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准备去问保坂明美话时,电话响了起来。我以为可能是与木更村间的电话接通了,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了听筒,结果是楼下的老板娘打来的。她说警察来见我们了。大概是又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吧。
我们下楼后,发现沼井与藤城、夏日柑橘与煮鸡蛋正并排站着,老板娘与他们面对面,大概是已经接受过问询调查了吧。看到我们后,沼井似打招呼一般随便地举起戴有手套的右手跟我们打招呼。
“我们又有两三个问题想问你们。”
他将左手所持物举至脸高给我们看。是折叠的信纸与信封。信封上所写收信人姓名为青洋社杂志编辑部、山本编辑先生。
“你们对这个有印象吗?”
“嗯。”
“你们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它?”
“是昨天傍晚。我们看到相原君拜托老板娘说‘您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寄出去’。”织田回答道。
“那时你们并没有把这个拿到自己手上看吧?确实是这个吗?”
沼井每次说“这个”时都轻轻摇着手中的东西。这个盛气凌人的动作,让我感到很不快。
“我虽没有拿到手上看,可我当时因为好奇就看了收信人姓名。心想,哦,原来是出版那本写真杂志的出版社啊!”
“邮票是斜向右边贴着的吧?这个我也有印象。”
老板娘插嘴说道,把信投入信箱的人是她,所以她的证词是很有价值的。警察连老板娘都怀疑的话,大概正在将她的证词与第三者证词作对比。
我看了看刚才说到的邮票,邮票果然向右倾斜了二十度左右,而且邮票上没有邮戳。若是神经敏感的人大概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把信投入邮筒,而是强迫自己重新贴好才行。
“就昨晚被害人委托她为自己寄信一事,我们刚才询问过老板娘了,所以我们去邮局把信截了回来。”沼井向我们三人解释道,“我以为信还在邮局便进行了询问,不出所料,信果然还在邮筒里。多亏泥石流导致信件收发受阻,我们得以省去追踪它的麻烦。”
他边说着“它”,边左右摇晃了一下。“当然了,在开启这封信之前,我们给收信人青洋社的山本先生致电,征得了他的同意。”
藤城补充沼井的话说道。这是必然措施吧。
“那么这封信上写着什么内容?”
虽然知道他可能说这是搜查秘密而不肯告诉我,我还是如此询问了。可是,若他无心给我们看,便不会把装在里面的信纸不时地在我们眼前摇晃吧。
“信的内容很简单。”他虽没有打开信纸给我们看,却把内容告诉了我们。
“‘采访很艰难,但再过不久就可大功告成了。可能很难赶上下周出刊了。我会努力在十日之前完成。’——就是这些。他还随信附上了附近旅游指南用的宣传册。类似于这里也放置的传单一类的东西。”
我感到了一种异样感。织田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询问说:“只把这么一点内容写成信送到东京去,这不是很奇怪吗?就算是旅游指南也没有必要用紧急投送吧?这么点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理由的话,信上写清楚了。信上说这里现在因大雨而电话不通,也不清楚何时才能恢复通信,所以才用紧急信件联系。”
大体上还像个正当理由。电话不通,也就是说,这封信写于昨天上午十一点半之后吗?不对,或许还可以进一步进行推定。
“您能不能让我看看信件实物?”
我试着请求说。沼井的眼珠无意义地微微转动。他可能想问为什么,却在一瞬之后重新做了考虑,认为既然已把内容告诉了我,让我看实物也是一样的。他脑海中亮起了绿灯,打开了信纸。
“上面可没有什么烤墨纸游戏什么的。”沼井补充了一句说道。
信件内容很短,以前略开始,草草结束,沼井已经全都告诉过我们了。邮票粘贴得很粗糙,规整的楷体字与其很不协调,隔行而并排在信纸上。笔迹看起来与写在信封上的字一样。——不出所料。
“相原君的这封信写于昨天上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三点之间。”
我只将结论说了出来。藤城较缓缓开始张口的沼井更快地询问我说: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电话中断是上午十一点半左右的事。信中对此也有所提及,所以这封信很明显是写于十一点半之后。”我淡淡说道。
“那写在三点之前呢?”
“相原君大约是在那个时间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时他右肩疼痛,我想之后他不可能写出如此规整的字。所以,信是写于上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三点之间的。”
两位刑警各自匆忙地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做着记录。他们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只是我无法确定即使可以确定他的信件写于几时几分几秒,这是否有助于破案。
“对了,老板娘。”
被沼井叫到,她挺直了腰背。
“这个信封和信纸,还有邮票都是你给被害人的吧?你是什么时候给他的?”
老板娘表情略有些紧张,边整理着大腿处的裙子褶皱边回答说:
“是前天晚上。是我去他房间送饭的时候。大概是将近九点钟时吧……”
那是我们冒雨潜入木更村的时候。
“再具体说一下那时候的情形。”
“好的……他拜托我说:‘不好意思,我想写封信,能不能帮我准备下信封、信纸和邮票?’我各给他拿来了一份后,他说‘我还要一份’,我便给他拿了来,他可能是想给我邮票钱和小费吧,就给了我一千日元。不过我跟他说我只要邮票钱就可以了。”
“又要了一次?也就是说他打算写两封信吗?”
“可能是吧。他说‘我还要一份’了。”
刑警们面面相觑,以眉目在交谈着什么。我加以推测,恐怕是相原的所携物品中并没有未使用的信纸等东西,而且,也一定没有痕迹显示有已使用完的信纸被投递了。
两人转向老板娘,不约而同地合上了记事本。沼井浮现出了不太适合他的和蔼的笑容。
“谢谢您的协助。关于电话一事,如果您想起了什么,请立即联系我们。因为我觉得那个电话并不是山本编辑打来的。”
“好的。”老板娘轻轻地点了点头。
刑警离去后,望月比我更快地询问老板娘说:
“喂,老板娘,警察最后说的‘关于电话一事’是什么事啊?”
开始往里走的老板娘突然止住了脚步。她似乎感到了必须满足顾客要求的义务感。
“有电话来找相原君,是个好像被压低了嗓音的奇怪声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望月继续询问说。
“也是前天晚上的事,八点左右的时候。”
相原说自己想写信所以想要信封与信纸之前的一个小时。电话与信件有什么联系吗?沼井说“电话不是山本编辑打来的”。他也意识到这两者的联系了吧。
“好像被压低了嗓音的奇怪声音,你是说很不自然吗?”
老板娘使劲点了点头。
“嗯,与其说不自然,不如说让人不舒服。那个声音让人连男女老少都不能判断。在春天的时候啊——”
老板娘突然用手指着窗外,我们便扭着脖子看向那里。
“从那儿的田地中会传来青蛙令人心烦的呱呱声。如果是从城市里来的小孩,那恐怕就是令人恐怖的大合唱了。那个电话的声音,也像那青蛙的叫声一样奇怪。”
我没有慌忙回望窗子。
“那个人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没有跟我说任何话。他只是说‘请转给在贵处留宿的相原先生’。”
在直接叙述的部分她努力给我们再现蛙人的声音,可那听起来更接近愚蠢,而非恐怖。
“相原君说想寄信的时候,样子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或是不高兴或是满脸忧虑,或者与此相反好像有什么高兴事一样……”
“这个嘛,我没注意啊。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吧?”
望月谢过之后,老板娘说了句“不用谢”便消失在了里侧。我们在玄关处开始站着闲谈。
“连男女老少都不能分辨出的压低嗓音后的声音。推理小说中不就把这称为凶手之声吗?”
望月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可这样的事情无法断定。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无论如何都很可疑。
“你认为打来电话一事与他想写信一事有关系吗?”我询问道。
“那当然了!”他自信满满地回答说。可真是毫无根据的自信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打电话来的人说了什么事情让相原君想给杂志编辑写信?打电话的人,也就是凶手,是与编辑有关系的人,他指示相原说‘你给那家伙写封暗号信’吗?”
“那是不现实的。”
他冷静地说道。那电话有着何样的意义呢?
“相原似乎打算寄两封信。那个电话的指示,也许与未写的另一封信有关系。”
“没有关系吧?”织田似乎感觉思索很麻烦,说道,“那个电话如果让他与谁联系,他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前天通信还是正常的,不管是往北京还是伦敦,只要打电话不就可以了吗?”
“可能是对方无法接通哦!”望月得意地反驳道,“无论是纽约还是耶路撒冷,电话都可以打过去,可对方也许经常不在家而不能指望他能接电话呢?电话可能不通所以就想写信了吧?——怎么样,有栖?”
“你说得真好啊!”我点头表示赞同后说道,“对了,望月学长刚才使用了‘未写的另一封信’这一诗意的表达,相原君果真没有写另一封信吗?”
“关于另外一封信,刑警不是什么都没说嘛!——等一下,我们探讨一下吧!相原君从老板娘处拿到两份信封与邮票是前天晚上的事。我们假设当晚他立即给未知人物X写信了。决定给X写信的动机是那个电话的指示。如果相原君次日清晨亲自将这封信投入信箱,那这封信现在在哪儿?”
“还在邮局吧?昨天因为停电和泥石流一整天都很混乱,所以我相信应该还没有到村外。”
“是吗?说是泥石流,白天也完全可能通车。事实上西井先生不是在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吗?邮局的车应该也可以进出村庄。”
“可能,但昨天可是暂时禁止通行了啊!他们会冒着危险运送少量邮件吗?”
“快信什么的他们不就会运送了吗?”
他口齿开始有些不清楚。想着即使在这里争论这些也无济于事,如果你们无论如何也想知道,去邮局询问不就可以了吗?
“或许是这样的。但是,即使相原君投递了其他信件也不是快信。因为老板娘只给了他两份普通信件的邮票。”
“确实是这样。”他说道。
“比起这个,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听说相原君要了两封信的信封和邮票等物,两位刑警疑惑地面面相觑。我推测了一下他们为什么会疑惑,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有在相原君的所携物品中发现全新的信封和信纸,而且也没有发现曾经投递过的痕迹?”
“完全是推测。——那又怎么样?”
“只是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而已。”
“未被投递的一封信。连写没写、投递没投递都不知道的一封信。是这样吗?”
“你的表达也过于诗意了。”
织田戏弄道。
“过于诗意了”这一批判方法,也异常诗意。
“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们准备站在玄关门口说到什么时候?如果要继续搜查会议,咱们至少也移动到井边去吧!”
织田说完,望月指了指旅馆前面,示意我们出发。
2
三点的茶会似乎刚要结束,但由于我们的来访,明美又重新为我们三人沏了茶,中尾医生也为我们切了葡萄蛋糕并为我们端来。
“连保坂都被讯问不在场证明了,这让我很伤脑筋啊。他们得赶紧抓到凶手才行。”
医生这样说着,似河马一般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由于他彻夜通宵,这也无可厚非。听说他上午还是停诊了,下午则与明美一起处理保险事务,小憩的时间恐怕比我们还要短吧?
“那个……保坂你之所以被讯问不在场证明,是因为你知道相原君的真实身份吧?”
望月往红茶中加着牛奶询问说。明美涂有淡唇彩的嘴唇上微微浮现出了笑容,坐在了椅子上。
“我想是的。我可能被看成非常了解他的人了。相对而言是这样的吧。”
“真是太可恶了。”中尾再次打了个哈欠,“他们真的认为保坂这样涉世不深的女孩可以做出那么恐怖的事?我看连天黑以后去废校她都做不到!”
“即使可以杀人,也无法在日落之后去那里吧?”
明美似感叹般上下耸动着双肩。
“我听说法医下达的死亡推断时间,比中尾大夫您所推定的范围有所扩大。”望月说道。
“好像是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我们三人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而不成立了。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才扩大范围的吗?”
“不是的吧?我早于法医五六个小时进行了验尸,可他们没有采用我的所见,这恐怕是因为他们鉴于我自身涉案的可能性而不太相信我吧?他们是想说我为何通宵看守尸体呢!”
他一边抱怨一边不断打着哈欠。看着他,我都要被勾起睡意了。
“说起什么不在场证明,这附近又没有晚上可去玩的地方,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才不正常。”
明美说道。也就是说她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你七点回家后一直都在家里吗?”望月询问说。
“是的。回家后我立即准备晚饭,吃完时是八点左右。之后,父母在看电视,而我则推迟了洗碗,在房间里读书发呆。虽然我家是平房,也很狭小,如果有罗密欧来把我约走我父母也不会发现不了吧!”
与我们来到该村、初次见到明美时相比,她说话的样子放松了许多。或许是同龄人之间的亲密使然吧。我们在该村几乎没看到与我们年纪相仿的男孩身影。
“不是因为你一个人在房间所以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望月也无所拘泥地说道,“即使你证实自己说‘我们一家三口人一直都在翻绳儿玩’,警察也不可能相信你父母的供述的。”
大吉岭茶的芬香,小勺触碰杯子的可爱声音,话题中心虽是杀人案,谈话却很轻松。此时正是恬静午后的一刻,刑警们却在阴霾的天空下精力充沛地抓人吧。
“你们听广播里的新闻了吗?”
明美把我们睡觉期间播放的新闻告诉了我们:“说是‘相原先生由于某些交易纠纷被杀的可能性很大’。警察隐瞒了他的目标是关于身在木更村的千原由的独家新闻。可是,很难想象他被卷入完全与木更村无关的‘事件’之中,不是吗?”
“他们在全村进行了侦查。”中尾说道,“这是村里有史以来的大骚动,连报社记者都来了。他们反复询问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可是,如果有可疑的人来的话很快便能知道,所以也没有出现目击过可疑之人的证人”
“他没有与这个村里的人起过争执吧?”
“嗯。没有过。”
这样说起来,所谓起纠纷的交易不是果然与木更村密切相关吗?他似乎想往外部写信,但好像既没有人从外面而来,他也没有招致村民的怨恨。
“警察试图与木更村的人取得联系了吗?”
织田询问中尾与明美。中尾的脸变得如跳狮子舞的狮子般,他忍住自己的哈欠回答说:
“警察当然想跟他们联系。虽然大桥坠毁,凶手可能不在那个村子中,可他们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重要的信息啊。——问题是进行联系的方法。如果能打电话最好了,可是如今电话还是不通吧?听说警察使用扩声器在河边喊了很多遍,可是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们的公馆在森林对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可是,在到公馆之前的地方也有房子里好像有人居住。若是那座房子,扩声器的声音可以到达。木更村没有应答我们的呼喊,这果真是正常的现象吗?
我想起了江神学长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
——出事了。
他说的出事是什么?可不可以认为他们因为出事而陷入了即使想应答也无法应答的状况?——开始不安的我,听到中尾这样的一句话:
“因为这样,警察只好到对面去了。”
“到对面去?”我大吃一惊,“现在可以过去吗?”
“那儿又不是千寻谷,所以可以的吧。只要申请消防队协助不就行了。只要将绳索扔到对岸,然后将类似畚箕的东西送过去就可以了。即使为了修复电话也需要到对岸去,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这步。”
“畚箕?”
简直就是忍者。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叫藤城、长有一张公卿脸的刑警哼哼着驾驶着用绳索编成的筐越过山谷的身影……真是滑稽的画面。
“可是,即使要搭绳子,如果对岸没有人也很难成功吧?雨也停了,如果对岸的人也会出现就好了。”
“他们会不会还不知道桥已经坠毁了……”
明美将手放在脸颊上说道。这个也很难想象。
——出事了。
我又回想起了江神学长的声音。可恶!出事了是什么事啊?!恐怕不是有人受伤或生病了吧?因为若果真如此,他们大概会在河岸叫喊求援的吧。那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不再稍微给我一些提示呢?我一言不发地责问着此刻不在这里的学长。
“羽岛老师没有联系你们吗?”中尾问道。
“没有。”
“他说希望你们去他那儿玩呢!希望你们和作家西井先生一起去。”
3
我们没有去拜访羽岛家。因为他来我们宿处了。
那夜,聚集到我们房间中的有羽岛、西井,还有明美。我们不忍让老板娘独自一人端来我们六个人的饭,明美和我便去帮忙分送。
“你们建议说来你们这儿,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因为敝处还是一如既往地乱糟糟啊!在这儿就能好好聊天了,简直太好了!——总之,我们先干一杯吧!”
啤酒盖子被砰砰地打开,各自倒入了相邻人的杯中。虽然六人不是平日常在一起,由于羽岛不断与认生的作家说着各种事情,西井的嘴巴也逐渐活跃起来,不久席间便热闹起来了。
“连在旅途中都要工作,作家也真是不容易啊!那你的作品?”
“今天我用快递寄出去了。”
“这样啊。那就暂且放心了。——好像发生了泥石流,邮件还可以正常运行吗?”
“今天可以了。昨天一天好像出入都停运了。”
听着羽岛与西井的交谈,我陷入了沉思。
昨天一天邮件停运。也就是说,对于相原于前天夜里至昨天傍晚所写并投递的信,警察应该都有可能回收。他们回收了一封,那是他写给青洋社的山本某编辑的信,是昨天傍晚相原委托老板娘投递的那一封。好像没有第二封信。老板娘证实说相原于前天夜里想写两封信,那第二封信哪里去了?若已被投递恐怕已被警察回收,所以那封信没有被投进邮筒。那么是没有写吗?若如此,应该可以在他的遗物中发现未使用的信封、信纸及邮票。若可以找到则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可是,当老板娘说自己给了相原两封信的信封与邮票时,两位刑警面面相觑,这始终让我耿耿于怀。看样子是没有发现。倘若如此——虽然没有找到未使用之物只是推测——就是相原虽写完了第二封信,却没有投进邮筒。没有将写完的信投入邮筒是为什么?亲手交给对方?这愈发奇怪了。若要亲手给,信封姑且不论,应该是不需要什么邮票的。那么就是本打算邮寄,也贴了邮票,可是因为有机会亲手交给对方便直接给了对方?不对,如果这样,收信人姓名便会是夏森村村民。若如此,一开始就不会想要邮寄吧?因为只要自己亲自送去就可以了。那样绝对快得多。不对,如果他要交给对方的信件内容非常保密,他想避免自己送信时被人看到呢?也就是说,如果与收信人联系,即使采用邮件这种耗费时间的方法,也要在极保密的情况下进行,如此一来便合乎情理了吧?也不对。倘若如此——是的,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只要打电话就可以了。该旅馆的电话如果前面加拨零,就无须老板娘进行转接而可以拨打到任何地方,多少秘密话都可说完。我还没有放弃哦!会不会是对方家里没有电话?不对啊。关于这一点我曾经听福寿屋的老板说过。他说‘这个村子的电话普及率是百分之百’。因为对方没有电话所以想写信寄出去,而又有机会见到了本人便亲手交给了本人,这种设想也是废品一堆。那会不会是他姑且写了两封信,后又因写坏而毁掉了一封?不对,不是这样的。因为,如果写坏了,他大概会请求老板娘说‘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份’。不是写坏了,而是他改变主意,所以才毁掉了。若找不到信件碎屑,那是因为他在其中藏了某种秘密,为了避免让人看到而做了处理。这样还有意见吗?——我没有。
“喂,你长时间在那儿想什么呢,有栖川名人?”
正面的织田伸手想要倒酒,我拿起了杯子。
“我在想邮件……”
略饮一口之后,我说出了自己长时间思考的结果。如果啰啰唆唆地讲述过程只会让我们喝酒扫兴,我便只说出了结论。
“你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织田揶揄地眯起了眼睛。好吧,那就让我扫一扫大家喝酒的兴致吧!“相原直树虽然写了另外一封信,却改变主意毁掉了”,我将大家引导至我得出这一深奥事实之前的悠远而又凶险的过程之中。
“有栖川君刚才沉默不语时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吗……”
明美吃惊地说道。看起来我绝对不是受到了尊敬。
“有栖,那你就再给我们推一下吧!”望月似乎因话题开始展开而心情大好,“相原改变主意的理由是什么?”
“那我不知道。人有时就是会经常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啊!再说也可能是他想写情书却害羞了……”
我尚未考虑那么远。可是,正如我方才瞬间反驳的一样,或许仅有这一点思考也是无济于事的。我的火车似乎呼哧呼哧地到达了终点站。
若江神学长在此,会为我们披露怎样的推理呢?麻里亚曾经笑说那个学长是“推理研(推理小说研究会)的司那夫金”。我不知道江神学长是否会一边垂钓一边在最初便说“是那个摄影师改变主意毁掉了信”。若是他会如何思考呢?他会在哪里找到突破口呢?
“说起邮件,”羽岛一边将空瓶置于桌下一边说道,“室木君啊,就是邮局的那个人,听说他也被调查不在场证明了呢。我今天傍晚去取钱的时候听说的。他当时本来在里面,一看到我便到窗口对我说‘老师,这下我惨了’。”
室木出现在福寿屋时是将近九点。之后他一直与我们在一起饮酒,所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问题在于他来福寿屋之前在何处做什么了。根据羽岛的询问,他说自己五点结束工作后,回家打了个瞌睡。醒来时是七点半左右。简单吃过饭之后一直在看电视,却突然想喝一杯。虽觉得今晚可能不行,却又觉得即使不营业也无所谓,便去福寿屋看看,没想到却在营业。他与羽岛一样,没有人为独自一人时的自己逐一证明自己的行动。他发牢骚说“老师,这下我惨了”时,羽岛恐怕也苦笑着说“彼此彼此”吧。
一边说“说起”一边转换话题似乎是羽岛的习惯。他沙沙作响地从自己所携大文件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是一本书。
“我把这本书带来想给大家看看。上面载有我在福寿屋与大家说过的‘理想宫殿’的照片。”
他说着便把横向A4书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望月。我与织田起身绕到他身后,窥探着那本书。题目是《建筑梦想》。随着望月翻动页面,书上不断出现古今中外瑰丽而又奇特的建筑图版与照片。秦始皇的阿房宫、古罗马皇帝哈德良的天使城、路德维希二世的林德霍夫皇宫、安东尼奥·高迪的圣家大教堂、西蒙·罗迪阿的华兹塔、宇治的平等院凤凰堂、金阁、安土城、日光东照宫、二笑亭等等等等。
其中也有理想宫殿。如羽岛所言的充满怪诞之美的宫殿。宫殿前方有一男子伫立。他脚下可见的黑影或许是他的爱犬。他身穿邮差制服,头戴制帽。脸虽看不太清,年龄却像半老。他右手拄有拐杖。——这位老人的脸简直就像室木的脸的翻版。
“你把这本书的照片也给室木君看了?”
听到询问声,羽岛回答说“是的”。
“室木君是不是真心希望自己可以建造这样一座宫殿……”
我自言自语道。
“室木君心中的具体形象是怎样的,我没有听他说过,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直接引用薛瓦勒的梦想什么的。——我还记得第一次给他看这本书时的情景。我说法国有个如此奇怪的邮差哦,便把书给他看,给我们喝酒助兴。他说了一句‘这太了不起了’便一直看着那幅照片。他就像看入迷了一般一直在看,那股痴迷劲儿在旁边看来总有些恐怖。连我跟他说‘你好像很喜欢啊’,他都忘了回答我。我只是无意间给他看的,没想到他可以如此感动,这让人惊讶不已。于是我便说‘如果方便的话这本书就给你吧’,便送给了他。这本是我重新买的第二本。”
“我曾经见过室木君把这本书带到工作场所去。或许他是把它当做护身符一样一直带在身边行走。”
我本以为对此话题无法插嘴的明美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知道室木君的梦想吗?”
我感到意外便询问道。室木沉默寡言而又似乎不善与人交往,她是如何知道他的梦想的?我也很难想象室木无论对谁都反复讲述着理想宫殿。
“我去城镇时室木君曾经让我搭过他的便车,我是那个时候听说的。并不是他为了打发时间才告诉我,而是我主动问他的。我问他说‘我看你随身带了一本建筑书籍,您对此有兴趣吗’,这是事情的开端。他说什么‘因为上面有我喜欢的建筑物照片’,我便觉得很滑稽。我问他说‘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吗’,他便满脸认真地断然回答说‘不是的’。我又问‘那是什么呢’,我们就这样谈到了理想宫殿……我问他‘能不能也给我看一下是个什么样的宫殿’,数日后我去邮寄小包裹时他便果真给我看了。他翻开理想宫殿那一页,告诉我说‘这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建筑’。应该是因为他一直都在看那一页吧,书上都有了打开的褶子,即使把书放下,书也会飘飘然地自己打开到那一页。”
“你们说的是什么?”
只有自己一人脱离话题的西井,东张西望地环视着大家询问说。
“哎呀,不好意思了!是有个这样的事情——”
羽岛大致做了说明,望月将书递给了他。西井重新戴了戴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理想宫殿的照片,仔细阅读着其解说。
“这也是一个巴诺拉马岛啊!”
不久,小说家抬起头如此评论说。他似乎与我抱有相同的感慨。
“小野君计划中的艺术与自然奇景之迪士尼乐园,再加上叫室木君什么的理想宫殿,这里或许会变为一个了不得的地方。关于如何了不得……我想试着写成小说什么的。”
“迪士尼乐园是怎么回事啊?”
这次是羽岛询问说,明美也略歪着头。西井不知是否感觉自己无意中说多了话,一时间欲言又止。
“……啊,这个啊,我说的是木更村。也就是说……那里有人在考虑是否可以将那个村庄开放,让大众鉴赏那个村里的诸位艺术家的艺术作品,我只是把此称为艺术之迪士尼乐园。”
接着他省略了木更村正处在动荡之中。他大概是不想过多言及自家纠纷吧。
“是艺术的迪士尼乐园吗?我记得您刚才好像是说艺术与自然奇景之迪士尼乐园……”
明美追问道,本人或许只是无意之中的反问,西井却含糊其辞地回应说:“嗯,啊。”
“有大钟乳洞什么的吗?”
羽岛轻轻问道,听到他的话,西井似出乎自己意料一般出声道:“啊?”
若果真如此,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个新事实。
“我并不知道河对岸有钟乳洞,可是我们这里有,虽然挺小的——对岸的那个非常大吗?”
羽岛头也不抬,不知该把筷子伸向哪里,西井却放下筷子,将双手置在膝上。
“它的大小或许有龙河洞一样的规模。我刚才所言自然奇景即指它。”
望月用力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望月学长?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没有。——羽岛老师,你们夏森村的钟乳洞会不会与河对岸相连?”
我也使劲咽了口唾沫,若果真如此便可以去木更村。然而,首先闪现在望月脑海中的似乎别有他事。
“若是如此,杀害相原君的凶手就可能来往于夏森村与木更村之间了吧?”
明确对相原直树抱有敌意的确实是木更村居民。若桥坠毁之后两个村庄之间仍可来往,他们的嫌疑恐怕非常之大吧?我也开始兴奋——可这只是转瞬之间。
羽岛笑着进行了否定:“不会的。我们的钟乳洞面积非常小,而且位于与河相反的方向。如果洞穴间有可能来往,警察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吧?”
这也是。虽对阐明案件毫无意义,但或许自此不用再进行无必要的穿凿附会了。
“话说回来,如果我有钱的话……”羽岛突然感慨地说道,“如果我是木更胜义那样的大富豪,我会资助室木君,让他实现梦想。”
话题又回到了室木的梦想上。而且,西井似乎因此而安心了。
“可是,这位法国邮差并不是靠钱,而是仅靠时间与热情而建成理想宫殿的不是吗?若有了资助人,就算室木君的理想宫殿完成了,我也不认为会很有趣。”
“哎哟,保坂小姐要求真严啊!嗯,那倒也是。那就当我没说过资助人的事吧。首先一点,如果现实中我真是富人,我大概也不会把自己的金钱用于别人的梦想上的。”
羽岛张大嘴巴笑了起来。他似乎已将在杀人现场通宵达旦之类的事情忘了。——我正如此想时,楼下传来一阵声音。
是夏日柑橘与煮鸡蛋,这两位刑警似乎到了。
4
我略打开拉门,想确认下传来的声音。
“那就打扰了。”
沼井刚如此说完,几个人便嘎吱嘎吱地踩着楼梯上来了。即使慌忙将拉门用力关上也很令人难为情,我便一直将脑袋探在走廊上。
“晚上好,稍微打扰一下你们休息。”
我们四目相对后,沼井恭敬地说道。
“那个,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们不是找各位有事,只是再检查一次相原君的房间。很快就会结束的。”
两人开始进入摄影师曾经逗留的房间,沼井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儿能不能再让我问你们一些问题?”
我不能说不行吧。
“那一会儿见。”
刑警们消失在了与我们有两个房间之隔的房间中。
“怎么了,是刑警吗?”
织田压低声音询问。他明明应该听到刚刚的交谈了。
“他们说要再检查一次相原君的房间。——我认为他们是来搜索房间里有没有留下那未被投递的另一封信的。”
望月说:“啊,对了对了!关于那封信你刚才不是思考了很多吗?思考到哪儿了?”
“相原君在开始写另一封信或写完之后,改变心意而将其毁掉了,我思考到这里了。即使再往下思考也无济于事了,我便在这里停止了。不过前提是另一封信的未使用过的信封、信纸及邮票下落不明。”
“这样啊。——我刚才突然想到,这另一封信果真被毁掉了吗?”
看来埃勒里·奎因的崇拜者要开始说些什么了。
“什么意思?”
“嗯。有栖说‘开始写或写完的信’,可如果连未使用的信封和邮票都没找到,那就是写完了。明白吗?也就是说相原君写完了信,把它装进了信封,甚至还贴上了邮票。”
“然后呢?”
“这只是我的感觉,人一般不会因为改变心意便把自己已经贴了邮票甚至封好的信件毁掉吧?即使是情书,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是你的经验吗?”
“你管我!——你怎么想,羽岛老师?”
教师陷入了思索。
“保坂你怎么想?”
“是啊,我也感觉能理解望月君所说的意思。”
他满足地点了点头,似乎因明美的感想而信心倍增。就在这时,织田给他泼了冷水。
“我有异议。这不是可靠的推理。”
“我知道。这不是在摸索吗?”望月满不在乎地说道。
“摸索是可以的,那又怎么样呢?”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这时他不知为何瞥了一眼西井的脸庞,“较之改变心意而毁掉了已写完的信这个假设,我刚刚又想到了一个更加符合情理的假设——那就是相原君是不是不再需要投递已写完的信。”
“……那就是改变心意而不需要信件了吧?”
我不知道他的话与我所说有何区别。望月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不是说信件本身不需要了,而是说不需要投递信件了。”
织田说:“那是一样的……”
“吵什么!连安静听别人推理的基本礼貌都没有吗!——我说不需要投递了,是说他本想邮寄的对方却意外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明白了吗?”
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
“也就是说,相原君所写信件的收信人,是西井先生吧?”
我总算截击了望月,同时看了看西井。他似乎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自己的名字而呆若木鸡。
“等、等一下,有栖,这是怎么回事?”
织田似被遗弃了一般惊慌失措。望月故意咳嗽了一声,面向在座的人开始解说。
“有栖所说就是我思考的结论。相原所写另一封信,就是写给西井先生的。我按顺序说明吧!
“相原君于前天夜里说自己想要信封与信纸,所以按常识考虑——恐怕——他在那天晚上便写好两封信了吧。虽然也可能是次日上午,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总之一定不是从楼梯上摔下、伤到右肩之后。他从楼梯上摔下时,两封信都已被写完,只等投入邮筒了。就在这时,西井先生出现了。相原君恐怕觉得意外了吧。无论如何,本要给对方写信却与对方面对面了,便不需要把信投进邮筒了。因为只要亲手交给对方便可以了。又或者他在此时毁掉了信,而改用口头传达自己要说的事情了。”
“西井先生,是这样的吗?”
羽岛满目认真地询问小说家。西井依旧半张着嘴。
“您没有从相原君那里收到信吗?如果不是这样,他有什么要传达的事情吗?”
望月询问说,西井终于出声回答说:
“没有。我没有收到什么信,你说他用口头传达我也想不起什么。我只有与望月君你们一起的时候才与相原君说过话的。”
望月或许想询问“这是真的吗”,却最终未说出如此失礼的话而沉默了。他似乎略有遗憾。
“作为推理游戏或许很有趣,可刚才的话与事实不符。首先,别说我与相原君相识了,我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相原君这个人。”
听了西井如此反驳,望月——恐怕是对自己推理的一致性有自信吧——未能沉默。
“我并没有说西井先生您给相原君写信。而是相原君给先生您写信。您是拥有J文学奖的获奖作家,所以相原君认识您也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给您写信应该也是可能的。”
西井勉强同意了这一说法。“诚然如此,或许是可能的。可是,实际上我并未收到任何东西,况且关于可能被写的那封信的内容,我完全不知所以。——关于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望月君有什么线索吗?”
受到反击的望月一时窘于回答。——这里仿佛闪烁着游戏结束的标志。
“……我就是想问这个的。”
终于说出如此一句话后,五分钟的名侦探进入了冬眠。
一阵沉默袭来后,传来了相隔两个房间内传来的声音。拉链声恐怕是相原旅行包的口袋正在被检查的声音吧。警察们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些听不清的话语。良久,我们都侧耳倾听着这声音。
不久传来打开和关闭拉门的声音。搜索似乎结束了。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打扰了哦!”
话还没说完我们房间的拉门便被打开了,沼井出现了。他展望了一下在座的人,“哎哟”了一声,他或许在想嫌疑人都凑齐了。
“有什么发现吗?”
羽岛仰望着刑警问道。沼井回答说:“嗯,一点。”这是随意的回答吧。
“你们找到相原君所写的另一封信了吗?”
听了望月的询问,沼井的右眉上下挑动了下。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下午你们问老板娘话时,听说相原君曾想写两封信时你们面面相觑了吧,你们似乎无法理解。所以我就想第二封信是不是下落不明了。——不是这样的吗?”
“嗯,观察力还真不错。”
沼井简短地回答说。情况果然如我们所想。
“可不可以让我们坐在角落里?”
我略向旁边移动,为刑警们空出坐的地方。两人稳稳当当地盘腿而坐。
“既然你们已经猜到了我就说了,我们刚才寻找的就是信件。它既不在犯罪现场又不在邮局,我们仔细进行了搜查,也不在被害人的房间里。我们对此很在意。”
“我们也进行了思考,这般那般争论之后达成的结论是,会不会是相原君写完另一封信后改变主意而将其毁掉了。”
“哦?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沼井所催促,望月大胆地在内行刑警面前讲起了推理过程。
“原来如此。可还是不知道被害人为何会采取那样的行动、那封信是写给谁又是什么内容呢?”
沼井热情降低后说道,专业人士的他认为徒有其表的推论是空虚的也无可厚非。
“那个……”
明美开口说道。她边为大家所注目,边谨慎地说道:
“相原君可能写过的那封信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当做问题,请问这与案件解决有多大程度上的关系呢?那个……这一点我不太明白。”
我理解她想说什么。相原或许只是在写完爱的表白或分手之话后改变心意,把信揉起来扔掉了。若这就是真相,明白之时会很空虚。因为,无论如何最重要的都是凶手是谁这一事实。
“有多大程度的关系在现阶段还无法知道。既有可能是全无意义的事,也可能是极其重要的事。”
沼井不苟言笑地说道,他或许是因为搜查看不到进展的迹象而心情不悦。
“相原君的家人会来这里吗?”
听到羽岛的询问,我想起了与之共度一夜的他的遗体。
“遗体运往医大进行司法解剖,所以他的家人也去了那边。与他相差一岁的姐姐千里迢迢从东京……真可怜啊!”
如此回答的藤城声音沉重。听起来就像对自己发誓要尽快逮捕凶手。
“可不可以打扰一下?”织田说道。他是打算做街头问卷调查吗?
“怎么了?”沼井问道。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凶手是从村外而来,又到村外去了?”
“看来你没有想过啊!犯罪行为并不是发生在深夜,所以如果有外部的人进入了村子应该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却没有目击者。”
“……啊。”
“而且还有泥石流的事。进入夏森村的道路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禁止通行的,连巡逻车都无法通过的泥石流堵住夏森村与杉森之间的道路是在下午七点左右,除去砂土可以通行时是接近黎明时分。因此,如果凶手是从村外来的,应该是与赶往现场的我们擦肩而过的吧?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辆车从对面而来。——凶手应该还在这个村里。”
“……啊,是啊。”
织田本想将此处的全体人员一起脱离嫌疑人的范围,却被人轻松抓住了脖颈。他没有放弃,而是再次问了一个问题。
“会不会是凶手徒步越过了山岭?”
“恐怕凶手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尸体于夜里被大家发现只是个偶然吧?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被害人到早上都没有回来,于是大家到处寻找才会发现的。在此期间,凶手可以驾车逃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想凶手不可能特意徒步越过什么暴雨刚停的山岭。”
他说得完全正确。
“啊,对了!”
沼井从衬衫内口袋取出了什么东西,是一张纸片。
“我还没有让保坂小姐看过这张纸片呢!——请看一下吧。”
是警察让我们在杀人现场的教室中所看的便条。装在相原尸体口袋中的纸条。沼井递出那张纸片,明美则隔着桌子窥探着。
“今晚九点在小学教室秘密……”
她小声朗读着,读到中间时似乎终于明白了。
“那个……这是凶手将相原君邀请出去的便条吗?”
“是的。看过这个笔迹和信件内容后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嘛……”
明美进一步探出身体浏览,却似乎一无所获。尽管如此,沼井还是良久将便条摆在她面前,我从背面看着便条。
“啊呀!”
某个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从背面所看的便条为光线所照射,令我看到了今早看纸条时没发现的东西。那是某种类似透明图案的东西。
“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你今天早上不是看过了吗?”
“是的。我希望再在近处看一次。”
沼井将便条拿到了我眼前。这是重要的证据物件,所以他不会交给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便条,进行确认。我好像见过便条上的透明图案……那是团似乎毫无意义的螺旋状图案。为何我今早没有发现呢?是因为早上天空阴霾、光线微弱吗?是因为通宵达旦之后我的视力与注意力减退了吗?”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听到我如此说,沼井的双目闪闪发光,问道:
“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涂鸦的痕迹。昨天下午在相原君的房间聊天时,我无事可做,为打发无聊便在电话旁边的记事本上胡写乱涂,这就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你确定吗?”
“是的,不会错的。”我断言道。即使是涂鸦,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固定模式。我没有看错。
“那么,这张便笺纸就是……”
是的,可以推断出这张任何地方都有的邮局便笺纸的出处了。这是相原房间里的东西。而且,可以清楚地知道这张纸位于我所涂鸦那张纸的下一页。
“这是被害人房间里的便笺纸,也就是说……”沼井将左手抵在额头上,“不可能是凶手潜入被害人的房间写了这张便条……也就是说,那么,啊!这个信息是……”
是的,真令人焦急。
“是的。这张便条不是凶手而是相原君所写的。也就是说,不是凶手将相原君邀请出去,而是相原君将凶手邀请到了废校。”
“顺序反了吗……”
“是这样啊……”望月打了个响指说道,“笔迹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凶手故意造成的,而是因为这张便条是伤到右肩的相原君所写的。”
沼井哼哼了一声。左手抓住额发。旋即,他向藤城递眼神示意,两人站起了身。
“我们重新鉴定一下笔迹吧!因为之前没有想过会是被害人写的。告辞了。”
两人如闻风而逃般离去了。现在将要开始搜查,迎来新局面。他们咚咚咚下楼的声音消失后,房间中一时鸦雀无声。
正在这时,不知谁的呻吟声打破了这一局面。我还以为有人突然肚子痛。扭头一看,发出声音的人是望月。
“喂,你没事吧?”织田窥着他的脸问道。
“没事,我不是肚子痛。”
“我是问你脑子没事吧?”
“真可恶!”他突然严肃起来说道。
“那是什么?”
望月调整呼吸后宣告说:
“我发现了重大的遗漏点和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