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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贵宾室——贵宾室虚有其名,其实是牢房——青田好之与弘冈繁弥也在里面,和望月、织田、麻里亚他们一起喝咖啡聊天,完全没有险恶的气氛。每个人年纪都差不多,看起来就像学校社团的聚会。我和江神的晚餐还在餐车上,餐巾也挂在一旁。
“怎么了?”望月先开口。
江神只回答:“先吃饭。”
伴随着仿佛完成了好几件工作所带来的疲惫感,这才想起肚子也饿了。
“各位平常接受的教育是‘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天例外,中途有话想问就找空隙问,说明如果有不够完整、听不太懂的地方,就由有栖川从旁补充。”
江神筷子、汤匙齐用地说道。幸运的是,我们的餐点比子母泽的豪华些,但还是很像学生餐厅里的套餐菜色。
对于协会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揪出凶手而不通报警方的作法,众人都同感惊愕;对于被锁在〈城堡〉一事也愤怒异常;有关录影带的无端消失,都认为很不可思议;至于我们登上塔楼,其他人都很感兴趣:对于无法进入圣洞进行调查,更是大感遗憾。
“喔?情况演变至此啊?那可严重了!”
最先发表感想的是弘冈,悠哉悠哉的语气,让人有些反感,麻里亚似乎也这么感觉。
“那可严重了?不要说的好像是别人家的事。对于协会这种非常理的判断,弘冈先生你有何看法?这些都是上面的人的决定?”
“是的,的确是‘上面的人的决定‘没错,身为组织的一员,阻止警方的介入是正确的,就我个人的意见而言,未通报警方当然会惹来一些麻烦;但我相信,如此的决定必然是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做出来的。其中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内情,就现实而言,我也只能相信上面了。对不对?”
一旁的青田一边偷瞄麻里亚的反应一边点头。
“是吗?但是对弘冈先生与青田先生来说,你们所谓上面的人,对我们而言那可不同!这样拘留我们,我不敢苟同,还说把我们当作是客人呢!”
两人听了默不作声,好避一避这大小姐脾气。但我想,最好是让他们开口说说话。
“听说在搜查结束后会向我们做说明,但既然弘冈先生与青田先生都在这里了,不妨就把二位已知的事情告诉我们。案子发生时,你们在哪里?”
弘冈先开口,半点犹豫都没有。
“如果在b栋的研究室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在五点之前,我快步往东翼走去,因为臼井局长找我,所以在局长的房间喝咖啡,谈到将近五点半左右,内容是关于外部一些不方便说出来的会计帐务问题。如果真想了解内情,麻烦各位直接去问臼井局长。就是这样,我和臼井局长可以彼此为不在场证明作证。”
我们这些人可不是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大好人。
“谈话途中有其他人进去吗?”
“嗯,你是怀疑我和局长说好了对外的说法口径一致吗?若溪要这么想,我也实在没办法。因为密室里只有两个人……如果你们是这样说,那各位就太不光明正大了。要知道,对方可是臼井局长!”
虽然说得不干不脆,但看来也无法说谎,所以接着就以同样的问题问青田。
“四点多的时候,我在打扫这个楼层,五点前下到主栋去,因为我要把书还给当时要退馆的人。什么书?连这个都问,倒是很像读书会成员。是菲力普狄克[注]的《心机扫描》,没错,我很喜欢科幻小说,尤其是菲力普狄克的作品。有马小姐也喜欢吗?那太好了!那种卷入阴谋的世界观真是太吸引人了!”
[注:菲力普狄克,philip kindred dick,一九二八年出生,一九八二年过世的美国科幻小说作家。《心机扫描》一书原名为:a scanner darkly。]
与既有的形象稍有不同。
“青田先生,你是半途落跑的科幻小说迷吗?”
“我读科幻小说纯粹只是娱乐,与信仰无关。刑警休闲时不也会阅读一些推理小说吗?……这样有何不同?更何况我还称不上是科幻小说迷,而且除了菲力普狄克的作品之外,其他的我也不太看。”
“其实他呀,”弘冈用拇指指着青田,“有个坎坷的入会过程,所谓的坎坷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不好意思。”
“不,不必道歉,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你是个天文迷,怀抱着对宇宙、幽浮的浪漫梦想而入会。”
加入人类协会成为会员的动机有许多,似乎根据动机的不同可以区分出会员的类型:除了因为流行风气而加入的支持者之外,第一种类型便属于青田所描绘的(怀抱着对宇宙、幽浮的浪漫梦想而入会)的会员,其中也包括了因流行文化而产生的超自然学狂热份子。第二种是无法满足于既有宗教的一群人,他们将此视为登上新宗教的阶梯而对神只之说中毒极深。第三种则为受到野坂御影感召的人,也就是最早期的会员,而这群人对会祖的预言则是完全相信、毫不犹豫的类型。
话说回来,有关青田的坎坷体验——
“我很后悔没尽早加入天命开示会,当初御影会祖明明授予忠告,父亲就是听不进去。如果一开始就遵从所言,让母亲及早接受病诊,早期发现病情症兆,接受正确的治疗,那么一切就都还来得及,就算痛恨父亲,但如今一切都无可奈何了……”
这让我想起金石源三老先生说过的话。主持天命开示会的御影经常会说出一些不是很吉利的预言,当时应该也会预言青田的母亲很早就会过世吧!结果不幸言中。母亲过世时,青田才十岁大。我认为那只是偶然,但是他对于父亲的作为却痛恨至极,也因此耽误了他加入人类协会的时间。
“神仓是我母亲的故乡,母亲死了之后,父亲就非常厌恶这里,所以带着我搬到他的出身地岐阜:在那儿,我在叔叔的公司帮忙,日子虽然穷些却也很安稳,结果三年前,父亲车祸意外死亡,说来他的命运还真乖舛。”
很悲惨的境遇。父亲的过世、轻忽了野坂御影说的话,让当时还是高中生的他开始感觉到不幸的降临,于是立刻加入了人类协会成为会员。毕业后,他希望在本部从事会务工作的愿望成真,于是又再次回到神仓来。
“本来就是神仓出身,这么一来就达成了愿望,而这也是我第一次依照自己的心愿完成的事。回到这里:心也放宽了许多。”
能疗愈悲伤吗?如果可以的话,那么人类协会还真的是拯救了青田好之。
“那么……弘冈先生以前是幽浮迷吗?”
望月问道。
“我对幽浮本身的兴趣并没那么高,真正有兴趣的是其他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万一悄悄来到地球,会不会趁着夜色发出闪闪光芒在夜空中飞行。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说说,出了房间可要闹笑话了,呵呵!不过,我不怀疑外星人的存在。我的原始体验是来自卡尔·萨根[注]博士监制的电视节目‘宇宙cosmos’,播映时间是在八?年代,也就是我十岁的时候。”玉?v真通在密室里死亡的隔一年,“因为很喜欢有关宇宙和星体的话题,所以脑子里拥有小孩不常有的知识,但毕竟对十岁的小学生来说,最新的宇宙论是一门很艰深的学问,所以只是对当时很新颖的相关电脑绘图感到很有趣。不过,卡尔·萨根博士会说过的一句话我忘也忘不了,‘宇宙中存在的恒星数量,远远要比地球上的沙粒多出许多。’当时真是吓坏我了,对此说法后来我也深信不疑。这么一来,外星人就很可能存在了。比地球还要更加先进的文明,一定就存在宇宙中的某个角落。对我而言,那些生物就等同于神。嗯,没错,我小时候心目中的神就是这样。神不过是从人类的弱点捏造演化出来的形象,像我这样以外星异种生物来替代一点都不为过。其实,派特先生也持同样的想法。”
[注:卡尔·萨根,carl edward sagan,生于一九三四年,卒于一九九六年,美国天文学家、科幻作家,以及非常成功的天文学、天体物理学等自然科学方面的科普作家。]
“因为身形与人类相似,进而赋予培利帕利这个名字,这种说法你也相信吗?”
“我是会员,如果不相信,就不会在这里了。”
为何会如此?对于身处科学世纪而超自然风气却到处泛滥一事感到忧心忡忡的卡尔·萨根博士如果听到这席话,肯定会深深长叹一口气吧!
很想也问问臼井、吹雪、由良,以及其他会员的入会动机,但此刻必须返回主题。
“呃……青田先生,你说你要把借来的书还回去——”
“不,没还,因为对方感冒提早办退离开了。一开始我不知道,所以到处在找,后来在走廊上遇到由良督察,她告诉我说那个人已经回去了,因此我又回到c栋这里,经过情形就是这样,所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土肥遭杀害的消息,我还是过了六点半听到本庄小姐说起才知道的。”
“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是呀!到勤务室绕了一圈找人还书,结果没找到,所以我就带着那本文库本闲晃到东翼那附近去了。”
“没去过待命室?”
“没必要刻意到那里偷窥,那地方也没我的事,所以没去过。不过,我到过快接近的地方,大约是五点一分、两分左右的时间吧!和刚结束看守任务从待命室出来的丸尾擦身而过,他朝我打了一声招呼。”
“当时丸尾有何异样?”
“没有,没什么异样,就像平常一样。大概是肩膀酸痛,只见他边走边揉,并未看到他有拿江神先生刚才提及的录影带。”
“待命室附近有任何异状吗?”
“没有——这表示我可能列入嫌疑人名单?早知道一直待在c栋打扫就好了。如果都没找到真凶,那我就一直无法从嫌疑人名单中删除吧?”
驼背长脸的男子露出一脸令人同情的表情,看来想要调查整个协会是有些吃力的。
江神站起来泡第二杯咖啡,从热水瓶中倒出滚水,然后就靠在墙壁上,一手捧着咖啡杯,继续探究协会的内情。
“关于土肥宪作遭杀害一事,二位有何看法?我听说他的为人处世不会遭人怨恨。”
二人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很难想像土肥会遭人杀害。”弘冈说,“他这个人从不与人争吵、惹麻烦,怨恨应该不会是动机。”
“如果不是怨恨,会是什么?利害冲突?”
“这也……该怎么说……会聚在这里的人都是宗教信仰者,希望能为人类带来救济,早已抛弃了世俗中的欲望,共同一致的最大期盼就是培利帕利的再次降临,彼此之间并无复杂的利害关系。”
“不是规定的原则?”
“嗯,热衷追求欲望的人才不会到这荒郊野地的深山来,因为他们沉浸在都市的泡沫景气繁华中,每个人都已沉迷在疯狂的游戏里。”
“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青田先生也这么认为吗?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远离尘世喧嚣的信众们,也会被欲望与嫉妒所包围。听说根据协会的会祖预言,土肥将是担负协会未来的重要王牌。是否有人对此不满?比如说,为何不是我而是选了那个家伙?结果将这种不满的情绪转化为憎恨心?”
“按理,我应该提出否定,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也无法断言我们会员之中绝对没有这种人。然而,就事实而言,的确没听说有人对这样的提名有任何不满。其实不仅是土肥,只要是会祖指定的人选,无不受到会员们的敬重。而且每一个人也都确实很尊重他们。”
“会祖将协会的未来托付给几个人?是哪些人?如果不是秘密的话,是否方便告知?”
青田弓起背,口中喃喃说道:
“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会对外公布过。”
所以不能说?以为他们是这个意思,但似乎亦非如此。一看青田吞吞吐吐,弘冈代为回答:
“我想说出来应该没什么不方便,那我就说吧!有五个人,领头的当然就是野坂公子代表,辅佐代表并居于最上层主导地位的人则是子母泽先生,接着是由良督察,然后是土肥与丸尾,就这样。”
“除了野坂代表之外,其他人我都见过,丸尾显然是最年轻的菁英。或许我这么说没礼貌,丸尾会入选还蛮令人意外的,很难想像一个储备干部怎么会担任大门警卫?应该是去负责更重要的工作才对。”
“所有的会务都很重要,而且丸尾还是圣洞看守人呢!很了不起,像我就没办法在看守台站岗。”
“很羡慕站能在里面的人?”
“每一份工作都有各自的功能,我不是羡慕。”
青田像小孩一般点头。
“土肥先生的意外死亡,对协会而言算是重大事件吧!或者已经有人可以递补上去?”
“在会祖的预言中没有递补名单,到底哪位优秀者可以递补上去,以及是否能达到会对土肥承诺过的地位,我对这些都没兴趣。”
“为什么?就算抛离尘世的信徒也会有想出人头地的愿望吧!我认为这很正常呀!”
“我没有这种愿望。只要能目睹培利帕利再次降临、人类进入另一个崭新的阶段我就很满足了,我只想担任恭逢此一盛事的工作人员。”
“青田先生也这么想吗?”
“是的,我对权力的掌控没兴趣,只要能帮上领导者一点忙就很幸运了,希望各位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么如果土肥死了,谁可以递补上去?”
两人果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大概是猜不到会是什么人。事实上,现在要他们当场想像大概也很难吧!
青田瞄了一眼墙上的钟,斜眼看着弘冈,还喂了一声用手肘顶一下。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待在这儿也好长的时间了。”
“嗯,走吧!搞不好有人正在找我们呢!而且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从访客手上收回来的问卷表积了一大堆,必须整理统计一下。”
“这么需要细心的工作还是慢慢来好了,心浮气躁的不好整理。我到馆内巡一巡看看有无其他状况,有人被杀而未报警,如果真的像有马小姐所言,那可就麻烦了。”
因为青田什么话都没说,弘冈露出苦笑。
“无可奉告吗?那么……各位就慢慢享受吧!这么说好像怪怪的……该怎么说,各位晚安!这样可以吧?那我们就先走了,走吧!”
九点三十五分。
2
两人走了之后,我问身旁的织田。
“还待的真久啊!他们在这房间里做什么?”
“那两个人不就是打混摸鱼?我们则在收集情报,不过他们似乎对待命室发生的命案一无所知,反而谈了好久关于十一年前那起谜样的密室事件。”
“怎么会谈起那件案子?不是很忙吗?”
“那案子不是有人行踪成谜?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神仓当地人,对那个案子知之甚详,当时他们都还是小学生,叙述的内容与椿先生说的大致一样。”
“稍后再谈密室,”麻里亚宣布,“等我们出了〈城堡〉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恢复自由,所以必须先找出嫌犯!”
“没错,但有个大问题。”
由于望月的声音强而有力,因此她顺势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目前这种情况下,能找得出嫌犯吗?现在的我们形同软禁,虽然可以在馆内自由行动,但不可能向相关的人问话,外来的情报资讯也都必须经由协会转手,无法确定其真伪,很有可能全都是假话。就算艾勒里·昆恩在此,恐怕也只能拿着一条手帕拭泪放弃任何希望了。”
“就目前的资料是不是可以再深入研究……”
“少了基础想盖房子那是不可能的。”
织田与麻里亚的气势似乎被刨弱了,但江神立刻将这种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
“擦干眼泪吧!虽然人类协会提供的情报大可找出不少疑点,但全都没扯什么大谎,他们只是想以他们自己的手段努力找出嫌犯。有关臼井局长将范围缩小在十个人身上的说法,应该也都是真的,可性度相当高。是这样的,各位不妨站在他们的立场来看事情,他们的人与三个局外人同时发现了遗体,土肥宪作遭杀害的事实是怎么抹也抹灭不掉。然而,在这之前他们应该有机会说谎好掩盖事实不是吗?最令他们头痛的事情在于,不仅被害者是会务人员,就连嫌犯同样是会务人员的机率也相当高。其实,这些丑事无须费多大功夫就可消弭于无形。例如,他们可以说是嫌犯从外而来,杀了人之后往外跑掉了;只要撒一两个谎就可以掩饰一些事实。例如,后门警卫遭到袭击而昏倒;或者怠忽监视器的观察,发现时已晚了一步……这样不就结了?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诚如江神所言。”
悲观的望月很干脆地认同了,织田与麻里亚也同时点头。
“很好,看来各位都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协会他们的确是很认真地想要找出杀人凶手,但仍有无法理解之处,那就是他们会说过,他们打算自力追出嫌犯并要嫌犯向警方自首:然而,就算努力有了成果,还是无法抹灭本部发生内部人员杀了自己人所形成的特大丑闻事件,而且延迟通报警方这件事也将遭到社会舆论的批判。我想,协会里的干部们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吧!”
“或许是慌了手脚!”织田说,“等到冷静时,应该会想到这么做只会让丑闻雪上加霜。”
望月对此说法很怀疑。
“若真是这样那还好,我倒是担心两个问题。第一,那些崇拜御影会祖万岁以及对幽浮有狂热爱好的人,脑子里到底有没有一股人的常识啊?这里宛如不可思议的国度。”
“第二呢?”麻里亚问。
“协会方面大概掩饰了很严重的真相,若以极端的方式来说,很可能要展开大规模的恐怖攻击,目的是为了颠覆国家。那些强力反对人类协会的人之中,有一种说法是,他们为了建立世界政府而计划未来要发动政变,而此一计划就是在本部内不断筹画推敲。这也难怪他们拒绝找警方过来处理。”
这说法也太夸张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不可能的。
“有栖川,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连颠覆国家这几个字都出现了,我不相信……现实中,可能吗?”
“不是不可能。”哇,竟如此断言。“如果小看人类协会,以为他们只是把幽浮或外星人当玩具玩的御宅族宗教社团,那可要注意他们会立即对你报复反击!在这里和他们相处、交谈之后,发现他们只是一般人,但他们似乎也渐渐露出了原形。”
“警方会因电话通报炸弹案件而入内搜查。若是真的到了国家颠覆计划的程度,当时就应该会发现才对,而由良小姐却只是发牢骚抱怨警方大肆搜索的举动,并无其他反应。”
“大概是巧妙隐藏了起来,依照你刚才的说法,因为警方强行搜索,所以应该没问题;但警方究竟为何前来翻箱倒柜?我们并不清楚真正的背景。谎报炸弹的电话会是真的吗?甚至谣传那通电话是人类协会当局自导自演,或许这才是真相。因为协会内部有些不安的动静,察觉此一情势的警方便藉口展开突击检查,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然而,警方也可能很有技巧地抓住了人类协会的一些把柄,这或许才是内幕真相——各位有其他意见吗?”
麻里亚听了之后笑得痉挛起来。
“人类协会还有许多未知的内情,绝不可过度松懈,但是关于为了建立世界政府而展开游击战,或者有所谓的国家颠覆计划,这可能吗?他们的势力应该还不到这种程度吧?就算实际发展了起来,面对如今的态势,他们也大可不必冒这种风险。”
毕竟刚才织田的说法太辛辣了。
“脑袋烧坏了吗?若真要说的话,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该好好考虑如何与协会交手。这些幽浮教派的人如何进行恐怖计划?我看把东京车站的卫生纸偷个精光,或是到京都御所[注]的墙壁去涂鸦还差不多!”
[注:京都御所,又称京都皇宫,位于京都上京区,日本皇室在明治维新前以此为居所。]
“墙上有感应器,涂鸦不可能——我可不是随便胡扯,他们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其中就隐藏了土肥宪作遭杀害的动机。会不会是因为被害者不愿参与阴谋,而且还向警方告密,所以招来杀身之祸,果真如此的话……喔,太可怕了!对不对,江神?”
只见部长的食指抵在紧抿的嘴唇上,接着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写完看了看望月。瞄了一眼笔记本,才知道他写下的内容是这样的:
(说话要留意,可能有窃听装置。)
望月吃惊了一下,立刻闭口不言,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把所有疑点都全盘说出了。此时,江神对一脸懊恼的他说道:
“我的意思只是说,如果真要这么想的话,那就必须小心谨慎,毕竟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卷进来——我是开玩笑的啦!应该没有所谓的恐怖计划和窃听器吧!”
“你怎么知道?”
“再不久就知道了。若真有那些东西,我们五个人早就被杀了。如果有行刑者敲门进来,你就依自己认为的正确方式去处理。”
织田故意咳了一声,像是有话要说。
“我并不打算推理到底是谁杀了土肥,那是警方的事。我们该做的就是,想办法逃离这里向警方报案。与其花时间伤脑筋找寻凶手,不如把时间精力花在思考如何逃离〈城堡〉!”
麻里亚回道:“要怎么进行?大概连思考机器凡杜森教授[注],也认为这是个艰难的挑战吧!”
[注:凡杜森教授,美国推理作家杰克·福翠尔(jacques heath futrelle 1875~1912)笔下的一位科学家名侦探。]
“一定要先说出不同的名侦探才能说话是吗?”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过程里,我持续思考。
因为恐怖计划的暴露,导致土肥被杀人灭口,这说法看似荒诞无稽,是由于望月未将一些事情考虑进去。协会方面为何会说“两天后”呢?这是否意味着,只要有这些时间,他们就能找出真凶?之所以设定期限,一定是在等待什么。那么,到底会是什么?应该不是脑海中半悬在蓝色天空上的巨大幽浮吧!真想知道答案。如果有时光机,我很想立刻前往星期一。
等一等!
是否预定在两天后举办大型活动?这是他们亲口说的,没错,在西塔闭关的野坂公子那天要出关,或许就是为了把时间拖延到那天,但为何要拖延?
还是理不出头绪,但至少指尖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刚才望月的谈话中,感觉仿佛触及了重要的关键。
那就是——
房门传来哆哆哆的敲门声。
“……让他们进来?”
麻里亚笑着说道,但表情却是僵硬的。最后在江神的一声“请进”之下,房门开启了。
戴墨镜的财务局长站在那儿,他身后是丸尾拳,两人都将双手交置背后,都露出严峻的表情,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人,似乎不是来送点心的。
财务局长臼井勋先生依旧站在门外,说道:
“各位都到齐了吧?我想占用各位一点时间,麻烦跟我来。”
他发出生硬的语调。
3
臼井站在大片玻璃窗前。
窗外应该是浩瀚无尽的黑夜,但今晚却是夜雾弥漫,他身后仿佛一幅抽象画,蠕动、漂浮、晃荡的抽象画,又或者像是一出前卫电影。仔细一瞧,发现风向是由西往东缓缓吹拂。丸尾陪站在臼井的右手边,双脚挺立与盾同宽,一副不可冒犯的模样。从刚才现身以来,他都未会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有两颗眼珠子不安分地转来转去,观察并监视着在他对面横坐一排的我们,而他的紧张情绪也弥漫了过来。此刻,臼井的嘴唇开始动了。
“天晴的时候可以看见满天美丽的星星,但今晚什么都看不到,老天爷大概也很悲伤吧!”
可有可无的序言。他会是个更省时间、只谈事务性话题的人吗?
“为了集合各位一起听我说话,我请各位移到观景交谊厅,毕竟这么多人,套房里的座椅是不够的。”
只要臼井和丸尾一直保持站立,座椅哪有不够的道理;只要把椿先生与荒木都叫进贵宾室就行了,莫非他嫌空间太窄?
“对于各位的禁闭,我感到很抱歉。诚如吹雪局长之前的说明,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追查出杀死土肥的凶手。应该不会花太多的时间,所以就请各位多多包涵忍耐一下,而且在可能的范围内,我们会尽量满足各位的需求:不过,不允许各位对外联系,我们愿意承受各位的不满。这期间对各位产生的不利后果,我们也会在日后诚心诚意地补偿各位。”
关于这一点,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到刚才为止一反常态客气有礼的态度,翻译成白话的话,那就是“你们这些家伙,若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绝不饶过你们!”丸尾像尊天王站在那儿,摆明的就是对不服从者加诸暴力的暗示。但话说回来,如果臼井真要施展实力,应该会带更多会员在身边。
“这完全就是绑架!”
荒木很不高兴。随着限制行动的时间延长,心中的敌忾之心燃烧得更炽烈。
“你们可别太过分,这么做只会让启示者培利帕利伤心流泪,因为你们对待善良的地球人就像对待邪恶的外星人那样绑架拘禁。”
其实,传闻中应该是地球人被外星人绑架。人类被送进幽浮内,进行各种身体检查,还在身体中埋下观察用的晶片。刚才的说法,正是对人类协会方面的行为表达不满。
“事实上,真有人在研究外星人绑架事件。但是,在一九六一年美国新罕布夏州发生了一起著名的希尔夫妇绑架事件,从这起事件得知,我们通常对于毫无可疑的事情从不论断:换句话说,无论怎么发展都脱离不了幽浮神话的领域。”
若未发生命案,有人又对协会干部说:“无论怎么发展都脱离不了幽浮神话的领域。”或许我会当场忍不住发笑,但这盆发使得他们对培利帕利有更坚毅的信仰。
“很不巧,我不是来听各位抱怨的,只是因为万一都没有任何讯息,恐怕各位会受不了,所以才特地过来向各位报告。我希望彼此能站在对方的立场,尽可能让双方的摩擦降到最小。”
“那我们就姑且听听吧!”
经身旁的椿先生这么一说,荒木就不再斗嘴了。
“非常感谢!”鞠了一躬后,臼井的视线不自然地飘移,原来是在偷看手表。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我们身上?就在此刻——
头顶上传来一阵巨响,似乎什么东西爆裂了,接着又是几声轰隆巨响。
麻里亚稍微站了起来。
“炸弹……?”
臼井露出微笑安抚局面。
“是烟火。”
我不禁在脑海中浮现夜雾中色彩鲜艳的花瓣绽放的情景。然而,突如其来的烟火大会并未持续下去。黑夜宁静了下来,残存深深的余韵。
“怎么了?”江神说,“正好在十点整发射。每晚循例的烟火发射时间不是在十一点十七分吗?”
“是的,没错,这是只有今晚才有的特别烟火。”
“追悼土肥先生的过世?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习俗呢!”
“追悼烟火?你们协会还真喜欢烟火呀!”椿先生回应。
江神注视着仍在座位上不动声色的臼井,他的眼神有强烈的吸附力。
“我问你这烟火是不是为了哀悼土肥先生的过世,但你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也不给我们任何承诺,难道打算就这样继续暧昧下去?换言之,那并非追悼烟火;毕竟你们很努力地想要隐藏命案的发生,所以没道理藉着放烟火让城外的人知道这里有人死了。”
墨镜深处的眼眸似乎在回视江神。臼井语气稳重、不慌不忙地回道:
“你说的没错,所谓的‘特别’并非追悼之意。因为人在馆内,所以各位看不到;刚才发射的,是祭祀局研发中的(星舰)烟火,尺寸是三号的,在距离地面一百二十公尺的高空,应该会开绽成〈天之舟〉的图样,本来预计在秋天的希天祭展示,目前还在实验阶段,今晚就是实验中的一部份,由总务局与祭祀局联系。”
“但发生了命案,应该停止不是吗?”
“各位误解了。可能会问,我们怎会在这个时候进行烟火实验?其实定时发射烟火并非专人每晚点燃引线,而是由电脑控制点火装置的。预定今晚进行的实验也一样,应该是事前就已在程式中设定了。结果不但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且还浓雾弥漫。当然,在这样的时机点上进行实验并不妥当,但在慌乱之余,就忘了要中止这件事。”
“没想到臼井局长与丸尾先生都没被刚才的爆炸声惊吓,而且还一脸冷静的表情,似乎知道今晚会发射烟火嘛!”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暗地里还惊呼了一下,我想丸尾大概也忘了祭祀局的实验,但或许已经习惯了放烟火,所以比较能处之泰然,而且原本胆子就此较大。”
丸尾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两眼巡视我们。难道这实验烟火是为了测试访客的惊讶程度吗?应该不会有这么无聊的实验吧!
4
“土肥不幸死于非命,却还发射实验烟火,不堪的现象都让各位瞧见了,事实上我们也很混乱,这一点还要请各位见谅。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切入主题。为了追查杀害土肥宪作的凶手,我已经对馆内所有人调查过案发当时的情况,却得知了非常遗憾的事实:既无任何人入侵本馆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人离开本馆的事证。但可以确定的是,凶手仍留在我们之中,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这些报告都是已知的内容。由于结论对协会不利,所以没打算问得更详细。
我们安静聆听,却一直没听到未知的讯息,像是到底是谁拥有杀害土肥宪作的动机?听到的只是一味叹息整起事件的不可理解,于是焦急的望月插嘴说道:
“刚才你说的话我们都从吹雪局长那儿听过了,为了省时起见,可以跳过这一段吗?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们对于嫌犯的可能范围缩小到什么程度,以及其他的调查进度。”
臼井的手指扶在墨镜框上,调整了一下。
“很抱歉我说的话重复了,那么接下来就来面对不想面对的现实吧!在案发的五点到五点半之间,有谁进出那间成了不祥命案现场的待命室?首先,就是我,臼井勋。”
他这么一说,说法完全与弘冈不一致。弘冈的证词是,他一直与臼井在一起。望月说出这段证词,臼井局长听了也眉头一缩。
“他说的与事实相反。我想,他大概是臆测之言。弘冈为了建立不在场证明,所以伪造了在我身边的说法,他真是瞎操心了。若是真那么说,我想他大概是想卖人情给我,同时也能自保吧!这一点倒是很像他的作风。事实上,他是在五点十五分左右来找我的。”
这两人于五点十五分到五点半之间是在一起的,臼井为了研究局申购电脑的程式,讨论是否能善用这些电脑,所以把弘冈叫进了勤务室。
“我先前告诉他,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就到我房间来。研究局的人是很团结的,即使询问他们事实到底如何时,他们也未必会实话实说。最年轻的弘冈就比较没那么固执,还算老实一些。从他那儿打探得知,说是一个人一部电脑是不够用的,他让我相信了他的说诃——在他到我房间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所以,当他还没过来时,我是有机会前往待命室的,这是事实。”
望月开始写笔记,在嫌犯表列中,记下了臼井勋与弘冈繁弥。
“这里这位丸尾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法成立。他在五点时,与土肥交接警戒工作,虽然他说他交接完随即就走出待命室,但当时唯一能证明他这种说法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五点一分、两分左右,会在走道上碰见青田吧?”望月直接询问立在眼前的丸尾,“刚才我听他这么说,是真的吗?”
丸尾并未征询臼井的同意,直接就回覆:
“是的,有遇到。他手上拿了一本文库本的书籍,但只是打了一声招呼擦身而过。”
“丸尾可以利用警戒工作交班时杀害土肥,然后取走录影带。至于青田先生也一样,与丸尾擦身而过之后进入待命室,趁机犯下杀人命案。”
“没错,虽然青田作证指出我手上没拿录影带,但只凭这样的证词是无法为我澄清事实的;而且和他打完招呼后,我还是有机会返回待命室。”
“真可惜。”
“是呀!”
望月又把丸尾拳与青田好之的名字加了进去。臼井继续说话:
“在那段时间里,吹雪局长一直待在她的勤务室里,没和任何人见面:虽然好像与东京本部的佐藤教务局长通过电话,但也只不过五分钟的时间。由良督察忙着到处走动,所以可以判断她有犯案的机会,所以每个人都不凑巧,运气差。佐佐木医师也一样,他过来讨论健康检查事宜,讨论结束后没事在馆内到处逛,结果也惹祸上身。五点二十分左右,他在后门警卫室与警卫聊天,但在此之前的行动有几项不明之处。从监视录影带可以确定,警卫值勤者并未离开岗哨。”
“佐佐木医师在本部常驻?”
“不,平常他都在村子里的诊所,今天礼拜六,下午休息。傍晚,他悠悠哉哉地晃过来讨论一些事情——至于稻越,他位于距离待命室很近的资料室。基于个人的兴趣,正在涉猎有关奥根能量[注](one energy)或生体波的文献资料。”
[注:奥地利精神科医师威廉·赖希(wilhelm reich)提出的词汇,指宇宙间的一股生命力,尤其与人、动物有关,也和性能力有关。]
“喔……奥根能量……”荒木如此反应,“莫非稻越先生对于分析来自外太空的电磁波、搜寻地外文明的seti计划[注]实效性感到怀疑?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可能还谈得来,我也认为那项计划没什么意义。就算真的接收到了具有意义的电磁波,但毕竟也只能以光速发回讯息,真的有办法一来一往回覆吗?或许人类协会的发展,已经超越了seti计划的构想也说不定。”当这种宅男话题说到一半时,情绪好转的眼神也开始闪闪发亮,情绪好转是件好事,但可别偏离了主轴才好。
[注:seti计划(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也就是侦测地球以外的外星文明计昼,该组织藉由电波望远镜等先进设备接收来自宇宙中的电磁波,并分析有规律的信号,希望能发现外星文明。此计划于一九六?年,由康乃尔大学的天文学家法兰克,德雷克完成首次的seti实验。]
“谈得来……是吗?那你和稻越可要找机会好好促膝长谈了——美国分部来的芳贺因为也没什么公事,在冥想馆待到五点十分左右返回总部,然后就在馆内看看。有几位目击者看到他难得在走廊上闲晃,但这样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法成立。”
嫌疑者的名单愈来愈长了,其中包括吹雪奈央、由良比吕子、佐佐木昌晴、稻越草介、派崔克芳贺。
“最后还有一个人,也就是负责接待椿先生与荒木先生的本庄。她在五点钟接待二位访客,但因为忘了一通业务上的电话,中途会经离开,这个疏忽让她的不在场证明破了功。当然,事后证明的确有那通电话。”
本以为本庄伽耶的名字可以为名单作个结尾——
“我很不情愿这么说,但与协会有关的嫌犯有十名,访客则为七名,所以目前一共有十七名嫌犯。虽然这让各位不愉快,但还是请各位多忍耐。若以不在场证明的有无来认定的话,各位都无法排除在外。椿先生因为去上厕所,所以您本人与荒木先生都有一人独处的机会。至于江神先生一行人,很有可能是全员共谋。刚才,我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瑕疵作了说明,目的就是为了务求严密与公平。”
就算提出抗议,说根本没有访客集体犯案的动机,但在他说了“为了务求严密与公平”这句话之后,我们就失去了立足点,尤其是——如果他们的人并未有明显杀害土肥的动机。
此刻进入质疑问答阶段,麻里亚率先发言。
“还没找到命案现场遗失的录影带?”
“没有,再这样下去,可能就要针对会务人员的房间进行搜查了。”
“我看是白白浪费时间,为何不调查一下圣洞?”
“别要求不可能的事,大小姐。关于录影带一事,各位再怎么挑毛病恐怕都是白费功夫。毕竟距离案发当时有段时间了,我们猜测录影带应该已经毁损到无法复原的程度。”
我想起了日志一事,于是开口问道:
“是否注意到了与培利哈这个用字有关的人是谁?”
结果回答很干脆,“没有——什么事?织田先生?”
看来他把我们所有人的长相与名字,全都牢记在脑海里了。
“为什么那么晚了还戴墨镜?”
“还以为什么呢!真是吓了我一跳!”尖锐的声音穿刺而来,接着是微微一笑,“抱歉。或许这会让人产生一种黑道人物的感觉,但其实是我的眼睛有些毛病,害怕见光。所以除了睡觉时间,其他时候我都戴上墨镜。”
“这样啊!那应该由我赔不是才对。”
“不、不——椿先生,请说。”
“知道凶器的出处了吗?虽然馆内到处都可取得……”
“总务局虽然一根原子笔都得管理,但这次甚至连捆包绳的长度都没量;那绳子是哪里来的?何时出现的?这些目前都还不得而知。”
“若是内部人员,要想偷偷带进来是很方便;但可别说我们这些外来的访客在村里的杂货店买了相同的绳子唷!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凶手使用的是哪种绳子!”
“偶而或许会一样。若要以凶器去追查出嫌犯,看来是有点难——江神先生举手了,有什么问题吗?”
部长的视线从脚尖缓缓往上移,转动脖子,拨开覆在脸上的长发。
“大概也没必要确认……到目前为止。讨论中尚未出现的是在东塔冥想中的子母泽先生,是否已经对他进行过讯问了?”
我也几乎快忘了这个人,但这个问题会不会太不谨慎了?丸尾此时以凶恶的目光注视他,江神却没注意,臼井则以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回道:
“是的,这么做会打扰冥想的进行,而且修行中是不可言语的,因此无法问话,也禁止笔谈。事实上,应该没必要询问在塔顶上的他吧?”
“我明白了——听到了吗?”
在眼色的指使下,望月再次翻开记事本,在本庄伽耶的名字下方写下子母泽尊人。
“各位目前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预防起见,房门最好还是上锁。”
以为他说完后会迳自离去,却见他走向江神,伸出右手。
“不好意思,可能要暂时请您禁烟一阵子,打火机由我们保存管理,这件事已经先向荒木先生表示过了。”
部长什么原因也没问,就依从了臼井的规定。
5
seti计划的全名是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意思就是侦测地球以外的外星文明计划。
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体,或许还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如果真的存在,那么要沟通些什么?于是就产生了这项计划。
目前,已经没人相信太阳系之中还有类似的生命体存在;但不久前,会经有人认为那些智慧生命体就在不远处。磁感应强度的单位称为高斯,这是为了纪念一位德国数学家兼物理学家卡尔·弗里德里希·高斯(johann carl friedrich gauss)而命名。这位高斯于十九世纪初会提出,若在西伯利亚砍伐数百公里宽的针叶树林区,然后在那片土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直角三角形,或许就能向外星人传达人类存在的讯息。另外,奥地利天文学者李特罗(joseph johann von littrow)也会构思,在撒哈拉沙漠上挖掘出巨型的几何图案河沟,倒人大量的煤油填满,于夜间点燃,藉此与外星人联系。甚至还有法国科学家查理·格罗(charles gros)的想法是,架设巨大的镜面将阳光反射到火星上。这些提议都很雄伟,但却只是天方夜谭。
苏联将全世界第一枚人造卫星旅行者一号成功发射升空,于是从一九五?年代后半起,便展开了太空时代,而以电波为星际通讯的方法更是广为倡议。一九六?年某个节目中,一位年轻的天文学者法兰克·德雷克(frank donald drake)发表了名为奥兹玛计划(project ozma)的案子,其中这个奥兹玛一名,乃是以《绿野仙踪》故事里统治奥兹国的女王奥兹玛来命名的。他使用美国国家电波天文台的巨型电波望远镜,发现在鲸鱼座三星(天仓五)与波江座的天苑四星两颗恒星附近,有文明世界发送出来的电波与光学讯号,但后来的成果并不佳。另外,这位德雷克博士还以倡导德雷克方程式而广为人知。根据此一方程式,可以计算推估出,在银河系众星之中,拥有星际通讯能力的文明社会有多少。像是银河系中,一年里诞生的恒星数量与拥有行星的恒星之间的比例,适合生命诞生的行星数量与有生命诞生的行星数量比例,生命是否拥有智慧的比例·智慧生命体进化到会运用星际通讯的比例,乘以文明的寿命,于是后来卡尔·萨根(carl sagan)根据这些数据得出一个数字,那就是银河系中类似的星球约有一百万颗之谱。
当奥兹玛计划失败之际,苏联推出了seti计划。苏联政府在广大的土地上,到处设置了天线站,企图捕捉来自外太空的文明声音。美国方面也急起直追,由政府主导以挑战星际通讯为目标提出一项名为“独眼巨人(cyclops)”的计划,该计划打算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设立一座直径达一百公尺的碟型天线。但由于该计划的实现可能性低,所以也无疾而终。也就在此刻,于亚美尼亚召开了世界首届正式的seti计划论坛·布拉堪(byurakan)会议。
如果声音无法到达,那就送信过去吧!一九七二年发射升空的美国先锋十号木星探测器,携带了一块人类向可能存在的外星人问候的镀金铝板,铝板上绘有一男一女,并表明我们于银河系的所在位置。送了一封信之后,接着是呼叫。一九七四年,德雷克博士在波多黎各的阿雷西博天文台(arecibo observatory),向武仙座的球状星团m13,发送了一串二进制数字组成的信号。尽管试图主动发出讯息,与遥远的文明接触:然而,这些讯息是否已被接收到了尚不得而知,因为至今都无任何回应。
相对于政府机关,民间团体也开始有了进展。最早一项真正的seti专案,乃是一九七九年开始的
“惊异计划(serendip project: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radio emissions from nearby developed intelligent poputions)。nasa提出的seti计划遭到美国国会的反对,而之前提到过的那位行星协会首任会长卡尔,萨根的说服言词到最后也都枉然白费了。而在一九八五年,接受了“e.t.”导演史蒂芬·史匹柏捐款的meta计划[注]则得以实现。这些都是在接受企业或财团的资助之下,由大学或研究所组织的计划,而且都是藉由电波望远镜接收遥远的智慧讯息。即使是现在,仍有许多研究专家致力于解析接收到的资料。
[注:meta计划,project meta (megachannel extra-terrestrial assay,强通道外星探测计划)。]
如果期待中的声音白天而降,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好?来自外太空的回应不是电波就是光波,但这些方式的传递速度几乎都达到每秒三十万公里,因此若要以交通工具向太阳系之外某个角落传送讯息,在速度上是否嫌太迟缓了?就算运气好。遇上了勤于书写的对象而立刻回信给我们,假设收到讯息时大概要经过二十万年之后,到时候人类或许已经倒回至克罗马侬人时代,甚而退化成了尼安德塔人呢!
假设电磁波无法在星际通讯上运用,那么人类就无法与其他智慧生命交流。真的没办法吗?于是有人就想到了超光速通讯的可能,而类似的空想创意也不少。被命名为磁感应强度单位特斯拉而扬名天下的尼古拉·特斯拉(niko tes),是个天才发名家。他以研究地球电离层结构而使用的高压电子波所产生的高频高压能量,根据物理学家托马斯·贝尔登(thomas e. bearden)表示,在第四次元里,一般的情况下,这种能量会变成一种名为纯量波属于逆向纵波的电磁波,其行进的速度可以超越光速。诸如以幽浮反重力说而知名的发明家托马斯·汤森·布朗(thomas townsend brown)等一些人,则是把眼光放在远远超过光速的重力波。
其他还有更特别的想法,那就是利用生命能量进行通讯。耶鲁大学的解剖学者哈洛德,萨克斯顿,伯尔教授(harold saxton burr)就提出了一种生命场理论,在此假想中,一种形成生命的隐形母型,于传递生命讯息时,其速度可达光速的五千倍至五百万倍;而奥地利精神分析学者威廉·赖希(wilhelm reich)在一九三?年代末发现的奥根能量(one energy),也是其中被考虑进去的一种能量,他认为此一能量甚至也是一种能量储存机,可以储存来自太阳光线所产生的能量。
在洛杉矶研究所研发火箭零件的电子工程师乔治·劳伦斯(l. gee wrence)的发现是,利用植物的通讯方法。有关植物对环境变化具有极敏锐的感知能力,他非常有兴趣。有一篇报告表示,当剪刀靠近盆栽中的仙人掌时,仙人掌会出现恐惧的反应;受到此一报告的影响,他开始摸索生命波通讯的实用化研究。一九七一年,他利用自己制作的生物感知器,接收到了发讯来源与目的不明的讯号:录下此一讯号的录音带,由于很可能蕴藏着科学史上的贵重讯息,因此目前保存在华盛顿的史密森尼博物馆中。
“以上就是大致的情况。”
荒木说完舔了舔嘴唇,
“seti计划至今还没有如此的成果,但话说回来,今后还是会继续向星际通讯挑战吧!法国预计在下个月召开宇宙生物学国际论坛,seti的讨论应该会占很大的比重;这次会议将集合十五个国家的天文学家,齐聚一堂共商收到外太空智慧讯号时,地球该如何面对的问题。该论坛中做出的一些结论,将会汇整成正式的议定书。是不是很让人兴奋呀?我想,人类协会应该也很关注这次的论坛。”
结束演说的幽浮博士,说了一声“该走了”,便起身准备离去。
“都十一点了,下楼去看看吧!可以在馆内自由散步,最好到庭院走走,顺便欣赏烟火施放。窝在房间里没电视看,大概会闷坏了。”
“人类协会还真喜欢烟火呀!”
望月语调很轻快,但荒木却颇有指责的意思说:“如此误解还真麻烦!”然后从后口袋的钱包中抽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藏起来的,现在让你看看。告诉你,虽然我是幽浮迷,又是机车狂,但也是这个人的粉丝,不,应该说是迷恋者。只要看到亲爱的幽浮皇后,我一定会下跪膜拜的,或许这次有机会一睹庐山真面目,但我不敢有这样的期待。事实上,只要呼吸着与她呼吸的同样空气就已足够了,所以才特地来到神仓——那么各位,晚安了!”
慎重收回野坂公子的照片后,荒木宙儿留下观景交谊厅里惊愕发楞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