心中留下了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深的疑惑。”天野老师声音僵硬地说。
“总之,其余的同学也四个四个照座号组成小队;第六和第七小队则各是五个人一组。另外,第一小队的女生听好了!”话锋一转,天野老师用手指着石那和志摩:
“关于你们两个,因为同一队的男生与你们实力相差悬殊,所以不要成为他们的负担。但是,也不许摸鱼把工作都推给他们哦!”
“她们摸鱼的话搞不好还能快点解决呢。”
小角嫌麻烦似地喃喃自语,天野老师用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榎同学,想成为一流的魔法建筑师,团队合作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哪一天当你收了徒弟,就有边掩护实力较弱的人边进行教育的必要,知道了吗?”
“如果收到像石那这种徒弟,那本大爷情愿一生独自闯荡江湖。”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对于石那的怒气,小角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多加理会。天野老师这时有点火上浇油地说:
“小角固然过分了点,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想要成为一流的魔法建筑师,就先要学会如何在工作场合上不拖累同伴。你学会凭坐封印之术了吗?”
“那、那个,我还……”
石那紧张得口齿不清。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因幡还是不肯乖乖地进入凭坐珠,只是辜负着主人的期待在书桌上跳啊跳的。反观志摩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容回答道:
“您放心吧,老师。看,就快进去了哦。”
在温柔的语气掩饰之下,志摩打算用蛮力也要把比弥塞进水晶球里,双手不断地挤压它。
“秋津同学,你的式神好像流出黄色的液体了哟。”天野老师压低声音吐槽。
狩猎式神就在当天下午举行,每个小队分别领到一颗凭坐珠。
在阴霾而厚重的云层底下,小角、石那、东日流和志摩所组成的“第一小队”正在他们的指定范围实习,巡视位于学校附近的住宅区道路。
“呼啊~我再也不想被关到凭坐珠里了喵,全身僵硬得骨头都发酸了喵。”伽罗边伸展筋骨边说。
走在队伍前端的是东日流,跟在他身后的亚弥苦笑道:“凭坐珠之中的确是又狭窄又透不过气,会让人产生压力呢。”
“所以说啊,平常才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式神放在凭坐珠里头哩。万一受不了压力,式神和主人的感情疏远,搞不好会落跑呢。辛辛苦苦培育的式神如果跑了,自己的成绩也会大打折扣啊。”
“原来小角只在意成绩的事喵?你就乖乖地承认可爱的伽罗不在身边你会寂寞吧喵。”
伽罗从背后紧紧抱住小角,双手绕着他的脖子。
小角痛苦地呻吟:“白痴!快放开、我要死了!”
“因为伽罗不在身边而寂寞得快要死掉喵?小角真是惹人疼爱喵。”
“他不是在比喻,是真的要死啦!蠢猫!”
石那赶紧把伽罗从小角身上拉开,小角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一旁的亚弥看着他们的胡闹,心中既觉得好笑又不禁感到羡慕。
伽罗因为连脑子都是一只猫,所以能开朗的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坦荡荡地不畏惧任何事,诚实表达喜欢的心意该有多好……一想到这里,亚弥怯生生地朝他的主人——东日流投以询问般的眼神。
东日流心不甘情不愿地与小角一行人共同行动,所以走在离队伍相当远的前方。他的背影就像是断崖绝壁一样冷峻,仿佛拒绝着任何人的采访一般。亚弥再怎么努力,仍然无法挤出一点勇气接近那个背影,只能继续轻声叹息。
“小东东!离大家太远会危险喵,搞不好会被敌人袭击喵!”
那个距离亚弥仿佛有十万八千里的背影,被伽罗的猫掌咚的一声就搭上了。出乎意料的一击,让东日流差点向前扑倒,顺带咳了一声。而亚弥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伽罗小姐果然是最强的啊……”
“千什么!你这只妖猫!”
东日流破口大骂,随即拔出插在腰间的五钴杵,吓得伽罗赶紧躲到小角背后。
“不要砍我喵,东日流你反应太激烈了喵,”
“喂!不要拿别人当挡箭牌啊!”小角慌张地叫道。
东日流挥动五钴杵,往小角的方向发足奔来。
“南无遍照金刚!”
东日流一面奔跑一面高声咏唱咒语,五钴杵随即伸出了长约两公尺的银色光剑。伽罗和小角吓得脸色发青不能动弹。
“东日流该不会想把我们两个一起砍了喵?”
“快住手啊东日流!冷静一点!”
两个人不由得都闭上了眼睛。但是东日流却在脚底使劲后一跃而起,接着将小角的头当作踏垫往上跃去。
“痛死我了!”
头上被踩了一脚,小角往后躺倒。以灰色的天空为背景,制服下摆随风飘扬,高高跃起的东日流看起来就像是大型的飞鸟,而他的周围真的就有一团呈鸟形的扭曲气流。小角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是什么?”
“南无遍照金刚!”
东日流挥动五钴杵之剑,剑气一闪的轨迹形成一道银白色的新月。
“嘎啊啊!”
扭曲的气流被斩击后,出现了魔物八咫乌的形影。八咫乌展翅的宽度几乎等同一个成人的身高,外表像是一只金色的巨大乌鸦。被一刀两断的八咫乌宛如纸片一般轻轻地落到地上。
伽罗惊魂未定地眨眨眼:“原来不是要把伽罗砍成两半啊喵?太好了喵……”
石那和志摩也打从心里佩服起东日流来:
“太厉害了,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八咫乌就在附近呢。”
“我们连一点气息都没感应到,真不愧是谏早同学啊。”
相较之下,小角却握着之前被配给的水晶球满脸遗憾地说:
“话说回来,干吗二话不说就把它杀了啊?老师不是吩咐我们要把野生式神封印,带回去当参考吗?”
“……同情心不该用在这种下贱的不洁之物身上。”
东日流冷冷地放话。附带一提,不洁之物指的乃是那些带着邪恶之气的异界魔物或恶灵。
“才不是同情,我是考虑到成绩啊!本大爷要快点成为一流的魔法建筑师才行,没空陪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慢慢留级!”
“……耍嘴皮子小心咬到舌头,榎小角。”
“两位少爷,现在不是起内哄的时候!”
亚弥望着天空大喊。不知何时,一行人的头上已经盘旋了超过干只的八咫乌,正发出诡谲的叫声来回飞舞着。
“吓死人了喵!为什么八咫乌会这么多啊喵!”
“在东京没有乌鸦的天敌,所以过度繁殖。之前因为都知事在高尔夫球场被袭击,驱逐乌鸦的议题曾经一度炒热,没想到连八咫乌都这么多啊。去……”
小角高高举起凭坐珠,水晶里放射出的金色光芒以螺旋状不断增幅,并将盘旋在上空的八咫乌卷入其中。
“好,看我的凭坐封印!”
小角高声咏唱的同时,金色漩涡消失在水晶球里。往里面一看,只见水晶内部透明澄澈,没有任何式神被封印住的迹象,小角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搞的?”
“小角先生,小心后面!”
亚弥大声疾呼,一只八咫乌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小角的背后俯冲下来。小角瞬间侧身避过,来不及收势的八咫乌撞上附近民家的水泥围墙,蹭开了一个大洞。
“哎呀!我家的围墙啊!”住家里传出女性的惨叫。
“真的非常抱歉,修缮费用请向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索取,不好意思!”
石那低头道歉。小角勘查八咫乌在水泥围墙上开的大洞,没有发现式神的尸体,只是散落着一支金黄色的羽毛。
“原来如此,我知道谜底了!”小角喃喃自语,把视线移向路面上。
先前被东日流一刀两断的八咫乌尸体所在地,现在只剩下一支被斩成两半的金色羽毛。
东日流冷静地拾起被切断的羽毛:
“……原来敌人也会使用凭坐封印之术。”
“难怪刚刚我们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只八咫乌的气息。”
小角看着东日流手中的羽毛说。伽罗百思不得其解,问号在眼睛里打着转。
“你们不要自己懂了就算了喵,说清楚一点让猫也能懂好吗喵!”
“真正的敌人只有一只,剩下的全都是它以羽毛为凭坐珠,注入灵力的分身。”
“……也就是说,像孙悟空用头发制造的分身?”石那眨眨眼睛说道。
“嗯,就是这样。知道这件事就好办了,让我把本体揪出来吧!”
小角的右手燃起了熊熊火焰,侧身奋力一投,火焰像高空烟火一样往上喷射。
“神火火出见!”
炽热的火焰把盘旋在上空的八咫乌团团包覆,它们本体是一只只的羽毛,因此像纸片一样在转瞬间就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留。
“伽罗也来帮忙烤小鸟喵,紫电一闪喵!”
伽罗像导电一般微微颤抖,在身体里产生了电流。接着体表流窜出蓝白色的电光,把十几只八咫乌烧成了焦炭,羽毛的灰烬像雪花一样飘落。
对东日流来说,区区八咫乌根本不足为敌。他举起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左手还插在制服的口袋里,淡淡地结起九字之术的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银色的格子应声飞上天空,把数十只八咫乌一起切成碎片。
“狐狗狸狸!”
亚弥也未使出全力,双手如忍者般结印,接着像开枪一样伸直手臂指向天空,从指尖放出暗红色的狸火火球。狸火是他的狐狗狸之术当中威力最弱的一种,火焰的温度也不高,只能点燃木头罢了。虽说如此,用来打倒八咫乌的分身已经是游刀有余,它们一只只都像纸片一样焚毁,随风而逝。石那看着不断锐减的八咫乌,对志摩苦笑道:
“我们的实力果然差太多了,这样根本就帮不上忙嘛。如果让我的因幡出战,要不了多久一定会变成八咫乌的俎上肉吧。”
“是这样吗?我倒想试着帮帮忙呢。”
语毕,志摩用双手把比弥朝向上空高高抱起,压迫它的腹部叫道:
“一网打尽,发射!”
咏唱的同时,从比弥的口中喷射出小瀑布一样的白色丝线,随即交缠成网状把二十几只八咫乌捆住。被黏稠的丝线所困而无法动弹的八咫乌纷纷掉到地面,变回原本的金色羽毛。
“想不到你没有存在感,却蛮有实力的嘛。”小角朝着志摩佩服地说。
石那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厉害,我一直以为志摩的等级跟我差不多呢……”
“呵呵呵,包在我身上吧。一网打尽、连续发射!“
志摩手中的比弥顿时像一台小钢炮一样,不断对着八咫乌喷射白色丝线,敌人的数量又直线减少了。石那伫立在不断飘散的金色羽毛中,茫然无所事事。
“这下子,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碍手碍脚的吧?”
看着志摩勇敢的英姿,石那不禁着急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八咫乌向石那俯冲而来,石那发现时已经太迟,肩膀被锐利的爪子抓住带往天空去了。
“呀啊!”
“石那!”小角抬头观望,可是一瞬间从飘扬的裙子里好像看到某种白色的东西,又慌张地低下了头。
“抱、抱歉!”
“不要管那么多了,快救救我啊!”
石那被抓到距地面约二十公尺的高空,离房舍的屋顶也有相当的距离。抓着石那肩膀的八咫乌这时发出冷酷的嘲笑声:
“不要这么害怕嘛,你们高中女生不是最喜欢到游乐园玩那些刺激的游乐设施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对没有安全带的自由落体可是敬谢不敏哦!”
石那说完才发现自己背上的八咫乌在讲话,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八咫乌已经幻化成一只宽度足足有五公尺多的金色巨鸟。
“那家伙就是本体吧喵!紫电一……”
小角急忙捂住想要攻击的伽罗的嘴巴:
“如果把它打下来怎么办?连石那都会摔成扁扁一片哪!”
“反正石那本来就很扁了喵。”
“伽罗,等我下去一定宰了你!”
“总之不准攻击就是了!”
小角大喊,伽罗不服气地鼓胀了双颊。巨大的八咫乌笑道:
“想要这丫头活命的话,就乖乖别出手,也不准攻击我的分身们。”
八咫乌的分身们绕圈飞舞,将小角一行人团团围住。
“喂!你在打什么主意?”
“那边的两个小毛头,你们过人一等的灵力我要了。敢反抗的话,我就把小丫头大卸八块!”
因幡拼命拍打翼型的耳朵,用身体撞击八咫乌想要救石那。八咫乌用不耐烦的眼神望着它:
“我刚刚说的你没听到吗?碍眼的兔子,当心我把你主人杀了!”
受到惊吓的因幡,立刻钻进石那的制服怀里躲起来。小角皱皱眉头,对着八咫乌大喊:
“灵力?只不过是只鸟,放什么大话!如果想要饲料的话,尽管去翻那些不按时倾倒的垃圾吧!”
“竟敢愚弄我!不可原谅!我的名号叫饭绳,只要吸收了你们的灵力,我就能成为统治东京的伟大乌鸦之王了!”
饭绳用力拍打翅膀,抖落数十根羽毛,每一根都化成新的八咫乌。
“饶了我吧,环保问题可不是我的专长。”小角轻轻地耸了耸肩。
“只不过是只畜牲,快点解决了吧。”东日流无情地撂下话,志摩连忙反对道:
“不行啊,你会害死石那的!”
“……好了,晚餐时间到啰。我要把附在你们身体深处的灵力全都抽出来!”
饭绳一声令下,伺机而动的八咫乌们便一齐扑向小角一行人。
“王八蛋!”
小角满脸忿恨地怒吼,八咫乌们的利爪尖喙无情地抓伤小角的肩膀,鲜血如雨点般四溅;伽罗身手矫健躲过攻击,亚弥却被翅膀击中脸颊卧倒在地。
东日流用冷峻的眼神瞪着冲向自己的八咫乌们,拔出五钴杵之剑咏唱咒文。
“南无遍照金刚!”
银色的光剑在空中留下璀璨的轨迹,试图攻击东日流的那些八咫乌们像纸屑一样四处飞散。
小角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东日流:
“你这个臭王八蛋!难道你没听到它说的吗?还是石那被杀了也无所谓?”
“看来这个小子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们而已……看好了!”
饭绳抓着石那不放,以尖喙用力地拉扯她的耳朵。剧烈的疼痛让石那惨叫了一声。
“哇啊!”
“快住手!混帐东西!”
无视于小角的怒吼,东日流面不改色,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对饭绳说:
“愚蠢的妖怪,威胁对我是没有用的,我一定会把任务执行到底。”
语毕便对着它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正是九字之术的架势。小角连忙抓住他的手:
“住手!你会波及到石那的,你想害她被切成凉粉条吗!”
“别碍事!小角,给我放手!”
小角和东日流扭打了起来,虽然小角使尽吃奶的力气,但是东日流毕竟比较年长,体型跟力气也胜过小角,过没多久小角就手被扭到背后遭到制伏了。
“痛死我了!”
“听好了,小角。不管浅间她的下场如何,那都是她自作自受。实力不足就是一种错误……”
“你说她自作自受?你这家伙难道都没有所谓的同学爱吗!”
“身为魔法建筑师,为了完成任务赌上性命是当然的……对你来说应该也是这样吧,小角。所以力量不足就只有灭亡一途。不甘心的话就变强吧……”
东日流冷峻的眼神里燃烧着信念坚定的火光,他的魄力让小角也不禁屏息。
“明白的话就不要阻挡我。”
东日流低语,随即把双手被扣住的小角推开。小角咚的一声坐倒在地。
耳朵再度被拉扯的石那又发出惨叫,东日流朝着她的方向施放了九字之术。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住手,你这王八蛋!”可是在小角放声嘶吼的同时,银色的格子早已无情地发射出去。
“东日流你没人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石那用两手捂住脸,小角慌张地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无论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王八……”小角悔恨地低吟着。
干钧一发之际,小角的身边刮过一阵凄厉的狂风,集结成一道龙卷。龙卷风将饭绳和石那卷入,利用强劲的离心力把他们分开,甩落不同的方向。
随后到达的九字之术划破空气,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是外法术者吗。”
东日流诧异地微微扬起了一边的眉毛。附带一提,外法指的乃是除了佛教以外的教派。
与饭绳分开的石那直直地往地面落下。因幡赶忙从石那的衣襟里钻出,咬住衣领努力地挥动耳朵想要救石那脱险,奈何力不从心,马力不足也无济于事。
“呀啊一!”
石那惊声尖叫。从二十公尺的高处垂直落下的时间只需一秒半,小角孤注一掷咏唱出风神的咒语。
“神志那津!”
小角口中的咒语幻化成一道强风。相对于集中攻击单体敌人的神火火出见之术,这种含有锐利风刀的强风原本是用来打倒复数敌人的咒文。
就在石那要撞上地面之际,咒文赶上了。强风像气垫一样托起石那的身躯,轻轻地往上飘。
小角滑到再度落下的石那身体下,温柔地将她接住。
石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望着小角,这份悸动一半是因为从高空落下的恐惧,另一半则是来自像公主一样被小角抱着,而且脸又靠得那么近的害羞。
“呵呵,安全上垒啰!”
小角自己也觉得有些得意,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顽皮笑容。虽然因为小角说话太粗鲁,石那偶尔会忘记他其实是个五官端正、相貌清秀的美少年,不过这一刻石那只希望时光能永远停止就好了。这时,突然传来饭绳的惨叫声。
“快住手!快住手啊啊!”
石那等人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空中的饭绳被龙卷风包围,暴风范围越缩越小,让它无法逃脱,最后伴随着垂死的呻吟,金色闪光进射而出。同时,原本盘旋在空中的数百只八咫乌也变回原形,满天金黄色的羽毛像是一阵花雨般飘降。
“哇,好漂亮喵!”
伽罗喜悦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就在此时,随着耀眼的羽毛,一位少女身段轻盈地飞舞着地。
少女看上去年纪与小角等人相仿,但应该更年轻一些。身型娇小可爱,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气质大方沉稳。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狩衣——一种镰仓时代的和服装束,上面装饰有红色的线缎;下半身则是一件红色的和服裤裙,腰间配带桑木作成的小型弓。衣服造型看似巫女,但其实跟亚弥的装扮较为接近……也就是男装。乌黑的长发及腰,迎风时像是丝缎一般轻盈地摆动着。
“你是谁喵!”
伽罗警戒地竖起了背上的毛发,但是这位谜样的少女却像微风一般化解了伽罗的敌意,静静地微笑说:
“我只是个步行巫女罢了。”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拇指大小的天然水晶交到伽罗手上。饭绳被封印在水晶之中,正焦躁地拍打着翊膀。志摩朝里头看看,吃惊地说:
伽罗歪着头一脸疑惑,亚弥热心地帮它详加说明:
“步行巫女,她们没有特定驻守的神社,而是旅行于村落之间,为了祈雨或镇风、祈求五谷丰收而祷告或是眺神乐舞。传说源义经的恋人——静夫人就是一种叫做白拍子的步行巫女哟。”
“原来如此喵。也就是说……流浪巫女吗?”
“那、那个,不要说得这么随便……”
亚弥慌慌张张的,生怕被少女听见。
“有什么关系吗喵。流浪猫、流浪狗、流浪巫女不是很像吗喵?”
“不是什么流浪猫啦,步行巫女指的是像修行者或是山中僧侣的女性版!”
亚弥绞尽脑汁地说明,但是伽罗一时之间还是无法会意过来。此时……
“……那张桑木制的弓,是能与风交谈的巫女象征物吧?”
小角茫然地说着,一恍神不知不觉就把手上的石那给摔到了地上。
“哎哟!”
石那还沉浸在王子怀抱的美梦中,屁股却重重地跌到了柏油路上。
“痛死我了!榎小角,你难道不能再温柔一点吗?”
石那皱着鼻子抱怨,可是小角却像没听到一样,满脸讶异地向谜样的少女走近。
少女也很惊奇地看着小角。
“请问你怎么知道这张弓的事呢?”
“因为,我以前认识的某个女孩也拥有一样的弓……不正确来说弓应该是属于她的曾祖母所有才对。”
小角像是在检查什么似地仔细端详少女的面貌,少女也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把眼睛张得大大的:
“莫非……你是那个小角?”
“果然是小祝没错!”
两人的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采,将手紧握在一起。石那等人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呆然站着。
那位少女小祝,用怀念的眼神仔细看着小角。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这双清澈的眼眸、端正的五官……不过,我还以为不会这么巧呢。真令人怀念啊……”
少女虽然笑着,但眼眶里滚动的泪珠仿佛随时会落下一般。她轻轻地抱着小角,小角虽然个子不是太高,但是因为小祝体型娇小,抱在怀里刚好可以依靠在小角的胸膛上。虽然这种高度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可是却很适合抚摸怀中她的秀发。
“我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毕竟自从分开后我们已经十年不见,而且当时年纪太小,往事几乎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小祝才好……”
石那从未见过小角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就算是在平常他最喜欢的人——葛饰浅间神社巫女咲耶姐面前,也不曾露出这种毫无阴霾的微笑。
“不是十年,是十二年了呢。”小祝抬头对着小角说。
“十二年?这么说,是在我五岁、小祝才四岁时我们就分开啦?真亏你还记得我的长相呢……人家说女孩子都比较认真,果然没错。”
“会记住你的脸,才不是因为我比较认真呢……”
话说到一半,小祝白皙的脸颊上就泛出了红晕。小角不明白她话中的含意,只是楞楞地。但是石那却明白得很,同时,她的内心也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啊,对了,我还得感谢你救了我。”
石那慌慌张张地靠近两人,小角突然意识到众人的视线,急忙把小祝放开。志摩邪邪地微笑着,用悄悄话对石那说:
“呵呵,瞧你急的……”
“我、我才没在着急呢!”
石那焦躁地吼向志摩后,尽可能装作冷静,对小祝伸出了右手。
“我叫浅间石那,刚才多谢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帮忙,刚才我早就被没人性的东日流切成骰子牛排了,哈哈。”
石那若有所指地瞪着东日流,他却无关紧要似地望向一旁。
“所以说,我想该好好地跟你道个谢才行……”
石那对小祝这么说,而小祝只是静静地摇摇头。
“我的名字叫做三轮祝,帮助有困难的人是步行巫女的天职,请您不用放在心上。”
“了不起,小祝,听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你曾奶奶也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不是吗……”
小角看着小祝,眼神里尽是感叹和敬佩。石那心跳再度加快,一边紧按胸口的鼓动一边大口深呼吸。
“哎啊,你这么呼吸当心过度换气哟,石那。”
志摩的话中充满调侃,压抑不住好奇心地询问小角:
“刚刚说你们十二年前分开后就未曾谋面,你都没有再见过小祝吗?”
“没错啊,普通不都是这样吗?我们在一起,应该是只有半年左右吧……”
“太棒了!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角色吗!”
志摩藏在镜片底下的双眼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什么角色啊?”小角感觉到志摩的视线里透露着一种异样的波动,语音僵硬地指责她。
志摩避而不答,来到小祝的身边。以女生来说志摩算是不高的(就算把贴在她头上的比弥也一起算进去),但是小祝却比她还要更小一号。
“哦哦,真的是如假包换的青梅竹马型角色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可以让我摸摸看吗?”
小祝还来不及对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要求做出反应,志摩就开始上下其手,又是戳肩膀又是摸背后,彷佛乐在其中一般。
“哦!这就是青梅竹马的触感哪……”
“请、请问,我是那么稀奇的东西吗?”
小祝有点困惑地询问,志摩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还用说吗!所谓青梅竹马,是恋爱养成游戏里的王道路线之一;相对地,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屈指可数的珍稀生物啊!”
“不要管这家伙了,小祝。明明就没什么存在感,却爱做一些御宅族做的事。不但是自备专用铲子的文字烧达人,还对秋叶原的情报了如指掌呢。”
小角把满脸疑惑的小祝拉离志摩。志摩生气地皱着眉头指正道:
“是AKIBA!”
“所以我不是叫你不要用那种简称了吗!”
“总而言之,放眼世间男性心目中理想的对象,出乎意料地,既不是妹妹也不是眼镜娘,而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才会这么想要亲眼看看这样的女生啊!”
“理想的对象是妹妹……?这是不是有点反常啊?根据现在的日本法律,人类兄妹是不得结婚的吧……?”
亚弥一脸狐疑地询问,小角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不要想太多,脑袋会坏掉的。”
“那那那么照志摩你说的,我也算是小角的青梅竹马不是吗?”
一听到心目中理想的对象这名词,石那也乱了阵脚。志摩浅浅地说:
“你们的确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五年,也算是交情甚笃了。”
“看吧看吧?”
“我还没说完。虽然说是五年前开始同居,也已经是中学一年级了。根据青梅竹马的基本教义,两人至少必须在小学前就相识才行……重点是,在那之后必须因为某些因素而长时间无法相见才行。像你们这样五年来在一个家里每天都见面的,萌得起来才有鬼。”
“萌起来?”突然接收到一个听不惯的单字,石那不解地皱了眉头。
“……怎样都行,你们这些无聊透顶的闲聊何时才要结束……?”
东日流低语的声音听起来像冰山一样沉静,但是他手上却紧握着五钴杵之剑,看来生闷气已经很久了。小角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你这家伙,干吗有事没事就发动五钴杵之剑啊!”
“反、反正都已经把饭绳给封印了,我们动身找寻下一个野生式神吧?”
亚弥拼命地想要改变话题,但是小角却紧接着说:
“别急别急,反正我们慢慢逛大街,贪图灵力的对手自然会找上门来的。”
随后又转向小祝问道:
“对了,小祝,你是什么时侯到东京来的啊?”
“嗯,约莫是在几天前吧……”小祝轻声细语地说。
“你一个人?奶奶她还好吗?”
“你忘了吗?我们还没分开之前,奶奶就往生了啊。”
“是这样咽……我不太记得了。这么说起来,她好像身子不太好,常常躺着休息对吧。原来奶奶过世了啊……我还想再吃一次她煮的饭呢。”
小角深深叹了口气。
“咽,那么小祝是继承曾奶奶的衣钵成了步行巫女吧?你怎么会到东京来呢?”
“这、这个嘛……”虽然只是一瞬间,小祝犹豫了,只是含糊地说:
“也没什么啦……只是刚好路过罢了。”
“这样啊。好不容易跟你见面,却不能多相处一阵子吗?”
小角一脸遗憾地蹙起眉头。闻言,小祝摇了摇头:
“没、没这回事。不是什么急事,所以我打算在东京多留几天。”
“你要住下嚼?”小角的眼睛亮了起来,石那则心中一凛。
“那旅馆已经找好了吗?”小角热心地询问。
“没有啊。跟以前一样,我在没有人的老旧寺庙或神社过夜……”
“你看,果然是流浪巫女喵。”伽罗小声地窃窃私语。小角担心地提议:
“这样不行吧,在这个水泥丛林、人情沙漠的东京,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露宿街头怎么行!在大城市有很多可怕的大色狼,如果被误会成翘家少女怎么办?搞不好会被绑架、恐吓,或是被迫援助交际呢!”
“援助交际……是什么?”
小祝用纯真无邪的眼神注视着小角,让小角一句话卡在喉咙就是说不出口。
“唉……小祝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种都市里晃荡。石那,可以收留她住在我们神社一阵子吗?”
“住、住在我们神社?”
小角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石那有点呆住了。小祝无意叨扰他人,拉拉小角的衣袖:
“小角,会造成人家的困扰,还是算了吧。反正我早就习惯餐风露宿的生活了……”
“不要再说了,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受风吹雨淋的。石那,可以吧?”
小角理所当然地征求石那的同意,心慌意乱的石那像上朝面圣一样问道:
“我也不放心让她露宿街头啊……不过她要住哪里呢?该不会要跟小角同住一栋吧?”
“同一栋啊……嗯,如果我目前寄住的事务所能够容纳是最好啰。要是房间不够的话,就住在我的房间也无所……”
听到小角的回答,石那乱了方寸。
“你、你的房间,那那那绝对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楚河汉界你没听过吗?房间的话我会准备的,不用客气了!”
石那用力握紧小祝的双手,强势得让小祝也觉得没办法再坚持己见,即使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那、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那我就先带小祝回家安顿好,狩猎式神的实习就拜托你们喽!”
石那单方面地丢下这句话,就拉起小祝的手。志摩担心地对石那说:
“石、石那,我总觉得这样有点莽莽撞撞的,不要紧吗?”
“啥米?你说我哪里莽撞啦?”
才刚回头说完这句话,石那就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砰!”地重重一响。
“你还好吧,石那小姐……”小祝担心得脸色发青。
“没素没素!偶们走吧。”
石那头昏眼花地拉着小祝,小角看不下去,按着额头:
“走都走不稳了,傻瓜……”
“果然有点莽撞呢。”志摩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小角突然发觉东日流正凝视着自己,没好气地问:
“干吗?你没看过帅哥啊?”
“……我不想残害自己的双眼……”东日流冷冷地瞥了小角一眼。
“同情心会让人变得无力,舍不得的东西越多,只会让人变得越软弱……小心点。”
“你在说什么?我觉得你老爱说一些意味不明的火星语啊。”
小角皱着眉头。东日流却没有再回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