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面孔的灰姑娘
1
再怎么样,今天也逃不了了吧——男子汉柏木优在心里做了觉悟。
十月上旬的星期六,下午两点五十分。
是个秋高气爽的舒适天气。
他抬头仰望将校地围了一圈的围墙与坚固的门,发出感叹的叹息,毕竟这里是寄养耶稣珍贵羔羊们的地方,这样铜墙铁壁似的守护也是必须的,虽然无论哪个地方都很古老,但因为别具风情所以并不坏。
这里是私立莉莉安女子学园,原本是一所为了贵族千金而设立、具有传统的天主教女校,虽然两所学校相邻不远,但与出入自由的花寺学园比起来处于正好相反的位置,男校与女校的差别很大,就算两校之间有共通点,应该也只有:「宗教」与「深具传统」这两项罢了。
「差不多了。」
他看著手表低喃,依照预定应该会在三点钟过来接他。
由于一般学生与大学学生需要进出,所以就算已经放学,校门依旧开着,就算没有人来迎接似乎也可以进去,只不过,即使凭著正当理由入内拜访,男性单独进入校地并在里面走动依旧会有很多不便,但因为这里是女校所以也没办法,不过办理手续很花时间,要是一直被叫住询问问题也不是他本来希望的。虽然知道有点任性,不过约在这里等候应该才是正确作法。
今天优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为了处理八天之后举办的莉莉安女子学固学园祭相关事宜,他受到请托,要在学生会主办的话剧客串演出。
对了,不知道谁会来接他。
会是被称为蔷薇学姐的三位学生会会长其中一位吗?不,听说今天要认识演员、试穿服装,还要梢微排练,既然不是正式演出,平常很忙碌、地位最高的三个人就不可能有人会过来,或许是之前来参加花寺学院高中学园祭的那位二年级学生,那是一位外表男性化,相对之下却散发出细腻气息的少女,没错,一定是她。
(她是黄蔷薇的妹妹……记得名字叫做……)
居然忘记淑女的名字,实在太失礼了,面对三位学生会会长,虽然只要分别以红蔷薇学姐、黄蔷薇学姐、白蔷薇学姐来称呼就好,但若说到她们的妹妹还要再加上花蕾,使得称呼变得很长,称呼对方的时候并不适用,看来有必要记住她们的本名。
(花蕾啊……)
红蔷薇花蕾——小笠原祥子。
马上就能见面了,马上就……必须见面了、
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见她或不想见她。仔细想想,当他知道与她的会面是无法逃脱的命运之后,总觉得每天都会在「想见面」、「不想见面』之间不断摇摆。
这时有位长发少女从校门跑出来,他以为是她,所以心重重跳了一下,但只有一瞬间,目睹对方的背影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个让他讶异自己怎么会认错的陌生人。
他重重叹了口气。振作一点啊。都还没见到面,怎么能这样。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优硬是忍住想离开的心情。不管是谁都好,接他的人可以早点过来吗?这样的话,至少他不用再逃跑。
(请问您去面对之后打了胜仗,对吗?)
他不知为何在这时想起小麒。小麒一点都不认为优会输,那双强而有力的视线直直盯著他。
当然,他也不是为了打败仗才过来这里,只要将小麒那张脸当成依靠,他就觉得自己能够振作起来。
(顺便让小麒穿女装再来玩一下吧。)
呵呵呵。优自己笑了起来,这就像不安时转换心情的咒语,也可以说是一种仪式。
会高高兴兴穿上女装的爱莉丝不行,会厌恶地说「男人怎么可以做这种打扮」的小麒就很适合。优在脑中将不情愿的小麒身上穿的立领制服脱掉,再让他穿上依照当时心情准备的女性衣物,装扮完成的时候,优的心情已经完全变好了,造型最好带有角色扮演要素,像护士、女仆、女警、兔女郎都不错,结婚礼服则完全不在他的选项当中,这点意外倒是满意外的。
(那么……)
为了打气,今天就让小麒穿上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制服吧——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名气喘吁吁跑出校门的少女出现了。…—…「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柏木学长嚼?——…「呃,是的跑出校门的少女出现了。
还没脱掉立领制服之前,小麒就已经穿著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制服了。不,不对,眼前的人是真正的、活生生的女孩子?
「您是山百合会的人吗?我是柏木优,今天请多指教。」
竟然把素昧平生的女学生看成学弟,症状实在有点严重了。
这种游戏说不定也该结束了。
2
对了,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优走在从校门往内延伸,描绘著美丽弧线的银杏步道,同时思考。
总觉得她好像有自我介绍,但因为许多烦恼在他脑中翻腾,所以他没有记起来,但再问一次很没礼貌,于是他就先把这件事放到旁边,之后如果有人呼唤这个女孩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她的名字了。在那之前就暂时称她为麒子妹妹吧。麒子妹妹是最近开始担任山百合会帮手的—年级学生,她似乎是个开朗的好孩子,所以大概是蔷薇学姐中的某个人请她来帮忙。
「啊,圣母像。」
优在岔路前停下脚步。
「莉莉安的学生只要经过这里的时候,一定会双手合十对吗?」
「您真是清楚。」
「嗯,因为我们家的人不知为何,男生都会念花寺,女生则是念莉莉安,我的母亲、祖母、 叔母与表姐妹们都是念莉莉安。」
他开口的同时,心里也揪了一下。
圣母像或许就如同佛像,是映照内心的镜子。
他抬头仰望的圣母像看起来仿佛正微笑着说:「事到如今你还想挽回什么?」
那种事情他也知道,他并没有开口要求救赎。
只不过,那座圣母像实在太洁净纯真,他才会想起那个人并双手合十。
3
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学生会办公室并不在校舍内,而是独立盖在中庭里,就是那栋被称为蔷薇馆的小小古老建筑物。虽然优曾听母亲、阿姨等人提过,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第一次踏进去。
「请往这边。」
麒子妹妹领头走在楼梯上,看来相关人员都聚集在二楼。
或许因为上楼梯发出的嘎吱声传了过去,所以二楼房间的门在他们还没抵达之前就打开了,出现的是依旧十分美丽的红、白、黄蔷薇们。
「柏木先生,欢迎您来。」
「谢谢您今天特地来这里。」
「啊~~提包请放在这边。」
他被带领进入的地方大约是教室一半的大小,地板与墙壁铺著木板,窗户也是木制窗框,是一间很有品味的房间。
「谢谢各位邀请我来,这栋别馆很不错呢。」
对方请他坐下,所以他坐到椅子上并若无其事地确认房里的人,除了三位蔷薇学姐之外,还有之前来过花寺的黄蔷薇花蕾、有著褐色卷发的皮肤白皙少女、绑麻花辫的娇小少女,然后是刚才带他过来的麒子妹妹。
(……不在这里。)
是刚好不在,或是在逃避他?虽然觉得在意,但若一到这里就马上问那种问题也有点顾虑,所以优决定先观察一下状况,或许等一下就会有人聊起来。
「这是樱亭特制咖哩,名称是『冷掉也很好吃的咖哩』喔。」
白蔷薇学姐一边说,一边端来一盘咖哩饭,樱亭是要在学园祭开店的模拟餐厅店名,咖哩则是她们的试作品。
「您应该已经吃过午餐了,但您毕竟是男性,这点份量应该吃得下吧?」
红蔷薇学姐与黄蔷薇学姐都开口劝他吃,好像是希望他在排练之前先填饱肚子才准备的。
如果肚子在女士面前发出饥肠辘辘的叫声会很不好意思,所以优先吃了一点学生餐厅里卖的面包,但是看到对方要他吃的咖哩,那倒也不是他吃不下的份量。
「当然,谢谢招待。」
他差点就要习惯性地说出:「感谢佛祖与各位让我享用丰盛的一餐」,但考虑到场合之后踩了急煞车,只是手掌来不及暂停,就这样将汤匙夹在拇指与剩下四根指头之间双手合十,实在很不好意思。
樱亭的咖哩饭,是在盘子上以白饭当作堤防,两边装著两种咖哩酱料,尽管这是「冷掉也很好吃的咖哩」,但热的应该比较好吃吧。虽然如此,口味依旧具有一定的水准。
他一边吃著咖哩,一边思考。
至今为止,他已有多少次做好觉悟面对「那一刻」,却被对方躲掉?
一开始是花寺的学园祭,当他看见事前寄来的信上写着「学生会会长三人与二年级学生一人将会前去拜访」,就毫无疑问认为「二年级学生一人」是小笠原祥子。现在回想起来不晓得当时有什么证据让他这么想,或许是因为「二年级学生」等同花蕾,而那时说到花蕾他只想起她。
就算没见到本人,传闻依旧会传进耳里。
听说小笠原家的独生女祥子小姐,是今年度的红蔷薇花蕾喔——亲切告诉他这件事的人,用一只手也数不完。
今天他同样在意着「那一刻」,只是抵达校门口与别馆之前,他至少已经做好了要面带笑容打招呼的心理准备,然而,「那一刻」却被往后挪了。
(她也吃了这道咖喱吗?)
优发现房间一角叠了好几个与自己面前盘子相同的容器,仔细数了数量之后,知道盘子一共有八枚。现在房里的女性一共七个人,多了一人份,照道理来说的话,那应该就是目前不在房里的红蔷薇花蕾的份,那也就是说,她直到刚刚都在这里啰?
「对了,灰姑娘在哪里?」
等了半天都没有人聊,所以这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却不禁主动提起,咖哩也已经吃完,时机算起来差不多。
「不知道祥子为了什么事情不高兴,但她说要先去体育馆。」
黄蔷薇学姐用叹气为最后的话做结尾,其中也包含了「真伤脑筋」的意义。看来她平常有时候会按照自己的主张行动,让学姐们不知如何应对。
「我很期待见到她。」
然而,他已经得到想要的资讯,灰姑娘这个角色毫无疑问由小笠原祥子扮演,她刚刚还在这里,不过现在在体育馆。
「我吃饱了。」
那么,见面的场所就是体育馆了。优从塑胶提袋里拿出室内运动鞋跟剧本。
麒子妹妹过来收走空盘子,那个盘子接下来会以第九枚盘子的身分,就这样在水槽里被冲洗干净、放到八枚盘子上面吧。
那个盘子就是他自己,总觉得有股很难表达的奇妙心情。
当他啪啦啪啦翻着剧本时,麒子妹妹突然朝出口的门跑过去。
「小佑?」
刚刚还并肩聊天的白蔷薇学姐问她怎么了。
「对不起,我也要先过去。」
说完之后,她没有听到回应就离开房间。
她突然有这种念头的理由是个谜,但这么一来,优又获得另一项资讯了。
——麒子妹妹似乎名叫小佑。
4
「啊~~柏木先生,真的很适合您喔。」
黄蔷薇学姐满足地说道。
「尺寸也刚好,只要照这个样子正式缝合就可以了。」
一位戴着针插项链的手工艺社社员确认细节并喃喃念道。事前已经将身高、肩宽、胸围、腰围、肩膀至手腕的长度、腿长等详细尺寸告知对方,所以他认为就算要重做也不会花太多功夫,但没想到居然不用修改——优一边照镜子确认这件以蕾丝、天鹅绒与金色钮扣完成的衣服穿起来的模样,一边对于衣服的完成度感到佩服。
「简直就是白马王子的化身。」
女学生们发出感叹的叹息。
「谢谢。」
优有自信能穿出味道,这类服装他从小的时候就常常穿,所以知道自己适合这样的衣服,而且也很习惯穿。
在蔷薇馆享用咖哩之后,来到服装室试穿半成品衣服,接下来还有在体育馆练舞、排练戏剧等众多行程等著他,或许因为优身为校外人士,为了排练造访莉莉安的日子包括今天在内只有两次,所以行程能塞多满就塞多满。
「鞋子怎么办?」
再怎样也不能穿这双拖鞋,实在太不搭了。不,正式演出就是在体育馆的舞台上,所以应该该会穿室内运动鞋吧,虽然比拖鞋来得强,但衣服的质感这么好,似乎只有双脚会出现遗憾的结果。
「啊~~忘记告诉您了。」
黄蔷薇学姐想起什么事情似地拍了一下手。
「可以向您借您平常上学穿的鞋子吗?因为鞋子还要顾虑到尺寸,所以大家都要自己准备。」
「这样的话,我有鞋子能搭配这套衣服,我从家里带过来吧。」
那是一双有著金色装饰的深蓝亮面皮鞋。去年优很喜欢所以买下来的,但因为鞋子太过抢眼所以需要挑衣服搭配,结果他只穿了两次。
「真的吗?谢谢您帮忙。」
「不用客气。」
假如能让许多观众欣赏,鞋子也会很高兴。
「那么,柏木学长换装完毕的话就请您前往体育馆。」
「好的。」
终于要与灰姑娘见面了。
5
「初次见面,我是小笠原,请多指教。」
一见到面,小笠原祥子就这样打招呼,她用那张黄蔷薇学姐在蔷薇馆里说的「不知道祥子为了什么事情不高兴」的脸硬是挤出类似笑脸的表情。
优觉得疑惑。她一边露出僵硬的笑脸,一边问候「初次见面」,他曾经思考过好几种她在「那一刻」来临时会有的态度,但却没想到「初次见面」。
「……您好。」
如果不说话反而会被周围觉得奇怪,总之先以普通的方式打招呼,之后再来思考。
见面的瞬间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惊讶,看来她事前就知道花寺来的学生会会长是「柏木优」。
不过,从她刻意说「初次见面」,可以推断出她没有向同伴们说出与他之间的关系。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可能主动发表两人的关系,正因为还没决定要用什么态度面对,所以她清楚易懂的「别惹我」讯息反而让优感谢。
「柏木先生,请你跳右旋转步。」
「OK。」
舞蹈排练没多久之后展开,她的态度一样没有缓和下来,即使在本来应该非常快乐的舞会场景,她也照样摆臭脸,这么一来一定不会有人认为气氛很差是因为两人之间发生某些事,大家—定都会这么想——灰姑娘今天似乎心情不佳。
尽管如此,认真的灰姑娘并没有偷懒不排练,就算不情愿依旧牵起手,踏著正确的舞步,那羽毛般轻盈的动作,就算身处担任临时演员的舞蹈社社员里也很突出。
(还好事先在大学舞蹈社练习。)
多亏有集中课程,跳舞的姿势变得圆滑许多,如果该带舞的男性跳得很差就太丢脸了。
「请多指数。」
王子出现的场景排演过一遍之后,以灰姑娘候补角色被介绍给优认识的人,是那位来校门接他的少女。
(这个女孩子是麒子妹妹……不对,是小佑。)
「请多指教。」
这位少女,嗯,该怎么说才好呢,是与主角差距很大的候补角色。
「虽然应该没问题,但也有可能因为演出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变更演员,所以是否能请柏木先生您也与这位灰姑娘排练一次。」
「演出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
「我们这边的因素很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实在很抱歉,不过,这位小佑演的灰姑娘别具一番风味,很不错喔。」
白蔷薇学姐以「别具一番风味,很不错」来介绍的灰姑娘,没自信地垂下头,最在意与小笠原祥子之间差异的人,或许就是她自己。
「我知道了,总之就先搭一次吧。」
这位—年级学生不是任何人的妹妹,却被拔擢为主角的候补演员,或许她与外在不同,是个很出色的人吧。她在刚刚为止的排练之中饰演姐姐A还B之类的不起眼配角,所以优没有确认她的演技与舞姿。
不过。
「啊,对不起,请再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
本以为很出色的这位少女,口中冒出的只有道歉的话语。优知道理由,因为她说错很多台词,跳舞的时候还踩了他的脚两次。
「比起一直面对晚娘面孔,脚痛还比较好喔。」
小佑似乎不相信,但这是真心话。
或许因为最初将她误认为小麒,所以一直很在意,不过优只要看见她努力的表情,自己也不知为何跟著露出笑容,她是个散发著奇妙气质的女孩,说她别具风味真是太贴切了。
结果,后来没有机会与小笠原祥子说话,订好一周后再来拜访的约定以后,优就离开莉莉安女子学园了。
只要在校门前的公车站等候,前往车站的公车就会开来,可是优没有前往公车站,而是慢慢走上其他路,这不是因为有好几个女高中生在等公车,就算是被称为莉莉安公车的循环公车,只要他有意愿的话,就算早上尖峰时刻他也有办法单独搭乘。
他只是想要走一下,想要独自思考。
不过,他始终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没多久之后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非得思考的事情是什么 了。
不知何时,他来到了花寺学院,男校与女校不同,没有那种严格的进出检查。
校门虽然已经关上,但因为有学生参加社团留到很晚,所以并没有锁起来,就算校门锁上,这所学校也有无数个大小可供一个人钻过去的洞。
当优走在平氏之路、眼前慢慢出现校舍的时候,他总算恢复冷静,他的心情或许就像回到主场所以恢复了自我。
那么,身在莉莉安时的自己到底是谁?他这样自问。可是,那个地方的自己也毫无疑问是柏木优才对。
学生会办公室里当然没有半个人。优今天下午从这间房间离开的时候,也没想到还会回来,所以不可能有同伴留在这里等候、迎接他。
想当然,热水瓶的插头也已经从插座拔掉,他没办法只好把水装进茶碗喝光。
无论身体或心灵,都残留着微妙的疲劳。
奇怪的魔法
1
「星期六下午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时间里,您是不是有来学生会办公室?」
星期一早上,安德烈学长迎接来上学的柏木学长,并在问候「早安」之后立刻发问。
「……为什么这样问?」
就算因为问题太突然而没有心理准备,这句反问的话也跟承认没两样。佑麒竖耳倾听两人的对话并想着,但是柏木学长原本就不打算隐瞒。
「一个茶碗从我星期六回家之前放置的地方,往右偏离了大约五公分。」
「你真计较,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您本来没有预定却又回到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会让人担心吗?我问的是这个。」
高年级学生的对话就像乒乓球连续对打一样,乒乒乓乓地来回展开,尽管佑麒身在现场却无法插话,从干刚开始就一直用扫把扫着地上相同的地方,其他成员偏偏只有今天一直没出现。
「并没有什么事。」
柏木学长说道。
「去莉莉安女子学园之后,不止为何又回来学校了,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不知为何。就算这是本人毫无伪装的心情,也实在太没说服力。
去了邻近的女校之后,返家的路上不知为何走回学校,接著喝了水再回家,这样就算不是安德烈学长,也很清楚看得出来或许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去了女校那种不习惯的场所,所以把心力使用在奇怪的地方让我累了。」
柏木学长说完之后就慢慢走出学生会办公室,半路顺便胡乱摸著佑麒的头。
被留下的安德烈学长与佑麒互相对看。
「刚才他说什么?」
「……他说去了女校所以很累。」
「那就不是我听错啰。」
「是的。」
两人一边确认,一边并肩将视线投向柏木学长离开的那扇门。就算不看也知道,隔壁的人一定露出与自己相同的表情。
(他才不是那种角色吧。)
虽然讲出来不好听,但若已经标出对话框,就无法想出更适合的词汇了。
在佑麒眼中,如果柏木学长的自我诊断没错,那他口中的「女校疲劳」症状还拖得真久。
「学园祭明明已经结束,却似乎没有去任何一个社团。」
星期四放学之后,高田与小林指着什么也没做、待在桌前发呆的学生会会长悄悄讨论。
话虽如此,他好像也不打算去上次那个大学舞蹈社。当然,根本不晓得大学舞蹈社事情的两人,嘴里连舞蹈社的舞字也不曾讲出来。
佑麒趴在桌上。他直到刚才为止是真的在睡觉,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只因为加入对话很麻烦,所以才没有拾起头。
二年级学生与爱莉丝彷佛要将学园祭之前休息的份补回来,于是努力参与各自社团的活动、确认联络事项等等,佑麒他们因此留下来。
没有参加社团的三个一年级学生照平常的习惯聚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就在没什么特殊事情要做的状况下悠哉度过。
所以,即使柏木学长在发呆,也不会被任何人责怪,今天既不是学生会的例行开会日,也没有什么需要急著处理的工作。
「如果是精力燃烧殆尽症侯群的话,不在上星期发作也太奇怪。」
小林说道。这段在本人面前进行的闲话似乎还持续著。
「那会是什么?」
高田询问。
「若问我的话,我觉得是那个。」
「那个是什么?」
「从花寺学园祭之前不就有征兆了吗?就是开会的时候突然说出白己的幻想啦、以为在工作结果却看著天花板发呆,这些症状在上星期去了莉莉安女子学园之后更加恶化了。」
「果然是因为在那里见到了中意的女性吗……」
「没错,也就是恋爱的烦恼。」
之前小林的假设没获得一年级同伴赞同,暂时因为「哪有可能」而半途熄火,现在迎向再度燃烧的时刻了。
佑麒虽然没有加入两人的对话,但其实已经做出跟他们相同的结论。
(不过……)
从他开始,连高田与小林部有注意到,这下就表示柏木学长的相思病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症状了吗?
如果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有那种跟真正疾病一样用来治疗的药吗?即使想找人商量,但就算找遍学校,也没有人能给学生舍里看起来最有经验的柏木学长建议。
「想解决这个状况有两条路,一个是成功追到,一个是失恋,没有其他办法。」
「但不管是哪个都会出现其他症状不是吗?害臊或沮丧之类的。」
「比起来的话,发呆或许还比较好,但是那个状态有办法演话剧吗?」
小林与高田不时沉默下来,似乎在观察柏木学长。
「会不会连观赏话剧的我们都很丢脸?」
也就是说——「我们」果然理所当然要参加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学园祭,并且观赏柏木学长演出的话剧啰。佑麒在心里思考。
「就算光之君不出差错,《灰姑娘》本来就让人很丢脸了耶。」
「就是说啊。」
「如果会发生什么事的话会在星期六。」
「也就是下次与她见面的日子对吧。」
两人继续聊著不负责任的闲话,佑麒本来想在适当时机坐起来,却让机会跑掉了。
不过,能让柏木学长变成这副模样的女性,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她是个很不简单的人。
3
与平常表现不太一样的,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家里出现。
那是名为姐姐的女高中生。
最近,她都很晚才回家,虽然是因为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学园祭快要到了才留下来,但对话的时候总是觉得搭不上线,聊到一半就会不知道在聊什么。
佑巳没有参加社团,在学园祭只有协助班上的展览,内容是名为《十字架的旅程》的画作,描绘的是耶稣主动背起十字架前往刑场到被处刑为止,听说从很早以前就在准备,但她却一连好几天留下来,简直就像工作还没完成。
「好像很花时间嘛。」
「咦,嗯,是啊,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
「非做不可的事情足什么?除了画画之外还要做什么吗?」
「啊,对了,就是画啦,要画的量比想像中更多。」
工作量到底有多大啊?佑麒很想问,不过他在开口之前忍了下来,最近他调查之后才知道,
《十字架的旅程》是十四枚一组,如果以一个班级的人数来算的话,两人分摊一张,人手就很足够了,即便有同学因为社团或委员会太忙无法协助,一个人要负责的份量应该也没那么多。
况且,佑巳最近就连佑麒在她身边都没发现,还会不停自言自语或摆出奇怪的动作。
要说奇怪之处,就是她想办法叫父母不要参观学园祭。
「看展览一点也不有趣喔。」
(喂,运动会的时候你希望他们去,学园祭却不行?)
佑麒完全不懂,才不过一个月左右,佑巳的标准怎么就变了。
整体看来有点奇怪,但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他没有多问。佑麒自己不会把难以启齿的事情说出来,所以两人半斤八两,而且如果强迫对方吐实却使得感情破裂也不是上策。
不过,那里出现一个,这里也出现一个。
难不成,莉莉安女子学园被施了奇怪的魔法吗?
微暗中的灯火
1
莉莉安女子学园的银杏路树,从一周前就开始掉下许多银杏果实。
优走路的时候尽量留意不要踩到,然而,虽然有办法避开相对比较硬的果实,若之前的人不小心踩破了软的果实,果肉与汁液就会大范围散开,再怎么小心也逃不过沾上鞋底的命运。
好好一双干净的鞋子会开始散发出银杏臭味。——优边走边叹气。明天就要正式演出,今天要做正式排练,所以他穿着自备的亮面皮鞋,不光是鞋子,他还穿着制作完成的衣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王子殿下。
会以这样的装扮在银杏路树下散步,当然不是出自于他的嗜好。
他看着走在前方数公尺的长发少女背影,心想她到底要去哪里。
星期六的课程结束之后他吃了点东西,抵达莉莉安女子学园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随后排练完主角版、候补主角版两次内容之后,他看见换了衣服的她独自离开体育馆。
她在瞬间回头看了优一眼,看起来就像叫他跟着走。
所以,优追了上去。虽然身上还穿着王子的服装,不过要是拖拖拉拉就会跟丢了,幸好现场所有人都集中精神在候补角色变身场景的最后确认,谁也没看见王子悄悄离开的那一幕。
一开始他慢慢跟在后面,因为要是用跑的追上去,对方可能就会逃走,虽然她发现优跟在后面,却什么也没说。什么话也没说,这应该可以解释为理解优在后面,所以,优慢慢缩两人间的距离,从体育馆走到校舍,然后再度来到户外,现在则是像这样走在银杏路树间。五十公尺、三十公尺、十公尺,他慢慢靠近,然后来到伸手可及的距离。
她在圣母像前停下脚步,看着优。
「多亏有你,《灰姑娘》看来会是一出很棒的戏。」
「我没做什么……这都是因为山百合会与支持着你们的社团努力的成果。」
自从一周前打招呼以来,这是第一次用台词之外的话语交谈吗?
「我不知道明天正式演出结束后有没有时间跟你说话,所以……」
她说出了想谈话的理由。至今为止都一直无视他的存在,现在却又这样,到底是吹什么风?优的脸上大概这么写着吧。
「一年半之前,我比现在更像个小孩,所以才会无法承受你的话而逃跑,不过,这样下去不行,我觉得我们必须好好谈一下并往前走。」
「必须好好谈一下吗……」
的确,现在的两人站在那个一年前的地方,彷彿累积在混浊水底的杂质那样动也不动,而她正打算把水倒进那个地方,接着让水开始流动、变成河川,但是,优无法预测河水会往何处流。
「你以前说过我们很像,伹是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与你结婚。」
优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觉悟,觉得她或许会做这个决定。
「你很清楚我家的事,所以大概觉得我可以容许男性在外面拥有恋人,但你错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不及格啊。」
他自嘲地笑了。她似乎对优的提案不感兴趣。
「那么,小笠原集团该怎么办?」
「不知道。」
「唯独拥有你的丈夫这个身分,我才能以你父亲继承人的立场出一份力。」
「那也没办法。」
她轻轻笑出来并转过身,对于这个已经不再是她未来丈夫的男性,她已经看透了吗?
「你想要把我排除在外吗?」
优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
「如果你想继承我父亲,那你就去呀,我无所谓。」
她把优的手从肩上挥掉。
「祖父不会同意那种事的。」
「他会同意,只要说出真相。」
「真相?」
有股不好的预感。
「因为优表哥是同性恋,所以没办法结婚,不会有人听了之后还逼你的。」
「等等,这样我很困扰。」
优往前踏出一步。就算迫于无奈解除婚约,但身为同性恋这件事被传出去在他的计算之外。
「要是不说的话,之后就没办法顺利解决。」
只要优一前进,她就往后退,她已经不愿意让优接近了吗?
「我知道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与祖父他们好好谈一下,让他们同意。」
「不要,我已经决定了。」
一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像鬼怪一样扭曲,优就不禁用力抓住她的手。
「你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吧。」
「好痛……我怎么可能懂。」
虽然她挣扎着想逃跑,但毕竟力气不同所以逃不掉,要是松开她的手,她就会跑走,优下定决心不想让她离开,于是抓着她的手将她推往圣母像庭园的门。
「别这样,放开我!」
就在她发出类似尖叫的声音时……
「祥子学姐!」
「祥子!」
突然有两个女孩跑过来。
「——」
万事休矣。
以客观角度来看,要让别人怀着善意理解这种状态实在很难。
2
「可恶,柏木,原来你是双性恋……!」
出现的两个人,在某些意义上来说完全相反。
「请不要说出那种会让人误会的发言。」
优边想边思考。有两个人的话,他还有办法勉强说服对方吗?
呃,不对,这两个对象不好惹。一个是脸上写着「我是男女平权主义者」的白蔷薇学姐,以及虽然一脸「这种状况实在太难理解」,背后却正大光明插着「小笠原祥子后援」旗帜的小佑。
而且一开始就用「双性恋」这个词,这一招实在很厉害,想脱身看来很难。
「给我放开祥子!」
白蔷薇学姐丢来粗鲁的话语。等等,莉莉安不是千金小姐学校吗?
「要我放开也可以,但是这个人会逃跑。」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跑掉,才真的完蛋了。为了解开误会、得到无罪释放,绝对少不了她的帮助。
但是,时间拖得越久,客场的优势就会变成劣势。
「必须逃跑的人是你吧,就算都是女孩子,但只要聚集一定程度的人数,我也不认为你可以轻松跑掉。」
红蔷薇学姐与黄蔷薇花蕾,接着黄蔷薇学姐与白蓄薇花蕾陆续抵达。就在优退缩的时候,身为红蔷薇花蕾的她使尽力气甩开手,从束缚中逃开。
「柏木先生,请你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求之不得。
「怎么会偏偏在圣母像面前做出如此丢脸的举动呢。」
并不是优选了这里,是因为她停下来的地方刚好有一座圣母像。
「不用听他解释啦,这就是色狼的现行犯啊,交给警察就可以了。」
不,请让我解释,我想解释!
「赞成,要辩解的话就去对警察说吧。」
她们接连开口把话丢过来,让人没机会插嘴,而且女学生们不只开口说话,还围住优似地慢慢缩小包围圈。
好难受,一道汗水滑过太阳穴。
「等一下,请你们也听听我的说法!」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说出这句话,可是对方当然不愿意听。
「不必多说。小佑,去叫警卫过来。」
白蔷薇学姐下命令。
「是的!」
小佑回答之后立刻转身,本来以为她会冲出去,她却站着不动,看起来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怎么了?快点。」
她回应却不行动的理由,就算不是白蔷薇学姐也感到在意。
「我不能去。」
小佑说出这个惊人的理由。
「因为祥子学姐会困扰。」
「什么?」
优感到原本射向自己的视线一齐移动,而她们视线前方,则是她——小佑指名说会困扰的祥子学姐 。
「您不希望柏木学长被警察带走,对吗?」
小佑走到她身边询问。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她不可思议地反问。
「因为您的脸上这么写。」
那种事情当然没有写在脸上,而且她一直低着头,应该不可能看得见她的表情,可是,小佑却发现了。小佑平常不太有自信,现在却很肯定地表示:「我知道。」
「是吗。」
小佑再次点头,接着她下定决心似地将身体转向众人。
「各位,很抱歉惊扰大家了,柏木先生是色狼的事情完全是误解,请各位原谅他。」真不敢相信,让祥子做出行动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小佑。就这层意义来说,她可以称得上是优的救世主,只不过这并非本人的意愿。
「可是,我们都看见你被他抓住手,还想要逃跑啊!」
当然,这种说明无法让在场所有人接受,不过优暂时松了口气,因为至少避免了无法说明就被交给警察这种最坏的状况。
「一开始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话,可是谈到一半就开始争吵,然后各位就出现了。」
「谈话?不,比起这个,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避人耳目在这种地方说话?你们到底……」
红蔷薇学姐皱着眉逼近。真是可怜,虽然身为姐姐却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出来吧。」
优开口。
「姑且不论谈话谈到最后起了纷争,我确实抓住了你的手,如果这种行为被说是色狼似乎也没错,不过,请来警察的话,你跟我都会有困扰,我希望事情可以温和地解决,为了这个目的,应该要做出能让在场所有人服气的说明,你不这么认为吗?」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用说谎或欺骗来解决,如果能够说出两人的关系然后让大家理解就好了。
「只要你愿意解开误会,我就不会被警察带走,也能愉快地帮忙明天的话剧表演。」
「……是啊。」
她看了优一眼,似乎认同了。
「这样或许对我们都好。」
那道视线明明对着他,优却觉得视线的焦点却在更前面的地方,他认为自己彷彿成了透明人。
「他——柏木优先生,是我的表哥。」
「表、表哥!」
大家同时反问。也就是说,这是件令人震惊的事。
「不只这样。」
她说了下去
「他也是我的未婚夫。」
「——!」
小姐们似乎因为太过惊讶而发不出声音。优心想,再推一下吧,他认为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请警察来有点困扰,我们是互许结婚诺言的伴侣,所以会牵手……」
他照着说出的话牵起她的手,希望能表现出刚才被看见的场景并没什么大不了。
「也会搂肩……」
接着是肩膀。
「还会亲吻……」
就在他把脸靠过去的瞬间……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银杏路树间回响。
「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意外的冲击窜过左脸颊,优当场弯着身体蹲下来,总觉得有疼痛的感觉。而说到打人的那个人已经不在现场了,她的背影非常遥远。
「小祥!」
虽然他急忙想追上去,可是因为踩到被压扁的银杏果实所以没办法跑很快,而且,阻挡他的不只银杏果实,有个人彷彿看准他滑倒的时机,从后面压了他的肩膀。
「哇!」
怎么会这样。亏他拼命把受灾区域控制在脚底,要是往前倒的话,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保护衣服不沾上银杏果实汁液,优当下伸出手,所以只护住了脸,但是犠牲了双手的手掌。
「抱歉,可是柏木学长您是不行的!」
小佑丢下这句话之后,这次换她的背影逐渐变小。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让他摔倒的人是谁。
真伤脑筋。
好人的角色被小佑抢走了。
不对,这种讲法简直就像她没有努力似的,这样大概有点失礼。
不是这样的。小佑才是努力守护女主角的王子,证据就是聚光灯只追着小佑而去,连要转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反过来自己呢?优感到沮丧不已,穿着王子的服装,却扮演小丑的角色,连领口上华丽的蕾丝,看起来也只像愚蠢的装饰。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留恋地望着两人消失的道路,结果红蔷薇学姐用力压住他的肩膀。
「真抱歉我学妹做了失礼的事。对了,您知道沾上这件衣服的银杏果实汁液会变得很臭吗?要赶快把脏淤清掉才行,请您过来蔷薇馆,而且也需要讨论一下明天的事情。」
或许是错觉吧,他总觉得看到红蔷薇学姐脸上露出些许挫败感。
「您说得没错。」
优点点头。
「这样比较好。」
3
三位蔷薇学姐在蔷薇馆里对优提出了一项要求:
「请您认真演出明天的话剧,当作我们不追究这场色狼骚动的代价。」
结果,时间又回到在体育馆结束完整排练时的状态了。也就是说,那场骚动被当成没发生过,但就算双方都想这么认为,优左脸的疼痛与双手的擦伤也不会立刻消失,而且衣服沾到的汁液有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也很微妙——优吞下这些琐碎的抱怨、接受对方的要求。正式演出就在明天,这绝对是最适合的一条路。
优独自离开蔷薇馆的时候,四周已经变暗了,因为时间已经很晚,所以他总觉得不想进入校舍,于是决定走校舍后方回去,这条他第一次走的路长了好几棵高大的树,比蔷薇馆所在的中庭带有更多黑暗。
就算以方向来说知道并没有走错,但在微暗之中走在称不上道路的地方仍旧会让人不安,即使抬头仰望夜空也看不到星星的模样,不晓得是被树木遮掩,或者是因为天空多云。
优疑惑地走着,最后总算走到像样的道路上,只要笔直向前走,岔路很快就会出现,圣母像应该会迎接自己。户外路灯已经点亮,这时他松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为了不踩到银杏,谨慎地走着,莉莉安女子学园的门口就快到了。
经过圣母像前面的时候,他轻轻低下头说了句:「抱歉惊动您了。」表示道歉。
沐浴了女校风情之后,就会想回到男校重整一下心灵吗?
最后优没有直接回家,再度顺道前往花寺学院,而他也原谅了这样的自己。
当他把脚踏进学校之后,就为了没有先在某处买罐咖啡感到后悔。现在都这个时间了,学生餐厅大概已经关门,虽然餐厅外面有自动贩卖机,可是只有含糖的盒装咖啡牛奶,他现在没那个心情,虽然口渴,却不想喝甜的饮料。
要不要怀着会被安德烈猜测的觉悟,拿茶碗喝水呢?反正到了星期一才会被发现,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应该会平静一点。
就在优这么思考的时候,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前面,有亮光从门上的玻璃部分透出来。
(有人留下来吗?不,怎么可能。)
现在比他上个星期的今天过来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以上,学生会目前并没有肩负着那种需要留到这个时候处理的工作,所以他认为是忘记关灯。
(真是的,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是谁?〕
他一边在心中碎碎唸,一边在口袋里找钥匙,不过依旧在插进钥匙之前握住把手转转看,结果……
(喀拉……)
左手现在感受到的手感不是有锁门的感觉,所以他就直接往前推,门就这样简单地打开了。或许就是有那种灯开着没关、门也不锁就回家的粗心家伙。可是,优认为里面有人,也许他心里希望这样。
「啊。」
大概他开门的动作太粗鲁了,坐在桌边的那个人身体一度僵直不动,但在确认优的脸之后就露出了笑容。
「您回来啦。」
是小麒。
「你为什么在这里?」
优惊讶地询问。
「因为安德烈学长把钥匙借给我。」
小麒回答的答案跟问题的意义不同,优问的并不是平常不负责保管钥匙的小麒为什么在这里,他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在等我吗?」
这次先端出答案来询问,结果小麒有点讶异地睁大眼睛,然后表情慢慢恢复正常之后明确地回答:
「是的。」
如果小麒否认,那他可能会一蹶不振。
「不过,要是到了七点我应该就会回家了。」
「你为什么等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您上个星期好像也回来过,我在想今天您搞不好也会回来,而且我觉得,要是有人在的话您大概会觉得高兴。」
「是吗。」
虽然回答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想要追求什么呢?总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优慢慢走向桌子。
「有什么东西在发臭耶。」
来到很近的地方之后,小麒从椅子上起身说道。
「果然有味道啊。」
优把手上的不透明塑胶袋轻轻举起来,里面装的是沾满银杏果实汁液、可怜的王子皮鞋。虽然衣服的清理交给山百合会处理,不过他认为自己的鞋子至少要自己清理,或许因为拎着袋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习惯,所以优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是沾到大号了吗?」
「你的大号是这种气味吗?」
他把塑胶袋拿到小麒鼻子前面。
「我不知道啦。哇,好臭~~!」
「其实我踩到银杏果实了。」
「啊,银杏,原来如此,是银杏啊。」
优打开塑胶袋让小麒看里面的鞋子之后,他很明显露出放心的表情。臭味明明就一样,他该不会以为里面装着脏内衣吧。
「因为不能用水洗,所以拿湿布擦应该就是极限了。」
明天就要正式上场,因此只能先做让状况稍微变好的处置。
「抹布会不会发出银杏果实臭味?」
「也对,就先拿旧报纸之类的东西沾水擦吧。」
「那我拿水桶去装水。」
小麒正准备走向扫除用具柜,优抓住了他的手。
「呃?」
优就这样把他拉过来抱住。
「小麒。」
优并不打算做什么不好的举动,只不过,他没办法独自站立,希望有人可以支撑住他。
「请问您怎么了?」
小麒默默接受了他,或许是因为了解他的心情,但因为两人的体格有差别,小麒无法长时间支撑优的身体,于是两人没多久就瘫倒似地跪在地上。
「我今天做了绅士不该有的行为。」
优说出心里的话,或许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才有办法讲出来。
「我为了保护自己,说不定伤害了一位女性的心。」
优想起祥子的脸,不管是下定决心无视他的脸,或者震怒的时候,他都觉得有张哭泣的脸藏在那些表情的深处,向他诉说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情?
「请问,左脸也是在那个时候……?」
小麒把身体拉开,盯着优的脸。
「嗯。」
他自己认为红肿已经消退,但既然别人一看就知道的话,那应该相当红吧,挥出巴掌的人绝对也很痛。
「那么,您已经受到报复了。」
小麒点点头,彷彿在说这样就好了。
「不管是谁都会犯错,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圣人与君子,那就不需要宗教的存在了。」
真是不可思议,仔细听了之后明明是句很古板的鼓励话语,但从小麒口中说出来却宛如一篇崭新的意见般传进他心中。嗯,小麒你说得没错,就是这样,优忍不住一直点头。
「我该对她做什么才好?」
「已经做出来的事情没办法抹去,所以诚心诚意向对方道歉如何?啊,可是万一对方说不想见面的话,暂时按兵不动或许比较好吧。」
小麒不认识祥子,也不知道优对她做了什么,只顾着努力思考,他以前一定也没有跟女孩子交往的经验,却还这样,尽管如此,他或许比优更懂女性,去体验或许很重要,但经验越多并不一定就是好。
「明天我要与她一起站上舞台。」
「那就做一场最棒的表演吧。」
「是啊。」
优点点头并站起来,就算没有人帮忙支撑也没关系了。
他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收小麒当自己的乌帽子子,当时的冲动与第六感或许占了很大的因素。升上二年级的时候,他并没有从小一学年的学生里挑选乌帽子子,而就在他认为自己或许会就此毕业、不会培育任何人的时候,他遇见了小麒,虽然小麒是否有能力当上自己的继承人还是未知数,可是他现在认为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优需要小麒这样的一个人,但不是以学生会会长的身分,而是纯粹以个人的立场这么觉得。
「啊,对了,学长,您会渴吗?我来泡咖啡。」
小麒唱歌般说道。
「咖啡?」
「如果去动茶叶的话,安德烈学长一定会说些什么,蓝波学长说如果是咖啡就可以自由去喝。」
这么说来,记得柜子角落里好像有类似装咖啡的罐子跟用具,但因为没有常常看到有人在喝,所以磨碎的豆子鲜度大概也变差了吧。可是,难得有这个机会。
「我可以享用咖啡啊。」
「是的,我现在把水煮开。」
待在这个房间里的几个小时之间,他都没有想要自己喝点东西吗?小麒把水倒进煮水的热水瓶里,将插头插进插座并打开电源,接着把滤纸放到滤杯上面,然后倒进适量的咖啡粉。看来这是从蓝波那里学来的技术。
「等待水煮开的时间里,要不要想办法处理一下鞋子?」
小麒指着塑胶袋说道。
「我在家里弄就好,如果同时进行的话,就会泡出有银杏果实臭味的咖啡了。」
「也是啦。」
小麒边笑边点头,把正要伸进袋子里的手收回来,接下来暂时无事可做,所以他就集中精神注意热水瓶。
热水瓶传出了微小的咕嘟咕嘟声,看来还要再一段时间才会变成嘶噜嘶噜声、冒出蒸气。
「很闲的话,要不要接吻?」
优也很无聊,于是试着开他玩笑,可是……
「我不要。」
他拒绝得很果断。
「服务态度真差。」
「您竟然对一个等您回来等到这么晚,然后还泡咖啡给您喝的学弟说服务态度很差?」
小麒把双手往前摊,彷彿在说不敢相信。
「抱歉、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如果在这里让小麒生闷气就不有趣了。优立刻把话收回,接着小麒双手抱胸思考着一些事,优瞄着他想看看他到底在专心思索什么,结果……
「可以喔。」
他说道。
「什么?」
优无法立刻明白「可以喔」是指什么。
「话虽如此,我说的并不是接吻。」
看来他似乎要追加服务项目。
「除了接吻之外,你要为我做什么事吗?」
然后,他用快要消失的声音……
「……跳舞。」
——他这么说道。
「你说什么?」
优以为自己听错于是反问,结果他这次生气地回答:
「我说,我要陪您练习跳舞啦。」
那为什么要用吵架的口吻?
「为了预防万一,我先跟你确认一下,《灰姑娘》里跳的不是『安来节』喔。」
「我知道啊,是华尔滋嘛。」
原来他知道啊。
「只不过,我跳得很差。」
然后,明知道跳得很差还主动说要当练习对象?而且不知为何讲话的时候还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虽然搞不懂,但这也是很难得的要求。
「那你就跟我跳一下吧。」
优一伸出手,他就牵起那只手并将身体靠过来,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
「节奏呢?」
他一问,小麒就敲着手。
「一、二、三,一、二、三。」
「OK,由我来数。」
这是相当慢的节奏。只不过,小麒堂堂正正地说自己跳得很差,所以这个速度对他来说大概已经是他的全力了。
「一、二、三,一、二、三。」
优试着在下一个第一拍伸出右脚,小麒就同时把左脚往后退,如同他说要当练习对象一样,他以女性的舞步配合着优,虽然跳得有点笨拙,但他就这样向右转圈。
一、二、三,一、二、三。
跳舞的当下,优就摸清了小麒的习惯,但因为这不是小麒的舞蹈课,所以他没有指正小麒的舞步,而是配合对方。
「感觉不错。」
一、二、三,一、二、三。
「把头抬起来。」
一、二、三,一、二、三。
「你是怎么学的?看书吗?」
「请不要跟我说话。」
「抱歉」
虽然知道他很努力,但这个舞伴也太我行我素了吧,舞蹈就是要开心去跳啊。
(不对。)
优很开心。
小麒的动作很僵硬、也会差点踩到他的脚,为了不要撞到障碍物他还得负责带舞,可是小麒却会自己往桌子撞。尽管如此,包含这些在内都让他觉得很开心。
或许有点自恋吧,但优觉得小麒一定也很开心。
「学长。」
小麒的脚步突然停止。
「水已经滚了,就跳到这里吧。」
「是吗。」
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办法,毕竟这是为了在水煮开之前消磨时间才开始跳的。
两人的手轻轻松开。在优眨了两次眼睛的时间里,小麒就已经将热水倒进咖啡粉里了。
「您觉得我的服务如何?」
热气从杯子里冉冉升起,小麒站在水气的另一头询问。
「嗯,比想像中好喝。」
优一口气喝完黑咖啡并回答。
「只有这样?」
虽然小麒一脸不服气,但优一反问:「那其他还有什么?」他就嘟起嘴巴说道:「算了,我不问了。」
优当然知道小麒是问跳舞的感想,他只是稍微想惹小麒着急。
就技术来说还差得很远,所以没办法打很好的分数,不过,他让优觉得明天想以这样的心情上台跳舞,光就这点来说,他可以得到满分。
「小麒。」
优放下杯子说道。
「谢谢你做了这么多。」
或许没预料到会获得这种感谢,所以小麒思索着该如何回应的同时,决定先喝掉自己的咖啡,接着露出腼腆的笑容。
坏心眼的姊姊与王子殿下
1
山百合会的话剧《灰姑娘》将于下午两点上演。
「所以,一点钟在莉莉安女子学园校门口集合就可以了吧。」
时间往回推。前一天星期六中午过后,在讨论碰面时间的时候,佑麒这么提议。
「你在说什么?」
「虽然决定两点要看话剧,可是那之前当然要去逛模拟餐厅与展览之类的啊。」
「你以为学园祭门票是拿来做什么的?这可不是《灰姑娘》的门票喔。」
爱莉丝、高田、小林三人理所当然地反驳,使得佑麒计画失败,三对一让他根本无计可施。
「小麒你对其他学校的学园祭没兴趣吗?」
爱莉丝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脸。虽然与高田、小林的理由完全不同,但爱莉丝对女校的学园祭也感到很兴奋。
「如果不是莉莉安的话。」
佑麒心想,如果不是莉莉安,他应该能乐在其中,他并不讨厌活动,反而很喜欢。
「你该不会想瞒着姐姐去吧?」
高田指了出来。
「……是啊。」
佑麒给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三人用很明显一脸「什么跟什么?」的表情看着他。
「有可能会在现场遇到呀。」
「所以不要去其他地方晃,我想看完《灰姑娘》之后马上走人。」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这个提议否决吗?」
「没错。」
三对一的强行表决。
「可是啊,就算是《灰姑娘》也不能保证一定安全,不是吗?你姐姐也有可能来看话剧。」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点。」
可是,既然都坐在观众席里,见面的机会也就没那么大吧,至少机会比走进佑巳所属的一年桃班展示『十字架的旅程』的教室来得低。
「唉哟~~有够麻烦,你自己一个人去啦!」
「唯独这件事别这样对我。」
他虽然不想偶遇佑巳,但他更不想一个人去女校的学园祭。
花寺学院高中学生会成员们,为了不让柏木学长分散注意力,决定各自前往,如果央求其中一组学长「拜托请让我一起」的话,或许学长会愿意带他去,可是若他们的集合时间很早,那还不是一样。
「那么,明天早上十点在莉莉安校门口集合啰。」
小林为了写备注取出学生手册。
「等、等一下。」
佑麒在小林以原子笔把内容写下来之前抓住他的手。
「十二点如何?」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家的问题,让快乐的女校学园祭时间浪费两个小时啊!」
小林粗鲁地甩开手,看来他相当期待女校的学园祭。
「哎呀,少年你也冷静下来。」
最后,高田与爱莉丝介入协调,决定约十一点。
「只不过,不管你姊姊在不在,我们都会去想去的地方逛,就算你胸前的危险计时器开始大叫,我们也不会管你,你想办法自己保护自己。」
佑麒被严厉地告知。
2
因为这样所以来到隔天,也就是莉莉安女子学园学园祭当天的上午十一点。
四个人集合之后,看到自己以外三个人的模样都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回事?」
假如要用一句话来说明,那就是大家的服装风格都不一样,甚至让人不觉得他们是同一挂的朋友。
已经秋天了,高田却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背心搭配一条很紧的牛仔裤。
小林的衣服感觉是从某个人衣柜里借来的名牌(大概)西装,但因为是借的,所以尺寸多少有点不合,袖子是卷起来的,裤子则是直接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领带好像也没有系好,就这样垂在似乎穿错地方的衬衫上面。
爱莉丝的打扮乍看之下没有怪异之处,不过认识他的人一看就知道了。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可爱连身洋装,搭上一件领口有串珠花朵图案的紫色开襟针织衫,虽然很可爱,但完全无视于性别。
然后是佑麒。
他穿着牛仔裤、长袖衬衫与棉外套,这副装扮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
「老实说,你最引人注目耶。」
又是三对一,而且差距相当大。
「首先是那副全黑的圆形太阳眼镜。」
「还有压很低的棒球帽。」
「大口罩也很不妙。」
也就是说——
「三样东西全部穿戴上去之后,感觉就像现在要去便利商店或银行里面说:『把钱交出来』耶。」
想遮住脸所以用了一些小工具,结果好像都是白做工,一直被同伴说:「反而很显眼」、「姊姊本来没发现,都会特地过来看了」,最后全都白费了,这样要是遇到佑巳也没办法,他已经做好向姊姊说「对不起我瞒着你过来了」的觉悟。
3
三人就像之前宣告的一样逛遍每一间教室,完全不在意佑麒。
他本来担心的『十字架的旅程』展示场里没看到佑巳,或许不是她负责顾展览,所以她去其他地方逛了,也就是说,当然有可能在某个地方碰面。
他与佑巳在一个意外的地方再会。
「——」
摄影社的展示场里挂着一幅两名学生面对面的特大照片板,标题是『教养』。
这个比较娇小的人,怎么看都是……
「这是不是你姊姊……?」
佑麒呆呆凝视着照片,小林在旁边插嘴,不管怎么看这都绝对是佑巳,就连只在车站跟她稍微站着说了几句话的小林都如此确定。
「小麒的姊姊?真的耶,超像的。」
「喂,她在学校该不会是超级名人吧?」
高田与爱莉丝一脸兴奋地拍着佑麒的肩膀。
「……没听说过。」
他只有从其他照片的标题得知,跟佑巳一起入镜的人(是个美女)是红蔷薇花蕾。说到红蔷薇花蕾,记得丹羽给他的那份山百合会情报上面画了她的脸,但她没有来花寺的学园祭。
一瞬间,佑麒脑中闪过柏木学长的脸。
4
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活动由学生会主办,所以体育馆入口从开场之前就排了长长的人龙。
一点二十分左右先去会场看了一下,那时就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本来的计画是想再去一次先前客满的咖哩店看看,如果有空位的话就先吃饱再看话剧,但后来决定变更预定排到队伍最后面,因为原本就是为了来看话剧,要是因为食物而没办法进场,那就欲哭无泪了。
队伍稍微前方出现了蓝波学长与安德烈学长的身影,他们好像都以不显眼为概念选择穿了歌舞伎当中黑子的那种黑色衣服,虽然他们应该没有事先讲好,但两人却都穿着黑漆漆的西装,反而造成了很引人注目的不幸结果。排在佑麒前面的莉莉安学生三人组还一脸认真地用手指着说:「那是男公关吗?」这也没办法,在学弟们眼里看来,学长们正是完美到让人无法否定的「男公关」。
体育馆在开场的同时涌入大批人潮,四人坐在正中间附近相较之下比较好的位子。
蓝波学长与安德烈学长坐在稍微前面几排左边的位子。
虽然位子还空着,但日光·月光学长一开始就决定站着看,所以并肩靠在后面的墙边,身材高大的他们大概怕坐下来的时候上半身挡住后面的观众,才会这样顾虑,真是绅士啊。顺带一提,两人虽然穿着木头纹路的T恤,但因为跟莉莉安女子学园体育馆的墙壁颜色不同,所以没办法像忍者那样融入背景里。
佑麒不时环视周围,但没有在观众席里见到佑巳。
「你一直张望,这样不会被对方看见吗?」
「是没错啦。」
但只要能确认佑巳的座位也会比较安心啊,再来就只要尽量不往那边看就好了,感觉心情上会比较轻松。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她该不会不来了?」
「不会的。」
如果直到开演之前她都要负责顾班上的展费,那也很有可能在前一刻才冲进来。佑麒确定佑巳绝对会来这里。
是摄影社那张照片板这么告诉他的。
如果是红蔷薇花蕾主演的话剧,佑巳无论如何都会赶来。
但是,开幕之后佑巳也没有出现在观众席,不,她就算想在观众席上欣赏也没办法。
为什么?因为她就站在舞台上。
『灰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自己去舞会一定能玩得很开心?』
她并不是为了看红蔷薇花蕾演的话剧而赶来体育馆,她本人就在舞台上一脸嫌恶地欺负着红蓄薇花蕾。
「奇怪……」
同伴们也发现了。
「嗯。」
没错,那毫无疑问是我姊姊,但是,拜托别要求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佑麒在心里叫喊,他自己都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搞不清楚状况的状态了,就算被问也回答不出来。
柏木学长出场了。观众席里发出赞叹声,而且主要都是莉莉安的学生们发出的,幸好那些因为王子殿下登场而神魂颠倒的女学生们,不知道他的鞋子散发着银杏果实臭味。
表演里也有佑巳与柏木学长的对手戏。
(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佑巳跟学长都太过分了吧。虽然佑麒心里很怨恨,可是佑麒本来就没有对他们说过双方的存在,所以也怨不得别人。或许,他们都还不知道对方与佑麒有关系呢。
(可是啊……)
老实说,看到亲姐姐与学校的乌帽子亲跳舞、对话,他有点不好意思,这股从背后延伸到臀部的鸡皮疙瘩感该怎么解决才好。
话虽如此,舞会的跳舞场景简直风靡了所有人,动作不但优雅,而且色彩缤纷的礼服会在旋转的时候像花朵一样绽放,实在很美丽。
虽然舞步与他昨晚跟柏木学长跳的舞很像,却又差很多,节奏不但很快,舞步的弧度也比较大,让佑麒不得不承认昨天的练习根本算不上练习。
(啊……)
明明应该把精神集中在舞台上,却一直思考不必要的事情。
这齣有如拷问般的话剧还有多久才会结束?
就这样,坏心的姊姊与王子殿下正在舞台上发挥生动的演技,完全没发现佑麒在观众席里坐立难安地扭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