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猫喔。」
优学长如此说道。
「那毫无疑问是猫做的。」
「咦,可是,那是……」
——猫。
那应该是礼一少报损失时撒的谎。若谎言这个词有语病的话,或许该说那是礼一个人的见解,他期盼事情如他所想。
学生总会继续进行着。日光已经结束今年度的预算案发表,现在正在回答一般学生的问题。两个学生会成员以此为BGM讲悄悄话,实在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
「安德烈,那你真的认为那是某个人做的吗?」
优学长一边在印有预算案内容的文件上写字,一边笑了出来。
「不是吗?」
礼一回问的同时瞄了一下优学长手边,这次他写的东西真的跟预算有关。
「一般人没办法从那扇窗户入侵。」
「可是,如果从楼梯转角的窗户……」
从那里不就进得去了吗?礼一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做出结论,认为翻乱学生会室的人是从窗户入侵。如果不这么想,他就无法服气。他不希望是备用钥匙被拿去使用。
「我试过了,进不去。」
「什么!」
「我的身高以高中生来说算高了,身体轻盈、运动神经也还可以,但一样不行。就算像日光、月光那样有两公尺高的身高,手也能从那个窗户抅到学生会室的窗户吗?在那之前,人就会因为身体的重量而失去平衡,掉下去了吧。」
「……」
真的试过了啊,这个人。
不会只用头脑思考,而是亲身实行来得到证明。尽管礼一觉得优学长很厉害,但竟然到这种地步。安藤礼一所撰写的『柏木优传说』(未发售),又写上了新的一页。
「可是。」
只因为人类无法从那个窗户进去就立刻定论说是猫做的,不会太急了点吗?
「理由不只这样。」
优学长如同读取了礼一的心思般说道:
「那天下课后,我在你到学生会室之前去了一趟,结果看到桌子角落的文件不知为何凌乱叠在一起。我觉得奇怪就确认了一下,发现里面有好几张纸沾上了猫脚印。」
「我没有注意到。」
「我想你大概为了不让我看见乱七八糟的房间,所以急忙做了整理,但你重新收拾文件的时候,已经是我用手把脚印拍掉之后的事了。……早知道我就该把脚印留下来当证据才对呢。」
「不,请别这么说。」
除了佩服之外实在没有具他话能讲。
「真相就是如此。」
优学长拍起了手。回过神来,礼一才发现整座体育馆已经被鼓掌声包围。主席刚才询问大家是否赞成今年度的预算案,结果当然是通过了。日光朝学生们鞠躬并回到了座位。
「请问,难道您之前提到的推理研与便当负责人变安分的理由,也已经——」
礼一发问。真相就是如此。优学长刚刚这句话让他莫名地觉得很在意。
「我当然已经知道啰。」
优学长爽快地回答。
「因为,两边都是我处理的嘛。」
「什么!」
礼一在瞬间忘记自己正悄悄谈话,不小心叫了出来。我处理的。这是骗人的吧。
「因为,在校内进行追逐游戏刚开始倒无所谓,持续下去不就很难看了嘕?」
优学长将便当负责人的代表找来私下谈过话。
「我已经对他们说明小麒出入学生会室的理由,要在学生总会亮相这点当然也一起说了。虽说我会叫小麒以后别侵犯他们的领域,但也要求他们答应不再找小麒的碴。」
「那、那么推理研呢?」
「我代替蓝波入社。这样就凑满十个人,他们也可以安心,事情已经落幕了。」
「您说什么!」
小声说了这句话的人,是后座的蓝波。虽然他保持着沉默,但似平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
这么说来,学生会室被翻乱、便当负责人以及推理研,这些都与福泽的失踪无关啰。
「那么,那家伙现在哪里?」
「这个嘛。」
优学长瞇起眼睛。
「这个我也想知道。」
2
「爱莉丝、高田。」
留着三七分发型戴着银框眼镜的人喊了声「喂~」并挥手,在前方说话的壮硕短发与瘦小娃娃脸就抬起了头。
「啊。」
「小林同学。」
眼镜男被呼唤名字之后就朝两人跑了过去。
「找到没?不过我看也知道啦。」
到处都没发现目标人物的身影。话说要是有找到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地方拖拖拉拉了。
明明像平常那样说话,声音却特别响亮。三名一年级学生在寂静的高中校舍走廊再度相遇。
「那家伙不在啦,至少没有在高中校舍里。我第一次朝教职员厕所里张望耶。」
高田说道。
「我也为了保险起见打电话去小麒家。但他果然没回去。」
爱莉丝低喃。小林要盖过他的发言似地询问:
「喂,你有说他行踪不明吗?」
因为要是把父母卷进来,事情就闹大了。
「没有,我装成小麒其他学校的朋友,问祐麒同学在不在。结果他母亲说他去学校了。」
「Goodjob。」
小林竖起大拇指,爱莉丝却丧气地垂下头。
「才不呢,我被问到名字,所以就脱口说我叫高林。……我说谎了。」
高林。这是高田与小林的混合体。
「没关系啦,这是善意的谎言嘛。」
高田胡乱摸着爱莉丝的头。
「对了,小林同学你为什么会来?是光之君叫你来找我们吗?」
爱莉丝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发问。
「不是。抱歉,要请你们帮忙。」
小林从口袋把文件一角撕下来做成的便条纸拿出来。爱莉丝与高田看到上面写的字之后惊呼。
「啊,这是!」
「光之君怎么会!」
『尽速准备以下物品
手巾(盥洗用毛巾亦可)、五元硬币一枚、细绳或橡皮筋两条、竹篓(若无则用盆或大腕)』
——这些东西,怎么想都是(简易)『安来节』用具组。
3
那么,在这个时候。
说到从那间破旧小屋离开的少年,他就与「大哥哥」说好的一样,为了求救而先跑去中学校舍。
不用看时钟也知道现在正是第四节课的上课时间,朝职员室窥看之后,里头只有几位老师。
虽然需要大人帮忙。但要是跟错误的对象商量反而会变得更麻烦。这个时候就得选一下对象才行。少年这么想并暂时往回走,却不巧被模样看似雷神的可怕体育老师发现。
「喂,同学,你怎么没上课。」
「是、是的,呃……」
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了。虽然对方是个生起气来像打雷一样的老师,但这应该也是佛祖的指引吧。他下定决心把事情经过全讲了出来。
「什么?」
雷神听完之后迅速开始行动。首先,他拿起职员室架子上一个装有工具的铁盒,接着对其余老师说:「我出去一下,我们班的教师指导时间就麻烦了。」然后抱着少年的肩膀来到走廊。
「老师。钥匙呢,」
「在高中职员室里。」
这个时候,少年确定自己抽到了「恭喜中奖」的签。如果找了一个不知道钥匙在哪里的老师,就绝对会浪费时间。况且,面对受了伤的高中生这被关在小屋里这种迫切状况,雷神也忘记要打雷了。
现在虽然是上课时间,高中校舍却异常安静,彷佛假日时的学校。
「对了~~因为今天是高中的学生总会啊。」
由于雷神做了说明,少年才「喔~~」地明白了。那么,那位大哥哥或许为了要参加学生总会才那么急吧。少年心想,如果他有重要的工作还被卷进来,那真的是很抱歉。
途中目睹了三名学生在安静的校舍走廊奔跑。或许是因为个性无法装作没看见吧,雷神一度停下脚步想告诫他们,但想想仍旧放过了他们。现在不是与无关的事情有牵扯的时候了。
可是,为什么高中校舍里还有学生呢?少年感到疑惑。学生总会不是全校学生都得参加的吗?
到高中校舍借钥匙的时候,果然照样得说明理由才行,因此一位高中老师便新加入了救援部队。这位老师负责的科目好像不是体育,但体格也很不错。
因为到了不少地方,所以比预计花了更多时间。回到小屋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大哥哥,抱歉我来晚了。现在老师要来开门喔。」
少年碰碰地敲着门,两位老师这时正把塞在门前的木箱移开。
「大哥哥?」
不过,怎样呼唤都得不到回音。
「老师,怎么办,大哥哥说不定死掉了。」
少年边哭边说,高中老师则在一旁拼命地喀啦喀啦转动钥匙。锁虽然开了,门却因为生锈而始终拉不动。
「一、二、三!」
最后,三人一起用力拉,门才打开。
「大哥哥!」
不过,「大哥哥」的身影并没有在里面。
房内取而代之耸立着一座刚才还没有的塔。
「这个艺术性的前卫作品是是怎么回事啊?」
高中老师喃喃说着。
这个将桌子、椅子还有许多破旧物品叠起来,勾住、缠在一起做出来的物体,看起来就像一棵朝着小洞穴般的天空生长的粗壮树木。
那棵树的底部放着提袋。
少年瞒跚地走过去,接着将提袋整个抱起并询问里面的猫:
「那个人……是神吗?」
4
蓝波在台上顶球。与蓝波一起的还有五个人。每人一颗足球,借着用头去顶或当成毽子似地踢上来将会场气氛炒热。——还一边搭配着女性偶像团体的歌。
礼一心想,看起来很愉快,但在这种时候看到朋友不正经的模样却令人觉得讨厌。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所以剩下的议题一如预定要日后再讨论。主席团跟着解散。匆忙整理舞台之后,严肃的时间结束。期待已久的余兴时间展开。
然而,也有人并非「期待已久」。那就是预计压轴出场的『学生会代表』团。
「怎么办?」
礼一征询优学长。
「什么意思?」
优学长一边在舞台侧边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一边反问。
「要弃权之类的吗?」
「这可没办法,只要节目表上印着『学生会代表』就不行。」
礼一也预料到会得到这种回答。在最后一刻弃权会影响学生会的威信。
「我知道了。」
礼一小声说着。优学长双手环胸,背对着礼一问道:「知道什么?」
「由我代替福泽出场。」
「什么?」
优学长转过身来。
「还好节目表没有连谁要表演都写上去,所以只要学生会有人站到舞台上表演就好。」
他一将心里想法说出来,优学长就立刻制止。
「你打算表演剑舞吗?那不行。」
「为什么?」
你跳的剑舞很美。您不是常常这样称赞,又为什么要阻止?给予赞许的也不只是优学长,去年在学生总会表演的时候,也得到了整个会场的喝采。
「如果刻意推出和去年一样的表演。就要做得比去年更吸引人才行。既没有服装也没有小道具的情况下,无论舞蹈技术如何也比不上之前的表演。而且,你也没有持续练习啊。」
「……是。」
礼一什么也无法反驳。的确,三分之二的观众都已经知道他去年表演的舞蹈,一定无法消除临时充数的感觉吧。
「可是,在足球社表演出场的蓝波已经无法派上用场,我们成员当中能立刻做表演的。只剩下日光、月光背诵圆周率或平方根之类的了。」
「表演……不怎么有趣。」
优学长想象之后露出苦笑。现在是计较表演有不有趣的时候吗?
「既然如此,该怎么办才好?啊~~!现在落研表演的『四人落语』结束之后就轮到我们了。」
不弃权、不让礼一跳舞、日光与月光的表演不有趣,这样只能投降了不是吗?在思考那些一年级学生有没有特殊技艺之前,他们出了体育馆就没有半个人回来。
「不要太激动,血压会上升喔。」
礼一拨开优学长放到他肩上的手。
「您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
我想反问,要是有什么对策的话也希望您说出来。
「我不是冷静,是在等待。」
「等待?……等福泽吗?」
就算到了这种场面。这个人依旧相信福泽会出现吗?就算还有五分钟、十分钟,时限终究会马上到来呀,但他却依旧在等吗?
「不,我不是等小麒。」
优学长左右摇头。
「到了这个时间还没来,我想小麒应该是陷入他无法独力解决的事态里了吧。」
「无法独力解决?」
「例如掉进洞穴里啦、被什么缠住了、被什么夹住之类的。所以。学生总会结束之后得去找他才行。」
「那您等的到底是谁——」
礼一询问的同时突然「啊」地想了起来。优学长交给小林的纸条,那是什么?
小林拿了纸条之后就消失了,那是怎么回事?
(优学长在等小林吗?)
不,不对,他在等小林去实行纸条上写的「某件事」。
(既然这样,那会是什么事?)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眼前出现两个巨大的物体。介入优学长与礼一之间所剩无几的空间做出了墙壁。
「柏木学长,广播社在问。」
「落研结束之后。可以立刻播放之前交给他们那卷录音带里的曲子吗?」
是日光、月光。因为他们看起还很闲,所以好像受托传达讯息。不过,之前交给广播社的录音带到底是——
「嗯~~这样嘛,在那之前我先说几句话好了。就跟他们说,等我举起手打暗号的时候再放音乐。」
说到这里之后,优学长的眼睛发现了某样东西,那就在日光、月光的后方的礼一的更后方之处。一确认之后,他立刻撤回刚才说的话。
「啊。不必了,刚才的安排取消。帮我跟广播社说,落研结束之后立刻放曲子OK。」
「了解。」
「了解。」
日光、月光为了将话传给广播社而折返。取代出现的是小林,有栖川跟高田也在一起。
「我们回来晚了。非常对不起。」
「辛苦了。」
优学长对他们说着慰劳话语的同时,迅速地将手仲向小林所抱的东西。他看似冷静,实际上似乎非常焦急。
「做得很好。」
优学长查看完接过来的东西,接着点点头。他要求帮忙准备的物品应该全部备齐了吧。
「这是从家政教室借来的。」
有栖川指着竹篓和手巾。
「这是稍微借了一些教室里的消耗品来用,钱则是从我钱包拿的。」
一看才知道,这就是五元硬币和两根橡皮筋绑在一起做成的东西啊。而且,再加上先前的道具……
(等一下。)
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是那个用具组嘛。那么,之前交给广播社的录音带就是……
「不就是『安来节』吗?」
优学长说道。
安来节
这点一看就知道了。可是,福泽不在这里。现场所有人都吞了吞口水。
有句话很想问优学长,但又问不出口。
——请问到底是谁要跳!
这个时候,之前不见踪影的蓝波出现了。
「光之君,这样可以吗?」
不知为何,他手上拿着一套体育课用的深蓝色运动服。约略瞥见的胸口名牌正写着耀眼的「柏木」两字。
「啊~~麻烦你了。抱歉,可以再帮我保管一下柜子的钥匙吗?」
「什么?」
就连受托办事的蓝波好像都没有被告知为何需要运动服。下一瞬间优学长当场脱掉长裤的时候,其他人同样大吃一惊。
「难、难道……」
礼一低喃。
「乌帽子子闯出的祸,就该由乌帽子亲来收拾啊。」
优学长脱下了立领制服、T恤、室内鞋与袜子然后穿上运动服,并且一边将袖子和运动裤衣角卷起来,一边说道。
「您会跳啊?」
众人同时询问。
「你们认为我会叫小麒去做我自己都办不到的事吗?」
「不,当然不是。」
也就是说,他会跳啰?优学长的兴趣领域似乎广泛到大家的思考都追不上。
将手巾像帽子一样卷在头上、准备出场的优学长,实在太帅了。
就算做出用五元硬币压住鼻子的怪脸,一样很英俊。
可以的话,礼一不想让全校学生看见他这种模样,就连礼一自己也不想看。但既然优学长已经打定主意,就不可以将脸别过去。无论他做出什么打扮,在旁守护都是亲信安德烈的使命。
『下台一鞠躬』
落研的四个人行了个礼并从座垫起身。其中一人好像遇上了因为脚麻而无法好走路的难题。
「明明是落研,却对正座没辙。」
哈哈哈。优学长张口大笑。礼一心想,如果那个落研的学生脚一直麻下去,无法从舞台离开就好了。这样的话,优学长就永远不用出场了。不过,同伴发现这个情况并走回来,撑住那个学生的身体两侧匆忙带他退场。
「最后的场面最引人发笑呢。」
有如文乐人偶与人偶操纵师一样,比说出落语结尾的时候让人笑得更大声。
「我能表演的此那更有趣吗?真没自信耶信。」
「您希望听到笑声吗?」
「那是当然的啊,不然我为什么要跳『安来节』舞蹈?」
优学长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与回到舞台侧边的落研社员击掌迎接他们。这个动作或许开启了优学长的开关,只见他说了句「好了」并一脸认真地将竹篓盖到头上。
录音带的音乐一如事先交代过的那样播放出来。
『压轴表演,是由学生会代表带来的表演。』
负责司仪工作的广播社播音员介绍。
「祝您成功。」
礼一以最敬礼目送前往舞台的优学长。
就在这时,背后一阵吵杂。
「请等一下。」
礼一听过这个声音,所以没有回头确认就抓住优学长的肩膀阻止他,然后……
「小麒……」
他与优学长一同往后方看,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福泽。他的模样糟糕到看起来就像是从陷阱逃出的兔子,不对,是小狸猫。
「请让我、请让我跳。」
福泽解开绑在腰间的包裹,快速地从里面拿出手巾与竹篓。
「嗯,就这么办。」
优学长露出微笑。他不会去阻止一个已经光着脚并在鼻子前面放上五元硬币的人。
「小麒。」
优学长只脱下运动服的上衣然后递给福泽。那看起来简直就像队长臂章。
由于音乐已经开始却迟迟没人登上舞台,观众们也开始有些骚动。
「那我过去了。」
福泽迅速脱下立领制服,接着套上优学长的运动服并跳上舞台。
5
相对于总算出场的主角,观众的反应却很冷淡。
坐在体育馆地板上的学生们,几乎都不知道谁要以学生会代表的身分登场。
今年第一次参加学生总会的一年级学生们,说不定觉得是学生会会长要出场。
由于二年级与三年级学生已经知道去年的状况,所以应该预想过学生会会长不至于出来表演,但似乎认为即便这样还是有某个学生会成员。例如蓝波学长、安德烈学长或日光、月光学长会接下这个角色。听说担任去年代表的安德烈学长,因为从入学起就紧黏着学生会会长,所以是很有名的人。
然而今年却出现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矮子。——算是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走到舞台中央之后,祐麒抱着竹篓朝向正面的观众露齿而笑。
一片安静。
(唉呀呀,这里可是很重要的笑点呢。)
不只没有人笑出来,大家还「是谁?」、「是谁?」地边问边用手指。对不明白这项余兴大略内容的人们来说,尽管突然提供他们「趣味」,但他们似乎也无法说句「喔。是这样啊」并率直笑出来。
话虽如此,也不能在笑声准备好之前暂停跳舞,所以祐麒就让竹篓在地上滑动,捞起了泥鳅。
(泥鳅、泥鳅、全都进来吧。)
他一边在心中低喃,一边用脚捞着泥鳅并将其赶进竹篓。很好很好,捞到很多。
最后,有道嘘声从一部分知道舞者是「福泽祐麒」的学生当中传出来。接着,不晓得这个人是谁的学生也跟着起哄发出嘘声。并将大拇指向下比,还听见了嘲笑声。
今天青蛙叫得直一大声。啊呀,好不容易捉到的泥鳅逃跑了。喂,别跑。溜到那里去了吗?
滑溜溜、滑溜溜。泥鳅实在很难抓住啊。很好,压住了。你可别再跑了哟。
好了。数数看鱼篓里有几条吧。一条、两条、三条……丰收丰收,哇哈哈。祐麒跳舞的同时,真的相当乐在其中。
身在那间小屋之时的绝望感就像骗人的。他聚集了废弃品叠成了塔再爬上去,然后从屋顶的洞来到外面。那个时候被天空拥抱的爽快感觉也很棒,不过现在的心情更是好上不知道几倍。
脚突然滑了一下。唉呀,怎么回事。临时出现的摔倒场景让他摸了滑倒的地方并疑惑地歪头。今天小河里也是滑溜溜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快忘记自己止在跳舞了。祐麒只是觉得捞泥鳅有趣极了。他心想。跑步者的愉悦感就是这种感觉啊。
当他注意到这点,就完全听不见青蛙的叫声了,
接下来,明明不是他发出的,他却觉得彷佛听见某处传来哇哈哈的声音。
6
福泽走到舞台上并跳舞。
虽然礼一最初就不期待这表演会搏得喝采,但舞蹈开始之后几分钟内,大片嘘声就将舞台包围了起来,这也让待在舞台侧边观看的礼一没预料到。
「优学长。」
他不禁触碰了旁边那只手臂。他希望有个人能去帮忙。
「没问题的。」
优学长说话之时,视线丝毫不离开福泽。没错,无论状况再怎么令人看不下去,也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表演闭幕。既然如此,我们,不对,我就只能守护着福泽了。即使全校学生几乎都否定你,但还有剩下的几个同伴站在你这边。必须持续将这份意念从这里传递出去才行。
「光之君,请看这个。」
有牺川跑了过来,交给优学长某样东西。
「……这是。」
优学长看了一眼就无法言语。旁边的礼一也立刻就看出那是福泽脱下来的立领制服,不过,他不晓得这有什么问题。
「得阻止小麒。」
有栖川几乎要冲出舞台,优学长说了句「等等」并把他拉了回来。
「可是……这样不行!」
优学长以手捂住歇斯底里哭叫的有栖川的嘴,然后抱住他。
「我知道,可是。我要让他跳到最后。」
立领制服从优学长手中滑落,礼一将其捡起之后,这才理解有栖川激动的原因。
「优学长!」
福泽的立领制服内侧沾满了血迹。依位置看来,应该是左肩附近吧。推测他现在负伤是很合理的。
「流那一点血不会死。」
优学长毫不动摇。不过。
「可是,舞台上有血迹。」
礼一指出来后,他随即不安地叫了声「什么!?」。优学长就这样抱着有栖川并凝视着舞台。
远眺大概无法看出来。但正在跳舞的幅泽四周的地板有些濡湿。礼一刚开始还以为是汗,以这种目光去看之后,就发现那确实是血。寻找源头之后,看见福泽左脚小腿有一条红色的线。从肩膀流下来的血顺着背部、脚部滴落地板。
「就算这样。」
优学长勉强挤出声音说道。
「如果现在要他停止,他就太可怜了。」
「……嗯。」
礼一也点头。这并非顺从优学长的意见。而是因为他自身也这么觉得。
福泽他,看起来很幸福。
伤口一定很痛,他却忍住并欢乐地跳舞。他愉快地笑着,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不是连受伤的事情都忘掉了。
这个时候,礼一发现一件事,直到刚才都还那么喧闹的嘘声与嘲笑声消失了。
是从什么时候?
看到福泽的血之后,这边的人的心思完全都放在其上,所以没有连观众的反应部一并注意。
大家都认真地注视这福泽的动作。
这不是因为大家发现福泽的伤。只是纯粹无法栘开视线罢了。
怎么回事,福泽抓住了观众的心。真让人不敢相信。那只既单纯又粗心的嚣张小狸猫竟然能做到这样。
「啊。」
福泽滑了一下。当他奋力站稳、没有摔倒的时候,突然传出笑声。而在他傻楞楞地摸着地板、疑惑歪头时,笑浪更是高高高掀起,甚至出现用手指着他并捧腹大笑的人。
谁都不晓得,他是踩到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才滑倒的。
这样就好。这样很好。
曲子就快要结束了。不知道结束的时刻是让人期待巳久或感到依依不舍,只不过,这是福泽表演时光的尾声了。
「有栖川,过来这里。」
礼一将那名貌似女孩的少年叫到身边。怀里突然空出来的优学长在瞬间露出狐疑的表情,但他随即发现礼一真正的用意并笑了出来。
福泽配合着曲子。边笑边蹦跳似地走回来。这条路的延长线上,同伴们正聚在一起等待他的归来。
最前方之处,优学长仲开双臂站在那里。
幅泽抵达舞台侧边之后,直直倒进优学长的怀里。是跳累或安下心了呢,最后他连双脚都失去力量了。
「小麒,你还好吗?」
优学长盯着他的脸。福泽很难得地看着优学长的双眼并率直地笑了出来。
「柏木学长,我啊……」
「嗯?」
明明听见了声音,礼一却不清楚两人有着怎样的表情,这是因为他的视界不知为何有如拉上一道水帘般模糊不已,但他并不打算擦拭眼镜,理由在于他本身理解到原因出在比眼镜更为内侧之处。
「我听见超大声的嘘声耶。」
福泽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真的很快乐。」
礼一聆听的同时,心想「这家伙果然是个笨蛋吧」。
竟然不了解这热烈掌声代表丝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