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三)昭和之日
4月29日(三)0点2分
第一天的开始。
4月29日(三)23点57分
第一天的结束。
4月30日(四)
4月30日(四),0点0分
第二天的开始
4月30日(四),12点27分
午休时间。
我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可能是因为早上六点打来的谜样电话的关系。
「我今天会帮你做便当。」
在我回话之前电话就挂了。
这是怎样……?
在这世间称为黄金周,和我们的连假也很接近的四月最后一天,我站在走廊上,一如往常地等着音无同学,虽然我们每天都一起在学生餐厅吃午餐,但她亲手做便当还是第一次。
「阿一!我听说了唷我听阿阳说了唷!你等一下要跟麻理亚小姐进行便当活动?」
起哄的人来了。在我面前的心音旁边,阳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阳明,我不是说过因为解释很麻烦,所以叫你不要跟别人说吗?」
「你是有那么说过,可是要听不听是我的自由!」
这个人真的很糟糕。
「阿一,那个有趣的活动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诉我详情!」
「……不,我也搞不太清楚,早上她突然打电话来——」
「还打电话叫你起床,真是恩爱啊!」
请好好把别人的话听到最后。
「打电话叫你起床……」
听到背后传来喃喃自语的声音,我立刻转身。
……哇!又来了一个麻烦的人啊。
「啊,莉莉儿,你好啊。」
「你好……」
这个被心音用奇怪的昵称来称呼的短发娇小女生,是一年级的浅海莉子。她是音无同学的同班同学,也是开学典礼后大量出现的音无麻理亚迷之一。她们一直都是两个人一起来的,但今天她好像自己先过来教室。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她的表情跟声音都比平常还要阴暗。
这位浅海同学呆愣地盯着我看。
「……呃?」
难不成,她在瞪我?
「我听说了,麻理亚同学今天要帮你做便当。」
「嗯……嗯。好像是。」
我回答后,浅海同学仍旧什么也不说,继续盯着我看。
「…………如果你的手机电池爆炸就好了……如果你用的是某个国家卖得异常便宜的奇怪电池就好了……膨胀吧,电池膨胀吧……!」
小声的诅咒让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会是阿一呢?」
就像是要打破这紧张的气氛一样,心音面露微笑地插话进来:
「因为她跟阿一的关系,所以最近大家都感觉得到吧?男生们看阿一的眼神都很恐怖对吧?我听说阿一是如果发生了什么就会被假装成意外,想杀掉的排行榜第一名呢。」
「那是哪门子想引起骚动的排行榜……是谁在散播那种谣言啊……」
「嗯,本大爷。」
阳明举起了手。
「当然我也投了一票唷!因为你跟小麻恩爱的样子很让人嫉妒嘛!」
我感到全身无力。
虽然阳明是在开玩笑,但最近男生们的视线确实很恐怖。那个原因大概不单是因为音无同学——
「嗯?你在看什么啊,阿一?」
「…………没有啊。」
她有自觉吗?我能像这样和心音要好地讲话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心音对我的态度歪头露出不解的表情。她最近的发型和那个我以为会持续到永远的三月时不同,绑起来的地方从正中间变到旁边,是该叫侧马尾吗?
「呐、呐,是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驯服音无同学的?」
「驯服……真是糟糕的用字啊。」
「因为音无同学应该早就习惯被追求了,普通的花言巧语应该无法打动她吧?也就是说,你让她感觉到命运,让她感觉到这个人是特别的存在,对吧?」
心音一脸得意地开始胡言乱语。
「嗯……例如在她被奇怪的人攻击时出手相救之类的——嗯,这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喔。奇怪的人……『呐呐,你肚脐污垢的气味似乎很棒呢,唔!这不是结痂了吗!结……结痂我也不在意唷!』我想你一定是从边说着这样的话边袭击她的怪人魔爪中救了她!」
「我可没有自信去对付那样真正的怪人喔……应该说,我们没有在交往喔!」
那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但心音的表情却愈来愈暧昧。
「那么你该怎么解释开学典礼上的事啊?嗯?嗯嗯?」
「那……那是——」
开学典礼上的「宣战」。我知道那是被如何误解,为了让心音收回那邪恶的表情,似乎必须做点说明:
「那个啊,只是单纯音无同学有点奇怪——」
「——你说我奇怪?」
从背后传来耳熟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
音无麻理亚。
看到她的脸我不由自主全身僵硬。不,我不是因为那听起来像是责备我的话语而吓得提心吊胆,只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突然看到她那毫无缺点的完美面容而全身僵硬而已。
她美得无以复加,我还不习惯超脱世俗的她,无论如何还是会变得僵硬。我就像一直以来一样在心中默数三秒,做跟音无同学说话的准备。
我和音无同学一起度过了有一辈子长的时间,我知道这件事,但是已经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实感。
「你在僵硬什么?你觉得我生气了吗?我不可能那样就生气吧?」
「嗯……嗯。」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浅海同学悄悄地绕到了音无同学背后。
「……嗯?怎么了,浅海?」
浅海同学没有回答,仍旧持续盯着我看。取而代之阳明开了口:
「她今天有点奇怪呢。大概是因为决定性的『便当』活动,认为小麻会被阿星得手吧。」
「…………说什么小麻的,太亲昵了。应该要加上『大人』……」
浅海同学还是微微低着头,从半开的嘴巴中说。
「好了,一辉,走啰。」
「嗯,去餐厅吗?」
音无同学发出了明显的叹息声。
「为什么你在我跟你说我帮你做了便当的时候不能马上就理解呢?那当然是因为不方便去餐厅啊!」
不方便去餐厅?
我们每天午休时间都见面,那是为了要谈关于「0」或「盒子」的事。
话虽如此,并不是每天都有新消息,很少有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话题。与其说是很少,不如说自从音无同学入学以来一次都没有过,所以在餐厅也没关系。
但是今天却不方便去餐厅。
「原来如此,所以才做便当啊。……不过合作社明明有卖面包。」
我喃喃自语后,音无同学突然靠近我,在我耳边说:
「……在『拒绝的教室』里我已经吃腻了合作社的面包了,你能理解吧……?」
嗯嗯,不过那个……我知道不想让人听到「拒绝的教室」这个字眼的心情啦,不过在浅海同学面前突然这么靠近我,会让她误会这是故意的喔!
我偷偷瞄了一下浅海同学,果然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那个……麻理亚同学,我今天可以一起……?」
「抱歉,浅海,我今天想和一辉两个人吃。」
「两个人……」
「那么,走吧,一辉。」
音无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腕开始走。阳明不识好歹地发出了「咻~」的声音。
……浅海同学会怎么解释这个状况呢?
我在意地回头看,她低着头碎念着:
「…………如果大肚子的母蟑螂进到他嘴里,在他的胃里产卵、繁殖,从内部啃食他就好了……!」
她在说着超级恐怖的事!
4月30日(四),12点43分
「总觉得来到后校舍有种怀念的感觉呢。」
后校舍是我们在反复的世界里聊了很多事情的地方。
音无同学似乎没有沉浸在那份感慨中的意思。她看了我一眼后,若无其事地从包包中拿出用布包着的便当盒交给我。
「……谢……谢谢。」
「不客气。」
我把包着便当盒的布摊开,打开盖子。便当看起来很普通,让人有种意外的感觉。
我首先夹起芦笋培根卷放入口中。
……嗯,味道也很普通。
「那个……这个芦笋培根卷很好吃呢。」
「那是冷冻食品。」
…………呃,原来如此,嗯,那么味道普通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下来我吃了汉堡排,结果果然外观跟味道都很普通。
「…………嗯,这个汉堡排很好——」
「那也是冷冻食品。」
……我也这么想唷。
我确认了一下便当里的菜色,从这个情况来看,不管是薯条或肉丸或烧卖或三色蔬菜应该都毫无疑问是冷冻食品吧。
「不用客套,没有必要勉强称赞。」
「……那个啊,音无同学在『拒绝的教室』里没有学过做菜吗?」
音无同学在那个反复的世界中,包含武术等应该学习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喔?看来你很想批评我做的菜呢。」
「才……才没有那回事……」
「就是那样吧。……我是不在意啦。我有学过做菜喔,也会做需要费些工夫的料理,但我实在是对做菜提不起兴趣。在做菜中我找不到追求技术精进的乐趣。」
「所以便当也偷工……」
「终于脱口而出了啊。」
糟了。
我偷偷瞄了一下音无同学的表情。……嗯,看起来没有生气。
「……那个,对做菜没有兴趣,难道是说对食物本身没有兴趣?」
「也不是,我吃到喜欢的东西也会感到幸福。」
「顺便问一下,音无同学喜欢的食物是?」
「草莓塔。基本上只要是使用草莓的甜点什么都好——喂,你为什么把肉丸放进嘴巴后就呆住不动了!」
「啊,不——」
她喜欢的食物怎么会那么可爱?如果是地瓜羊羹的话还可以理解,感觉她跟草莓一点都不搭——我差点就这么说了出口,还好忍了下来,真危险。
「呵呵,想要说别人跟喜欢的东西不搭,还真有胆识啊。」
「…………我可没说。」
「是谁说如果是地瓜羊羹的话似乎很合呢?」
……为什么连这个都可以看穿呢?音无同学。
「不过你虽然喜欢吃东西,却不喜欢做菜呢。」
我试着转移话题。
「自己品尝自己做的东西,我还找不到这件事的乐趣所在。无论如何都只感觉像是例行工作一样。」
原来如此,在那个反复的世界中,一定也没有可以品尝她的料理的人。虽然我几乎不会做菜,但就连我也知道看到吃的人开心的表情也是做菜乐趣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没有人吃自己做的菜,那就只像是个麻烦的工作而已。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我不是想跟你谈论这个才把你叫到后校舍来的。」
「嗯,也是。」
「那就进入正题啰。」
语毕,音无同学在包包里翻了翻后拿出了手机。
「昨天深夜里我收到了一封简讯。」
「简讯?」
我这么反问后,音无同学不发一语将手机荧幕拿到我眼前。
「愿望实现了,这样找就可以和你交往了。」
萤幕上显示着这样的文字。
咦……这是?看起来像是……刚开始交往的情侣的简讯。咦?也就是说音无同学和某个人开始交往了吗?那一位音无同学?
我看了看她,她因为我的反应露出了苦笑。
「嗯,虽然从今天见到你时的反应我就已经知道了……一辉,你看看寄件人的地方。」
我听她的话看,From的后面——
「咦?」
——写着「星野一辉」。
也就是说,寄出这封简讯的人是我?……不不不,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我毫无印象,但是实际上却真的有送出?
「一开始我觉得是有人冒充你的身份寄来的,但是因为我的手机会过滤简讯,所以不太可能。认为这封简讯是从你的手机寄来的,很正常吧?」
「但是音无同学,我没有寄这种简讯的记忆——」
「那你要不要确认看看寄件匣?只要没有消除的话,就应该会有。」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确认后发现了——
「愿望实现了,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交往了。」
在寄件备份里有同样内容的简讯。
「怎……怎么会——」
我脸色发白。
「放心吧,一辉,光看你的表情,我就可以知道至少这不是你在积极的意识下送来的东西。但是,如果这是别人寄来的话,也就是说在半夜两点过后有人使用你的手机,寄了这样一封简讯给我。」
这封简讯的寄件时间是30日,也就是今天的凌晨2点23分。
那个时间这个手机在我的床头,今天早上我是被音无同学的电话叫醒的,所以应该没有错。也就是说,某个人在半夜两点过后侵入了我的房间寄出了这封简讯?那是怎样?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一辉。」
音无同学对陷入混乱的我这样说:
「我之前进入了『拒绝的教室』这个『盒子』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做到那种事吗?」
「?」
我搞不清楚她想表达什么。
「那和这次的事情有关。『因为我是「盒子」所以才能进入』——我之前这么说明过了,但那和我可以进入『盒子』的理由没有直接关连对吧?」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我可以感觉、找出『盒子』,然后可以进入『盒子』里。」
「……嗯。」
「不管是深夜两点过后用一辉的手机传简讯给我,或是让我们这么认为,恐怕都有好几个手段可以达成,但是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这么说:
「那是利用『盒子』所做的行为。」
——「盒子」?
「嗯……是那样吗?因为,为什么要特地用『盒子』做这种事——」
「一辉,我说过了吧?我可以感觉到『盒子』。……嗯嗯,就像一辉所说的,和这封简讯或许没有关系,但是只有这件事毫无疑问。」
音无同学就像是瞪着我一般盯着我,然后放声说:
「现在,在我们附近有人正使用着『盒子』。」
与她所说的话无关,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终于理解了自己身上开始发生的事。
又发生了。
接下来「盒子」又要开始破坏我的日常生活了。
「好了,一辉,让我们回到简讯的话题。先假设这是运用『盒子』的力量达成的事。那么,这封简讯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把这当成是得到能力的『拥有者』单纯的恶作剧的话,似乎有些太乐观了。」
「……也就是说?」
「这是对我们的宣战,或是只是单纯的事实。」
「事实?」
那是怎么一回事?音无同学应该不可能和「拥有者」开始交往才是。
「或许是某种隐喻。或是也有可能是藉由『盒子』确定了那样的未来。……不过,只有这点是绝对的。」
音无同学吐了一口气后说:
「这名『拥有者』使用了『盒子』,想要和我们直接接触。」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否则,就没有理由用我的手机向音无同学传那样的简讯。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有人在使用『盒子』这件事不会有错,我必须查出『盒子』是如何被使用的,必须抓住那个性质。我希望你能帮我,你对日常生活中的变化很敏感对吧?所以或许可以察觉到我所没注意到的日常生活的异常变化。」
「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看看。」
「交给你了,我如果查觉到了什么也会通知你。」
我以为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打算继续吃便当,但是察觉到音无同学仍旧没有开始动筷子,便停下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音无同学?」
「嗯……啊,也是啦。」
说得含糊不清的音无同学继续说:
「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那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所以我要说了。」
「……嗯,请说。」
「你为什么改变了对我的称呼?」
「咦?」
她突然提出了令人百思不解的问题。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算了。」
语毕,音无同学继续吃起便当。
虽然有些在意,但我决定把它当成真的不怎么重要的事,也继续开始吃起便当。
4月30日(四),22点38分
日常生活中的细微变化。我坐在从小学时就开始用的书桌前试着思考,但得不出任何结论。变化,试着说出来的话,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遇到了瓶颈,无意识地打开了手机。
手机的桌面是穿着睡衣的茂木同学。
虽然感觉起来她比之前又更消瘦了一些,但看起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心痛。她绽放出如向日葵般的笑容,在病房里比出胜利手势。
「小一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在看色色的图片!」
听到比我大三岁的姐姐的声音,我立刻关上手机。
「才……才没有呢!」
「你动摇了~好可疑~」
姐姐星野流香傻笑着,爬上了双层床的上铺。……小流姐这个人,又只穿内衣了。真是的……明明就快二十岁了,还一直以那样的穿著走来走去,我好歹也是高中二年级的青春期男生喔。
「啊,那么你就是在看茂木霞的照片了吧~」
「为——!」
为什么她会知道!
「哇啊,难不成被我猜中了?嘿嘿……」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茂木同学……啊!难不成你擅自偷看了我的手机?」
「我没看喔~只是她打电话来的时候看到了名字而已,照片什么的只是随便说说唷~……话说回来,看着女生的照片露出色色的笑容,小一有点变态呢。」
所以我才想要有自己的房间啊!
为了避免我慌张的神情被看到,我拿着手机窝进了双层床的下铺。
「呐呐,茂木霞是你的女朋友吗?」
「才……才不是!」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应该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嘛……」
什么关系……是什么呢?我是怎么想的呢?
我姑且有在「拒绝的教室」里被茂木同学告白的记忆,她会寄这样的照片给我,应该也是因为对我多少有些好感吧……大概。
我并不讨厌被喜欢。
但是,要更进一步的话……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在「拒绝的教室」里的我的感情已经消失了,恐怕我也曾经对她有过好感吧。我有曾经做过相关举动的记忆,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无法毫无挂念地看待她。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在这个日常生活中到底有多少程度是认真的。
「嗯……总之是朋友喔。」
我拼了命想出答案,却没有得到回应。当我觉得奇怪竖耳倾听时,听到了打呼声。
……我每次都这么想,这个姐姐也太好入睡了。
这么说来,我还没回这封简讯呢。察觉到这一点,我开始回简讯。
我看了萤幕上方的时间。
「22点59分。」
简讯打到一半。
我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4月30日(四),23点18分。
那么,来打电话吧。
5月1日(五)
5月1日(五),8点14分
早安。我对心音打了招呼,却被无视了。
她平常都会自己跑来找我,今天却有些故意地和我保持距离,跟其他的同班同学讲话。但她却会不时偷看这里,而且表情有些恐怖。
我完全不知道原因,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行为,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也无法跟其他朋友谈笑,尽可能地不和任何人讲话,吃着吉士口味的玉米棒。
「你对小桐做了什么?」
真不愧是醍哉,完全不顾虑我的心情开门见山地问。
「……我不知道。」
「是喔……对了,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好事?」
难道他知道心音今天早上这种态度的原因吗?
「这是她国一第一次期中考的时候的事了,那家伙为了第一次的期中考,前一天几乎没睡,就这样迎接了考试,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在第三节的考试中睡着了。如果只是稍微打呼就算了,那家伙在一片寂静的教室里说了梦话。我记得大概是『战斗服太紧了我穿不进去……』之类的梦话。」
「……那个,醍哉,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因为这是那家伙的弱点,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家伙不会随便讨厌人,而这就是被那家伙讨厌、离开她的机会,在现在的状态下跟她提这个话题的话,绝对一发致命喔!」
「呃,我没有想要被她讨厌喔……而且我觉得那件事很可爱啊?」
「不,让人觉得可爱的就到此为止,有趣的还在后头喔!心音的流口水传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因为有不好的预感,我默默捂住了耳朵。但醍哉却捉住了我捂住耳朵的手。
「不,我不想听了!」
「不是啦,不是要跟你说刚才的事,你看那里。」
我望向醍哉所指的方向。在教室门前,音无同学和另外一名男学生面对面正说着什么,表情十分严肃。
和音无同学面对面的是戴着黑框眼镜、眼睛细长充满知性的班长宫崎龙。他和一年级只因为成绩被选上班长的醍哉不同,负责地工作着。虽然是资优生但不是读书狂,是可以依靠的班长,受到男女学生的爱戴。
我不得已走向他们,老实说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宫崎同学自信满满的态度。
「……怎么了?」
我搭话后,两人转过头来。
「是一辉啊,没有啦,只是我想进教室却被这家伙阻止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你可以若无其事地进到高年级的教室呢?如果是午休时间就算了。」
这么说来,音无同学很少在午休之外的时间来这里,或许她勉强有最低限度的顾虑。
「反正你一定又要把星野带走了吧?」
「我要跟一辉做什么和你无关吧?」
「当然有关,我好歹是班长,有管理班上同学的责任。第一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你现在带走他的话,会赶不及上课的时间。」
「谁管得了这个,我们有比什么都还重要的事。」
虽然我一瞬间搞不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但稍微想一下后那种重要的事只有一个。
——只有跟「盒子」有关的事。
那对我来说也是比什么都还重要的事。
「那个……宫崎同学,抱歉,我要过去。」
语毕,宫崎同学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我。我对他那毫无顾忌的眼神不由得感到畏缩。
「只要是音无同学说的话你什么都听吗?」
「才……才不是那样,但……」
「你还真丢脸啊,被女人摆弄在股掌间,试着有自己的想法吧!」
「喂,你说成这样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喔,说得好像一副一辉没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音无同学插话进来。宫崎同学嘴角上扬反驳:
「啊啊,抱歉,听到自己的恋人被说了坏话不开心了吗?啊,还是说你不开心我绕了个圈子说他被你的任性摆布?」
「你……」
音无同学冷淡地瞪着宫崎同学。宫崎同学窃笑:
「什么嘛,想反驳的话——」
「你很故意喔。」
听到音无同学的话,宫崎同学停了下来。
「如果只是以班长的身份,作为和我们这样交谈的理由太薄弱了。之前你完全都不干涉,为什么突然这样?硬是接近我们,你有什么企图?以为现在随便搭些话,以后就可以自然地接近我们了吗?」
「……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你听不懂就算了,只是这状况实在让人不得不神经质。如果是我误会了,那就只是一场误会,如果不是的话,这样应该可以造成牵制。」
我哑口无声地看着两人的对话。音无同学突然在讲什么啊?
「一辉,走啰。」
说完,音无同学拉着我。
「啊……嗯……」
宫崎同学默不作声用稍微僵硬的表情看着我被抓住的手。平常和我们没有关连的宫崎同学像这样跟我们说话,的确是让人感到有些奇怪也说不定。
我被音无同学拉着手走出教室时,似乎刚从厕所回来的阳明跟应该是跟着音无同学来的浅海同学站在门前。
「噢,怎么了,阿星,私奔吗?」
「……私奔……」
浅海同学听了阳明不懂得看状况的话,直盯着我们牵着的手。她稍微抬起视线,眯细眼睛看着我。……好可怕。
「喔,怎么了,小莉?你今天很奇怪喔。」
平常被那样叫一定会生气的她今天毫无反应,仍旧持续瞪着我。
「啊,浅海同学,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呢……阳明。」
「嗯?是吗?」
竟然忘了昨天的事,阳明,你也太令人无法捉摸了。
「……麻理亚同学。」
「抱歉,我现在有点忙。」
音无同学看了她一眼说完后就转身。浅海同学似乎被那态度击垮而低下头。
然后她保持那样的姿势喃喃自语:
「…………如果在学校的地下网站写满中伤星野一辉的话、贴满把他的自尊连根拔起的合成照片就好了……」
明明音无同学采取这种态度又不是我的错!
5月1日(五),8点31分
跟昨天一样,我们又来到后校舍。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对靠在墙壁上的音无同学问的话,我吞了一口口水后点点头。恐怕是有了关于现在被使用的「盒子」的新消息吧。
「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嗯。」
「我们为什么会像这样在一起呢?」
「为什么……因为在我身边对音无同学来说比较方便吧?因为最有可能遇到『0』。」
「……正是如此。」
虽然我觉得自己说出了无可挑剔的答案,但音无同学皱起了眉头。
「等等,也就是说你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绝对没有误会对吧?」
「……?你在说什么?」
「就是啊!…………不,没事。你不可能随便说出那种话,我必须认真回答。我只是想要逃避而已,一辉,我对你——」
「等一下。」
我打断了音无同学的话后,她的声音变得慌乱。
「——为什么要打断我!」
「抱……抱歉……但是你到底在说什么?不是要说『盒子』的事吗?」
「『盒子』的事……?你在说什么?『盒子』当然很重要,但是我今天叫你出来是因为昨天的电话,你应该知道吧?」
「昨天的电话?」
「没错,你昨天不是——」
她突然停了下来,睁大眼睛后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前天的简讯。不,这怎么可能……我跟一辉度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认错电话里的声音……」
「音无同学?」
「一辉,让我确认一下。」
音无同学停下喃喃自语,清楚地说:
「昨天你——在电话中跟我告白了吧?」
告白?
是指「请求交往」的那种「告白」吗?
「你在电话中说明天——也就是今天会重新向我直接告白。」
「那……那种事——」
「你没有做吧?也对,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是……是啊!为……为什么你会说我做了那种事——」
「那你确认一下自己的手机。」
她用冷静的语气说,我点点头拿出手机确认拨出纪录。
最上面的名字是——
「音无麻理亚。」
时间是5月1日的凌晨1点49分。
不可能,我那个时间应该睡着了才对,我没有打给音无同学的记忆。
「你昨天……不,从日期来看是今天,就算会打扰到我也在凌晨两点前打了电话给我,向我告白,那是我所知道的事实。」
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但是音无同学也不可能为了要捉弄我而说出这样的谎。
但是,没做的事就是没做,这是绝对的。
「那不是谁的恶作剧吗?虽然我不知道方法。」
「恶作剧……吗?你的意思是,有人用了你的手机,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为了什么,向我告白了吗?」
虽然有很多牵强的部分,但只想得到这个可能。对将要点头的我,音无同学继续说:
「和你的声音完全一样。」
「——啥?」
对惊讶得不由得张开嘴巴的我,音无同学继续说:
「在你没有失散双胞胎兄弟的情况下我可以断言,那的确是一辉的声音。」
「你……你听错了啦。只是因为是从这个号码打过去的,所以你误会了……大概……」
「一辉,我和你一起度过了一个人一辈子的时间,这样的我不可能会听错你的声音。」
她的表情中充满了坚信。连我也不觉得她会弄错。
如此一来,也就是说除了我告白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不,那也不可能。如果音无同学坚信电话里的声音是我的声音的话,那么我也坚信我自己没有告白。但是事实上确实有通话纪录。
「出现了矛盾……」
「是啊,出现了矛盾。让人束手无策的矛盾。所以这个是——」
没错。
不可能有这样的矛盾,所以这是——
「这是——『盒子』搞的鬼。」
听到「盒子」这个字眼,我不由得压住胸口。明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已经因恐惧而感到胸口痛苦。
「必须赶紧找出对策,『拥有者』很明显是冲着我们而来,而且怀有恶意。」
「我该怎么做?」
「是啊……我也需要理清状况的时间。总之在我找出答案前先等着,我会跟你说接下来的方针。」
我默默点头。
「谈话就到此结束,我要回教室了。」
音无同学说完后转身背向我,毫不回头地离去。
5月1日(五),9点32分
我等到第一节课下课时间回到教室时,心音就站在教室门旁。
跟她眼神对上时,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瞪了。她是在生气吗?脸感觉有些涨红。
「…………我在等你……」
「咦?」
「我在等你跟我说话!」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大声地说:
「但是!你却和她一起翘了第一堂课!怎么回事?我搞不懂!阿一实在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对我来说,心音这么激动的理由更令人不解,但总之先保持沉默。
这个态度似乎也得不到她的欢心,心音发出「嗯~~~」的声音推着我的胸部,把我压在走廊的墙壁上。
「那个……抱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
「咦?……抱……抱歉。」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道歉?」
对于一脸困惑的我,心音逼得更近了。
「还是说你想要道歉?你想要道歉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那也太过分了吧?虽……虽然……那或许会让我比较好过,但是……」
「等……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段没有交集的对话,跟刚刚的发展一模一样。
……咦?等一下,那么,该不会——
「你为什么不懂呢!就是,就……就是说……那个……」
心音的脸愈来愈红,蔓延到了连耳朵都变得通红。
如果和我的预想一样的话我不想听。但是心音四下张望后在我耳边说:
「就是你昨天在电话里——跟我告白的事啊。」
这是怎样……?我告白了?
我说不出话来,一语不发。心音眼珠朝上看着我。
「那个……我……」
心音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样,难堪地低下头。她把想说的话含在嘴里迟疑了一阵子后终于开始说:
「抱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一直把阿一当朋友,也一直认为阿一只把我当朋友……而且还有……虽然没什么关系啦……还有醍哉在。」
心音像是鼓起勇气般握紧了拳头看着我。
「……等我,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答你,请等我。……抱歉。」
她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我的心都快要碎了。告白的人不是我!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那样的说明一定没有任何意义。我绝对不能说出那种话。
我思考着这些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心音一定误会了,和我一样闭口不言。
然后心音转身小跑步回到了教室。
我看着心音回到教室后喃喃自语:
「我也把你当成朋友喔。」
我握紧拳头。
我突然想到,拿出手机查了拨出电话的纪录。……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时间:5月1日凌晨1点29分。
在「音无麻理亚」的名字下有「桐野心音」这个名字。
5月1日(五),11点0分
好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5月1日(五),12点0分
我首先听到的是女生的哭泣声。
醍哉的脸在我眼前,很近的距离。我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什么?
醍哉的眼神里充满了毫无疑问的敌意,那是对谁的敌意呢?不用说,在他眼里的人就是在极近距离内的我自己。我,也就是说对我充满了敌意。
就像是想起来一样,痛楚袭来。我的脸颊跟嘴角很痛,双手手腕也很痛。
醍哉跨坐在我身上,抓住我的双手手腕。
我终于把握了现在的状况。
这里是音乐教室,我应该在教室里上第三节课的古文才对,而这里应该是第四节才要来的音乐教室。我的制服上有血,谁的血?……大概是我的血。因为从刚才起嘴里就有血的味道。我的嘴巴破了,恐怕是因为被醍哉揍的关系。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醍哉……你——」
「闭嘴!阿一,你再说什么我就把你的嘴打烂。」
醍哉眼里的敌意是真的。他冷淡的话语一点也不夸张,如果我再说什么废话,他一定就会如他所说的开始揍我。
这是怎样的一个恶梦啊。
但是如果这只是个恶梦,不会有这么真实的疼痛。
所以说这是现实。
哭泣声仍旧没有停止。——是谁在哭?
我转头看。
桐野心音在哭。
我首先理解了。原来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阻止醍哉,是因为她在哭啊。接下来感到疑惑,为什么心音在哭?
然后扩散的情感是——颤栗。
难道说——
我确认了现在的状况。心音在哭,醍哉震怒。那么是谁让她哭的呢?那么是谁惹他生气的呢?我在音乐教室里。现在大概是第四节课吧。我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但是我在这里,场所移动了。也就是说——
——我的身体擅自行动了?
例如,像是擅自传简讯给音无同学、擅自告白一样。
例如,像是擅自跟心音告白,做出破坏彼此间关系的行为一样。
例如,如果说现在的情况,是我做出了伤害心音的行为而激怒了醍哉呢?
「可以了吧,阿醍?」
阳明这么说后,把手放在醍哉肩膀上。
「可以了吧」是指?
是说我做出了让醍哉跨在我身上揍我一、两拳的事吗?
醍哉把我的手甩开,瞪着我缓缓站起来。然后就像是顺便一样——
「唔啊!」
——他用力地踹了我的肚子后转身。
我因为疼痛而蜷曲着身体,看到周遭的脸,不管是同班同学、音乐老师或是阳明,都用一副看到不明物体般的眼神看着我。心音在醍哉的怀抱里哭得更大声了。
我试着起身,因为疼痛没办法立刻站起来,但是没有任何人对我伸出援手。
我维持着下跪般的姿势这么想。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只知道造成这件事的「原因」。
——是「盒子」。
没错,一定是因为「盒子」,不是我的错,我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我却要遇到这种事呢!
我一个人站了起来。
大家明明就在我四周看着我,却没有任何人到我身旁。
我知道,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理解那是因为「盒子」的缘故,所以没有任何人接触我,没有人接近我,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任何人,不管是醍哉或心音或阳明,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一辉,你还好吗?」
除了她之外。
我露出了笑容,或许是因为她在上课中出现吧,周遭的人都对她的出现目瞪口呆。但是我一点都不会感到不可思议。
「……麻理亚。」
我不由自主这么叫她,音乐教室前的音无同学听到后瞪大眼睛。但是马上就恢复了表情,朝我而来。
就算其他人都不靠近我,她也不管。音无同学从我的正面接近我,近到我连她睫毛的影子都看得见。她温柔地抚摸着我肿起的脸颊。
「总之先去处理伤口吧,去保健室吧。」
「……嗯。」
我一语不发跟着她走。
这时没有任何人叫住我们。
我离开教室后,哭泣声变得更大了。我这么觉得。
5月1日(五),12点17分
保健室里没有任何人,连保健老师也不在。
发现这件事后,音无同学看了看、碰了碰我的伤口,擅自从柜子里取出药箱,利落地开始处理。
「我想到了关于『盒子』的事去找你,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惨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边帮我的伤口消毒一边问。
「我也搞不清楚。」
「也就是说你记不得了吗?」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音无同学束手无策般地叹息:
「你从『拒绝的教室』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那样,我也烦了喔。」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当然是开玩笑啦。」
她说着的同时,把手伸向我的脸,贴上纱布。
「我是从大岭同学踹你开始才到那里的,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记得了吗?」
「……当我回过神来,醍哉就已经跨坐在我身上了。」
「那么,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挨揍完全没有头绪吗?」
「嗯,我不知道。」
音无同学听了我的回答后,双手环抱胸前,陷入沉思。
「一辉,手机有带在身边吗?」
「手机?是有在我的裤子口袋里啦……」
「或许有留下什么纪录,试着彻底调查看看吧。」
我听她的话马上按下按钮。
来电纪录、拨出纪录、简讯收件匣、寄件备份,一切就我的观察都没有变化,接着我打开档案夹。
「声音档案」。
之前有这个吗?我打开了这个资料夹。
有一个档案名称由十二码数字构成的档案,数字大概是那个档案完成的时间吧。除非有被人特别调整过,不然这个档案应该是在1日的凌晨2点,也就是昨天深夜完成的。
我打开档案夹,把手机拿到耳边。
我听到了声音:
「早安,星野一辉,不,午安,还是该说晚安呢?」
这是什么?
我不由得按下了暂停键,为什么我的手机里会有没听过的男生声音呢?为什么这个男的会跟我说话呢?
「怎么了一辉,有什么吗?」
我无法回应音无同学,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播放键。
「啊啊,那一点也不重要,你应该也不在意吧,你在意的是我的真面目吧?啊,对了,你知道「盒子」对吧?我听「0」说过了喔!那么关于那部分就不需要详细说明了吧?」
知道「盒子」跟「0」?那么,这个男的是「拥有者」吗?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正逐渐崩坏吧?嗯,那是件好事,因为那是我刻意去做的事。为了什么呢?为了摧毁星野一辉。」
声音听起来很轻快。语气和说话内容的差距让我心跳加速。
「我要摧毁你,要摧毁所有你重视的东西,得到「盒子」的我要从你手中抢走一切。因为我——」
声音中断了,不,不对,只是手机掉到地上了而已。
「一辉……!你还好吗?你到底在听什么?」
「啊——」
那声音中带有明确的敌意,得到「盒子」这最强最邪恶武器的对方,对我抱有敌意,而且正打算摧毁我。
音无同学捡起我的手机,打开声音档案夹。
「这是——!」
音无同学皱起眉听着那段录音。
过了一会,她折起手机一语不发地还给我,然后挽着手臂陷入沉思。
「一辉。」
她终于开了口,用非常清晰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从早上的事开始,我持续思考该怎么办,然后浮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不过一直得下到结论,但是,听了这段录音之后我确定了。」
音无同学坚定地看着我说:
「我不会再信任你的一切行为和话语了。」
「——咦?」
我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这次的『盒子』似乎对你发挥了作用,而且恐怕你已经落到了『拥有者』手中。我不能相信这样的你。」
我反复思考她说的话。
不能相信我——?
「为……为什么?我不可能背叛音无同学啊!」
「是啊,如果你是星野一辉的话。」
「咦?」
「但是,你真的是星野一辉吗?还是是『拥有者』呢?」
「你……你在说什么莫名奇妙的话啊,音无同学?『拥有者』是录下这段声音的人吧?」
「……你没听到最后吗?不,就算没听到最后,你应该也听得出来那是谁的声音吧?」
「音无同学,你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吗?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拥有者』是谁了吗?是音无同学认识的人?」
「……嗯,或许无法立刻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实际上你没有直接听过这个声音,那跟平常说话的方式也差很多。」
音无同学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出了那些话后,转过身打算离开保健室。
「等……等一下,至少告诉我这个声音是谁的啦!」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过头来。
「一辉,你再冷静地听一次那个声音。」
说完她就离开了。
对她那明显的拒绝,我无法开口。
音无同学在我面前离去。
我再一次听了那个声音,听了那明明一直在听却没听过的声音后,我懂了。
「啊哈哈……」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么说也是,这么一来音无同学不可能信任我。
「——可……恶。」
那么,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很简单就可以做到喔,因为我——」
从手机传来我刚才漏听的话:
「——是和你共有星野一辉身体的人。」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星野一辉。
5月1日(五),13点0分
现在就老实一点吧。
5月1日(五),14点0分
意识中断。
然后意识恢复。
我回到了座位上,明明应该还是午休时间,我突然就在那里了。
我确认了时间,刚好14点,第五节课快下课了。
我连忙环视四周,心音和醍哉的座位上没有人,或许两人都早退了。其他的人都在专心上课,总之没有异常。我桌上有课本、笔记本和文具。但是我没有做笔记。
已经不会有错了。
这个身体里存在着两个人,除了【我】之外,还存在着我无法意识的【另一个我】。
然后直到刚刚为止,这个【另一个我】占据了这个身体。
下课钟响。
虽然下课了,但由于在音乐教室发生的事,大家只是从远处看着我,没有任何人接近。
这是【另一个我】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吧?因为【另一个我】说了要摧毁【我】,这就是他的攻击。
我趴在桌上。
以这样的【另一个我】为对手,我该如何是好呢?连音无同学都抛弃我了。
「阿星。」
听到叫我的声音,我抬起头来。
跟平常的嬉皮笑脸不同,阳明用不适合他的认真表情问我:
「呐,为什么你要对心音做那种事?」
我闭口不言。我无法回答,因为我连「那种事」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认为阿星会平白无故做出那种事,所以我想一定有什么理由,只是我想不到而已。但是,这样下去我也不会懂啊,所以告诉我吧。」
阳明痛苦地说:
「如果没有搞清楚的话,老实说我没办法站在阿星这边。」
我听了这句话后想着:
阳明对我而言,是保持日常生活的最后希望。
如果我说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我】,阳明会相信我吗?……阳明或许会相信我,但是——
「——我不能说,我现在不能说。」
因为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完全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做出足以让阳明信服的说明。
「但是我马上就会跟你说。」
我多少想要表达一些诚意而注视着阳明。
「我知道了,等你。」
阳明明明一定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却全都吞下。他只说了这句话,然后静静离开了。
等你,阳明这么说。所以在时机成熟前,我不能跟阳明说。如果随便说说的话,我一定连阳明都会失去。
然后如果失去了阳明这最后的希望的话,我就无法维持我的日常生活了吧?
……嗯,我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了。我必须赶快去认识这个「盒子」,还有【另一个我】。
但是到底该怎么做呢?因为我连跟他接触都没办法做到。
「…………啊。」
对了,我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呢?那是因为对方向我搭话。
我走出教室来到走廊,拿出手机。
为了使用录音功能传送讯息给【另一个我】。
当然不能保证【另一个我】会回应我,但无论是否能顺利,这应该有尝试的价值。
「初次见面,这么说对吗?不是【我】的【另一个我】。」
我开始录音:
「我开始了解了你和我共有这个身体的事,但是我还不懂原因,我希望你告诉我这个『盒子』的详情,还想知道你是谁,是什么身份。」
他会回答我这么直接的问题吗?对方可是想要摧毁我的人。
所以我向他挑衅:
「但是,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不论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行动,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敌意,或是有多高尚的目的,抑或是有可以同情的理由,那都与我无关。」
对于这不像自己却自然涌出的充满敌意的话语,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我觉得一定得说出来才行:
「我不允许你的存在。」
我觉得自己必须传达这个意志。
因为不能允许啊,怎么可能允许呢?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把我——把我自己夺走呢?
我双腿发抖,无法控制地靠在墙壁上。大概是我的身体没办法承受这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确的敌意吧。
我合上手机,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要摧毁【另一个我】。
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允许他的存在。
5月1日(五),15点34分
我注意到了星野一辉的录音。
5月1日(五),16点0分
眼前是没看过的女高中生的脸,我吓了一跳不小心放开抓住吊环的手,然后当场倒了下来。接受周围耻笑的我站起来确认状况。
吊环?所以说这里是电车里?
不用想,我又变成【另一个我】了。
我立刻拿出手机,发现了一个新的声音档案。
我按下播放键。
「原来如此,也可以用这个当作连络方式呢。我也正觉得继续这样下去,只有单方面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就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吧。」
从听筒传来了和自己一样的声音。
「我收下了『盒子』,决定实现某个『愿望』。那就是,我要变成你——星野一辉喔。」
我倒抽一口气。
「如此一来,现在我变成了你……但这只是暂时性的,不觉得不太足够吗?放心吧,这只是暂时的,使用这个『盒子』一星期后,我就会完全变成你。6日,也就是进入黄金周最后一天的那一瞬间,你的魂魄就会从这个身体消失,然后只留下我。」
也就是说,必须要在剩下四天多一点的时间里破坏「盒子」。
「状况说明到这里应该就够了吧?然后,你还有问我是谁对吧?呵呵呵,真是困难的问题啊,我是谁呢?说真的,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是星野一辉唷!但是这么说你无法接受对吧?没办法,为了区分我想了一个假名,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他用我的声音说:
「——【石原雄平】。」
没听过的名宇,我牢牢记住那不熟悉的名字。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发表一下感想吧,你说不允许我的存在?不好意思,但我爆笑了。因为你甚至没办法和我见面,顶多也只能像这样对手机录音对吧?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怎么做呢?」
【石原雄平】用我的声音发出令人不愉快的笑声。
「看你可怜,就让我告诉你一个可以消除我存在的方法吧。星野一辉已经有一半以上是我的了,所以很简单——」
他这么说:
「——只要自杀就行了。」
又传来了令人听得很难受的笑声。我很想按下停止键,但讯息还没结束。
笑声停了下来,传来【石原雄平】最后的话:
「对了,你朋友传简讯来啰,你或许还没注意到,所以提醒你一下。」
朋友?
我吞了一口口水打开收件匣,最上面的是「臼井阳明」的名字。
明明没有看过的记忆,但那封简讯却是已读状态。
什么——
这家伙到底对阳明做了什么——!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仍旧无法冷静下来。我咬紧嘴唇,虽然很不甘心但手在发抖。
我打开简讯。
「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啊啊——
如此一来,维持我日常生活的最后希望被破坏了。
5月1日(五),23点22分
我在作梦。
作着梦到过好几次的梦。
5月2日(六)
5月2日(六),0点11分
听到书桌上传来的喀哩喀哩声,我醒了过来。
我从床上坐起,将制造出声响的手机拿在手上,看了看屏幕。
「音无麻理亚。」
音无麻理亚?为什么她会打电话来呢?在这种情况下也毫不顾虑地打电话来,是代表【星野一辉】没跟她说自己现在正发生的事吗?……不,就算是他也没辨法跟恋人讲「盒子」这种荒唐无稽的东西吧?不过就算不说,注意到异常也并不奇怪啊……算了。
我停止思考,接起电话。
因为我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和幢憬的她讲话的欲望。
「喂——」
「一辉,来我家。」
好惊人,她跟星野一辉一直都是这样吗?
那么,该怎么做呢?
我先确认自己的状况。
这个「盒子」的功能是在一星期内完全夺取「星野一辉」的身体,如果只是单纯夺取的话,最好是尽可能什么也不要做地待在家里,当然也不要跟音无麻理亚见面之类比较好。
但是不可以弄错,那不是目的。
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让星野一辉有如抓破脖子般痛苦,向我屈服、下跪跟我说请带走这个身体,把身体交给我。到了最俊一天5月5日变成只是为了把身体交给我而存在的空壳,如此体无完肤地夺取,这样的欲望。
为什么会有那种欲望呢?那是因为那么做的话,我就能得到自己是星野一辉的实感。
如果没有自己是星野一辉的实感的话,我就只是寄居在这副身体里面而已,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暂时和【星野一辉】共享身体,恐怕也是因为不那么做的话,就不会产生自己是星野一辉的实感吧。「盒子」的完成度还真高啊。
「喂,为什么不说话?」
这样啊,那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对星野一辉而言,音无麻理亚铁定是很重要的存在。如果失去她的话,星野一辉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所以【石原雄平】要从【星野一辉】手上夺走音无麻理亚。
那是为了实现这个绝对欲望的绝对必要条件。
「啊,抱歉,我在想一些事。」
找回想着【星野一辉】的语气开了:
「那个,你家啊。如果你来接我,我就去喔。」
从音无麻理亚的说法来看,星野一辉应该平常就常去她家。
「你在撒什么娇?自己骑脚踏车来就可以了吧?」
「脚踏车的状况不太好啊。」
我随便说说蒙混过去。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所以如果地不来接我的话,我会很困扰。
「真是的,怎么会是身为男生的你说出要我去接这种话呢?本来应该是相反的对吧?……算了,我骑机车过去喔,可以吗?」
「机车是指……轻型的吗?」
「不……是250cc的。」
糟了,星野一辉应该不会不知道音无麻理亚会骑重型机车。
「啊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我买了机车呢。」
「啊,对……对啊。」
好危险……不,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因为这样被看穿,所以或许不需要那么神经质,但光是对方是音无麻理亚这件事就让人紧张。
「这么说来,我是还没到可以考驾照的年龄啦。」
无照驾驶啊。或许没有随便假装知道这件事是对的也说不定。
「那么,我十五分钟后去你家,我外面等着。」
在我回答之前电话就挂断了。
「……小一,是谁啊?从漏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是女生吧?是说,为什么你不到阳台去讲?」
穿着内衣的女生——大概是星野一辉的姐姐——那样说道。原来如此,星野一辉在姐姐在的时候不会在这个房间里讲电话啊。姑且先把这件事记起来吧。
「这个时间的话,应该不是茂木霞……」
茂木霞?那家伙是谁啊?
5月2日(六),0点31分
刚好十五分钟后,音无麻理亚骑着简单又粗犷的机车来了。
「接好。」
音无麻理亚把安全帽丢给我,我虽然接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她一语不发地看着我,总之找先戴上了安全帽。
「你干麻戴着安全帽呆站着?快点上来。」
我听她的话坐上了机车后座,犹豫了一下后,抱住了她的腰。音无麻理亚什么也没说。
好细的腰,这是我梦寐以求的音无麻理亚的腰。
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在五层楼高的大搂前停车,我虽然有点舍不得把手放开,但还是干脆地下了机车,拿掉安全帽观察着那栋建筑物。大楼外墙是高级的砖头,而且是自动上锁式的大门,看来房租应该不便宜。
应该不太可能把恋人带到跟家人一起住的地方,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深夜里。所以她恐怕是一个人住,然后把恋人带到自己的房间里,也就是指……那种事了,不管怎么想。
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看起来似乎不知道紧张为何物,搭电梯上楼,往里面走了一阵子后终于用钥匙打开了「403」号室的门。
进到屋里的那一瞬间,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气传来。大约十个榻榻米大的房间,让人感觉特别大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里面几乎没有放什么东西吧。
「你干嘛从刚才开始都一副稀奇的表情啊?跟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吧?」
「……是啊。」
我故作冷静坐在坐垫上,音无麻理亚斜眼看了我后,打开衣柜开始找东西。
「好了,一辉,快把手伸出来。」
把手伸出来……?她要亲我的手背吗?
「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像这样。」
音无麻理亚把双手伸出来示范,找就学着她的样子照做。
喀嚓。
这是什么声音?浮现这个疑问的同时,右手腕有被扣住的感觉,我看了看手腕。
是手铐。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音无同学?」
「玩笑?你才在开什么玩笑啊?每次都这样不是吗?」
每次都这样……?戴上手铐这种行为?
「怎么?今天是想要假装抵抗吗?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
「痛……痛。」
露出妖艳笑容的音无麻理亚,利落地把我的手强拉到背后,在左手腕上也戴了手铐,又戴上脚铐,让找躺倒在地上。我试着动了一下,大概可以站起来,但最多也只能做到那样。
「今天也用一下这个吧。」
音无麻理亚拿出了黑色的布,绑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状况实在太惊人了,我的身体几乎被完全束缚,视野也被遮住,像是毛毛虫般躺在地上。就像是被敌人抓住一样。
……嗯?哎呀,是这么一回事啊。
「准备好了吧?那就开始啰。」
音无麻理亚应该注意到星野一辉出现了某些异状。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做出跟至今为止一样的情侣行为。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音无麻理亚现在到底在跟谁讲话?
「那么——」
她继续说:
「——不是星野一辉的你是谁?」
原来如此。
这一切都是要像这样限制住【我】的自由所演的戏啊。
「呵呵……」
好厉害,不愧是音无麻理亚。所以找才这么幢憬她,我真开心她没有破坏我的幻想。
「你在笑什么?看来你似乎还不清楚自己陷入什么样的状况呢。」
姑且还是试着做做看最后的挣扎吧。
「不不……音无同学,你在说什么傻话?」
「不要浪费时间装了。」
哎呀,还是没用啊。所以我止不住笑。
「真是奇怪的家伙,明明完全被骗了又被绑成这样,为什么还那么开心呢?」
「我可以问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不是星野一辉呢?」
我放弃演戏直接问。
「我知道『盒子』的存在,然后听了你的录音档。」
我理解地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不只是为什么被看穿,连她到底是多么特别的存在,我现在都可以理解了。
「但是就算知道『盒子』,听了那段讯息,也无法区别这个星野一辉到底是【星野一辉】还是【我】吧?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你接了电话说『喂——』的时候。」
「……你开玩笑对吧?」
声音完全一样,光凭那一点不可能分得出来。
「一辉接电话的时候会说『是的』,不会说『喂——』。当然,如果不是在现在这种状况,我也只会把那当成偶然吧,但是我知道一辉正被卷入『盒子』的事,会怀疑也是当然的。接下来只要确认就好,随便测试一下你马上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一辉没有来过这个房间。」
「那的确是件好事。」
因为我不能接受像星野一辉那种程度的无聊人类频繁地来到高贵的她的房间。
「也就是说你骗了我,确认了【我】是否真的存在。」
「那种程度的事情早就没有确认的必要了,我想确认的是,你和一辉是否共有记忆这件事。呵呵,看来你没有一辉的记忆呢。」
「…………」
她已经进到下一个阶段的确认了啊。
那确实是件重要的事。如果【石原雄平】和【星野一辉】共有记忆的话,不管她和【星野一辉】讨论出什么对策,情报都会直接流出,那无法和【星野一辉】合作了。
「那么让我问你,你是谁?」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星野一辉喔。」
「不要闹了,快说!」
倒在地上的我耸了耸肩。
「我没有闹喔,我是星野一辉,是藉由『盒子』决定了这件事的存在。」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喔。我的『愿望』是『变成星野一辉』,『盒子』会实现任何愿望对吧?所以我是星野一辉,只能这么说。」
音无麻理亚听了我说的话后陷入沉默。
「……你说『变成星野一辉』?还真异想天开啊……为什么是一辉?我可不觉得『星野一辉』的身体那么有魅力。」
「因为有你在他身边。」
我立刻回答。
「——我?」
「是啊,我很崇拜你,那个令人幢憬的音无麻理亚将在我身旁,光是这一点就有夺取他身体的价值喔。」
我听到了音无麻理亚的叹息声。
「……没想到一辉的身体被夺取的原因之一竟然是我。」
虽然她如此感叹,但似乎马上打起精神,向我说:
「我知道你主张自己是星野一辉了,但是我不可能叫你一辉。」
「那你叫我【石原雄平】就可以了。」
「【石原雄平】是?没听过这名字呢,该不会是本名吧?」
「你说呢?」
「哼,那不重要。但是告诉我你是怎么跟一辉切换的。」
「你问这个有意义吗?」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疑问。」
「那我也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在这个手脚被铐住的情况下,还真亏你敢说出那种逞强的话啊。」
「我才不会被骗呢,你无法对我做任何事,因为对我的暴力,就等于对星野一辉的身体施加暴力一样喔。」
「对身体不造成影响的拷问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使用暴力这手段……」
音无麻理亚小声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
「不,没事……重点是,你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吗?」
「是啊,其实对我来说都没差,但我不跟你说。」
「对你来说都没羞差?」
「是啊。因为无论如何,只要『盒子』没有被动什么手脚,6日来临的那瞬间【星野一辉】就会消失了。告诉你这个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因为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拿出『盒子』的方法喔!还是说你要杀了我?那么做的话星野一辉也会死呢!」
我故意大笑。
怎样啊,音无麻理亚?这个无能为力的状况,可是比想象中还绝望吧?
「呵呵……」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发出了笑声。
「……你在笑什么?是因为太过于绝望所以只能笑了吗?」
「绝望?你说现在吗?呵呵……这样的危机和过去的相比,只不过像是蚊子在旁边飞来飞去一样。我所面临的危机,只是你现在不告诉我切换的手段而已对吧?这可以说是绝望的状况吗?」
「必须杀了星野一辉才能解决,我这么说明过了,你听不懂吗?」
「那就是我笑出来的理由,因为那是——骗人的吧?」
我陷入沉默。
「我了解你打算让我落入陷阱,但是很抱歉,我才不可能被那种低级的谎言欺骗。」
「……为什么你觉得那是谎言?」
「因为你说了,你说了自己是星野一辉,星野一辉没有『盒子』,所以就不可能是『拥有者』。」
「你在玩什么文字游戏?那样说也不能从现实中逃开。」
「你还不懂吗?那么我问你,你回答看看。」
音无麻理亚用坚定的声音说:
「你,真的相信自己的灵魂可以寄宿在别人的身体里吗?」
「那……」
那个——
「没办法立刻回答啊。」
哎呀……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知道,但是在我说不出口的瞬间,这就是致命的失败。
「『盒子』会完全地实现『愿望』,只要多少有些理性的人,都不可能完全相信那样的『愿望』可以实现。然后没办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的你,果然也无法打从心底相信。『盒子』将会包含那无法完全相信的部分一起实现『愿望』,所以『拥有者』无法完全夺取星野一辉。」
「…………」
「也就是说,『拥有者』没有夺走星野一辉的身体,而是像原本一样存在着。——和你不同。」
她不顾陷入沉默的我,问道:
「那么不是『拥有者』的你是谁?」
我无法回答。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让我跟你说吧,你是从『愿望』的扭曲中诞生的虚拟存在。是只是仿造品的『拥有者』的假货,没错,也就是——『创造品』。」
她微笑地说:
「然后是『创造品』的你不是我应该要找的『拥有者』。」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没有「盒子」啊。
「啊哈哈。」
但是那又怎样?
我本来就是想舍弃掉混账的自己而向「盒子」许下这种「愿望」。连「拥有者」都不是?创造品?那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一定可以变成星野一辉。
「……你那笑声是什么意思,【石原雄平】?」
「呵呵,那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也有事想问你,我是创造品,我承认。那么,看穿这一点的你又是谁?」
「你问我是谁?」
不知为何音无麻理亚说不出话来。
「…………你是创造品,所以我——」
「为什么那么困扰呢?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那么了解『盒子』。想知道这一点而已。」
「……啊啊,什么嘛,那样啊。」
她理解后又回到平常宏亮的声音。
「我是『盒子』,因为我就是『盒子』,所以当然很熟悉『盒子』的性质。」
「……『盒子』?那是某种譬喻吗?」
「如果你觉得是譬喻的话也没关系。」
是「盒子」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贴切。
「吶,我有话必须跟你说。」
「……你说什么?」
「咦?我应该有跟你说过啊?昨天晚上,我说到了明天会跟你说。日期终于变了,我要说了喔。」
我露出满脸笑容,虽然因为眼睛被遮住了有一半看不到很可惜。
「我喜欢你,音无麻理亚。」
她形容自己是「盒子」。
我认为很贴切,以一个要到手的东西而言,以敌人的角度而言,我觉得十分贴切。
5月2日(六),7点6分
我在没来过的房间里戴着手铐睡着。
「…………这里是?」
我刚睡醒,头脑还无法好好运转。白色的房间,飘着好闻的香气,传来淋浴的声音。我的背很痛,有人帮我盖上棉被,但是手却被铐上了手铐。
等等。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瞬间清醒,连忙想要起身却摔了一跤。
我用上臂压住撞疼的鼻头,坐起身来重新环视四周。小双人床、桌子、桌子上有笔记型计算机跟喇叭和看起来很艰涩的书,基本上东西很少。我看到衣柜上挂着的水手服,注意到这里应该是女性的房间。
是【石原雄平】搞的鬼吗?是啊,一定是那样。
淋浴的声音停了,不久后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在更衣室的应该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吧。也就是说,女性?
也就是说在这面墙壁的另外一端有裸体的女性?这是什么状况……应该说,我,不【石原雄平】到底和那名女性做了什么!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更衣室的门打开了。
「哇……哇!」
我看到只披着衬衫的人影,连忙移开视线。
「喔,你醒了啊。」
听到那十分熟悉的声音,我的思考完全停止。
「咦?」
我不由得抬起头来,然后看到熟悉的脸庞。
「啊,音无同学?」
「不然你觉得看起来像谁?」
听她这么一说我看了看她全身。嗯,怎么看都是音无麻理亚。
然后发现自己正上下打量着只穿着内衣披着衬衫的她,慌张地把眼神撇开。
「既……既然知道我在就注意一点啦!」
「你在慌什么啊?被你看到这些也没什么损失吧?」
……那个,不应该是女生说的话唷。感觉像是阳明骚扰心音的时候会说的台词。
我正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她说了不得了的事。
「反正昨天你看到的可不只是我穿着内衣的样子吧?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因为这种程度而惊慌失措吗?」
「…………咦?」
「一副温顺的样子,进到房间里却马上变了个样,就连我也实在想不到啊。」
「你……你在说什么?」
但是现在的状况指出音无同学所说的话是真的。因为这里可是她的房间,然后音无同学冲了澡又是毫无防备的穿著——
「你……开玩笑的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
「嗯,开玩笑的。」
音无同学干脆地回答。
「咦?」
「……嗯,原来如此,看来你是【星野一辉】呢,因为嘴巴开开的痴呆反应可不是能简单演出来的。」
虽然跟我希望的一样只是个玩笑,但是该怎么说呢,这股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哀伤。
「…………音无同学,那个啊,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也就代表你和【石原雄平】讲过话了——吧?」
在我说话的同时,音无同学来到了跌得很难看的我的极近距离,实在太近了,从她的长发飘来不知道是洗发精还是润发乳……我也分不清楚但总之是好闻的香味。
「做……做什么?」
听到喀嚓喀嚓的声音,我知道音无同学在帮我解开脚铐。……这么做我是很感激啦,但是希望在做之前能够先跟我说一下。
脚铐解开后,音无同学跪坐下来。
「那个……」
我也跟她一样跪坐着。
然后她缓缓开了口:
「一辉,我是谁?」
她突然问这什么问题?
她是音无麻理亚,我立刻就可以回答。但是,为什么要在这个状况下问那种问题呢?
「试着回想『拒绝的教室』。」
「咦?……啊!」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她那时也像现在一样,叫大家写她的名字。
那个时候音无同学为了让人写下只有保有记忆的人才知道的「麻理亚」这个名字才叫大家写她的名字。
那么现在是为了什么而问的呢?
是为了区别。音无同学在问的是,这个我是【我】还是【石原雄平】呢。因为如果我能说出只有【我】才知道的她的名字的话,她就知道这是【我】。
「——音无……彩矢。」
所以我说出了这个名字。说出了这个过去在「拒绝的教室」里她所说的,应该只有我才知道的名字。
但是,她会这样问就代表音无同学不知道现在的我是谁啰?如果不这么做,就不能分辨出我是【我】吗?
这让人——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你叫我彩矢啊……」
不知为何音无同学也一副无趣地喃喃自语。
「……我的回答错了吗?」
「不,是对的。只是我没想到一辉可以马上说出那么聪明的回答,这样而已。」
「………算了,那你可以确认这个我是【我】了吗?」
「算是吧。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了【石原雄平】的录音档。」
「嗯。」
「我和【石原雄平】也说过话了。」
「……他是怎样的人?有问出什么吗?」
「该怎么说呢……很难描违。」
总觉得音无同学的回答很冷淡。
「啊,不过应该是个凶暴的人吧?因为你都帮他铐上手铐脚铐了。」
「当然,这是我考虑到那种可能而准备的东西。不,或许该说是为了一辉而准备的。」
「……咦?」
「当你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限制住行动时怎么想?实际上做了什么?」
「很慌张啊……还摔了一跤。」
「我就是想看你那个反应。」
「…………你欺负我吗?」
「不是,我想只要看到那个慌张的行动,或许就能看穿【石原雄平】切换到【星野一辉】的瞬间,结果我去冲澡错过了。没能看到有趣的一辉真的很可惜。」
果然是在欺负我嘛。
「那么话就说到这里,一辉,出门啰。」
「……咦?」
音无同学不知为何一脸愕然。
「当然是要回你家啊!你以为现在几点?」
「咦?」
我看了看四周,找到了时钟,时间是7点15分。
「你想迟到吗?已经是上学的时间了。」
「啊……」
我们学校虽然第二跟第四个星期六放假,但那之外的星期六都要上到第四节课。
「说什么『啊』啊,你打算空手去学校吗?」
……说的也是,我必须回家一趟。
「…………那个,我可以自己回去吗?」
「你在说什么?你应该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回你家吧?一个人回得去吗?而且你用走的会来不及上课,我骑车送你。」
「……嗯……嗯。」
怎么办?
因为虽然没有自觉,但我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外宿了,也就是说到了早上才回去。我打开手机,果然母亲打了数通电话过来。糟了,光是这样就够糟了,还有同年龄层的女生在身边的话-—
「那个啊,音无同学,到我家后希望你能躲起来……」
「为什么?」
音无同学一脸莫名奇妙,当然她没有听出我的话中之意。
如此一来就只能尽量在不被妈妈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回到家里准备了。
5月2日(六),7点34分
尝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回去大失败。
「失败了啊……」
把机车停在我家,走向车站的路上,音无同学这么喃喃自语。
「…………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同意她的说法。
我在上楼前被妈妈发现。
她当然就开始说教。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我能理解妈妈必须对未经许可外宿的我生气的立场,所以无可奈何,但是——
经过一段时间,在我家门口等的音无同学当然等到不耐烦了。
音无同学不出所料地出现,妈妈把她当成我早上才回来的原因瞪着她,她却意外地对那样的眼神也能用温和的微笑对应,说出这样的话:
「一辉没有跑到哪里去玩,只是在我家待到了早上而已,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所以请放心吧。」
……不,那不太对吧?
还不能完全对孩子放手的妈妈,明显地傻眼到让人心疼的地步。音无同学不懂那态度,皱着眉头继续解释:
「……?所以一辉什么地方也没去,只是在我房间睡觉而已,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喔喔,虽然我对他做了些粗暴的事啦。」
妈妈缓缓看了我的手腕,那里还看得出有些红的手铐痕迹。
妈妈当场倒了下来。
立刻扶住妈妈的音无同学终于说出「哎呀」理解了状况。
「对喔,我们是青春期的异性朋友呢。」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我妈了……」
一回想起刚才的情况我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音无同学也说了『失败了啊』对吧?」
「喔,是啊,我是在说机车的事。」
「机车?」
总之我知道了她一点也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
「我让你搭了我的机车对吧?包含【石原雄平】,总共两次。我是说那个失败了。」
「?为什么?」
「假设在骑车的时候【星野一辉】和【石原雄平】切换了,就像你因为手铐而惊慌摔倒一样,就算惊慌得放开手掉下去也不奇怪。」
「啊。」
所以音无同学才把机车停在我家啊。
「对我来说那实在是太漫不经心的失误了……之后我会注意的。」
「嗯……话说音无同学,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你和【石原雄平】做了什么了吧?」
就在我这么问的瞬间。
「——」
音无同学停下脚步。
然后看着我。
面无表情。
「咦?」
为什么摆那样的表情?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不能告诉你我们做了什么。」
「为……为什么——」
「为什么?我说过了吧?」
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不会再信任你的一切行为和话语了。」
她说过,我确实有听过,不可能忘记,但是——
「那不是已经无效了吗?」
因为现在已经和那个什么都还不清楚的时候不一样了,音无同学已经理解我令人不解的行动的理由了。
「不要随便无效。你还什么都不懂啊。【石原雄平】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以相信呢?或许他其实拥有【星野一辉】的记忆,使用着两个人格也说不定。」
「那……那不可能啊。」
「或许的确是我想太多了,但是目前还不能证明。」
「怎么——」
「就算【石原雄平】所说的『盒子』特性是真的——」
音无同学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手。
我听到那声音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
「如果在这个瞬间切换了,我没有确认的方法,那么我就会在没有发现你是【石原雄平】的情况下把你当成【星野一辉】讲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切换,或许会说出不能让【石原雄平】知道的重要的话,所以很危险。这跟刚才说的机车的事基本上是一样的。」
的确没错……但我是【星野一辉】啊。
「例如——你觉得自己是【星野一辉】对吧?」
「当然啰。」
「但如果其实是认为自己是【星野一辉】的【某个人】呢?」
「那——」
那怎么可能,我想这么说,却闭上了嘴。
那么我该如何证明自己是【星野一辉】呢?外表?性格?记忆?那么【石原雄平】又为何是【石原雄平】呢?明明他也在同一个身体里。
不,不对。
我是【星野一辉】,无庸置疑。我绝对不会怀疑这一点。
「刚才说的只是个假设,不用想太多。但是一辉,你应该已经理解我不能信任你的理由了吧?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盒子』——『泥沼里的一周』。在那之前,我不能信任星野一辉里的人格。」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弄清这个「泥沼里的一周」相信我呢?那不就是【石原雄平】存在的所有时间了吗?
我不被信任。
音无同学应该是我的伙伴,但那个伙伴却不信任我。
我们来到最近的车站。
我停下脚步。
「你干嘛停下来?电车马上就要来了喔?」
「……我为什么要去学校呢?」
因为和音无同学在一起所以我忘记了。因为这是日常生活所以我当然要去学校,不,就算这里是非日常生活,为了抵抗我也会去学校。但是现在我越去学校,我那已经可以说是消失了的容身之处,就会被破坏得更难以挽回。
「为了收集【石原雄平】的相关情报。那家伙一定是跟我们很亲近的人。而可以和我跟一辉都有所接触的人,只有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了,在学校收集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我不在也没关系吧……」
「你在或不在可以得到的情报条件有很大的不同,今天是连假前的最后上课日,不可以放弃。」
她这么说。
为了得到「盒子」,不惜破坏我的日常生活。
是我误会了。我擅自把音无同学当成了伙伴。
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音无同学会和我在一起,不是为了要帮助我,而是要见到「0」,得到「盒子」。
那么,对音无同学来说,我是什么?我大概是——
——单纯吸引「0」的钓饵。
「……一辉,我知道去学校这件事让你很忧郁,但是你应该知道那是最好的方法吧?明明知道却不去做,可不像你喔。」
音无同学试着说服我。
一定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音无同学不相信我。
但是没办法和【石原雄平】见面也没办法和他直接对立的我,必须有帮助我的人、而除了音无同学外我想不到其他人。
在这个状况下信任帮助我的人等同把命交给他一般,因为我只能盲目信任帮助我的人所说的话。如果音无同学想要陷害我,我会轻易地就掉入陷阱。
「…………我在学校里该做些什么呢?」
但是,即使如此,能帮助我的人还是只有她。
「嗯,例如——」
她说了几个提案,我了解了。能够立刻这样说出几个有用的方法真是厉害,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如果遭到背叛……就会很恐怖。
「你有想到什么吗?」
我想了想,只想到一个。
「改变称呼如何呢?」
「……什么意思?」
「我接下来会用『彩矢』来称呼『音无同学』,【石原雄平】不知道这个名字,因此绝对不会叫你『彩矢』。所以只要我叫你『彩矢』,就证明了我是【星野一辉】,如何?」
音无同学陷入了沉默。
「行不通吗?」
「…………不,我觉得还满有用的,就采用吧。」
她同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不愉快的样子。
不过,「音无彩矢」啊。
「音无彩矢」是不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幻影的名字。
然后——是曾经敌对的人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了这些事。
5月2日(六),8点11分
在我和音无同学一起进到教室里的瞬间,我发现空气冻结了。
当然没有任何人和我打招呼。
醍哉就不用说了,阳明也一样。心音的座位还是空的,或许会缺席,是我的错吗?……
那是当然的。
我咬住嘴唇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音无同学大概也没想到我所遇到的状况有这么糟吧?她用沉痛的眼神看着我。但她在改变心情环视我的同班同学后,拍了两下手。
「大家听我说。」
她原本就受到大家的注目,瞬间集中了大家的视线。
「有人知道石原雄平吗?」
听到她的问题,几个人一脸莫名奇妙地面面相觑。
音无同学说「拥有者」有很大的可能是同班同学,因为特地使用「盒子」也想得到的身体,不可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或许的确如此也说不定。
但是「拥有者」不是我身体里的【石原雄平】吗?还是说另有其人吗?
我不知道。
不过,总之像这样询问大家「石原雄平」这个名字,我觉得是有用的。
「吶,你想要干嘛?」
出声的是用极为轻蔑的眼神看着我的宫崎同学。
「又是你啊,怎样?你知道石原雄平吗?」
宫崎同学像是在嘲笑般用鼻子哼笑,说出了和音无同学的问题无关的话:
「你为什么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在一起呢?」
那是指什么事呢?
我看了看宫崎同学以外的同学,大家的表情中带着愤怒,那大概是从对我的义愤所产生的愤怒。
也就是说同班同学们,不能接受我和音无同学在一起?
「怎样啊,星野?」
不知道那为什么不被接受的我,没有办法回答。况且,我也不能问那个【石原雄平】做的「那种事」到底是什么。
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
对于我的沉默,宫崎同学刻意叹了一口气后说:
「算了,关于那件事我不会再过问了——然后,这是个人的发言。」
宫崎同学放话般地说:
「他是母亲的同居人……哎呀,这么说好像不够完整,石原雄平是我母亲的同居人。」
突然的自白。
「……宫崎,关于石原雄平可以跟你问详细一点吗?」
「不不……光听这个关系,就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可以简单说出口的话题了吧?」
「我们也有我们的理由,石原雄平这个名字从我口中说出,不成为值得聊聊的理由吗?」
宫崎同学虽然皱起了脸,但是说了声「……唉,我知道了」后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不太想让其他人听到这个话题,宫崎同学催促着我们来到了走廊。
「嗯,也不是要隐瞒啦——」
宫崎同学这样开始说道:
宫崎同学的双亲在他国一的时候离婚了,原因是夫妇双方都变心了。双亲都有了另外的恋人,选择了和另外的恋人一起生活,母亲的恋人就是石原雄平。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也没有刻意隐瞒,宫崎同学感觉到了亲生父母都不想让象征过去生活的儿子进到新家庭中。
我不知道宫崎同学的双亲为何会那样,但是对身为儿子的宫崎同学来说那不重要,那是确实的背叛,终究无法原谅。
在很多纠纷后,他的抚养权落到父亲手上。但是对他来说,也不能接受与父亲和新的母亲一起共组家庭,拒绝一起生活的他,从国三开始过着只接受生活费的一个人生活。
那样子的——身处于晨间连续剧中常出现,但实际上很少有的不幸家庭环境中,国中时的他似乎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所以他当然很怨恨,怨恨让他有那样境遇的双亲、新的母亲以及石原雄平。
「所以他们都死一死最好。」
宫崎同学不带感情地咒骂。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不该说出那种话。」
「感谢你的漂亮话。」
宫崎同学露出冷笑说:
「这样差不多就够了吧?」
「……嗯,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难以说出口的事。」
「怎么了,真不像你啊。」
「你也意外地很辛苦呢。」
「谢谢你的同情。」
此时上课钟响了。
「那么,我要回教室了,不过星野——」
回教室后,在谈石原雄平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和我对上视线的宫崎同学,终于主动看向我。
「虽然我回答了音无同学的问题,但那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的行为,不要误会喔,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丢下这句话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同学因宫崎同学斩钉截铁的话语,脸上浮现了「说得好」的笑容。
宫崎同学大概是为了让其他同学听到,才刻意在回教室后说的吧。
…………好过分。
我趴在桌上,遮住自己的脸。
「一辉,我也要回自己的教室了,上学路上讲的事没有忘记吧?稍微试试看,」
我没办法只好稍微抬起头来,拿出手机向音无同学传空白简讯。
音无同学确认了简讯后点了点头。我把寄件备份中的已寄出简讯删除。
「上课中也要持续这件事喔。」
每隔十分钟寄一封空白简讯,那就是音无同学对我的指示。
这么做,音无同学就可以看穿【我】和【石原雄平】的切换。
因为只要收到指示的是【我】,不知道这个指示的【石原雄平】就不会传空白简讯。
虽说如此,但由于还没弄清楚「泥沼里的一周」,这实在称不上是确实的方法。
「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没事喔,彩矢。」
音无同学不知为何一瞬间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但是结果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教室。
我叹了一口气。
……石原雄平是宫崎同学母亲的同居人?那就是在这个身体里的【他】?想要夺取「星野一辉」的人竟然是个我不认识的大人,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我马上拿出手机打开来看。有未读简讯,我打开收件匣。
显示出「音无麻理亚」的名字。
有什么忘记说的事吗?啊,不,是不能直接说的事吗?
我打开简讯,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大概是在考虑到我切换成【石原雄平】的可能性而写的,真的很简洁的一句话。
「不要相信。」
喔喔,原来如此。
为什么宫崎同学从昨天开始接近我们呢?试着想想那个理由,这个可能性最先浮出。
那就是——因为宫崎龙是【石原雄平】的伙伴。
所以宫崎同学才刻意接近我们,为了把我们的事告诉【石原雄平】。
站在那个立场的宫崎同学所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这封简讯就是想传达这件事吧?
我确实不认为石原雄平就是我体内的【石原雄平】,不过我也不认为宫崎同学所说的话全都是谎言,我不认为他在谈到家人时所表露出来的情感是假的。
我望向手机,再看一次音无同学传来的简洁简讯。
「不要相信。」
……哎呀,或许我错了也说不定。或许不是「不要相信」「宫崎龙的话」。
因为,我不能相信的东西是——一切的一切。
这个身体是【石原雄平】的时候做了些什么,我只能透过其他人得知。然后在其他人中没有我的伙伴,不管是宫崎同学、阳明、心音、醍哉,连音无彩矢也不是我的伙伴。
我删除了简讯,我收到命令要删除所有音无同学寄来的简讯。
我握紧拳头。
「——为什么?」
就连【石原雄平】都有伙伴,为什么【星野一辉】没有呢?
5月2日(六),9点5分
很意外的,【星野一辉】在教室里上课。是我疏忽了,以为他一定还被铐着手脚铐在音无麻理亚的房间里。没想到在这种惨状中【星野一辉】还会来学校。
是音无麻理亚的指示吗?因为想要收集情报?那也实在太无情了。
算了。
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改变。
星野一辉的日常生活被破坏的结果不会改变。
因为——我设计好了,只要和音无麻理亚在一起,星野一辉的日常生活就会毁坏。
为什么我会跟桐野心音告白呢?当然是为了要破坏星野一辉的日常生活。
但是特地选择这个方式,只是单纯地因为出气的要素比较强。因为不能原谅吧?明明有音无麻理亚这个恋人,还有这么要好的异性朋友。
所以我决定用告白来破坏这个关系。
立刻就见效了。不只如此,事情还愈演愈烈,向桐野的告白是超出我想象的炸弹。
我被大岭揍了。造成那个状况的我对桐野的发言,其实并不是为了要伤害她而说的。
因为我只说了这一句话:
「吶,快给我答案啦。」
那只是单纯想知道两人的关系变成怎样的一句话而已。
但是桐野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受到无法相信的打击般哭了出来。然后反应过度的大岭就揍了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虽然我无法立刻理解,但仔细想想很简单。【星野一辉】没有和【石原雄平】共有记忆,假设桐野已经响应了【星野一辉】的告白,然后我又说了那种话,那桐野会怎么解释那句话呢?虽然不确定,但我的话恐怕成了伤害桐野的话了吧。
我现在还不清楚大岭反应过度的理由。我听过他似乎对桐野怀着超出友谊的感情。从他平常的态度虽然看不出来,但那或许是事实也说不定。
那么,接下来并不是我所看到的,而是从臼井阳明那里听了后发现的。
实际上,在我被大岭揍的时候,很多二年三班的人知道的都是星野似乎因为向桐野告白而起了纷争,只有这样的认识。
问题在那之后,音无麻理亚的登场。
星野毫不犹豫地跟着恋人的她离去,就像是在撒娇一般,完全无视被告白后正在哭泣的桐野心音的心情。
而在那之后星野一辉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音无麻理亚在一起。
看到这样受欢迎的桐野心音被抛弃的情景,同学们当然会生气了。不过,只能依靠音无麻理亚的星野,也不可能跟她分别行动。
然后星野一辉的日常生活就消失了。
不是因为我的行动,而是因为【星野一辉】自身的行为。
真是的,真是有趣得不得了啊。
我跟老师说「想去上厕所」后离开了教室,到了走廊上马上发现音无麻理亚在看着我。
她皱起眉头开口:
「你在笑什么?」
我似乎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大概是因为音无同学在等我吧?」
「嗯,你想要假装【星野一辉】吗?【石原雄平】。」
光从这个互动就看出我是【石原雄平】了吗?
这不是很令人惊讶吗?她在我切换后马上就到了二年三班的教室前。
恐怕是因为知道身体切换成【我】了的缘故。
她大概跟【星野一辉】决定了些什么,藉此可以区别吧。
「跟我来。」
她这么指示,
「要去哪里?」
对我的问题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你问那什么问题?你不是自己说了吗?」
「啥?」
「你不是要去厕所吗?」
5月2日(六),9点14分
「这样好吗?如果被人发现你和星野一辉在这种地方,对彼此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我被带到了女生厕所隔间里。
「……哼。」
音无同学看着不知不觉自然走进来的我发出冷笑。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充满特别教室的第二大楼里,三楼的厕所的确很少人使用,更不用说现在是上课中了。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明白她特地把我带到这种地方的理由。
「是啊,如果被发现的话就会被停学,也会被同学年的同学们指指点点吧。」
「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吗?那么我就如你所愿稍微做乱一下吧?」
「你可以试试看啊?」
她随意地回应,露出冷笑。……她看穿了我没有那么做的意思吗?
现在星野一辉的所在将来就会变成我的所在。随便一句话就让星野一辉的环境受到比想象中还大的破坏,我不可能想再引起更麻烦的事了。
「那么【石原雄平】,打开一辉的手机。」
「……干嘛啊,突然这样。」
「打开照片,文件夹里从上数来的第三张照片。」
虽然我想反抗,但在这里磨磨蹭蹭也不能怎样,便乖乖听她的话。
我打开照片,屏幕上是穿着睡衣的可爱女生,恐怕是自拍照吧。
「我问你,这是谁?」
「……你问这种问题有意义吗?」
「因为会有影响所以我不能回答。」
她很老实地答道。
我再看了一次,是不认识的女生,如果直接说不知道的话,恐怕会对我不利吧。
我看了看照片的背景,那地方肯定是医院。这么说来,两个月前左右这附近发生了一场很大的车祸,该不会是那个受害者吧?受害者的名字……我不记得。
……反正不知道,就随便说说吧。
「是茂木霞。」
试着用内衣女——星野流香所说的女生名字回答。
「可惜,答错了。」
果然不行啊,戎不由得露出苦笑。
「嗯,就算我不知道那又如何?」
「骗你的。」
「啥?」
「我说答错了是骗你的,那是茂木霞,看来你不知道她的脸呢。」
音无麻理亚面不改色地说着那样的话。
「…………还真卑鄙啊。」
「哪里卑鄙了?是以为如果不小心答对了就可以蒙混过去的你太天真了,那么让我继续问你,星野一辉和茂木霞的关系是?」
从刚才起我就不懂她问题的意义。不,或许只是有意识地不想去理解吧。
我想着没什么好挑剔的答案。
「…………朋友。」
「就那样?」
果然音无麻理亚不会让我用那种答案蒙混过去。
「不认识茂木霞的我不可能知道更深入的答案了吧?」
这是必然的结论。在我已经说了不认识的情况下理所当然的回答,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你不认识茂木霞?」
但是音无麻理亚的语气却像是我犯了致命性的错误一般。
「……我一开始不就那么说了吗?我没看过这照片上的女生。」
「是啊,你没看过,你有说过,但是没看过为什么会得到不认识的结论?」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没看过的话怎么可能认识——」
——不,不对。
「原来如此这样你真面目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你不是二年三班的学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恐怕「茂木霞」因住院没有来学校吧,所以我没看过。但只要是二年三班的学生,就算没有看过也会知道这名字。不可能不在意一直没来上学的人的名字,只要是同班同学,一定会接触到那个名字。
没错,这个问题的意义在于——锁定嫌疑犯。
「哼,老实说我原本以为宫崎龙是『拥有者』的可能性很高,但既然不是二年三班的学生的话,看来并不是呢。」
宫崎龙?
该不会——因为我今天被音无同学抓住没办法下指示,宫崎龙就擅自行动了吧?
「你……不,正确来说是『拥有者』,是同班同学以外对我们很熟悉的人。我不觉得有很多人那么认识我们。那家伙应该是我和一辉很容易想到的人吧?」
我当然对地那问题不做任何响应。
「然后我还想到了一件事,是阙于石原雄平的事,宫崎龙说石原雄平是他母亲的同居人,为什么宫崎同学要说那样的话呢?思考一下他的企图得出这样的答案是很自然的吧?没错——」
音无同学断言:
「——没有石原雄平这个人存在。」
我倒吸了一口气。
「那原本就是个随便说说的名字,但是,我不知道是你还是宫崎,想到了要利用那个名字。让我们以为『石原雄平』是真正存在着,想要模糊『拥有者』的真实身分对吧?说什么同居人这种复杂的关系,也是为了不让我们立刻发现吧?」
不存在,所以模糊焦点——吗?原来如此,几乎正确。
但是她错了,石原雄平的确是宫崎龙母亲的同居人,只是可以说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石原雄平已经死了。
「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吗?那我可以开始说了吗?」
她对我突然的发言起了警戒,音无麻理亚皴起眉头。
「……你想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或许那是你拚了命寻找的东西之一也说不定。」
我露出微笑说:
「让我跟你说,『泥沼里的一周』的系统。」
5月2日 (六),10点0分
我一一看着视野内的东西,解读情报,我回到了星野一辉。天空、水泥、地面、砂石、音无麻理亚、自己的手、星野一辉,这里是后校舍,我是——我。
因为切换过好几次,我已经习惯了。但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才察觉到。
这是逼真的死亡。
在不是我的那段时间里,我完全消失了,连作梦都不会。这是阶段性造访的「死亡」
如果在5月5日结束前没有破坏掉「泥沼里的一周」的话,我就会永远消失再也回不来。也就是,「死」去。
「是一辉吗?」
眼前的她问我,我默默点点头,然后注意到光是那样似乎还不够,便这样说:「没错,彩矢」。
音无同学看了看手表,皱起了眉头。
我发现她脚边有一把用了很久的电吉他。
「你在看这个吗?这是从热音社的社团教室拿来的。」
那把吉他虽然很旧了,但因为看来有把弦换成新的,应该是正在使用的东西。
……大概是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拿来的吧?
「我在『拒绝的教室』的时候为了消磨时间有稍微玩过。」
音无同学拿起吉他开始弹。好不容易才学会F和弦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跟她比,她弹得很好。她突然停下演奏把吉他拿给我。
「咦?」
「弹弹看,我知道你从你姐姐那里拿到了吉他。」
「啊,不……我弹得很不好喔!」
「那不重要,你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中断一直弹,那么我就可以马上知道你切换成【石原雄平】的瞬间了吧?」
原来如此,所以才特地拿吉他来啊。
因为弹不好所以感觉很害羞,我开始弹起教学本上稍微之前的摇滚乐团名曲。
「话说回来,你连我从我姐那里得到吉他这件事也知道啊。」
「我对你无所不知。」
她一点也不害臊地说出那样的话。
「……彩矢不会忘记『拒绝的教室』里发生的事吗?」
我突然出现这个疑问,一边拙劣地弹着吉他一边问。
「是啊,我都记得……不,正确来说,那么长的时间,而且几乎都是同样的重复,所以应该也有忘记的事吧,但是基本上似乎都还记得。」
音无同学皱眉看向我。
「难道你不是吗?」
「嗯,我几乎都不记得了。那个时候的记忆不带任何感情,很容易忘记。就像是没办法记住在街上遇到的每个人的脸孔一样。」
音无同学听到我说的话睁大眼睛愣住了。
「咦?怎么了?」
「啊,不——」
她那明显的动摇反而让我困惑了。
「那么,你几乎不记得和我在那个『盒子』里做过什么了吗?」
「是……是啊。」
「这样——啊。」
不知为何,音无同学就那样陷入沉默,我等着音无同学的下一句话看着她,她马上慌张地把眼神撇开。
「听你这么一说也是,你不可能跟我记得的一样多。因为你不是『拥有者』,原来如此,我终于理解了,所以——」
然后她没有看着我说:
「——所以你才会叫我彩矢啊。」
「咦?」
「没事。」
音无同学恢复凛然的表情,瞪着我。
「喂,一辉,吉他停下来啰。」
我连忙继续弹,因为忘记弹到哪里了,所以我又从头开始。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才一直没有进入正题。」
「抱歉,那正题是?」
「……嗯,总之到底应不应该相信【石原雄平】所说的话还在判断中,所以姑且不论。在我确定你是【星野一辉】的时候,我想先谈谈关于这次『盒子』的事。」
我点点头说「请说」。
「其实『盒子』也有不同的种类,我知道这样用词不太恰当,但简单来说有往内侧作用的『盒子』跟往外侧作用的『盒子』,『拒绝的教室』偏向内侧型式,这次的『泥沼里的一周』则偏向外侧型式。」
「……?有什么不同呢?」
「内侧型式的『盒子』是在『拥有者』认为现实世界中那个『愿望』不可能实现时的东西。例如『拒绝的教室』的『拥有者』茂木霞,不相信可以改变过去。所以不是在显示世界,而是创造出一个相信可以实现那个『愿望』的空间。茂木把自己和同班同学们放人了那个她相信可以实现『愿望』的『盒子』里。」
我弹着吉他点头。
「然后外侧型式的『盒子』是『拥有者』认为在现实世界中那个『愿望』也可能实现时的东西。这次的『泥沼里的一周』的『拥有者』似乎认为即使在现实世界中,只要有『盒子』的力量就可以实现他的『愿望』。的确,夺取身体这件事在现实世界中发生似乎也不是无法相信,所以没有必要特地创造出一个新的空间。我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感应到这个『盒子』也跟这个有关。」
「……虽然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无法相信『盒子』的奇迹会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话就是内侧型式,相信的话就是外侧型式?」
「大概是那样的感觉,为了方便理解,假设最大值是十好了,『拒绝的教室』是内侧程度九,『泥沼里的一周』是外侧程度四,外侧程度愈高对现实的影响就愈大。」
上一次「拒绝的教室」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从被卷入的同班同学们没有任何记忆就可以得知。
但是这次的「泥沼中的一周」不是那么一回事?
「啊——」
我现在才发现那话中残酷的意义。
我现在被全班同学讨厌,跟醍哉、心音、阳明之间的关系也被破坏。
「那么,那么我被破坏的日常生活就——」
「没错,不会恢复原状了。」
我弹吉他的手停了下来。
音乐消失了。
不会恢复原状?我的日常生活不会回来了?我的日常就被非日常侵蚀而什么都不能做?
那么——已经没有了。
已经没有我想要拿回的东西了。
在我理解的瞬间,眼前就像是世界跳电了一般变得一片漆黑,因为我没有目的。没有破坏「盒子」的意义,我已经迷失了一切。
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摇摇晃晃地踏出脚步,音无同学对我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回了她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又回了什么,但都无所谓了。
我想大叫。
但是就算我大叫,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我。
5月2日(六),11点0分
不知为何我在便利商店里,手上拿着周刊漫画杂志,我用星野一辉的手机查了查时间,现在应该还是第三节课上课中……为什么我在便利商店里?
我看了看四周,音无麻理亚也不在。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两个人决裂了吗?
虽然担心这可能是什么陷阱,但是没理由不好好利用这难得到手的机会来连络宫崎龙。
我拨了那个用大脑记起来的号码,来电答铃响了一阵子,嗯,宫崎龙也还在上课所以不会马上接吧。
我挂上电话删掉拨出纪绿后,那个号码马上就打了电话过来。
「喂——?宫崎龙吗?」
「…………你为什么用全名叫我?」
宫崎龙有些不高兴地那么说。
「我不是任何人,或许你记忆里的『某个人』没有用全名叫过你,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最自然的,我觉得啦。」
「……那样啊。那么你打来是有事找我吧?什么事?」
「现在是上课中吧,没开系吗?」
「……没有什么事比你还重要。」
「班长说出那种话好吗?不过听了很开心,然后,我想跟你谈接下来的事……」
「不要在学校谈比较好吧?要不要到我家聊?」
「可以啊……不过你也知道吧?我不知道12点是不是我的时间。」
「所以才选在我家啊,只要12点前把【星野一辉】关在我家就好了,13点是你的时间对吧?」
「原来如此,那么让我告诉你一个关人的好方法。那是音无麻理亚对我做的——」
我针对手铐和脚铐作了说明。
「手、脚铐啊,或许是个好点子呢,那你可以在和我见面前买好吗?」
「没问题。」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吧?」
「嗯,那么待会见。」
我挂上电话,迅速删除来电纪录。
不过,宫崎龙的家啊。
仔细想想,我这是第一次去啊。至今都有所顾虑而没去,变成这个身体后就能去了,还真讽刺。
5月2日(六),11点47分
宫崎龙所住的公寓和音无麻理亚的大楼相比似乎低了两个等级,那是两层楼高的木造公寓,也没有自动上锁的大门,我走到二楼的门前,按了门铃。
宫崎龙马上就打开门。
「嗨,这是伴手礼。」
我这么说着把茶色的纸袋交给他。里面装着手铐跟脚铐,宫崎龙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地收下了。
我脱了鞋子进到房间里。那是六个榻榻米左右大小的房间,虽然狭小却整理得井然有序,我一边想着桌上的桌面计算机占了很大的空间啊,一边在地板上坐下。
「对了,我想抱怨一下,你这家伙擅自行动,对音无麻理亚说了不必要的事吧?」
宫崎龙说着「竟然用你这家伙来称呼我啊」露出了苦笑。
「那个人注意到了你想要模糊焦点,似乎也已经看穿了我和你的合作。」
「喔喔,那正如我所预料。」
因为他干脆地说出那种话,我皱起眉头。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指你故意让她知道你是帮助我的人吗」
「变成那样呢。」
不,那样……怎么听都是为了当借口事后硬加上的理由。
「音无麻理亚光是我试图和星野一辉接触就开始怀疑我,是那样的人喔,所以我判断没办法瞒过她。」
「但是,也没有必要特地自己说出来吧?」
「……你的目的是让【星野一辉】屈服吧?」
「嗯,的确如此,所以呢?」
「在那前方音无确实是个阻碍,因为你没办法直接对【星野一辉】做些什么啊。也就是说你除了透过音无之外没有攻击【星野一辉】的方法。但是就像你所知的一样,音无很聪明,透过那个音无,攻击很轻易就会被躲开了。」
「听起来是有一番道理啦……」
「所以我觉得,只要能够找出不透过音无也能直接攻击【星野一辉】的人就好了。我想这就不用多加说明了,能做到的只有我。」
「……是啊。」
「为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表明我在帮你这件事,但是,如果说得太明,一定会遭到警戒,所以才用这样的做法。」
他平淡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由得发出苦笑。没想到他竟然思考到那种程度。虽然我本来就认为他可以依靠,他却远远超出了找的想象。
「我连对策也想好了。」
「怎样的?」
「让他看尸体。」
宫崎龙这么说道。
「那样就可以让星野一辉绝望吗?也对,看到尸体的话应该是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听到我的疑问,言崎龙嘴角上扬:
「这是你刚才杀的。这样说如何啊?」
那实在——很有趣。
我不由得嘴角也上扬了。
「我会让【星野一辉】绝望的,放心吧。」
宫崎龙说完打开纸袋,把里面的手脚铐丢给我。
5月2日(六),12点0分
眼前的这个男子是谁?仔细一看,我发现那锐利眼神的主人是拿掉眼镜的宫崎龙。
为什么宫崎同学会在这里?
在没来过的狭小房间中,我被铐上了手铐跟脚铐,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件寻常事。
切换之前,我在做什么呢?……想不起来。当我知道日常生活回不来了之后,眼前一片黑——然后不知何时我就在这里了。
「你是【星野一辉】吗?」
宫崎同学戴上眼镜,这样问我。
从他的问法来看,他已经没有要隐藏知道事情真相的意思了。
「这里是我家,是我把你铐起来的。」
「……为了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吗?【石原雄平】向你说明过了吧?为了要让你屈服喔。」
也就是说宫崎同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石原雄平】在行动?
「星野,你从音无那里听了有关这个『盒子』的详细构造了吗?」
我摇摇头。
「音无隐瞒着啊。嗯,也算是适当的判断啦。【石原雄平】是以会和你说为前提,跟音无说的喔!」
这么说来,我似乎曾经想要和音无同学谈从【石原雄平】那里听来的话。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哈哈,果然表明自己是敌人的立场后做事比较方便呢。」
「……敌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么,你知道这个『盒子』会在一个星期里把你消除吧?」
「我听说了。……但在那之前,我可以说一下吗?」
「什么?」
「我不能信任宫崎同学的话,因为你是我的敌人吧?对于实际上想要骗我的宫崎同学的说明,我不能全盘接受。」
「是啊。」
宫崎同学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我的说法,丝毫没有泄露出半点动摇。
「藉由这次的事情,我觉得自己说不定也有诈欺师的才华,真是个新发现。但是我现在要盼你说的话是真的。是真是假请自己想办法确认,如果你不想听的话就把耳朵捂住。……嗯,虽然带着手铐是做不到啦。」
宫崎同学不带感情地说完那些话,接近我,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0~1 1~2 23~24 第一天
2~3 3~4 4~5 第二天
11~12 13~14 15~16 第三天
9~10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结束
「这是【石原雄平】交给我的纸条。」
也就是说,这是【石原雄平】写的,意外地是圆润整齐的字迹。
「今天是第四天。」
在第四天的栏位写着「9~10」,在前三天都有三组数字,这一天只有一组,然后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写了。
「这个数字是……?」
「星野,你应该发现了自己的时间随着日期转变逐渐减少吧?」
「……咦?」
「【星野一辉】的时间每天都逐渐被【石原雄平】夺去,这张纸条写的就是夺走的时间。例如『0~1』指的是【石原雄平】夺走了【星野一辉】0点到1点的时间的意思。」
我重新看了纸条,今天的日期写着「9~10」这数字,那代表今天9点到10点【石原雄平】使用了这个身体。我的确在那段期间中失去了意识。
「但是光看这个,我一天被夺走的只有三个小时不是吗?并没有增加喔。」
「……你这家伙,多思考一下再说话吧?我应该说过了夺走那个时间吧?夺走的时间不仅限于那一天,在那之后那个时间带也会一直变成【石原雄平】的,例如第一天夺走的0点到1点,已经不会是【星野一辉】了。」
我还没办法完全理解。
「真是的,你还不懂啊?嗯,这么想好了,一天分为24个区块,每一天都会从那24个区块中夺走3个,这么想或许比较好懂吧。你所拥有的区块在第一天变成21,第二天变成18,第三天变成15,然后第七天会变成3,第八天到来的瞬间就没了,也就是游戏结束。」
我终于懂了。
然后我也懂了他为什么要跟我说明这个。告诉我「泥沼里的一周」的本质对【石原雄平】来说是不利的事,但仍旧要告诉我的理由是——
「啊,看来你发现了呢,呐,你懂了吧?所以这不可能是谎言,因为如果知道了谎言是谎言,就会给你希望,所以愈是实际感受到残酷的真实是真实,人就会愈绝望。然后这是真实的,只要稍微想想自己的状况就能了解吧?」
没错,然后我的身体也感觉到了那是真的。
「让我算给你听吧?今天【星野一辉】的时间包含现在是7,明天,也就是3日是9,4日是6,5日是3,总共24,懂吗?你的时间已经连一天都不到了。」
为了把我逼到绝境宫崎同学这么说:
「说出真相可以把星野逼到绝境,那就是【石原雄平】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的理由,所以这只是单纯的真相。」
还有四天的时间,我的确那么想。但那是很大的错误,战况已经压倒性对【石原雄平】有利。
光看在这个身体里的时间,【星野一辉】已经变成了不正常的存在。
而且他有宫崎龙这个伙伴。
什么嘛,已经很绝望了嘛。
「你意外地很淡然嘛。」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才察觉,现在的状况对我来说的确很绝望,但我却很冷静。
也是啦。
因为那已经跟我都没有关系了,我早就已经陷入绝望之中。
「呐,宫崎同学,我有一点想问的事,可以问吗?」
「什么?」
「为什么宫崎同学要帮助【石原雄平】呢?」
是因为我问了意料之外的问题吗?宫崎同学陷入沉默。
「如果没有相当的理由是不会帮他的吧?还有我的身体里有【石原雄平】这个人存在,就算他说出来也不是件可以让人轻易相信的事,对吧?」
……对了,稍微套套他的话吧。
「那个理由会是这样吗?例如——【石原雄平】的真面目是宫崎龙本人之类的?」
这是一个如果讲错了会被大大嘲笑的说法。
但是宫崎同学仍旧保持着锐利的眼神一语不发。
「…………【石原雄平】的真面目是我本人,啊,原来如此——」
宫崎同学苦笑了一下后说:
「正确解答。」
「————咦?」
他突然说出的话,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令我说不出话来。
「老实说,我也已经累了,我没想过隐瞒会这么累人,所以想要稍微说出来让自己轻松一点。」
宫崎同学似乎很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星野,你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有啊。」
正确来说是「曾经有过」也说不定,因为我的日常生活已经崩坏了。
「那么或许你就能懂我的感觉。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不是下半辈子都要小心呵护的东西,也不是说着喜欢喜欢好喜欢持续灌注爱情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成为一个人支柱的东西。所以如果失去了的话,就会像是脊椎被抽掉一样整个人失去支撑被击溃,变成空壳。所以说到重要的东西——就跟我自己是一样的。」
「看来刚才的『正确解答』不是指【石原雄平】的真面目是宫崎龙本人呢。」
「当然,如果那家伙是我本人的话,我才不会允许他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但是他现在正在帮助那个做出这么愚蠢行为的【石原雄平】,因为他很重视【石原雄平】。
「如果这是那家伙所冀望的事,我就会做,我为了保护那家伙什么都做得出来。就算那是完全不正确的事也一样。」
那态度并非自夸,也不强硬。他痛苦地咬住嘴唇,看起来已经看破了一切,但眼神中却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为什么【石原雄平】会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呢?」
宫崎同学说着「……是啊」后继续:
「大概……不,不是大概,我坚信,对我来说那家伙那么重要的理由,就是——」
他痛苦地说出:
「我是那家伙的哥哥。」
「哥哥?咦?」我一时无法理解。「意思是宫崎同学之前说的跟石原雄平的关系是谎言啰?……咦,这个……」
「石原雄平是我母亲的同居人,那是真的。」
「……嗯,也就是说,石原雄平和【石原雄平】是不同人啰?」
「嗯。因为那家伙用了那个人的名字所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我身体里的不是石原雄平,而是宫崎同学的弟弟……」
因为是血亲所以可以说是自己的重要存在吗?……不,我不太能理解。我也有姐姐,她当然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但是我无法为了小流姐做出任何事。
「我说过了吧,我的家庭环境。」
宫崎同学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说出这样的话:
「除了隐瞒我是那家伙的哥哥,其他的事全都是真的,当发生离婚问题时,我一直以来的人生全都崩坏了,小孩子只能倚靠父母对吧?但是我的父母却对我说『不需要你』。说我很碍事,说我是垃圾,说我是过去犯的错。那破坏了我的一切。听起来或许很老套,但那是无比的绝望。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宫崎同学浮现自嘲的笑容继续说:
「但是还有其他人也陷入了那个无以复加的人类失格,就是跟着我母亲的他。同样失去当人类资格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个救赎。那大概是错误的依附吧。但是我因为那个依附而重生。成为我支柱的他已经等同脊椎,不能抽去了。」
然后他瞪着我。
「很抱歉我回到了不是人类的自己,我要……保护我——保护我自己。」
我充分理解了对宫崎同学来说,弟弟是他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
「……但是我不能接受。」
宫崎同学沉默地催促我说下去。
「变成星野一辉对【他】而言,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不觉得那是保护他的方法。他必须以他自己的身份找出自己的方向。」
「是啊。」
宫崎同学意外地迅速肯定了我的说法。
「那么——」
「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那种事我很清楚,但是已经太迟了。」
「……咦?」
5月2日(六),14点0分
我知道了「太迟了」的意思。
他突然给我看的那个,虽然我还完全无法理解状况,却领悟了一切已经太迟了。
「这是石原雄平和我母亲的尸体。」
我又到了一个没去过的家,眼前是没有特色的起居室。
只要没有红黑色的东西四溅的话。
我看到了尸体。
中年女子的尸体,脑袋整个被砸烂的尸体,脑浆四散,头的形状像新月一般。
中年男子的尸体,那大概是真正的石原雄平吧。
虽然和女性的尸体一样头部缺了一大块,但不只如此。就像是完全无视关节一般,四肢往不可思议的方向扭曲,那惨状光用看的就可以感觉得出凶手有很大的怨恨。
而且,很臭。
「啊——」
那股恶臭让冷静地观察着尸体的我停止思考,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这是那家伙对你的攻击。」
日光灯照得两具尸体发白。
「这是以星野一辉的身体进行的杀人,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吗?只要你是星野一辉,就逃不了杀人的罪过,如果被警察抓到的话,星野一辉会被判刑。」
那道声音非常遥远,进不了我耳里。
宫崎同学看着那样的我,小声地叹息:
「…………他想这样把你逼到绝境,但是放弃了。我刚才也说过,谎言所造成的绝望会变成呈现出真相的希望。这个尸体是原因,那家伙想要你的原因。」
「原因……?」
例如杀了这两个人成为了夺取我身体的契机?
从宫崎同学的话中听出,【他】觉得自己很不幸。当那个【他】在引发这样的事件时得到了『盒子』的话,会许下怎样的『愿望』呢?大概不会想要找回自己的生活吧?
他不需要自己,所以想夺取他人。
「……我已经知道了『拥有者』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愿望』了,但是……那样的话,我还是不懂宫崎同学协助这『泥沼里的一周』的理由。破坏这个『盒子』,劝他自首的话比较——」
「如果他被关进监狱里,就不能留在我身边了吧?」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就算如此,宫崎同学重要的人进到监狱跟变成另外一个人,前者应该比较好吧……?
「你看起来还是无法理解呢。……哎呀,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呐,你没想过吗?那家伙在星野一辉中,那么原本的他的身体现在在哪里呢?」
这么说来,我几乎没有想过这件事。既然在这个身体里的话,那应该就是消失了吧?我无意识地这么想。
「让我告诉你答案吧。你把手机拿出来看看。」
光是那样我就懂了。我拿出了手机,打开资料夹,确认声音档案,有一个新的档案。
我听了那个档案。
「原本的身体已经杀掉了喔。」
我屏住气息。
也就是说【他】杀了石原雄平和母亲后自杀了吗?为什么要做那种蠢事……!
「因为很碍事吧?不需要了,因为我已经不是那家伙了。」
…………等等,也就是说——
「呐,已经太迟了吧?因为我想要保护的人,已经没办法保护了。」
——没错,已经太迟了。
不只是宫崎同学,我也一样。
因为【他】的本尊已经死了,那就等同「拥有者」已经死了,已经没有破坏「盒子」的方法了。
也就是说——已经没有办法解决「泥沼里的一周」了。
已经太迟了,我们已经迟得无以复加了。
「我只有让『泥沼里的一周』成立这一条路了。」
宫崎同学说出的话语太过于平淡,听起来只像是有意识地消去感情。但是他仍旧斩钉截铁地对我说:
「所以星野——我要消除你。」
缓缓拾起的苍白脸孔上的眼睛——只有空洞。
「我会铲除你所有的抵抗意志。」
宫崎同学完全不看我的眼睛继续说:
「但光是那样无法安心,因为有音无麻理亚在。所以我想过了,同时让你屈服还有阻止音无麻理亚的方法。」
宫崎同学的嘴角微微上扬说:
「抓住音无。让星野一辉做这件事。」
「……那就等同我屈服了吗?」
「是啊,你仔细想想,如果抓住音无把她监禁到六日的话,当然就铲除了音无这个障碍,只要音无不行动,就没有解决『泥沼里的一周』的方法。」
我背叛音无同学就等同自己丢掉解决的方法一样。
所以那就会成为事实上的屈服。
「那么就让我们行动吧。——星野,接下来我会把你监禁在我房间里,做为抓住音无的诱饵。不管你怎么抵抗,我都会把你带走,不惜使用暴力,嗯,反正不管你怎么抵抗,只要一切换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那么……你只要等我切换不就好了?」
「那样你或许就会觉得自己是被迫监禁在心中合理化这件事吧?你不是以自己的意志背叛音无麻理亚的话就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必须让你屈服。」
……原来如此。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要试着反抗吗?」
宫崎同学从口袋里拿出手指虎套上,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那不只是吓吓我而已。
背叛?
我要背叛音无麻理亚——不,音无彩矢。
说什么背叛,我们本来就没有信赖关系。然后宫崎同学似乎没有注意到,知道日常生活已经回不来了的我已经没有抵抗的意思了。和宫崎同学战斗?怎么可能,为什么我要特地自找苦吃呢?
「————」
但我却说不出口。
我要背叛音无同学,我说不出这简单的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懂。就算不说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我已经放弃了,只要时间到了切换后,我无论如何都会被监禁,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当我打算要说出背叛的时候,胸口却感到灼烧般疼痛。
「宫……宫崎同学,那个……」
碰。
「——呀啊。」
宫崎同学的暴力,我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当场跪了下来。
低头看着我的宫崎同学,表情仍旧空洞无神。他一定不会听我说任何话,只要我让他感觉到了抵抗的意志,他就会无条件地攻击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有决定要不要背叛的权利。
这不是很好吗?反正音无彩矢是敌人。
宫崎同学扶着我的肩膀让我站起,然后又揍了我毫无防备的腹部一拳。
「快,快说你要背叛。」
「把我——」
因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不应该有任何犹豫。
但我为什么——
「把我——监禁起来也没关系喔。」
为什么光是讲出这句话,就感觉心要碎了呢?
5月2日(六),23点10分
我在作梦。
我又梦到了同一个梦。
5月3日(日)宪法纪念日
5月3日(日),7点12分
我睁开眼睛,这个感觉不是切换,而是一般从睡眠中醒来的感觉。
我在宫崎同学房间的地上,双手双脚都被戴上了手脚铐。
宫崎同学坐在床上,眼睛下有黑眼圈,或许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
宫崎同学察觉到我醒来后,拿出了洗脸纸巾擦拭我的脸。洗脸纸巾里所含的薄荷让我瞬间清醒。
「听好,这是指示。」
宫崎同学擦完后没有打招呼就直接说:
「你用手铐和脚铐束缚住音无,表明背叛的意志。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随便你怎么做都好,很简单吧?」
「……真的吗?」
「咧?」
「我真的只要那么做,你就会相信我屈服了吗?」
那种判断都是靠【他】自己的分寸,照做后,他可能又会不满意,说「这才不能算是屈服」等借口,然后做出更不合理的要求。
「只要从你手中夺到音无麻理亚就满足了,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夺得……?」
【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懂。
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某一封简讯。
「愿望实现了,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交往了。」
我现在终于懂那封简讯的意思了。
【他】误会了我和音无同学正在交往,所以认为只要让「泥沼里的一周」成立,就可以和音无同学交往。
但那实在太没有道理了,光是夺走我的身体,并不代表能得到所有我所拥有的东西。
「才不可能夺到呢。」
「有可能。」
我差点跳了起来,回答我的是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听到的声音。
「我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星野一辉喔,所以可以直接得到音无麻理亚。」
声音从宫崎同学操作的桌上型电脑的喇叭传出来。
「你觉得很愚蠢吧?因为自己是星野一辉,所以你觉得找不可能变成星野一辉吧?」
废话。【我】是星野一辉,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星野一辉。
「那么我问你,你是凭什么觉得星野一辉是星野一辉呢?至少从性格上无法分辨。因为一阵子没见面的人,就算性格跟感觉都变了,你也会判断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对吧?」
我听了【他】的这个发言,想起了那个人曾说过的话:
「那么你只要看到有人做出稍微不太像那个人作风的行动,就会觉得这个人是别人、这个人被谁附身了吗?」
「——唔!」
确实,醍哉、心音和阳明都把【他】当作是星野一辉。就连比任何人和我在一起都要更久的音无同学都——
「就连音无麻理亚,现在都无法分辨【星野一辉】和【石原雄平】对吧?」
「……唔。」
「话说回来,她或许是因为知道「盒子」的存在,才会把【星野一辉】的丧失想成是星野一辉的存在丧失,所以我接下来会告诉她,就算【石原雄平】变成厂星野—辉,星野一辉也不会消失,这样在音无麻里亚的心中星野一辉就是现存的。」
喇叭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如此一来,我就能得到音无麻理亚了。」
只要外表是星野一辉,不管内在有什么改变,都会被看做是星野一辉。那的确没错,所以我完全不觉得他的录音有什么错误。
……但是说什么成为星野一辉的还是太超过了。
「你觉得他说得很极端吗?」
被宫崎同学说中了,我闭口不言。
「星野,如果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是多重人格的话,你会怎么做?」
「咦?」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重要的人,只是其中的一个人格吗?你会特地对一个一个人格决定『这家伙很重要』、『这家伙不重要』、『这家伙怎样都好』吗?不会吧?那个重要的人,不管是怎样的人格,都只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或许是那样没错。」
「所以不管内在是【星野一辉】还是【石原雄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认定那是星野一辉,对那个人的情感就会持续。如果对音无麻理亚来说你很重要的话,那不是对【星野一辉】这个人格,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对象一定是——」
宫崎同学面无表情地说道:
「——星野一辉这个存在。」
那句话很有力。
但那并不光是要把我逼到绝境的话。
「……但是很抱歉,我对音无同学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喔。」
宫崎同学苦笑着:
「因为你是当事人,所以才没注意到吧?但是我知道,音无依附着你喔,所以如果你的人格消失的话,对音无麻理亚来说将是难以承受的事。那么,她就会想办法去填补那个丧失,至于是用什么,我想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你是指【石原雄平】吗?」
「有一点不同。是虽然改变了,但却确实存在的星野一辉。」
「所以才说,结果上【他】可以得到音无麻理亚?那只是宫崎同学自己的想象。为什么你有那样的自信呢?」
「因为和我一样。」
宫崎同学无趣地说:
「咦?」
「因为就像音无麻理亚一样,我也是依附着别人的人,所以那家伙会变成怎样,我了若指掌。」
我终于了解为什么宫崎同学的话会这么有说服力了。
因为宫崎同学很清楚,重要的人消失变成别的东西的感觉。
「少废话了,你只要背叛音无麻理亚就行了。那么做的话,音无就会把【星野一辉】和【石原雄平】搞混。」
「……为什么?」
「音无没想过自己会被【星野一辉】背叛,如果是被你戴上手铐的话,只会觉得那么做的人是【石原雄平】,但是实际上做的人是【星野一辉】。这个结果恐怕会让音无变得无法分辨两人,然后【星野一辉】和【石原雄平】的分界线就会逐渐消失。」
然后就会把【我】和【他】当成同样的。
在那样的状态下迎接6日的话,【他】就会夺定星野一辉的一切,音无同学就会毫无抵抗地接受那个事实。宫崎同学的意思就是这样。
「你稍微理解了吗?那么,我要说指示啰。」
「……等一下。」
我插话。
「干嘛啦?」
「如果【他】觉得没有从【我】这边夺走音无同学的话,会怎么做呢?」
事情大概会变成那样。
因为我们没有交往,所以不可能夺取。不可能如【他】所愿。
「那么就会伤害不能动的她吧?就会再度利用我吧?」
宫崎同学稍微沉默了一下,但不久后说出「是啊」来承认。
然后他大言不惭地说:
「所以,那又怎样?」
「你说那又怎样……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那种地步。我确实有背叛的决心,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带给音无同学那么大的麻烦——」
「你还想被揍吗?」
「…………就算如此,在知道后就做不到了喔。」
我痛没关系,只要忍耐就好。
但是,因为我而让谁受伤,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行。那跟音无同学是不是我的伙伴都没关系,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事。
宫崎同学观察了我一会儿,然后不知为何一脸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你确定这样好吗?」
「…………什么?」
「如果直接对你施加暴力没有意义的话,那我只要用别的胁迫方式就好了。」
「……什么意思?」
宫崎同学没有回答,在那之后没有再开口说话。
5月3日(日),8点45分
我在星野一辉的家前。
「不管怎么说,你的主意还真厚颜无耻啊。」
「哪有?为了你,这是埋所当然的主意。实际执行的人是你吧?」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话。
「那个内衣女会乖乖听找的话吗?如果不会的话,呐,很可怜呢。」
「嗯,析祷一切顺利啰。」
宫崎龙一副对接下来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敷衍地回答。
不——或许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也说不定。
对已经发生的那件事无能为力的他来说,或许其他事怎样都无妨。虽然没有根据,但总觉得是那样。
「那我去啰。」
「嗯。」
我理所当然地没有按门铃,直接打开玄关的门。
「我回来了。」
我走上二楼。
星野流香仍旧穿着内衣睡着。
5月3日(日)10点6分
宫崎同学把手机拿到我耳边。
「不要——!」
我马上知道手机里传来的惨叫声主人是谁。因为我几乎每天都会听到那声音。
「小流姐!」
「你为什么要这样?快住手,小一!」
「啊——」
到底……做了什么!他用了我的身体对小流姐做了什么!
「因为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所以才会这样喔!」
「跟小流姐一点关系都没有!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这样——!」
「就是因为没有关系你才会感到痛苦,所以才这么做。」
因为那句话我不禁想扑过去——失败地难看得跌在地上。我忘了自己的手脚被铐起来了。宫崎同学无动于衷,用脚踩在我悲惨地在地上爬的身体,把手机拿到我耳边。
「听下去,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喔!」
「唔唔……」
我连捂住耳朵都做不到,反射性闭上了眼睛,明明闭上眼睛一点意义都没有。
从电话传来那样的声音:
「开玩笑的~~!」
「咦?」
「为什么要叫我说这种话呢,阿一?姐姐开始担心小一的将来了。」
我呆愣着抬头看宫崎同学的脸。
这是什么?开玩笑?
宫崎同学把脚从我身上移开,我仰望着没有表情的他,坐起了身体。
「你在放心什么啊,星野?」
「咦?」
「这是用录音功能录下的声音,不是即时的声音,如果刚才的声音前后颠倒听的话,会怎样呢?」
「怎……怎么能!」
「开玩笑的啦。」
「唔……」
我对轻易被玩弄的自己感到丢脸。
「真是的……你干嘛一下生气一下开心啊?实际上有没有伤害她并不是问题所在吧?问题在于,对于【石原雄平】的行动,星野流香毫无警戒。对【石原雄平】来说,对星野流香做出什么是再简单也不过的了。」
宫崎同学这么说完后转动着踩着我的脚。
「【石原雄平】之后会变成星野一辉,在那个时候,你姐姐会是多么碍事的存在,你也可以想象吧?你们可是在同一个房间生活喔!她一定会注意到星野一辉的变化。只要是姐弟就不能解除那关系,她是最可能成为绊脚石的人,所以似乎让他有些犹豫如何处置她。」
语毕,宫崎同学按了两下鼠标左键,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你会背叛音无麻理亚吧,【星野一辉】?」
这是威胁。
如果我不顺从的话就会杀了星野流香,这是再好懂也不过的威胁。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星野?」
如果我帮音无同学铐上手铐,或许会伤害到她。但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小流姐可能会被杀掉。
这要我怎么选!——但是音无同学不会被杀,而且如果是她,或许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解决这状况。不,她一定会。
——她会打倒我们。
5月3日(日)21点4分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音无还没办法到这里啊……真意外,我还以为她至少早就知道了地点。」
宫崎同学这样说:
「嗯,或许没有注意到星野被监禁呢。因为【石原雄平】也回过家了。不过,都设定拒绝接听了,应该会察觉到什么才对啊……难道说星野,你和她大吵了一架,让她觉得电话被设定成拒绝接听也不奇怪吗?」
我无法回答。因为绝望而眼前一片漆黑的我,不记得到底是怎么跟她分开的。
「嗯,不重要。因为反正接下来就要开始行动了。」
宫崎同学这么说后拿出了我的手机。
到这时间还没有行动是因为到19点我的时间被夺走之前,还不确定【我】今天的时间的缘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不确定的时间带了。接下来到23点为止是我的时间,这一点已经确定了。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
宫崎同学这么说后拿出了封箱胶带,在我嘴上贴了两层。手脚已经被铐住,没有自由的我当然无法撕去胶带。
他开始打电话,对方是……当然不用说。
「喂?」
「……你是谁?」
这是个安静的房间,音无同学的声音我也听得很清楚。
「我是宫崎龙喔。」
「……宫崎,为什么你会用一辉的手机打过来?你对一辉做了什么?我知道你和【石原雄平】是合作关系——」
「合作?我怎么会帮那废物!我只是被抓住了弱点受他威胁而已。」
宫崎同学在说什么?
「弱点?」
「没错,我不是在帮他,而是弱点被抓住了被利用而已。所以我也忍不下去了,然后很幸运的,我想到了可以简单解决的对策。」
「对策?」
「你稍微想一下应该也想得到吧?简单的对策。」
「……该不会——」
「没错,只要杀了星野一辉就好了。」
宫崎同学没有添加不必要的情绪,冷淡地说。我终于发现到他在说谎,话说回来他的演技也太自然了,就连知道真相的我,都一度怀疑他现在所说的话才是真的。
所以音无同学不可能察觉到这是谎言。
「……你在说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被抓住了什么弱点,但是风险也太高了。我不认为你有笨到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喔?」
「还真好懂啊。我意外地似乎不适合骗人呢。」
「…………」
「杀人的确是个风险很高的赌注,不划算。但是那个风险不适用于现在的星野一辉。理由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
「哈哈,别装傻了。让我告诉你吧,零风险杀人的答案是,『只要抓准切换的瞬间就好了』。」
音无同学也已经注意到了吧?因为她昨天早上也说了如果在机车上切换的话会很危险。如果用更确实的方法活用那理由的话,要伪装成意外或自杀都很简单。
那就是零风险杀人的意思。
「如果可以在没有风险的情况下结束那家伙的威胁的话,我做得出来这种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
「如果拥有发射了也绝对看不到的子弹,谁都会有想要使用的对象吧?但是,使用了那个子弹,同时也会让无关的人消失。那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只是想让你在最后听听恋人的声音。」
「还真是自私的家伙!」
「是吗?星野的时间只剩不到几个小时啰?死了不也一样吗?放心吧,我会在【石原雄平】的时候杀了他,所以这对星野来说就像是安乐死一样。倒不如说,能在被那种烂人完全夺走身体之前死去,不正如他所愿吗?」
「一辉会拿回自己的身体!」
「只有你那么想吧?在这种状况下,没有人可以那么乐观。」
「唔……」
「嗯,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么我就让你听他最后的话啰。」
这么说的宫崎同学,当然没有撕去我嘴上的封箱胶带。
他把光标移到播放的地方,按了鼠标左链两下,喇叭传来星野一辉的声音。
「救我——」
还真是普通的台词,我这么想,不过——
「——彩矢。」
——如果没有这接下来的话的话。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名字?不知道「拒绝的教室」的他们,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
不……或许知道也说不定。因为我在二年三班的教室里说出了那个名字。宫崎同学一定注意到了那个名字是某种暗号,告诉了【他】。
但是不知道这是【他】说的话的音无同学,无从注意到这一点。所以——
「…………我马上去救你,一辉。」
——她深信这声音是我的。
「你犯了错。」
音无同学这样放话。
「如果要打电话给我,应该在快切换成【石原雄平】时,现在是21点12分,你最快可以下手的时间是22点左右,在那之前还有48分钟,我在那之前会打倒你,夺回一辉。」
方向错误的宣言。
音无同学并不知道那些话不会吓到宫崎同学,反而会让他安心。
5月3日(日)21点32分
然后她来了,在电话后不到二十分钟内。
窗户被打破,房间里玻璃散落一地。穿着便服的她穿着运动鞋踩在碎玻璃上,站在房间中央。
「……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过来,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吗?」
宫崎同学在玄关前的走廊上用菜刀对着我,看着她。
「这很困难吗?那种电话不可能在旁边有人的地方打,所以在自己家里的可能性应该就最高吧?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的地方。」
「但也太快了吧?」
「知道你在帮【石原雄平】的时候我就查好了你的地址……吶,可以了吧?把手从一辉身上放开,你自己应该说过不想冒杀人的风险。你这样刺下去的话别说什么风险了,可以确定一定是伤害罪以上。」
「吵死了。」
「没有必要因为事情没有如自己所愿就歇斯底里,总之你只要不被【石原雄平】威胁就好了吧?把一辉交给我,我来处理。」
「你只是随便说说吧?」
他装得很急躁的样子,不听对方的话。
为什么宫崎同学会摆出这样的态度呢?
——这是演出来的落差。
宫崎同学演出典型的敌人角色,为了让【我】的背叛更具冲击性。
音无同学接下来将打倒敌人宫崎同学把我救出,既会安心,也会感到很痛快吧。
然后我就会背叛她。
所以为了演出这个落差,宫崎同学不会在这里轻易地听她的话放开我。
「你赶快回去,最后能够见到一面已经足够了吧?」
「说那什么无聊的话。」
即使如此,为什么音无同学不赶快攻击宫崎同学呢?
我现在喉咙上的确被刀抵着。但那是没有意义的威胁,因为因受到威胁而想做出零风险杀人(这样设定)的宫崎同学,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杀了我,做出那种让一切付诸流水的选择。
「我觉得你是不会受感情影响,能够理性思考的人喔。」
她会说出这种话,就代表她果然还是察觉到宫崎同学没有刺我的意思。
但是她却不行动。
「冷静下来,宫崎。」
的确,从她的角度来看,我不是完全没有被刺的可能。宫崎同学如果失去冷静的话,可能会错手刺了我。
………是这样吗?
她是因为没有我绝对不会受到伤害的把握,才不出手吗?
「…………」
那是不可能的……啊。
因为音无同学没有那么保护我的理由。
总之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是音无同学不出手。局面陷入了胶着。
宫崎同学避开音无同学的视线,用没拿菜刀的左手揍了一下我的侧腹。
…………我知道啦。
他确实给了我陷入胶着状态时的行动指示。虽然我不喜欢积极行动,但只能这么做了。
因为如果用演的,会被看穿,所以宫崎同学说不要手下留情。我吞了一次口水后实行。
我用力朝宫崎同学的手——咬下去。
「……哇!」
惨叫不是演戏,那是对疼痛发出的正常反应。宫崎同学像是事先商量好一样自然地让菜刀掉在地上。
这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漏洞。
音无同学不会错过。
就在那一瞬间。
这是个只有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我眼前了。音无同学突击用头撞了宫崎同学的鼻梁,她进到我和宫崎同学之间后,一拳揍了正压着鼻梁的宫崎同学的下巴,让他蜷缩在地。她又在那期间迅速捡起菜刀丢开,让他没办法捡。
「闪开,一辉。」
我点点头离开。
音无同学稍微离开了宫崎同学后果断地说:
「把手铐和脚铐的钥匙交出来我就放了你,宫崎。」
「…………你比想象还天真呢。」
宫崎同学用手压着流着鼻血的鼻子说:
「你掐住我的脖子不就好了吗?这样我就只能乖乖交出钥匙了。」
「……没有必要那么做。」
然后我想起来了。对了,音无同学不擅长暴力,刚才的行动是因为有「要救我」这个大义才做的。为了让宫崎同学交出钥匙而掐住他脖子之类的事,她做不到。
宫崎同学重新站好。
然后伸手要抓住音无同学,但是在碰触到的瞬间,宫崎同学的身体浮了起来。
「什——!」
那不是演技,而是纯粹惊讶的声音。
无法感觉到被绊倒瞬间的迅速动作。那是很完美的过肩摔。
「如果你接近的话就打倒你。」
「……可恶,我没听说过你有练过柔道啊。」
「是啊,因为我只有白带啊。……虽然好几次打败过黑带。」
说罢,音无同学就压制住了宫崎同学。
「唔……」
「刚刚过肩摔的时候有金属的声音呢。」
她用空着的左手在宫崎同学的牛仔裤口袋里翻找,马上就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丢给我。发出声音掉在地上的是手铐跟脚铐的钥匙。
「一辉,现在是几分?请给我正确的数字。」
「……39分。」
「那么没问题,一辉,你现在拿着手机从阳台逃走,五分后会合,在那之前我会让这家伙无法动弹。」
宫崎同学瞬间偷看了我一下。不用担心,我不会照音无同学的话去做。
但是因为她压制着宫崎同学,所以我无法铐上音无同学的手脚。该怎么办,这样的话没办法铐住音无同学。
我把视线移到地上。
看到了那个,然后不小心想到了。
最糟糕,也正因此最有意义的背叛手段。
是啊,这样我就会完全变成音无彩矢的敌人了。因为我已经这么选择了,所以想过可能会这样。但是这真的也太糟了。
我没有捡起掉下来的钥匙,我一开始就有钥匙。
我打开手脚铐。
手脚获得自由的我——捡起了音无同学丢开的菜刀。
「彩矢。」
我握着菜刀对着音无同学。
她一定马上就看透了我没有刺过去的勇气吧?但是那样也没关系,就算那样,我的背叛也会成立。
「放开宫崎同学,乖乖听话。」
音无同学注意到了刀尖的方向。
然后——
「咦……?」
不由得发出声音的不是音无同学,是我。
她光是被我用刀对着就倒抽了一口气瞠目结舌。那是我至今没看过的无防备姿态。
宫崎同学趁着这个漏洞挣脱,她仍旧一动也不动。
我拿着刀走向一动也不动的她,蹲下在她手上铐上手铐。她毫无抵抗,在两手被铐上后,终于开了口:
「你想……做什么,一辉?」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她这么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懂,为什么你会拿刀对着我?」
「因为他背叛了吧?」
宫崎同学代替我说。
「背叛?没有必要。没有我的话,一辉在『泥沼里的一周』什么也无法做。如果要背叛,只有在向你们屈服,放弃一切的时候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不可能背叛我——」
「所以也就是说,星野向我们屈服、放弃了吧?」
「放弃……了?」
看到音无同学锐利的眼神,我不由得撇开视线。
「哼。」
宫崎同学发出笑声。
「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嘛?音无你这什么样子!饶了我吧!我对你可是抱着很高的期待在战斗喔!但是光被恋人背叛竟然就受到这样的打击,多娇弱啊!也未免太让人傻眼吧!」
「一辉。」
音无同学对那样笑着的宫崎同学一看也不看。她一直注视着我。
「那是真的吗?你真的像这家伙所说的,屈服于【石原雄平】他们了吗?」
「…………是啊。」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的音无同学,像是要遮住自己的脸般低下头来,身体发抖。
「等……等一下,你在抖什么?该不会哭了吧?喂喂,不可能吧!开什么玩笑啊?真是太好玩了!」
对于想象以上的成果,宫崎同学持续大笑。
「对了音无,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这家伙毫无疑问是【星野一辉】喔,不是【石原雄平】,背叛你帮你铐上手铐的,毫无疑问是【星野一辉】喔!」
「…………我知道。」
她低着头回答。
「什么?」
「这家伙不是其他任何人,就是【星野一辉】,这种事我知道。」
音无同学低着头,终于站了起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摇摇晃晃地接近我。拿着菜刀的我不由得被她那异常的样子吓得往后退。虽然我拿着菜刀,虽然她被上了手铐,但她还是不顾一切走向我。我后退,撞到了墙壁。
她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碰!」地重重击向我低着的头的上方。
「一辉,你真的向这样的人屈服了吗?」
那是低沉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我耸肩战战兢兢地看向音无同学。
她缓缓抬起头来。
原来如此……她身体发抖是因为生气啊。
「变成『盒子』后,唯一让我尝到挫败感的你,竟然屈服于这种不成熟的家伙,是这样吗?你是打算这样侮辱我吗?是想说我比这样寒酸的家伙还不如吗!」
似乎压抑住的声音音调逐渐上扬。
「别开玩笑了,开什么玩笑!梦话就作梦的时候再说!你的信念不可能被这样的家伙给打破吧!」
她铐着手铐的手再度挥下,我反射性闭上眼睛。被敲打的墙壁震动着,头上传来巨大的声响。我缓缓张开眼睛,她涨红、不甘心咬紧牙根的脸在极近的距离。
「喂……喂,搞什么啊?音无。因为被星野背叛的打击而发疯了吗?」
「你闭嘴。」
她看着我说:
「……我从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但是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和这些家伙合伙。所以相信了宫崎的话,但是你却……可恶!开什么玩笑!」
音无同学彷佛现在才注意到一般,低头看了我手上的菜刀,一脸发愣,然后更加讥笑:
「……什么嘛?那菜刀?如果不听话的话就要刺我吗?哈哈,好极了,快刺啊!我现在满是漏洞吧?快,快啊快啊快啊,你做不到吧!」
「唔唔……」
我不由得放下拿着菜刀的手。
「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给我说!」
我低着头,对自己可耻的行为感到不甘心的同时说:
「小流姐被当成人质了。我只能听从他们的话。」
「就因为那样……」
「说什么就因为那样—小流姐可是我唯一的——」
「你可是连让自己的心上人被撞死的觉悟都有的男生喔。」
我倒抽了一口气。
「等等,音无。」
音无同学勉勉强强地转头望向宫崎同学。
「干嘛?你应该知道我正忙着吧?」
「不,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会不想相信他是【星野一辉】吧?可是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断定他是【星野一辉】不怀疑呢?」
没错,那是对宫崎同学来说不能忽视的事。因为宫崎同学原本的目的就是让她混淆【星野一辉】和【石原雄平】。
「你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一辉就是一辉,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可以区别啊!……对了,因为你那么深信着。因为你深信电话中呼救的声音是【星野一辉】,被那错觉影响而深信不疑。」
「那通电话里的声音是【石原雄平】,这点我知道喔。」
宫崎同学皱起脸。
「不要说谎,你是指你知道那是录音的声音吗?」
「不。」
「那为什么你知道那不是【星野一辉】的声音呢!」
「我当然知道啦。」
她理所当然地说:
「在求救的状况下,一辉不可能叫我『彩矢』。」
「——啊。」
我想起来了。
在我被醍哉骑在身上揍的音乐教室,在那孤独中,对仍旧来到教室里的她情不自禁说出口的那名字。
没错,没错,我不会叫那个名字。如果我认真要求教的话不会叫「彩矢」。因为那是和我敌对过的对手的名字。
「……那么为什么你来救他了呢?」
「如果状况如你所说,救【石原雄平】跟救一辉是一样的。」
「……等一下,那么你不是应该会认为眼前的星野一辉是【石原雄平】吗?」
「喔喔,老实说我怀疑过。但是只要看一辉一眼,就知道那是【星野一辉】。」
「…………喂喂,那才是谎言。事实上你到目前为止都无法区别吧?」
「那只是因为我不知道切换的时间点。只要观察三秒钟的话,从脸上肌肉的使用方法就知道。现在的我可以知道一辉是一辉。」
知道我是我?
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吧!别开玩笑了!」
「对了,如果对方是一辉之外的人,可能就无法区别吧。但是只有一辉,是可能的。」
「为什么?」
她这么说:
「因为我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还跟星野一辉度过了更长的时间。」
那是我在某个世界里常听到的话。
「啊——」
我情不自禁叫了出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一脸失望地转头看我。
看到这情况,宫崎同学皱眉说:
「什么嘛?星野,你该不会因为那种老套的胡言乱语就想解开她的手铐吧?如果做了那种事,你知道你的姐姐会有什么下场吧?」
不知道为何,那个威胁对我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那个,音无同学。」
说出口的话就再也收不回了吧?我虽然犹豫但却已经决定了。
「让我碰『盒子』。」
她失望的表情变了。
「不需要许可,就算想抵抗,我也还戴着手铐。」
明明她到刚才为止都一副不怕菜刀的样子用力敲着墙壁,现在还说得出这种话。
她有些害羞地微笑着:
「…………你就自己摸吧?」
她冷淡地同意了。
我稍稍点点头,把手掌放在她的胸口。
「——啊。」
我沉入了海底,第二次的海底。跟之前一样,每个人似乎都很幸福的样子,是一个每个人都能幸福的谎言。而在那当中有某个人在哭泣,知道那个幸福是谎言而无法融入的某个人的哭泣。那是我听过的哭泣声。
好痛苦。
那里没有氧气,我没办法待在那里。所以我不能一直在这里。
所以很痛苦?
痛苦的原因,是因为知道我无法治愈她的痛苦?
是因为知道我对那极为荒谬的孤独无能为力吗?
我的脸颊上流下了泪水,跟某个时候我在「盒子」里哭泣一样。
「——对不起。」
然后我想起了她的一切。
为什么我会以为她只把我当成接触「0」的钓饵利用呢?为什么我会以为她看不起我的日常生活呢?
她,总是把自己的事放在最后的她,明明不可能那么做。
她相信我就算独自一人也会好好面对「泥沼里的一周」,所以在我拒绝她后就没有跟我连络。
但是我却没办法相信她,背叛了她。
「抱歉。」
我再说了一次,她有些难为情地把眼睛撇开。
「……不,或许是我想得不够多吧。明明你已经忘记了『拒绝的教室』里的事,我却没有考虑到那一点,擅自对你抱有期待……也说不定…………那个,我现在才发现,抱歉。」
我摇了摇头,她斜眼看了我一下。
「我自以为你会懂就没有说了。一辉,你的日常生活不会恢复,但是——」
她的视线回到我身上,嘴角稍微放松这么说道:
「——我会夺回你的日常生活。」
啊啊——
光是那句话我就绝对不会失去我的容身之处吧。
我是我。
我是——星野一辉。
我从口袋拿出钥匙,插入了她手铐的钥匙孔里。
「……你在做什么,星野!你为了得到恋人的欢心,打算抛弃姐姐的性命吗?你这家伙真是太烂了……」
「不,我的确下定了决心,但是我可不是抛弃了姐姐。」
「那这是怎样?如果你不顺从的话,星野流香一定会被杀喔。」
「不会被杀喔。」
「为什么!」
「很简单。」
那不是逞强,什么也不是,只是单纯表明自己的心意。
「因为我不会让你那么做。」
已经没有必要听从他们的话了。没有必要被他们所提出的选择所束缚。
因为有她当我的伙伴,不可能输。
我下定决心把一切都交给她。
我转了钥匙把手铐解开丢在地上。被解放的她捉住我的手,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拜托你帮我——」
我已经不会弄错了。
不会弄错应该呼喊的名字了。
「——麻理亚。」
然后麻理亚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
像个符合她年纪的少女一般,情不自禁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我有交换条件。」
她的表情已经一如往常凛然,这么说:
「或许这不是什么需要重新申明的事,我相信不用说一辉也会守约,但是我也会感到不安,也因此感到痛苦。所以让我说。」
我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微微点头。
「我不会再忘了身边有你。所以拜托,你也不要再——」
麻理亚只垂下了一会儿视线,然后注视着我,清楚地说道:
「——不要再忘了你身边有我了。」
啊啊……这样啊。
我到这个瞬间为止都没有发现。
自顾自孤独的我,那个行为不只让我自己一个人痛苦而已,同时也让麻理亚感到孤独、痛苦。
因为麻理亚在经历那「拒绝的教室」之后一直以【音无彩矢】的身分存在,想要以「盒子」的身分存在,在那里,并不存在着真正的她——【音无麻理亚】。
「我是音无彩矢,请多多指教。」
「但是我并不坚强。」
我想起了那个时候稍微说出泄气话的她。
对了,能叫她「麻理亚」的,只有知道第一次转学的我而已。
如果我忘记了的话,真的是所有的人,恐怕连她自己都会忘记【音无麻理亚】,就这样消失了。
「你们也该适可而止了。」
听到这个声音,麻理亚放开了抓住我的手。
「还真愚蠢,不管你们合不合伙,状况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星野一辉的身体会被夺走,姐姐流香会被杀。你们以为只要进入两个人的世界里,那忘想的世界就会拯救你们吗?」
宫崎同学嘲笑着看着我们。
「无论怎么挣扎,你们都没有胜算,因为【石原雄平】杀了自己,你们不可能找出已经死了的他,当然也就不能破坏『盒子』。那么该如何解决呢?你们说说看啊!」
那……的确如此。
宫崎同学的弟弟「拥有者」已经不存在了,就算我们合伙,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我已经知道了【石原雄平】的真面目。」
宫崎同学听到了麻理亚的话,一瞬间张大了眼睛,看了麻理亚黯淡的表情,嘴角上扬。
「所以呢?找到他了吗?」
「……不,虽然我今天找了一整天,但完全找不到。」
「呵呵,是啊,因为不可能找到死掉的人啊。」
宫崎同学彷佛得到胜利般说。
…………咦?
这股异样感是什么呢?我对用花言巧语蒙骗我们,看起来很愉快的宫崎同学,感到很强烈的异样感。为什么?
「吶,已经太迟了吧?因为我想要保护的人,已经没办法保护了。」
宫崎同学那么说过。会成立这个「泥沼里的一周」,是因为唯有那么做才能保护自己。
因为那么重要的存在的「弟弟」死了的缘故。
原来如此。
「——你说谎。」
宫崎同学听了我的话,马上转头看我。
「宫崎同学虽然说他死了,可是那是谎言,仔细想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也绝对不可能让那种事发生。」
「…………你在说什么啊?星野,不要用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来解释。」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宫崎同学听到我这突然的问题皱起眉来,但还是同意了。
「嗯。」
「那就不可能笑着说他已经死了对吧?」
那种事只不过是个不自然的行动,算不上说谎的证明。所以,如果宫崎同学还能冷静地巧妙应付的话,我或许就又会被骗也说不定。
但是——
「所以,没有死吧?」
但是宫崎同学没有响应,只是低着头。
「因谎言造成的绝望,在被戳破时会变成希望。」
我这么说。那不是别人,正是宫崎同学自己说过的话。我继续对抬起头的他说:
「真的呢。」
宫崎同学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我沉默地注视他,然后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可恶……」
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移开了视线。
然后就那样摇摇晃晃地开始移动,走过了我们面前,把手伸向桌子,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一语不发地操作着手机,然后把手机拿到耳边听着什么。
「我没能来得及。」
他像自言自语般说着:
「我没能来得及,那家伙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去洗澡了,所以当我注意到这个留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宫崎同学在听的就是那个留言吧。
「我应该能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就去救那家伙的。如果能更快注意到那家伙的痛苦,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是我却陶醉在自己的不幸中,只看得到自己,漏听了应该是最重要的那家伙的哀号。结果就是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第一层抽屉。
「虽然我知道已经迟了,虽然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但是那家伙还是持续哀号着,我已经不想再听那个声音了。」
他把手伸入抽屉中。
「我要止住那家伙的泪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管什么罪过惩罚我都会背负,我有那样的觉悟!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就说啊!」
「当然有啰。」
麻理亚干脆地说:
「你只是停止了思考,什么也没选择。只是因为觉得哀号很吵而捣住耳朵而已。只是满足在毫无意义地和我们战斗、拚命的行为中而已。」
她垂下视线,但是清楚地说出:
「就算那么做,也不能抹消过去。」
「………………所以,那又怎样?」
他低着头说:
「你能让充满尸体的结果变成没有发生吗?不可能吧?光明的未来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到来喔,所以我想要给那家伙他想要的东西,只是这样,所以——」
他从抽屉中抽出手来。
「——你们两个都乖乖地被我关起来吧!」
他拿出的是电击枪。宫崎同学冲向麻理亚。
「麻理亚!」
麻理亚敏捷地抓住宫崎同学伸出的右手腕,扭转。宫崎同学发出了小声的哀号,电击枪掉在地上。
「唔——」
我捡起电击枪,麻理亚虽然可以束缚住他,但做不出更进一步的暴力行为,所以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毫不闪躲地迎向宫崎同学瞪着我的眼睛,我不会逃,要面对敌意,就只能迎击。
「抱歉。」
我将打开的电击枪押在他的脖子上。
宫崎同学发出了呻吟,然后失去力气倒在地上。
「……一辉,离开这间房间吧。」
「嗯。」
但正当我们打算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的右脚被抓住了。
「——!」
我慌张地转头,倒在地上的宫崎同学抓住了我的脚踝。那是想甩开就可以甩开的力量。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来。
「…………对不起。」
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没能来得及,对不起没能来得及救你,如果我更坚强……如果我坚强到可以保护你的话……所以……所以……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啊,不对。
这强烈得无以复加的恳求不是对我所说。
我咬住嘴唇,抬起右脚,轻易地甩开了他的手。
然后我将电击枪押在宫崎同学的背上。
「………………已经没有机会了喔。」
因为我接下来将要破坏他的愿望。
我打开开关,他的头静静垂下,不再动弹。
——对不起。
那一定是对【他】的谢罪。
但是那或许也是对【我】的谢罪也说不定……我不自觉这么想。
我跨过宫崎同学,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机。
「一辉,你在做什么?」
我回放了那通留言。
「……救……救我……哥哥救我!」
然后我知道了【石原雄平】的真面目。
5月4日(一)绿色之日
5月4日(一)7点49分
我发现自己被铐上手铐跟脚铐,躺在铺着棉被的地板上,但是,还没完全清醒的戏无法思考。
找在分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痛苦中。
那和掉入无底沼泽的感觉很相似。
不管如何挣扎都没有用,只会愈沉愈深,连自己为何挣扎都忘记了。不久后,变得不能挣扎,我只是单纯被泥土吞噬,全身充满了泥土,除了泥土什么也不是,不管是内倒还是外侧都只有泥土,所以我看不清自己的轮廓。
我已经看不见戏自己了。
…………我……啊。
当变成这个身体时,我刻意那么自称,但现在已经变得很自然了。那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这个精神被星野一辉的肉体牵引的缘故吧。
所以找相信我会就这样被这个身体牵引,变成星野一辉。
终于清醒的我坐起身子,闻到了薄荷的香气,我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应该在的宫崎龙的房间,而是在音无麻理亚的房间里。
我听到徽弱的呼吸击,往床上看去,音无麻理亚面向这里睡着。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到平常的紧绷,光看睡脸就像是同年纪的女孩一样。……不,音无麻理亚确实是同年龄的女孩。
「你在看什么?」
她那纯真的表情马上就消失了。
「你的睡相真可爱呢,音无同学。」
「你是【石原雄平】啊。」
马上就被看穿了。明明这个7点到8点的时间带,到昨天为止都是「星野一挥」的。
音无麻理亚坐起身来,注视着我的眼睛。
「真遗憾,你似乎还活着。」
「…………啥?」
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我无法回应。
「我是说,『拥有者』还活着。」
即使如此,我仍旧无法立刻领会那话中之意,不过却渐渐理解了她那惊人发言的意思。
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搞不清楚事情的状况,只能盯着音无麻理亚的脸看。她冷笑着看着我呆愣的脸?站了起来。
「好了,差不多该出发了,我可没时间和你一直闲聊。」
音无麻理亚从衣柜中拿出夹克披上。
「你要去哪里?」
「真愚蠢的问题,当然是要去找『拥有者』,还有其他可能吗?」
如果「拥有者」活着的话,那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昨天的作战大概失败了吧?否则就不会陷入这种状况。
总之我必须先掌握情况。
为了和宫崎龙连络,我开始寻找手机。然后我看到了星野一辉摆在桌上的手机,我把手伸向手机——
「————唔!」
就像是有人在看着我的行动一般,手机在这个时间点震动了,我不由得吓了一跳,把手收了回来。
我看了看时钟,刚好8点,8从昨天开始是我的时间,一定是宫崎龙看准变成我的时间打过来的吧?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
「…………咦?」
那不是我所预想的号码。这个号码确实是——不,不可能!因为这个电话的主人不可能打来。
但是,那会是谁?
虽然手指在发抖,但我故做镇定,按下了通话钮。
「…………喂?」
「…………」
对方一语不发。
「喂……你是谁?」
「浅海莉子。」
「怎——」
我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那么惊讶?」
「因……因为——」
「你以为我死了?你以为我被杀了?真遗憾,我就像这样和你说着话。」
那的确是浅海莉子的声音。
「不可能!你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宫崎龙应该已经杀了你!」
「……呵……呵呵,虽然我十分清楚你的眼中只有自己,真愚蠢,你不懂吗?那个人不可能杀了我。」
宫崎龙无法杀浅海莉子?……我无法相信。明明对宫崎龙而言,浅海莉子应该是碍眼的存在。
「自己无法下手,就擅自以为我被杀了的愚蠢的人,你是令人不屑一顾的垃圾,既然是垃圾,就应该像个垃圾丢到焚化炉烧掉才是。」
浅海莉子藉着我惊慌失措的机会,用细小的声音挖苦着找。
终于接受浅海莉子还活着这件事的找,注意到了一件事。
「……你那是什么说话方式?」
「说话方式?」
「那就好像——」
「就好像过去的自己?就好像变强前的自己?就好像只能把话吞进肚子里时阴暗的自己?……还真亏你说得出那种话呢。」
浅海莉子忍着笑说: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
她说什么都没有变吗?指的是一直努力改变的我吗?指的是崇拜音无麻理亚,创造出一个不同的自己的我吗?是指将要变成星野一辉的我吗?……没有变?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浅海莉子!
「……别开玩笑了,你是特地为了烦我而打电话来的吗?」
对于我的敌意,应该很懦弱的过去的浅海莉子说:
「没错。」
「……咦?」
「我没办法原谅得意忘形打算夺取别人身体的你。……真是的,是怎样?你应该要懂得分寸,该死,所以——」
浅海莉子不带感情地说:
「——我打算摧毁这个『盒子』。」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做得到吧?因为我——浅海莉子就是『拥有者』。」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虑,陷入了沉默。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
浅海莉子小声地笑,向我说:
「不要以为你可以一个人得救唷,吶,【浅海莉子】小姐?」
5月4日(一)10点1分
「……救……救我……哥哥救我!」
那个留言的哀号是浅海莉子的声音。
这么说来宫崎同学从来没说过他的「兄弟姐妹」是「弟弟」,只是我擅自把用我的,也就是用男生的声音讲话,而且自称「石原雄平」的【浅海莉子】当成男生罢了。当然宫崎同学也是刻意不纠正我那个人应该是「妹妹」才对。
即使如此,还真没想到浅海同学竟然会是宫崎同学的妹妹啊。两人姓氏不同,也没听过那种传闻。虽然她每天都进出二年三班的教室,但从来没有让人感到怀疑。大概是因为有那样复杂的家庭背景,两人都刻意隐瞒是兄妹的事实吧。
或许浅海同学来到我们教室不光是为了麻理亚,可能也是因为宫崎同学在的关系。
我向在切换前回到房间,解开我手铐的麻理亚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石原雄平】是女生的呢?」
「嗯,加深我怀疑她可能是女生的是,和她一起进到女生厕所的时候。」
「…………【浅海莉子】用这个身体进了女生厕所吗?」
「你问那什么当然的问题?」
她用不耐烦的语气说。……不,现在应该傻眼的是我吧?
「我知道她的真面目,是在那之后的侦查。宫崎国中时期的同学们大概都知道他和浅海的血缘关系,然后我在她家发现了尸体,确认了浅海莉子就是『拥有者』。」
麻理亚也看到了那些尸体吗……
麻理亚解开我的手铐后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浅海到底在哪里呢?」
星期六自己想办法查出「拥有者」真面目的麻理亚,从那之后就开始寻找浅海同学,但似乎毫无成果。
麻理亚蹲下在床下找着东西,然后传来了撕下什么东西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在床下装了IC录音机,想说让【浅海莉子】待在这边的话,她或许会打电话给宫崎之类的,可以听到一些他们还瞒着的事情。」
麻理亚播放了拿出的录音机,重复快转,找寻【浅海莉子】讲话的地方。
「………………喂?」
听到了那样的声音。
「……她接电话啰。」
「嗯。」
几乎听不到打电话来的人的声音,但是大概是女生的声音,至少不是宫崎同学。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通话纪录。她大概把来电和拨出纪录都删除了吧,找不到新的纪录。
虽然搞不太清楚,但听起来她们似乎起了些纷争。
麻理亚把录音机连上笔记本电脑,把声音传进计算机里后开始用耳机听。大概是为了听清楚声音吧。
麻理亚表情严肃得很可怕。
不久后她一语不发地把耳机给我,我点点头戴上了耳机。
「喂……你是谁?」
「浅海莉子。」
听到那个名字,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听了一会儿后开始怀疑,这个是浅海同学吗?因为这和我所知道的她的说话方式不同。浅海同学不会像这样静静地叽叽咕咕地说话。我所知道的浅海莉子的个性是【石原雄平】——不,【浅海莉子】的。
但是,这么说来,从30日开始浅海同学的样子就很奇怪。对了,那个时候的浅海同学总感觉有些阴沉,她的态度奇怪不是因为麻理亚做便当给我,仔细想想,那个时侯「泥沼里的一周」应该已经开始了。
浅海同学在扮演过去的自己。——为什么?
「不要以为你可以一个人得救唷,吶,【浅海莉子】小姐?」
我继续竖耳倾听这段对话。
5月4日(一)11点2分
我想起了在电话中和浅海莉子的对话。
「不要以为你可以一个人得救唷,吶,【浅海莉子】小姐?」
虽然一度对浅海莉子的恶意感到畏缩,但我马上重振精神反驳:
「……你打算怎么取出『盒子』呢?你知道拿出『盒子』的方法吗?」
「不知道,但是我有破坏它的方法。」
对于她简单说出的那句话,我不由得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想逃,想消除可恨的你,我有办法同时做到这两件事。你也可以简单地想到对吧?那个方法啊,就是在这个『盒子』成立之前」」
浅海莉子以依旧难以听到的声音说:
「——自杀就好了。」
那是我曾说过的话。
啊啊,原来如此,那是我曾经对星野一辉说过的话。
「你该不会觉得无论如何至少都能夺得星野一辉的身体?真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你是不可能赢过任何人得到幸福的。因为你是我,你是浅海莉子,希望你能更了解自己的身分,该死,你该死。」
就像是过去的浅海莉子所做的一样,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恶骂:
「……你应该上吊失禁令人掩鼻回避而呢,你应该跳楼脑浆四溅造成路人困扰而死。你应该卧轨让内脏粘附在月台上令乘客感到焦虑而死……哪很适合你,吶,你觉得呢?」
浅海莉子问:
「浅海莉子该怎么死呢?」
她询问了自己的死法。
原来如此,「拥有者」浅海莉子死了的话,那我也一定会消失。
我现在被逼到了绝境。
「…………别这样。」
虽然是很短的一句话,但却充分传达了我的惊慌,浅海莉子感到很开心。
「别哪样?你是说不要自杀吗?为什么?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
「那……那是……因为我没发现你死了我也会消失。」
「啊哈哈,什么啊?你觉得自己还没消失吗?精采,真是太精采了。……你该不会真心觉得自己可以变成星野一辉吧?」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从中阻挠,我就可以变成星野一辉!然后我会夺走他的幸福!」
「这样吗?跟我没关系,我会自杀。」
「我说过叫你别那样了!」
「为什么我必须听你的话呢?我可是你的敌人喔。」
「敌人?」
「没错,敌人。自己是自己的敌人,特别是过去的自己,这种事你应该也懂。」
「别开玩笑了!只要你不在的话,我就可以变成星野一辉,为什么你一直都那样!真差劲,你最差劲了!」
电话另一头的浅海莉子听到这句话窃笑着:
「还真可笑啊!」
「说什么差劲。」
浅海莉子窃笑的同时这么说道:
「自我厌恶也该有个限度吧?」
那是我和浅海莉子的对话。
「唔嗯——」
因为突然一阵恶心,我压住了胸口。
真不舒服,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跟浅海莉子对话呢……明明宫崎龙说他杀了浅海莉子,那是谎言吗?
「…………我会被杀。」
那不是威胁,因为我比谁都了解浅海莉子,所以找懂。比谁都还讨厌自己的她,绝对不会允许「盒子」的成立。
她恐怕会在5日晚上实行破坏「盒子」的计划。
因为想要让我因等待到最后一刻而消耗精神。
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浅海莉子必须被杀掉……但是就算假设宫崎龙已经杀了浅海莉子,我也会因「盒子」被摧毁而消失。
那该怎么辨?不管怎么做,我的命运都是消失吗?
「…………该怎么办——」
我被逼到了绝境。被音无麻理亚抓住,没办法和宫崎龙取得联系,然后将要被浅海莉子消除。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时间的流逝应该只会把星野一辉逼到绝境而已!
「我该怎么做——」
……………等一下,回想自己的喃喃自语,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注:前文中【浅海莉子】所说的我皆为日文中男生的第一人称自称)
在变成这个身体后我应该已经不再使用那个第一人称了,明明应该已经自然地不再使用难不成,我产生自觉了吗?
产生了自己是「浅海莉子」的自觉了吗?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才不是「浅海莉子」!我谁都不是,只是个创造品,终究会变成星野一辉——
「以为那样就可以从自己的业障中逃离,那幼稚的地方我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唷。」
那是什么声音?
曾经听过、充满魅力的声音进到了我的身体。
不对,不是那样的,我——可以逃离浅海莉子。
但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庞大的记忆回放。进入这个身体后应该忘记的记忆复苏了,明明同时出现也无法处理,但仍旧不由分说地回放了。
画面上是石原雄平对浅海莉子第一次施加暴力的影像。
在那涨红脸的畜生面前,十三岁的浅海莉子畏缩着哭喊。
啊啊,对了,一开始是那样。一开始的暴力是对浅海莉子暴躁脾气的责备。十三岁的浅海莉子对不是父亲的那家伙打从生理上感到厌恶、敌视,总是恶意顶撞。而忍不住的石原雄平终于下了手。
以那为契机,暴力的日子开始了。面对没有感情又棘手的小孩,只要使用暴力就能让她闭嘴顺从,会那么做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对那个畜生来说,对浅海莉子的暴力是有效、可以感到快感的行为。
对因浅海莉子的暴躁脾气感到困扰的母亲而言也有快感。浅海莉子想要破坏这个家庭因此胡闹。那是那个可恶的臭老太婆一直烦恼的问题。
伦理观会因为环境而改变。本来存在于这个家庭里,对浅海莉子暴力行为的抗拒也逐渐消失。包含浅海莉子在内,没有任何人对那种暴力有所疑问。
但就算没有人有疑问,暴力仍持续撕碎了浅海莉子的心。
浅海莉子听到了好几次心被撕碎的声音。那不是什么大声响,就像是把小石头抛进池塘里一般微弱的声音。所以听到声音的瞬间只会觉得「喔喔,又被撕碎了啊」不会太在意,但不久后,她就注意到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如果将比畜生还不如的那个男的的暴力诉诸言语,一定不稀奇,非当事人一定不感兴趣吧?人们会用虐待之类的简单话语来表达吧?以为只要知道这个单字,就能理解一切了吧?
所以浅海莉子不帮那个暴力取名字。
暴力进驻了浅海莉子缺损的内心缝隙中。她要喜欢自己就必须接受这个暴力。
所以浅海莉子不承认自己的存在。
下一个映照出来的是高中开学典礼的影像。
以第一名入学的身分站在讲台上的她——音无麻埋亚。
浅海莉子看着地,沉溺了。明明只是看着音无麻理亚,听着她的声音,浅海莉子却感到不能呼吸、感到痛苦,跪坐在地上。
那是作品。
是终极的创造品。
她就像是专家用尽一生心血完成的作品一般,有方向、有意识,看起来很有艺术性,就是那么荒唐的存在。
浅海莉子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就是这个,要逃离自己只有这个办法了。只能有意识地创造出一个和她一样理想的虚假自己。
浅海莉子开始对自己进行分割,舍去至今为止的阴暗部分,把自己设定成中性又强硬。但是没办法像音无麻理亚那么好,愈认识地,就愈了解到不可能模仿她的现实。她可以创造出理想的自己是因为她并非常人,没有人可以模仿她。
音无麻理亚一定——不是人类。
最后出现的是「4月28日」的影像。
浅海莉子得到「盒子」的那一天。
浅海莉子手上拿着破破烂烂的兔子玩偶。哥哥以前用钓娃娃机抓来的那个玩偶,沾染了鲜血,脱落了一只耳朵。
有两具尸体。
在红色的液体中,哥哥发出无声的尖叫。
浅海莉子被石原雄平完全破坏了。
在这这家中,没有任何完整的东西。
一切都结束了,浅海莉子的一切遭到蹂躏、破坏殆尽。
我流着泪。
是因为泪水洗净了一切吗?眼前的幻影终于消失了。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
不可能承认。我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浅海莉子!
「……所以——」
——所以我要变成星野一辉。
我不能原谅「星野一辉」,说什么日常生活是幸福的这家伙,还有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夺去他人的幸福才能笑着的大家,我不能原谅。
我要让他体会。我要让没有试图去了解我的不幸的【星野一辉】尝到苦头。
我要利用他。音无麻埋亚已经不会把我跟【星野一辉】弄混了,所以我已经没办法骗过她。那就只能使用本人了,威胁【星野一辉】,让他屈服,然后欺骗她。
就让他那样的行动招致消除自己的结果,绝望吧。就让日常生活变得没办法说幸福最好。
我拿起星野一辉的手机,录音。
「【星野一辉】,我要杀了你全家,残忍地杀害。把每个人都解体,残忍地杀害到让人分不出谁是谁的地步。所以听我的话,然后我或许会依心情不那么做也说不定,此外,绝对不可以让音无麻理亚听这段留言。那么我要下指示了——」
5月4日(一)12点6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然后变成星野一辉。让我再说一次,这个内容不要让音无麻理亚听。」
「……真愚蠢。」
听了那段录音的麻理亚喃喃自语,紧皱起眉头。
「她被逼到了绝境,似乎还不了解情况。在这个状况下我怎么可能漏听这个录音呢?」
录音档里用难听的狠毒字眼说着「欺骗音无麻理亚,让我脱逃」。
这段威胁并不恐怖。因为不管多么有魄力,在我和麻理亚合作的现在,【浅海莉子】都不可能用这个身体杀人。
所以她的行为只让人感到可悲。
闭口不言的麻理亚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麻理亚昨天跟前天调查了浅海莉子的境遇,得到的结果虽然跟传闻差不多,但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而且——那两具尸体,她无法重新来过的错误,做为无庸置疑的事实存在着。
只要「泥沼里的一周」没有成立,她的未来就没有希望。
所以「浅海同学」已经承受不住了。
「…………咦?」
「你干麻突然发出声音?」
「……不,我只是突然有些混乱。那个,浅海同学和【浅海莉子】说话,是指『拥有者』『浅海同学』和我身体里的【浅海莉子】是分别存在的对吧?……那有可能吗?」
「那只是因为浅海多少还有些常识,虽然想要夺取一辉的身体,但又无法完全相信可以进入他人的身体,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吧?」
「……那么『拥有者』『浅海同学』是真的?」
「没有什么真的假的,但是即使【浅海莉子】在『泥沼里的一周』里诞生了,『浅海』仍旧继续存在着,仍旧不变地痛苦着吧。」
「浅海同学」即使得到了「泥沼里的一周」,也无法逃避。被留下的她,打算进行卷入【浅海莉子】的自杀。
「绝对要阻止她自杀,因此得找出浅海,但是她到底在哪里呢?……可恶,只剩下不到一天半了!」
可以很明显看出麻理亚的焦急。
绝对会以他人为优先的麻理亚,不可能允许浅海同学以自杀来结束「泥沼里的一周」这个结果。
「…………麻理亚,利用这个威胁如何呢?」
听到我说的话,麻理亚皱起眉头看着我。
「什么意思?」
「……不,抱歉,我也是突然想到,如果故意假装被【浅海莉子】胁迫,让她采取行动,说不定会让状况产生变化……」
「这样下去事情的确只会陷入胶着状态。」
麻理亚只手环抱在胸前思考。
「照她所说的刻意放走【浅海莉子】,然后……嗯,恐怕她会去见宫崎吧。」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等等,难道说宫崎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浅海在哪里吗?」
「……我想应该不是,不然他就不会想让『泥沼里的一周』成立了。」
「话是那样没错啦……但是如果是这样,他就没有根据可以那样充满自信地说我们不可能找到浅海了。……宫崎误会了什么吗?」
麻理亚皱紧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看来不是用想的就可以知道的答案呢。总之只要知道宫崎不知道浅海的现状就没问题。」
我点点头。
「但是让【浅海莉子】行动有意义吗?我们要找的不是【浅海莉子】,而是『拥有者』浅海喔?」
「……那个,我觉得有意义。从IC录音机录到的状况来看,【浅海莉子】大概可以和『拥有者』『浅海同学』取得连络。」
「你的意思是让【浅海莉子】帮助我们取得连络?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觉得那样威胁我们的她会听我们的要求。」
……的确如此。
「还是说你要让她灰心,使她屈服,强迫她听从呢?」
麻理亚稍微笑着开着那样的玩笑。
我回应了那个玩笑。
「没错。」
她的表情僵住了。
我也被自己冷酷无情的话语吓到。
但是不同于自己的惊愕,我想到了那个方法。现在和【浅海莉子】境遇类似的我,想到了让她心碎向我们屈服的方法。
只要让【浅海莉子】自由,她就会和宫崎刚学接触。宫崎同学之于她,就等同麻理亚之于我。
所以——
「让宫崎龙背叛【浅海莉子】就好了。」
我边说边想,我做得到吗?
把宫崎同学卷入,让【浅海莉子】绝望,破坏「泥沼里的一周」。结果,浅海同学会再度回到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的自己,回复的她的未来里没有幸福,我所做的事就是把浅海同学当成祭品交出。
…………我就不要再假装自己有所犹豫,假装自己是好人了吧。
实际上早就决定了。在我向她宣言「我不允许你的存在」时,在我把她当成敌人时,我就已经决定了。
我要打倒【浅海莉子】,我绝不承认她的存在。
麻理亚愁眉苦脸地看着这样下定决心的我。
「我——」
「…………没办法帮我?」
「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不那么做,一辉就会消失,我知道那是无可奈何的。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浅海一定会遭受的不幸。」
她这么说完,咬着下唇。
「因为麻理亚没办法接受他人的不幸啊……」
「……不只是那样,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或许我还可以忍受,但是我注意到了。」
麻理亚低着头说:
「【浅海莉子】和【音无彩矢】是一样的。」
「……一样的?」
「…………」
麻理亚对我的反问不做任何回应。
但是我因为她的沉默而理解了。
身为「盒子」,以【音无彩矢】身分存在的麻理亚,和使用「盒子」存在于我身体里的【浅海莉子】一样,都离开了原本的自己,在这一点上很相似。
说出两人的境遇是一样的麻理亚,对浅海同学的心情再了解也不过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陷入沉默的麻理亚,我只能说我知道的事。
「但是,浅海同学不希望那样。」
我继续说:
「她不希望自己消失喔。」
「…………是啊,我知道。」
这么说了后,麻理亚抬起头来。
即使如此,我们仍旧无力改变即将造访浅海同学的未来。
5月4日(一)12点35分
我站在宫崎同学的房门前,深呼吸。
麻理亚已经潜入了他隔壁的房间,她似乎在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确认隔壁房是空的。
我大大吐了一口气,然后按了宫崎同学房间的门铃。
如同预料,没有反应。
但是我相信——
宫崎同学在家。
「出来。」
我敲了敲门。
「出来,出来啦——」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会伤宫崎同学有多深呢?我很清楚,但是我仍旧继续。
「出来啦——哥哥。」
我用电话中浅海莉子所叫的称呼呼唤着宫崎同学。
「救救我,哥哥。」
宫崎同学大概不想和【浅海莉子】接触,打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6日吧。
但是这样直接向他求救的话,他一定无法无视【浅海莉子】。
所以,房门开了。
宫崎同学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更差了。
「…………音无不在附近吗?」
「嗯。」
「……到现在为止你在做什么?」
「我被音无麻理亚抓住了……但是顺利骗过了【星野一辉】逃出来了喔。哥哥才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那是…………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开始叫我『哥哥』了?不是决定不那么叫了吗?」
「那是因为……」
明明在那通电话里浅海同学叫他「哥哥」,原来改口了啊。
我压抑住有些焦急的自己,迅速说出突发奇想的借口:
「因为音无麻理亚已经用浅海莉子叫我了,感觉不叫你『哥哥』哪里怪怪的。……重点是,哥哥,我为什么被抓住了呢?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在他对我的借口产生疑问之前,先接二连三发问。宫崎同学听到我的问题陷入沉默,咬住嘴唇。
我看到他这表情后确定了,宫崎同学相信我就是【浅海莉子】。
「哥哥接下来还会帮我吗?」
看着面露痛苦的宫崎同学,我当然也感到很痛苦。
我希望他说出已经不会再帮【浅海莉子】了,希望他说要帮助我们。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折磨宫崎同学。
「嗯,接下来也会帮你喔。」
但是宫崎同学却尽全力挤出笑容这么说。
所以我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你要帮她?希望你不要那么做。」
宫崎同学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瞪大了眼睛。
「…………咦?」
「我说希望你不要再帮【浅海莉子】了。」
即使我这么说了,他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发愣。
所以我告诉他:
「我是【星野一辉】喔。」
「星野?」
他喃喃自语,但仍旧呆住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刚才的【浅海莉子】是【星野一辉】演出来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强烈的怒气,揪住了我的领口。
「你想怎样,混账!戏弄我很好玩吗?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下流吗!」
「……我知道。」
「那你那么做到底是想怎样!说啊!」
我正打算开口的时候犹豫了,因为准备好的台词很轻易就会伤害到宫崎同学。
「只要【浅海莉子】求救,宫崎同学就会反射性地帮她。麻理亚说过了吧?那只是不做任何选择而已。」
虽然他的眼神仍旧锐利,但是揪住我领口的力量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说过了吧?我只是想要帮我妹。」
「刚才也想要帮她对吧?但是求救的不是宫崎同学的妹妹,而是我喔?」
宫崎同学听到我的话瞠目结舌。
「吶,宫崎同学,连和我都无法区别的存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宫崎同学一定想反驳我充满恶意的话吧,但他仍旧不发一语,把嘴唇用力咬得发白。
「如果是你妹妹的话,就请帮她,我无法阻止你。但是【浅海莉子】不是宫崎同学的妹妹,吶,宫崎同学你再说一次看看。」
我这么说:
「你要帮谁?」
宫崎同学瞪着我。
我回瞪他。
「…………可恶!」
宫崎同学大叫,粗暴地放开我的领口。
他为了宣泄那无处可发的怒气,打算捶墙……却放弃坐了下来。
「…………随便你要怎么做。」
他低着头说:
「你随便做就好了吧?如果想要结束『泥沼里的一周』,只要在我不在的地方随便做就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什么也不做了。」
「那样子——不够。」
宫崎同学抬起头来。
「……你说不够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那种程度的决心、那种程度的觉悟还不够。我要宫崎同学积极地摧毁『泥沼里的一周』。」
他的脸因怒气而扭曲。
「你这家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叫我帮你折磨那家伙吗!」
「会变成那样呢。」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不插手……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应该也懂吧!」
「是啊,我懂,实际上你刚才也打算帮她了呢。」
「…………」
「所以我才说那不够。这种程度的觉悟和至今为止没有任何改变。【她】接下来也一定会依赖宫崎同学,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伸出手的话,就和参与『泥沼里的一周』是一样的。」
听到我的这段话,宫崎同学撤开眼神说:
「但是……我怎么可能轻易抛弃她呢?」
「但是你必须下定决心,【浅海莉子】马上就会来到这里。」
「…………什么?」
「【浅海莉子】威胁我,要我让她逃离麻理亚身边。我决定假装听从她的要求。以为我答应要求的【她】,一定会来这里向宫崎同学求助。」
「…………下一次切换是13点吗?」
「嗯,在那之前,宫崎同学必须决定如何应对,如果你要帮【浅海莉子】的话,『盒子』就会这样成立,只留下谁也不是的【浅海莉子】,如果拒绝她的话,我们就会帮你夺回浅海莉子。」
「你是叫我相信你们吗?哈哈……还真是愚蠢的交易啊。」
「那你觉得这样好吗?」
宫崎同学听到我的话握紧了拳头。
「……不可能好吧?不用你说我也懂,但我还是无法对她弃之不顾啊……」
我说了这么多,宫崎同学仍旧无法下定决心。
这很令人困扰,必须让宫崎同学拒绝【浅海莉子】,必须让她感到绝望。所以我进入了最终阶段。
「我一直都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宫崎同学会相信『泥沼里的一周』的存在,因为【浅海莉子】在我的身体里这种事,除了拥有过『盒子』的人之外,不是很难相信吗?」
他抬起头来,窥视着我的脸。
「你说说看,为什么你会相信那种非现实的事呢?」
「…………你想说什么?」
「你想不到吗?那让我来告诉你,可以相信『盒子』这种东西的理由,我只想得到一个,吶,宫崎同学,你——」
我说出了连麻理亚都不知道的事。
「——遇过『0』对吧?」
宫崎同学的表情完全僵硬。
「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方式和他接触的,但是我知道『0』想要宫崎同学帮助【浅海莉子】。」
「——————」
他目瞪口呆的脸逐淅变得苍白。
突然听到「0」,应该也无法立刻意会出那是什么吧?「0」本来应该是除了现在的「拥有者」之外都无法意识到的存在。在我说出那个名字后他才能意识到。
然后他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啊。」
宫崎同学瞪大眼睛抱着头。
「因为我也知道『0』的事所以我知道,你并不是忘了他,只是想不起来而已。所以『o』对你所做的事,就算想不起来也进入了潜意识,因此宫崎同学才能相信『盒子』,然后被他教唆,觉得自己必须帮助【浅海莉子】。」
「…………等……等一下。那件事……最根究底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他无法隐藏对我的恐惧,拾起头来发出颤抖的声音。
「所以我就说我不知道呀。但是我知道,如果宫崎同学不帮【浅海莉子】的话,『0』就无法达成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
「『0」的目的是观察我。……不,我想宫崎同学应该不懂,但实际上就是那么一回事。但是用来观察我、很有趣的这个『盒子』很脆弱,所以对【浅海莉子】很不利。在他人
的身体里保有自我这种事,一定很痛苦。至少如果没有【浅海莉子】之外的时间的情报的话,就无法一决胜负。如果不让【我】和【她】成为能敌对的关系,只是单纯摧毁『盒子』一点也不有趣。所以为了调整平衡,『0』利用了宫崎龙。」
听到我的话,宫崎同学缓缓低下头,然后就那样一动也不动。
「……这就是我所能说的全部了。」
这是宫崎同学最后的束缚,在无意识间被必须保护「盒子」这样的任务所束缚。揭开真相应该可以解除束缚。
「那么我走了,马上就要13点了,要如何面对来造访宫崎同学的【浅海莉子】,是宫崎同学的自由。不在场的【我】无法阻止你们。」
「…………我说过我会帮她吧?」
我不做任何响应,因为我知道那只是他不服输的话而已。
我没有确认他的表情,关上了门。
「…………」
我走向楼梯,马上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脚步声,但是我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这件事和『0』有关!」
我不是不跟她说,而是在来到这里前才发现那件事,没有时间跟她说。
「为什么你不反——一辉?」
但是那股怒气让人很舒服。我把头靠在麻理亚的肩膀上。
我是【浅海莉子】的敌人。所以为了使【浅海莉子】屈服,我不惜利用宫崎同学。
那是必须的,那是我必须做的事。但是——
「让人感到痛苦,很痛苦呢。」
我说着那理所当然的话,无法抬起头来。
但是我选择了找回日常生活。
我是为了自己而牺牲他人的人,所以希望有人来责备我。希望有人骂我说我最差劲了。
但是麻理亚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呢?
不仅如此,偏偏还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
为什么呢?
明明我所期望的是完全相反的行动,为什么却会这么舒服呢?
5月4日(一)13点0分
没有薄荷的香气,我像过去某次一样在便利商店里拿着周刊漫画杂志,我顺利从音无麻埋亚的房间逃脱了。
「啊哈!」
我成功了,我的威胁成功了!
被逼到绝境的心情一口气解放了,没问题,这样我就还能继续战斗。首先,要先去见宫崎龙。
我离开便利商店确认自己的所在。这是我知道的大路,这里离宫崎龙的公寓应该很近。
我来到他的公寓按了门铃。
宫崎龙马上就出来了。
他的脸色苍白,眼镜下的黑眼圈更深了,然后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等等,怎么了?」
「…………不,没事。」
从他的否定很明显可以看出确实发生了什么。
「音无麻理亚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毫无抑扬顿挫、仿佛机械般的回应。他的样子明显很奇怪,虽然他一直都很怪啦,但是感觉又更怪了。
「总之你先进来吧?」
他冷淡地催促我。虽然我感到,奇怪,但还是照他的话去做。
「……这是怎样?」
进到他房间后我立刻注意到玻璃窗框破了。
「喔,被音无弄破的喔。」
哥哥漫不经心地回答。果然音无麻埋亚还是对他做了些什么。只能这么想。
「……昨天的作战失败了吗?」
「是啊。」
含糊的回答。……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你不接我的电话呢?」
「……『我』啊。」
「啥?」
「你不是用『我』来自称吗?」
……喔对,那必须改回来。
「……不小心弄错了。因为我谁也不是。」
「…………现在已经过13点了。」
他看着远方突然那么说。
「是那样没错,但为什么突然?」
「这是第三天夺到的时间,所以毫无疑问是你,我知道。但是,如果现在是14点的话……我恐怕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星野所骗,而无法发现是你。我和音无麻理亚不同,没办法凭睑部表情肌肉的使用方法来区分你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吶,你怎么叫我?」
「啥?不,我应该已经叫过你好几次『宫崎龙』了吧?」
「喔,是啊,的确如此。」
「你不要净说些奇怪的话,快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
「嗯。」
宫崎龙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看着没有显示出任何东西的计算机屏幕。
「我执行了作战,结果如同所见失败了。」
我想他应该会继续说下去,等着一直看着计算机屏幕一动也不动的宫崎龙。但是他一直都不说话。
「咦?说明只有那样吗?」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作战失败,音无麻理亚把星野一辉带走后的事我无从得知。我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心境上的变化。」
「…………什么嘛,那就等于什么都不知道嘛。」
「大概吧。」
宫崎龙仍旧不看我的脸,冷淡地说。
「…………你打算抛弃我吗?」
就算我说出了这样的话,宫崎龙仍旧不看我一眼。
原来如此,这样啊,宫崎龙又想要捂住耳朵,以为没发现一切就好了。
「你后悔了吧?」
宫崎龙听到适句话,终于看向了找。
「听到浅海莉子的求救飞奔过去,发现浅海莉子的不幸——被卷入这样的事情,你后悔了吧?是啊,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就能单纯悲叹着自己的不幸,悠然自得地度过一生。如果能够无视浅海莉子的那通电话——」
「我并没有对那件事后悔。」
宫崎龙插话进来:
「我后悔的,只有在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已。如果察觉到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事情发生,所以那个事件的原因跟结果全都是我的错,我绝对不想要再犯同样的错。」
他的眼睛终于看向我。
「所以我决定接下来也要继续帮助莉子,不管谁跟我说什么,只有这点绝对不会改变。」
「…………哥哥。」
我很感动。
无庸置疑,哥哥是真心对我这么说的。
「谢谢你哥哥……接下来也请你帮我喔。」
「哥哥……啊。」
哥哥小声说:
「吶……让我确认一下,你的目的是?」
「事到如今还问?——我说就是了。我的目的是得到星野一辉,为此要让【星野一挥】屈服。让星野一辉有如抓破脖子般痛苦,向我屈服、下跪跟我说请带走这个身体,把身体交给我。」
「……是啊,是那样没错吧?」
哥哥说了好几次「是啊,是啊」,然后低头陷入沉默。我感觉到他有些异常,窥视哥哥的睑。
「——咦?」
他在哭,哥哥在哭。
「哥……哥哥,你为什么在哭?」
是听到我说才发现吗?哥哥惊讶地碰触自己的脸颊,确认了自己在哭后,用手臂粗暴地拭去泪水。
我有多久没看过哥哥的泪水了呢?大概是在察觉到父母的欺瞒之后就没有过了吧。在那之后,哥哥完全不会哭了。哥哥为了和某个看不见的东西战斗,变得绝不在他人面前示弱。
那个哥哥在哭。
「…………我会帮忙。」
他低喃:
「我那样决定了,我决定要帮助妹妹,帮助柔弱的莉子。因为之前为了自己的事已经竭尽全力而没能帮得上她,所以我决定这次一定要帮她。我要帮她、要帮她、要帮她、要帮她、要帮她、要帮她,我这么决定了,但是——」
他抬起头看着我。
「——你是谁?」
我停止了呼吸。
「我决定要帮助的是莉子,但是——你是谁?喂,你到底是谁!」
「……你……你在说什么啊,哥哥?我——」
「谁也不是。你刚刚这么说过了,对吧?」
……我说了。我确实说了。
「就是那样,你不可能是莉子,如果是莉子,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星野一辉的样子?但是你也不是星野一辉,那你到底是谁?吶……我要怎么去帮一个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呢?我没有帮忙的必要吧!」
不。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哥哥的真心话。
「对我来说,你只是个无法和【星野一辉】区别的假妹妹。」
这个,只是单纯要折磨我内心的话。
然后,也是要折磨哥哥自己内心的话。
「哥……哥——」
「不要那样叫我。」
哥哥为了抹杀自己的心而这么说:
「不知道是谁的你不准叫我哥哥!」
然后击溃了自己的心——
「啊——」
我的心也碎了。
哥哥不会帮我,因为我不是哥哥的妹妹。哎呀,是啊,我不是浅海莉子,那么我是谁?星野一辉?不对,我还不是星野一辉,等等……话说回来,我真的想要变成星野一辉吗?
「哎呀——」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其实或许在我得到「盒子」的时候就已经懂了也说不定。
我想起了双亲离婚前的事。
我想我们应该算是个感情和睦的家庭,假日常常全家一起到购物中心、看电影、去吃吃到饱的涮涮锅,是那样的家庭。爸爸回到家后总是最先来到我的房间,就算我叫他进来前要先敲门他也从来不反省;妈妈一直为了我花时间做可爱的便当;虽然我和哥哥常吵架,但是,但是我们一直一起玩耍。
我一直觉得大家感情很好。和其他家庭一样,从来不怀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然而,那是个谎言。
不是崩坏了,而是本来就是个谎言。
当我知道父母要离婚的时候,我记得哥哥说过这样的话: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继续扮演感情和睦的家庭了吧?也可以从罪恶感中解放了。」
我没有立刻理解哥哥的话中之意。但是不久后我就懂了。因为爸爸妈妈明明都要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好地在一起呢?一定在温柔对待我后,露出生硬的笑容吧?
一切都是为了要骗我,让我以为我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的演技。而且那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蒙蔽自己的罪恶感。
所以我觉得自己想要的「幸福」只能从他人手上夺取。
但那是真的可以夺取的东西吗?
那么我想要做什么?我不懂,我才不懂呢,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手中已经没有「盒子」了。
总之快逃,必须逃。
赶快逃出这个房间,只要逃出去就没问题了,我还可以逃。
当我想要赶快逃走的时候,脚一时不听使唤摔倒了。我连爬起的时间都觉得可惜,在走廊上几乎是用爬的前往玄关。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如模特儿般细长美丽的双脚。
我抬起头来。
「为……为什么——」
眼前的是——音无麻理亚。
在这个时间点……该不会!我转头看哥哥,哥寻在椅子上抱着头,他已经拒绝接受一切。哥哥知道音无麻理亚就在附近,已经决定要抛弃我了。他知道我会来这里,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交给音无麻理亚。
「——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她用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说:
「人不可能舍弃自己,就算想舍弃,自己也会追过来。这一点你一开始就懂了,所以就算得到了『盒子』也无法舍弃自己。你能用『盒子』实现的『愿望』顶多就到此为止。你在『泥沼里的一周』得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吸取着泥水,逐渐下沉而已。」
我的目标,对没办法变成像她一样的我说。
那么你呢?应该舍弃了自己的你,结果还是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吗?
我抬头看着她的睑,总觉得看着我的地,神情有些悲伤。
我必须逃跑,但是要逃去哪里?在这个房间里没有我可以逃避的地方,正前方有音无麻理亚,我只是趴在地上,什么也做不到。我没办法去任何地方。
我没办法去任何地方。
「让我问你,虽然我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但请你再回答我一次,吶——」
她这么问:
「——你是谁?」
那种事——
「我是谁?」
那种事我才想知道。
她不知为何拿出了手机,把那手机拿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我耳边。
「你啊……」
那个声音是无论我如何动摇他的存在,都不怀疑自己的【他」的声音。
【星野一辉】回答了我的问题。
「谁都不是。你只是为了被我打败而存在的单纯的敌人。」
「不对…………」
我不是那样的存在。
我不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怎么可能那样!
「——我是浅海莉子!」
我承认了,我觉悟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因为承认自己是浅海莉子的我,已经绝对不可能变成星野一辉了。我已经无法那么认为了,所以我已经自断退路,无处可逃了。
当我这么领悟的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盒子」突然膨胀,在血管中像子弹般乱窜,不断不断不断地伤害我的全身,啊啊我受不了了!住手,好痛!住手,救我!我想要取出它,但是拿不出来拿不出来拿不出来。因为这个身体里没有「盒子」,那么为什么会痛呢?住手,住手快住手!
「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住手……」
我只能以我自己的身分活下去,我已经知道了。
我错了,我向「盒子」许的「愿望」错了,我不需要这样的身体,这样没有意义,我……我只是——
「想要变得幸福而已,却——」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我已经踏入满是鲜血的道路,已经没有幸福在前方等待着我了。
我紧紧抓住变成别的自己的她,说自己是「盒子」的她。
我已经不会弄错了,已经不会弄错了,所以拜托。
「救救我。」
5月4日(一)14点0分
我很不可思议地立刻发现是泪水让自己的视野扭曲。
我拭去泪水,眼前站着的是压抑住感情的麻理亚。
5月5日(二)儿童节
5月5日(二),2点10分
我在作梦。
我又梦到了同一个梦。
我在尸体前玩弄着缺了一只耳朵的兔子玩偶,在它扯断了的耳根,我插入食指,撑大那个破洞。
我把手指伸进兔子头里转动,兔子的脸变形了。棉花的触感很好,转转转戳戳戳,兔子的眼睛脱落了,棉花从撕裂的脸孔中露出。
我看着自己的手,除了附着着开始凝固的血液之外,应该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对我来说,只看到那双手已经腐烂,变得全黑。
身体里充满了只令人感到厌恶、像泥土般的东西。我想要切开身体把泥土挖出来。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有趣的现场呢。」
「咦!」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是可能在那少年周遭发生的事当中,最棒的扭曲呢。嗯,很有趣,你和这件事的关连也很精彩,对那个少年的感情也很有趣。」
我转过头来看背后声音的主人。
那个样子是……啊啊,是因为这是场梦啊。他的样子就像是烟雾弥漫般看不清楚,就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
「你……你是谁?从……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
他(她?)面露微笑代替回答。
我不由得看向哥哥,哥哥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吗?现在还在无声尖叫着。
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哪里?明明应该是我家,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是进入照片中一样,没有真实感。
「你虽然比不上那少年,但也是个有趣的存在,虽然我知道人类会因为讨疑自己而让自已变成一具空壳,但实际上看到还是很有趣。嗯,我实在没有理由不给你『盒子』。」
他完全无视我的疑问,说着那些令人不解的话。
但是我只知道一点。
他很有魅力,无比的魅力。
「你有什么愿望吗?」
当然有。因为我一直都在许愿。
「这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盒子』唷。」
他用很有魅力的声音那么说,然后拿出了一个容器般的东西给我。这么一说,那东西看起来的确像个盒子,但是明明应该就在眼前,我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楚。
我碰触看看。
光是这样就知道那是「真的」了,没有什么理由,而是用全身感觉到那是「真的」。
我就那样收下了盒子。
「要怎么使用它呢?」
「明确地描绘出自己的愿望,就那样。人类原本就有实现愿望的力量,所以这个『盒子』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简略人类的愿望,使之变得容易实现而已。」
我的「愿望」就是不再是浅海莉子,就是变成除了最讨厌的浅海莉子之外的任何人。
那么要变成谁呢?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崇拜的音无麻理亚,但是不行,因为她不是人类,不是我这种人可以变成的存在。
然后我想到了。
「我要许下这个愿望。」
那家伙是个可以理所当然地说日常生活很重要的男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得到音无麻理亚的男生。
说什么日常生活很重要?开什么玩笑?先来尝尝我的回常生活后再说吧!能够毫无理由享受幸福的这家伙,我不能原谅。
所以把那个给我吧!
「我想取代星野一辉。」
语毕,「盒子」折叠变小,变小变硬的「盒子」像是子弹般跳起穿过我的眼球,侵入我的内部,在我还没有时间感到疼痛时,就进入了我的心脏透过血管支配着我的全身。我……我……我被千刀万剐、粉碎、分解、四散,被「盒子」支配着,被支配着——消失了。
「想取代他啊。呵呵……你还真的很不幸呢。」
他露出具魅力的笑容说:
「知道自己只是替代品,很不幸呢。」
为什么?我能够消失是件很幸福的事。
「空洞的人类只能描绘出空洞的『愿望』,抱歉,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他用非常有魅力的柔和笑容说:
「哎呀,我很喜欢唷,以为那样就可以从自己的业障中逃离,那幼稚的地方我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唷。」
然后梦中的我被丢入了泥土中。
持续被泥土吞噬的我,别说是叫出声了,连呼吸都做不到。
5月5日(二)6点15分
我不久前就醒了。
但是我在音无麻埋亚床上,像是个线被切断的操控人偶一样,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必须和浅海莉子连络,我这么想着却动弹不得。
音无麻埋亚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我。
但我仍旧动弹不得。甚至连让眼晴离开那一直看着我的视线都做不到。
互看了一会儿,先放弃把视线移开的是她。她站起来消失在某处。
不久后,她走回来塞给了我一个装着咖啡的杯子。我只是一味地看着眼前上升的热气。因为我一直都不接下杯子,她终于放弃了,自己喝了起来拿给我的咖啡,说着「好苦……」。
「…………对了,反正很闲,我就来自言自语吧。」
她皱着眉头看着杯子这么说:
「我是『盒子』,实际上和『盒子』一样可以实现『愿望』。」
她完全就像是喝了咖啡顺便一提一样,说出那样的话。
「但是我是个不完全的「盒子』,我所能给予的幸福只是虚构、虚假的。」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但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藏不住的不甘心。
「幸福是什么呢?是改变自己的心态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一个消除掉全家的人,只要改变心态,只要那样就可以得到幸福吗?」
我以为她在说我的事,但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觉得不行。因为我那么认为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
那一定是她自己的事。
「我不知道你的全部,但是你的状况也一样,我不觉得你只要改变自己的心态就能得到幸福。你自己也是那样想的吧?」
没错,我所前进的地方,四面八方全都是地狱。
「你跟我说了『救救我』对吧?」
她把咖啡喝完说:
「如果不完全也没关系的话,我就实现你的愿望。」
一般来想,这种荒唐无稽的话一定是谎言,但是她的表情却很认真。
所以那跟相不相信无关,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
那已经是足够让我开口的话了。
「嗯,如果你前进的道路只有地狱的话,那我就给你不同的路。虽然只是幻想,但是对你来说那已经很好了吧?」
如果她只是为了让我行动而给我希望的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使用那种非现实的力量,麻理亚同学没问题吗?不会像漫画中一样,使用了多少力量,就必须付出多少代价吗?」
音无麻理亚陷入沉默。
「果然还是有相对的代价?」
「……你不必在意。」
「你那样说我就更在意了。」
我这么回答后她叹了一口气说:
「我会丧失一部分的记忆。」
「咦?」
「使用了『不完全的幸福』后,我所使用的对象和跟对象有某种程度关系的人的记忆都会消失。实际上我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的记忆。我所有的只有我自己期望而那么做的记忆。」
「那算什么?」
那也太过于残酷了。
「……那么该不会,如果对我使用了的话,连星野一辉的事情也会忘记?」
她不做任何回应。
一定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吧。
「……我不懂,为什么你愿意为了我做到那种地步?甚至会失去重要的人的记忆,为什么?」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刚才也说过了,你不必在意。」
「怎么可以那样——」
「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说到一半地就插话进来:
「我不想看到你变得不幸,我无法承受,如果对你置之不理的话,我当初又为何要变成『盒子』呢?」
因为那样所以失去重要的记忆也没关系吗?
那太奇怪了。好奇怪,不过——
所以她才能成为完美的创造品。
如果我可以从地狱逃开,如果那是她所希望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借我电话。」
音无麻理亚点点头,把星野一辉的手机交给我。
我注意到了拨出纪录里有我的号码,麻理亚同学他们打电话到我的手机了吧?
但是那样是找不到她的。
我也打电话到那个号码过,但联络不上。她打给我的号码不是我的号码。
是石原雄平的号码。
我拨出电话,响了几声后——
「喂?」
浅海莉子接了电话。
5月5日(二)21点42分
2日时宫崎同学给我的纸条完成后像这样。
┌─────────────────────────────────────┐
│0~1 1~2 23~24 第一天 │
│2~3 3~4 4~5 第二天 │
│11~12 13~14 15~16 第三天 │
│9~10 16~17 20~21 第四天 │
│6~7 8~9 19~20 第五天 │
│5~6 7~8 17~18 第六天 │
│12~13 14~15 18~19 第七天 结束│
└─────────────────────────────────────┘
剩下的三个时间带,「10~11」、「21~22」、「22~23」是今天这个身体是【星野一辉】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不对「泥沼里的一周」做些什么的话,【星野一辉】的时间将会归零。
现在是21点43分,也就是说【星野一辉】的时间只剩下到23点前的一小时又十七分钟。
在那之前必须做完所有可以做的事。
我已经完成了所有可以做的准备。
【浅海莉子】帮我联络了「浅海同学」,答应出来的「浅海同学」指定了时间和地点。
然后我们和浅海莉子见面了。
「浅海同学」指定的地方是学校,虽然我们学校也有保全系统,但只是进入校门的话不会有影响。
黄金周里没有任何人的学校。
在那个没有任何人的校园正中央,她在那里。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见你呢?」
她那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讲话方式,果然和我所认识的她完全不同。
「因为我知道麻理亚同学的目的,你是为了阻止我自杀、夺取『盒子』而来的吧?那对我来说是不利的事,但是我却来见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浅海同学的眼睛没有对焦,这么说道:
「因为我想要再见最后一面,可以创造出理想的自己,做出这种我做不到的事的崇拜的人?」
「不对。」
麻理亚用强硬的口气插话:
「你希望我阻止你做出抛弃自己生命这种愚蠢的事。」
浅海莉子认真地听着麻理亚的话。
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真遗憾,那种老套的说服方式对我起不了作用。真讨厌……我真不想听你说出那么无聊的话。」
「哼,那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你害怕死亡吗?」
「不如说是为了保险起见。」
「……保险是指?」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对自杀产生了畏惧,你应该会帮忙杀了我吧?」
浅海莉子平淡地说出那种话。
「…………」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听了这段对话,会这么——焦躁呢?
我应该有其他更该有的情绪才对,焦急、恐惧、同情,那应该是比较自然的情绪,但是为什么现在我却感到焦躁呢?
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然后发现到了。
——该不会——
「浅海同学。」
我一定在无意识中察觉到这个事实。那当然让人感到焦躁啰,因为这样的闲聊一点意义都没有不是吗?
「在『泥沼里的一周』启动后,你和宫崎同学见过面了对吧?」
浅海同学听到我突如其来的问题,缓缓点头。
「为了让我们觉得『泥沼里的一周』没有解决方法,宫崎同学说出了『拥有者』死了这样的谎言,想让我们放弃,使这个『盒子』成立。」
「……那又怎样?」
面对浅海同学的催促,我点点头继续说:
「宫崎同学一定有让我们找不到浅海同学的自信,但是浅海同学实际上还活着,那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自信呢?」
浅海同学只犹豫了一瞬间后说:
「……那是因为我和哥哥见面,跟他约好会躲起来。所以哥哥才——」
「为什么?」
我打断浅海同学的话。
「为什么有着自杀觉悟想要阻止『泥沼里的一周』成立的你,会有必要协助曾想要让这『盒子』成立的【浅海莉子】的伙伴宫崎同学呢?」
她陷入了沉默。
「总觉得不太合理吧?」
「……星野一辉或许不能理解,但我的纠葛——」
我到了临界点,忍不住厌恶。
「真令人不舒服,那是什么语气?你也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
「…………我本来就是这个语气,只是星野一辉不知道而已,我从国中时起——」
「所以我就叫你可以不要演了,反正你都像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也没有那么想要隐藏对吧?所以——」
「不要再用那种口气讲话了,『0』。」
麻理亚瞪大了眼睛,看着浅海同学——不,是看着「0」。
浅海同学的脸上失去了表情。从那无机质的脸上我已经感觉不到浅海莉子了。
「你从30日那天就开始演了呢,兴趣差也要有个限度。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浅海同学充满了异样感。阳明隔天就忘了浅海同学的样子很奇怪,那是因为『拥有者』之外都会忘记你的这个特性的缘故。你没有进来教室,是因为宫崎同学在吧?」
浅海同学仍旧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地听着我的发言。
「宫崎同学能够光明正大说出浅海同学已经死了这样的谎言,是因为他知道浅海同学的身体被『0』占据了。像你这样非人类的存在,占据了浅海同学的身体说『我不会再出现了』的话,宫崎同学就会相信。」
但是浅海同学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看来他就算忘了你的存在,也忘不了妹妹的身体被占据的事实呢。所以对宫崎同学来说的救赎,只有让『泥沼里的一周』成立而已。然后你让他与【我】为敌,制造出【我】和【浅海莉子】对等的战斗舞台。」
我瞪着浅海同学说:
「然后你对我的观察乐在其中。」
在我说完的瞬间——
「呵呵。」
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瓦解,浅海莉子完全消失了。
不,身体还是浅海莉子的,但是已经不会弄混了。在那表情中不存在着浅海莉子。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人类不可能做得出来。
「还真是精彩啊。」
「0」面露微笑拍着手。那是因为相信自己就算被找出来,也位于安全地带的悠哉。
「……你看起来很开心呢,『0』。」
麻理亚皱起眉头插话。
「很开心?呵呵,那是当然的啦。这次的观察真的很有价值,当自己被夺走的时候,星野一辉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会怎么思考呢?会如何痛苦呢?实在是很有趣。明确把【浅海莉子】当成『敌人』,进而伤害她的行为,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事。呵呵,跟前一次比起来虽然时间短了很多,但是很丰富呢。」
「变态。」
听到麻理亚的怒骂,「0」仍旧微笑着。
「那么——我就把这个『盒子』交给你们吧。」
我一时间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他在说什么?要把「盒子」交给我们?为什么?我们不仅还没把「0」逼到绝境,甚至还没开始进行叫他把「盒子」交给我们的交涉……
「…………你有什么企图?」
麻理亚代替我问。
「怎么了?我的行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只是故弄玄虚,被我们发现这件事其实已经把你逼得走投无路了吧?」
「还真是完全错误的回答呢。有哪个要素会把我逼到走投无路呢?……嗯,看来你们似乎误解了呢。我的目的不是要妨碍你们,而是要观察一辉喔!我已经充分满足这个『盒子』里的他了。目的已经达成,所以把用完的这个『盒子』交给你们,对我来说不会造成任何困扰。」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如此。「0」的目的不是让「泥沼里的一周」成立,不,反倒是如果成立的话——
「啊!」
「哎呀,我原本不想说的,结果你还是注意到了啊,真可怜。」
「0」看到我苍白的脸孔似乎很开心,他微笑着说:
「没错,你们称之为『泥沼里的一周』的这个『盒子』,本来就是不可能成立的『盒子』。浅海莉子是挺有趣的人,但是,我不会为了那种程度的存在牺牲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观察对象。让【浅海莉子】取代『星野一辉』。?那是我不允许的事。」
「0」窃笑。
「所以只要时间到了,不管你们有没有找到我,我都会把『盒子』交给你们,像这样干脆地把『盒子』交出来一点都不会不可思议唷。」
我为了取回自己而敌视【浅海莉子】。
为此伤害、折磨了【浅海莉子】,还把宫崎同学牵扯进来,甚至还背叛过麻理亚。
但是却……
我做了那么多却……
「都没用呢。」
我只不过是在「0」的手中而已?我只是被他玩弄于股掌间而已?
那么这一星期到底是什么……
「不是没用。」
我听到她的否定,反射性看过去。
那样断定的麻理亚,对「0」露出无畏的微笑。
「你那是什么意思呢?」
「你不懂吗?一辉的目的是找回日常生活,为之竭尽全力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会改变。就算一辉推测到你没有意思让『泥沼里的一周』成立,他采取的行动也不会改变。」
「那又是为什么呢?」
「0」充满兴趣地问。
「因为他很清楚。」
麻理亚像是嘲笑「0」般说:
「不应该相信你的反复无常。」
啊啊,原来如此。把「盒子」交给我,是因为那对「0」来说是最有趣的,只不过是这样的反复无常而已。
我不可能期待那样的结果而什么都不做。就算一切有可能以徒劳作结,我也会全力以赴解决这个「盒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原来如此,可是一辉就算了,你完全是徒劳,这个盒子也不能再利用了呢。」
「你的思考还真是单纯得可笑呢。在你像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一瞬间,我就多少前进了一些,因为这证明了我只要和一辉在一起,就可以遇到『盒子』跟『0』。」
「嗯?」,
听到她的话,「0」刻意睁大眼睛。
「你是认真的吗?」
麻理亚一脸愕然地回答:
「我可是已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追逐『盒子』啰,事到如今还问那什么问题?」
「不是那样,你的愚蠢怎样都和我无关,我想问的不是那个,而是你觉得证明和一辉在一起就能遇到我,有意义吗?」
麻理亚听到他的话睁大了眼睛,然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没注意到……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没有仔细想过吧?」
「0」再度微笑说:
「那个证明没有意义。因为你打算离开一辉吧?」
他说什么?
「不……不要胡说八道。」
「呵呵,她那苍白的脸,不就是证明这是真的的最佳证据吗?一辉,她打算让【浅海莉子】使用自己的『盒子』唷。」
「使用『不完全的幸福』?」
碰触过那个「盒子」的我知道,看过那片海底的我知道。
使用麻理亚本身的盒子,那是绝对的禁忌,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如果使用了那个「盒子」,会导致无法挽回的事。
「那么做的话,她就会丧失有关你的记忆,失去记忆的她,就会从你们身边离去吧。」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
「因为她每次让人使用那『盒子』的时候都是那样唷。」
听到「0」的话,我不由得看向麻理亚,看到她咬紧下唇的态度,就知道那是真的。
「为什么会想要使用『不完全的幸福』?」
「……我说过了吧?我无法接受必定会造访浅海的不幸。」
她的意思是为了不让那样的事发生,连自己都可以不屑一顾吗……
是啊,没错、她一直都是那样。她是为了拯救他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抛弃的那种人。
「我是『盒子』,不是人类,我必须为了拯救他人而存在,对了,所以我——」
麻理亚恢复凛然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
「只要以【音无彩矢】的身分活下去就好了。」
但是那句话里,含有【音无麻理亚】的心情吧?
「——不要再忘了身边有我了。」
那不是麻理亚的真心话吗?那不是承受不住孤独的她的真心话吗?
这是错误的;说什么无视自己的感情是正确的,没有那回事。
但是我没办法轻易说出那是错的。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能否定她。
「麻理亚。」
所以我只能用只有我能叫的那个名字呼唤她,然后把自己的心情全部都说出来:
「我不要。」
麻理亚的表情有些僵硬。
「我绝对不要麻理亚忘记我,离开我身边!」
「…………一辉。」
「太过分了!麻理亚叫我不要再忘了身边的你,麻理亚自己却打算忘了身边的我,那太过分了。」
麻理亚听到我的喊叫低下头来,咬住嘴唇。
「…………但是,那样的话,浅海——」
我硬是握住了麻理亚的右手,阻止她说下去。麻理亚瞪大眼睛看着我。
「不用担心浅海同学。」
「……为什么?」
「或许麻理亚还不能相信也说不定,或许会觉得我只是在说漂亮话而生气也说不定,但是我相信。」
我用力握紧她的手。
「日常生活里没有不能解决的绝望。」
我发现她的手指比想象中还细,不,不只是手指,麻理亚的身体真的很纤细,跟她的精神层面完全相反。
「所以就算『泥沼里的一周』崩溃了,浅海同学也不会有问题,她的命运前方绝对不可能只有绝望!」
「…………你是想叫我相信那种事吗?」
她小声地说。
我觉得会被拒绝。
因为她追求着「盒子」,追求着破坏日常生活「盒子」的她,不可能接受相信日常生活的我。
但是,即使如此我仍旧相信着日常生活。
「只要找到希望就好。」
「……什么?」
「的确,绝望正在浅海同学的未来等着她也说不定,但是在那之中也会有希望,至少我知道一个。」
「是什么?」
「有那么重视浅海同学的人在,那不算是希望吗?」
我看得出麻理亚的表情中出现了些微的迷惘。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的确是那样没错,但是因为那起事件,浅海几乎确定一定要在看守所待上好长一阵子了。」
「但是,就算那样,只要两人合力一定就没问题,只要两人知道彼此是很重要的就没问题,你不觉得吗?」
「…………」
「或许我们只是自以为了解浅海同学也说不定,【浅海莉子】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确认了她的心情后再下结论也不迟喔。……不,不只是确认,帮浅海同学找到她的希望吧,因为一定会有的。」
我稍微用力握紧麻理亚的手。
「既然想给她幸福,就不光是幻想,帮她找出真正的幸福吧。」
这么说完后我放开了她的手。麻理亚一直看着被放掉的手。
「…………啊,对了,现在是黄金周吧?」
听到我这突如其来的话,麻理亚皱眉拾起头来。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其实还是想好好享受假期,但是啊,明天也还是假日,所以……」
我闭上了眼睛,稍微下定了决心后说:
「所以……明天到哪里去走走吧。嗯……对了,去吃草莓塔吧?你喜欢对吧?」
麻理亚睁大了双眼,虽然她保持那样的表情不动了一会儿,但刚刚的紧张就像谎言一般,她的脸逐渐放松。
「呵呵……什么啊?」
「不……不行吗?」
「……这样你黄金周就变得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啰?」
「咦?那有什么问题吗?」
我歪着头一脸疑惑,麻理亚不知为何露出了苦笑。
「你不在意的话就好。」
「是吗?那就约定好了喔?」
约定。
那个字眼让放松的嘴角缩紧。
麻理亚闭上了一下眼睛,她咀嚼了那个约定的意思,张开眼睛,嘴角放松、上扬,凛然却温柔地说:
「约定好了,约好了明天是个可以顺利去吃草莓塔的未来。」
嗯,所以我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然后我等待着最后的切换。
5月5日(二)23点0分
什么都没有结束。
音无麻理亚明明答应了我,不会再次切换成我了,但什么都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校园的正中央,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虽然我知道校舍就在附近,但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没有,附近什么也没有。
只有我和浅海莉子两个人面对面。
我不懂,这是什么状况?麻理亚同学去哪里了呢?
「好久不见。」
眼前的浅海莉子开了口。
我皱起眉头,这份异样感是什么呢?
「呵呵,这个外表你看不出来啊?我是『0』唷。」
「咦?」
明显不同的语气,再加上我不可能露出的魅力微笑。啊,原来如此,这个人的确是「0」。
「为什么你会以浅海莉子的外表出现在我面前?麻理亚同学呢?」
「0」微笑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语不发地缓缓接近我。他所散发出的不明压迫感,让我不由得往后退。
「星野一辉说了,你的日常生活中也有希望唷。」
他这么说了后伸出手,然后将手指伸进了我的口中。
「啊……呃?」
「明明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浅海莉子的手指在我口中乱动,我的口水弄脏了她的手,从她手上滴下。就像被逼着喝昆虫体液的感觉。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光是这样就可以尝到自己的滋味。」
外表变成我的「0」这么说:
「——也就是泥土的味道。」
……喔,确实有泥土的味道。
好苦,苦到我受不了。这个身体明明应该是星野一辉的,但泥土却在口中像病毒般逐渐蔓延。我的身体逐渐发黑,染上了罪过的颜色。污秽的泥土如泛滥般向我袭来。
「0」收回手指,我跪倒在地。这个动作使泥土在我身体里沉沉地摇晃。
「无法控制地厌恶自己。你被比谁都还讨厌的人——」他差点要说出那个字。「——做了那件事。那个事实不会消失,所以你不会有没有泥土的未来到来。」
「0」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我抬起头,眼前是我不想看到的浅海莉子的脸。
「没办法消除自己的泥土的你,未来不可能有希望。」
那种事我懂。
我的日常生活不可能有希望,至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希望,在我被玷污、犯了罪之后,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浅海莉子已经完了。
「没有那么一回事。」
我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跪着转头。
发出声音的音无麻理亚喘着气站在我身后,已经不会再把我当成妹妹的哥哥在她旁边。
「比想象中快呢。」
「你这样对【浅海莉子】,有什么企图啊『0』!」
音无麻理亚愤怒地对「0」大吼。
「呵呵……硬要说的话,我只是想拆散你和星野一辉,在你们来之前多少做一些对我有利的行为而已。……话说回来,你们找到什么能带给她希望的东西了吗?」
「是啊。」
音无麻理亚简单地肯定了。
看到她那样的反应,「0」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莉子。」
哥哥用我的名字叫我,感觉很奇怪。
对了,因为这是第一次,在我变成这个身体之后,哥哥是第一次用那个名字叫我。
「……事到如今你还想干嘛?你已经不把我当成『妹妹』了吧?」
「你已经自觉到自己是浅海莉子了吧?所以情况不一样了,我要叫你『莉子』。」
哥哥对保持沉默的我继续说:
「呐,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接下来『泥沼里的一周』将被破坏,你会回到浅海莉子的身体里,我会和你分开,然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会使用麻理亚同学的『盒子』喔。」
「浅海,抱歉,那件事我决定取消。」
「咦?」
我不由得看向了音无麻理亚。
「我听了宫崎的话后改变了主意,我不能让你使用这个『盒子』。」
她对自己毁约一事彷佛没有丝毫忏悔,冠冕堂皇地说着。
不,那是当然的,为了我而丧失记忆这种事也太愚蠢了,怎么可能做到呢?
「那我就会自杀喔。」
那是理所当然的回答。事到如今,只有消失才是最好的做法。
哥哥听到我的话,一脸错愕地吐出一句:
「你以为『浅海莉子』是你一个人的东西吗?」
「……咦?」
浅海莉子是我,所以是我的东西,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那是什么意外的表情,你一个人的东西?怎么可能?」
哥哥用不耐烦的语气说:
「你也是我的,不仅如此,你也是音无麻理亚的,也是星野一辉的。所以——」
他瞪着我。
「我们才不会允许你擅自去死喔。」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哥哥要用那么温柔的表情说话呢?我完全不懂。
「那我所犯下的罪要怎样才能被原谅呢?连去死也不能被原谅吗?因为我的错,有两个人死了,我要——」
「浅海。」
音无麻理亚打断了我的话。
「我决定不让你使用『盒子』的最大埋由就是那个,我误会了。嗯,当然也因为宫崎那个时候刻意不说,所以我误会了真相。」
「杀了那两个人的是宫崎龙吧?」
……不对。实际行动的确实是哥哥,但是在我向哥哥求救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所以哥哥只是听了我的愿望帮我实现而已。
所以那是我的罪过。
「你不要搞错了,莉子,我不是为了你杀了那些家伙,我最讨厌他们了,很怨恨他们,那只是因为我无法压抑住我的那份心情而做出的事。」
他说谎。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对他们的怨恨吧,但是如果只有那样的话,一定无法实行。他是因为想要让我得到解放才跨越了那最后的一道防线,所以扣下扳机的人是我。
「我曾经想过和你一起逃走,但是那并不实际,我们还未成年,没有办法展开逃亡生活,就算做到了,我不觉得在持续被追逐的生活里,会有幸福。」
哥哥露出苦笑般的微笑说:
「所以我会去自首,证明你的清白,那是我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哥哥打算那样把我的罪过全部拿走带进监狱中。
「…………为什么哥哥要为了我——」
「那种事就不要叫我说明了。」
我一点都不懂,为什么?我们两个虽然是兄妹,但是是不同的人,明明为了我做任何事不会有什么好处。
哥哥从包包里拿出了什么,交给我。
我默默收下。是我的错觉吗?那是曾摸过的触感。我看了那个收下的「什么」。
「——啊。」
我不由得发出了声音。
因为那个应该已经坏掉了,因为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应该全都已经坏掉了才对。
「我把它洗干净,重新塞了棉花进去缝好,就这样而已。虽然没办法让它恢复原状,但算是修好了吧?」
那是兔子玩偶。
哥哥用钓娃娃机抓给我的玩偶。
「啊……啊啊——」
我跪倒在地,不禁啜泣流下泪水。那个泪水多少洗去了我身体里的泥土,当然不是全部。我会持续带着这个泥土。——但是那个泥土现在确实流逝了。
难道说……
难道说——
「…………哥哥。」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必要向「盒子」许愿也说不定,只是我没有察觉到也说不定。
因为想必——
——我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对不起,哥哥,因为我的错而变成这样,对不起。」
因为我一直没有注意到,所以哥哥变成了我的代罪羔羊,如果我再对自己好一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下次换我来帮你。」
我拭去泪水站了起来。哥哥表情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下次换我来帮助痛苦的哥哥……我会一直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回到我身边。」
虽然声音有些颤抖,虽然笑容有些勉强,但我还是清楚地说出:
「我会以浅海莉子的身份等着你。」
哥哥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一会儿,不久,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
他的眼神和到昨天为止不同,不再死气沉沉。
「我——」
哥哥微笑着开口:
「没能来得及,我一直那么觉得。但是,或许——我刚好赶上了也说不定。」
我说不出那真是太好了之类的话,不管是我还是哥哥,一定到死为止都会憎恨自己的过去吧。
但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抓住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信心。
毫无疑问地抓住了。
静静看着我们的音无麻理亚微笑着点头。
「这样我就可以遵守和一辉的约定了。」
她轻声说完后收起微笑,瞪着「0」。
「好了,快把『盒子』交出来。」
「0」听到她的话仍旧保持笑微笑点点头。
我的「盒子」,也就是「泥沼里的一周」就此结束了。「0」把手伸向自己的,也就是浅海莉子的眼睛,碰触眼球。明明被碰的不是现在的自己,那触感却传了过来。
「0」就像是要把眼球取出般挖着,我忍不住发出了微弱的哀号,眼睛会被捏碎,好痛!……不过,虽然真的很痛,但我总觉得这样也好,总觉得这才是正确的,所以我承受着那捏挤眼球的痛楚。
疼痛消失了,我再次看向「0」。
他的行动结束了,我的眼球没事。「0」的手上有个小小黑色如子弹般的「盒子」。
「这样是否就可以证明星野一辉所说的『日常生活里没有不能解决的绝望』了呢?」
「…………这次是啊。」
「呵呵……原来如此,你也只能那么说呢。不管怎么说那句话可是对身为『盒子』的你的否定,一辉还真是说了残酷的话啊。」
音无麻理亚瞪着「0」,粗暴地从他手中抢过「盒子」。
「这样我就可以回到一辉身边了,这样就好。」
「那是指你还不打算下结论吗?你要回到【音无麻埋亚】呢,还是继续以【音无彩矢】的身份生活下去呢,还没有决定吗?」
「真是无聊的问题。」
音无麻理亚凝视着于上的「泥沼里的一周」,就像是憎恨那个「盒子」般咬住嘴唇。
「那个答案早在很久之前就决定了。」
「是啊。」
「0」一副不感兴趣地回应。
「我是『盒子』。」
不再咬住嘴唇,她说:
「我不可能回到变成『盒子』之前的我。」
她那锐利的眼神。
那是我一直很憧憬的创造品的表情。
「所以继续保持现在的人格比较好,如果那就等同『选择以【音无彩矢】的身份活下去』的话,就那样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星野一辉在一起呢?」
「————」
她陷入沉默。
「那不是对你不利的事吗?你应该也懂那一点,所以才会出现让浅海莉子用自己的『盒子』的想法吧?」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呵呵,你或许还没从那反复的世界的束缚中挣脱呢,对你来说,那个茂木霞的确是很强的敌人也说不定。」
「…………哼。」
她再次看向「盒子」,把它移到了手心里转动玩弄。
「…………我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了,但是一辉那家伙却说什么『不要』……」
她小声地说,一瞬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但是那表情立刻就消失,回到完美的创造品表情,我还是觉得那很美丽。
不过这个创造品的作者一定是在持续煎熬、持续哭泣后才创造出这个作品的吧?
已经光用意志实现了「泥沼里的一周」的「愿望」的她,是如何看待我以及这个「盒子」的呢?
她最后咬紧嘴唇,看着黑色子弹般的「盒子」——
——似乎很悲伤地捏碎了「泥沼里的一周」。
5月5日(二)23点56分
这次醒来的感觉很明显不太一样,整个脑袋感到特别清爽,确实感觉到至今我果然被【浅海莉子】占据。
我打开手机看看时间。
「23点57分」
从第一天就被【浅海莉子】夺去的23点的时间带,现在是【我】。
结束了。
但是我没有时间感慨,突然有人抱住了我的身体。
「咦?啊……麻……麻理亚?」
我被她抱住了?
不,但那完全不是那种可以慰劳这一周辛苦战斗的温柔拥抱,而是像附着在我身体上般有力的拥抱。
「怎……怎么了?」
就算我问了也没有回答。
没有办法,我只好让她那样抱着。我看不见麻理亚的表情。
「…………你再叫一次。」
「咦?」
「你再叫我一次『麻理亚』。」
「…………嗯嗯,麻……麻理亚。」
「………………再说一次。」
「麻理亚。」
「…………」
她陷入沉默。
「都是你的错。」
麻理亚突然说出这句话。
「不要得意忘形了。我会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要遇到『0』而已,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你却得意忘形做了一堆不必要的事,我这次会这么痛苦都是你的错。」
「…………虽然我不太懂,但把错全都推给我也太过分了吧?」
「那是事实,笨蛋!」
她说完后把我推开。
这次是暴力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还笑得很开心。
「好了,走吧。」
「咦?要去哪里?」
「你在说什么?昨天不是约好了吗?到了明天就要去吃草莓塔。」
「……不,我是说过啦,不过现在还是5日——」
「你看看时间。」
听她这么说后我又拿出了手机。
「0点0分」
日期姑且是改变了。
「我知道一家深夜也有营业的家庭餐厅,那里有卖草莓塔,去那里吧。」
「咦……咦?不……不是那个问题……我说的明天是指普通睡觉醒来之后——」
「不要磨磨蹭蹭了,快走吧。」
然后麻理亚牵起了我的手。
我错了……或许不该跟她做出那种约定的?看样子明天也会被她带着到处跑。
……算了。
反正我一点也不讨厌。
被麻理亚拉着的我,看了留在校园正中央的两人。
我看到了感情很好的兄妹手牵着手笑着。
5月18日(一)
我把盐烤牛舌口味的玉米棒包装在手里揉成一团,环视着教室,同学们已经不再特别注意我了。大家看起来有些静不下来,是因为明天开始就是期中考了吧?
「早啊,阿一。」
「好痛。」
心音打招呼的同时用手刀砍向我。
「…………早安。」
「我只是很普通地走在涩谷街上而已啊。」
「啥?」
心音突然一脸得意地开始讲起来:
「我只是从丸井百货出来打算去HMV疯狂试听而已,但是那个啊,这世界是不会错过我的魅力的,我的E罩杯。」
什么时候大了一个罩杯啊?
心音在我的座位上打开了一本流行杂志指着,杂志上登了心音在路上微笑的照片。
「啊,好厉害!」
那是我真正的感想。心音听了之后表情愈来愈得意了。
「呵呵呵,顺便一提,那个时候,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包含搭讪,总共有五个人跟我搭话。虽然我拒绝了但还是被挖掘当模特儿……呼……这世界不会放过我呢。话说回来,这张照片你觉得如何啊?如何啊?」
「…………嗯,不是很好吗?」
「果然吧?而且你看我的留言。『刚才不小心把连帽外套的绳子和耳机搞错塞进耳朵里了☆』。真是个机伶的傻女孩留言啊,我好萌。」
「很萌呢。」
感觉如果多说了些什么不必要的话,她会纠缠下去,所以我就随便接话。
此时心音发出不开心的声音对一直看着我们的阳明说:
「……怎样啦,阿阳?」
「不,我只是觉得你一直自卖自夸很恶心而已。」
「……便服只有运动服的家伙才恶心呢。」
「你说什么!不要污辱我的爱迪达!」
「我可没有污辱爱迪达,我是在污辱阿阳喔。」
我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由得露出微笑。
太好了,我的日常生活已经回到可以有这样的互动了。
我真的以为不可能会再有这样的互动了。即使破坏了「泥沼里的一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也不会消失,也就是说我向心音告白的事情无法抹灭。
但还是可以回到这样的互动关系,都是靠麻理亚的灵机一动。
我想起了在茂木同学病房里的那场冒险。
※
9日的白天。
茂木同学穿着我看了好几次的照片上的睡衣,躺在白色病床上。她旁边站着今天把头发放下的心音。
两个人都瞪着我。
我当然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为了不和任何一方眼神对上,一直看着床上的毯子。视线的角落看得到麻理亚的腿。
……这个……就是那个吧?一般所说的修罗场?
「星野同学,我想要听你的说明。」
听到茂木同学沉稳锐利的声音,我缩了一下脖子。
「你明明有音无同学这个女朋友了,还跟心心告白对吧?那是怎么一回事?星野同学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心音似乎跟感情好的茂木同学商量了被告白的事。
然后我们被叫来了这里。
「我听心心说你跟音无同学感情很好……就我听到的而言,你们应该已经在交往了吧?」
「那个……」
「…………在一起就跟对说你们在一起就好了嘛……我还以为我们感情稍微变好了一点,真像个笨蛋…………」
茂木同学的话语渐渐不再锐利,她的表情露骨地表现出低落。
「说清楚,阿一!」
怒火冲天的心音说。
「不……不那个……我和她没有呃……在一起喔。」
「在一起什么?我……我又没问你那种事!感觉好色……」
「你那什么老梗的误会啊!才不是那样呢!」
「我现在才不相信呢!你还真敢在音无同学面前说出那种话啊!明明都已经用名字互叫得那么亲昵了!」
因为我们在病房里发出很大的声音,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我们身上,就连护士们也在远处看着(看起来)很复杂的我们不接近。……我反而希望她们来警告一下。
心音叹了一大口气后认真地看着麻理亚。
「……你对阿一没有抱怨吗?阿一都跑来跟我告白了,为什么你可以不为所动呢?」
「嗯。…………嗯。」
麻理亚听了心音的话后双手环抱胸前,看了我一眼后嘴角微微上扬。……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我才不可能因为他跟桐野告白感到不安呢。」
「……为什么?」
「因为是我叫他那么做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当然也包含我在内。
那个,麻理亚你说什么?
「………………怎么一回事?是音无同学叫阿一跟我告白的吗?」
「嗯,没错。」
「……阿……阿一,那是怎么一回事!」、「星野同学,到底是怎样!」
不,我才最想知道呢。
「我想一辉应该没办法好好说明,所以由我来说。」
麻理亚说着,嘴角仍旧上扬。
她绝对乐在其中……
「首先我要先讲一个不得不说的事实,我被一辉甩了。」
心音和茂木同学都瞪大双眼看着我。就……就说了我也不知道嘛!
「是啊,一辉跟我说『我的眼中并没有你』之类的。」
我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怎么会……也太自恋了吧?阿一真该死。」
「我……我也有些震惊。」
「不……那个…………」
虽然我很想解释,但是因为我不知道麻理亚那样说的用意,所以什么也不能说。
「被狠狠拒绝的我,没办法轻易接受,但是如果他有其他喜欢的人的话,我也就只好放弃了,然后我问了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该不会说LOVE我吧!」
「是啊,一辉犹豫了很久后说出了桐野的名字。」
听了麻理亚的话,心音一边「嗯……呃」地语塞,慢慢脸红。在旁边的茂木同学则是对照性的脸色发青。……就像红绿灯一样。
「但是就算听了桐野的名字,我一时也还是无法相信,因为就我看来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我就叫他在我面前告白,那样我才相信他。」
「所以星野同学才向心心告白啊……」
茂木同学几乎眼眶泛泪地说。脸红的心音斜眼看着茂木同学一脸担心。
……等等,麻理亚你打算怎样啊?
「嗯,不过就在刚才,一辉收回了喜欢桐野的发言。」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心音大叫着。
「心……心音,这里可是医院喔。」
「闭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
「也就是说,结果他说喜欢桐野只是为了闪避我而一时想出来的谎言而已。一旦说出了那样的谎话,被我逼着告白,就变得收不回了。」
「嗯嗯……我知道状况了,可是……可是啊可是!总觉得对我来说有点过分喔。」
「那代表了他很信赖桐野喔。或许他相信如果对方是身为朋友的你,只要道歉就可以获得原谅。」
「嗯~~……」
「而且如果不小心被误解了,你也不排斥不是吗?」
「咦?」
心音的脸又变红了。
……不,为什么要加那多余的一句话呢?麻理亚。
「但是,这仍改变不了我们将桐野卷入的事实,我和一辉都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
「抱……抱歉,真的……」
我一股劲地道歉。心音脸又再变红了一些,眯细眼睛看着我。
「…………你在反省了吗?」
「嗯……嗯,抱歉。」
看着姑且说出反省话的我,心音嘟起嘴说:
「我知道了,原谅你。但是不准再做同样的事了!因为虽然我已经很习惯被告白了,但还是有点惊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那天可是睡不着唷!」
「你习惯了啊……」
「哼,入学一年就轻易到达二位数唷……不过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你真的有好好反省吗?」
「对……对不起,我正在反省……」
心音又提高了音量,不过她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因为心音跟我一样,一直希望我们能回到原本的关系。
如果这样就能保住大家所追求的日常生活的话,日常生活才不会那么容易崩坏呢。
「那么,那个……我们先走啰。」
我这么说后,向麻理亚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病房。……老实说,从刚才起就有很多人一直偷看,实在太丢脸了,想要赶快离开。
「等一下。」
「……怎么了,茂木同学?」
「那个……那个……星野同学拒绝了音无同学对吧?那么为什么你们还是在一起呢?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茂木同学声音颤抖地说。
「嗯……那个……嗯。」
她交互看着我和麻理亚的脸后低下头来。
「…………唔唔,我一定要赶快出院,因为不赶快去上学的话会很不安……非常的不安……」
「没……没问题的啦,小霞,我会帮你监视他!」
听到心音的话,茂木同学鼓起了脸颊。
「……心心在听到就算被误会也不排斥的时候,露出了那样也不错的表情。」
「才……才没有呢!」
茂木同学不知为何眼眶泛泪瞪着我。
「星野同学是大笨蛋!」
「唔……」
「为什么那个骗人的告白不是对我说而是跟心心呢!」
咦……问题在那里吗?
※
午休时间。
我和麻理亚一如往常在餐厅里面对面坐着。麻理亚面无表情地吃着味道如橡皮筋般的拉面。
明明她吃草莓塔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幸福呢,我忍不住想要拍照却被她认真地揍了,在那之后她就几乎都是一脸不爽地吃。
「一辉,今天也要来我家吗?」
听到麻理亚的发言,隔壁的男生把炒饭喷了出来。
「我原本想说今天在图书馆就好了,你觉得呢?」
「你觉得那样就好的话我没意见。」
昨天和前天我都去了麻理亚家,我不是去玩的,而是因为快要考试了,所以请第一名的麻理亚教我。
话说回来,让一年级教二年级还真丢脸啊……
「你不来……吗?没办法,虽然量多了一点,但剩下的奶油炖菜我就自己吃了。」
「……我觉得很好吃喔!」
「我没问你那个。」
我试着做出了顾虑她心情的发言,却被奚落了。
「话说回来——」
如果「她」听到了我去麻理亚家的这段对话,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我回想起到两周前为止,在餐厅时一直在麻理亚身边的「她」。
一切大致上都恢复了原状。虽然茂木同学在医院里闹脾气,醍哉也还不跟我说话,但我觉得我舒适的生活已经回来了。
不过浅海莉子和宫崎龙已经不在这个日常生活里了。
我们的黄金周多了四天,11日为止都放假,因为这个学校出现了杀人案的嫌疑犯。在我们放假的期间,从电视上可以看到校长说着宫崎同学是个成绩优秀且认真的学生。
开学第一天很混乱,学校涌入了大批媒体记者,班上有女生凄惨地哭叫,已经完全看不出平常教室里该有的样子。
但过了一个星期后,教室就恢复了原状。
同学们自然地绝口不提「宫崎龙」这个名字,他的名字会强制让人联想到杀人案,和非日常连系。为了保有日常生活,那个名字不可以存在。
当然我们会一直记得宫崎同学吧,不可能忘记他,但宫崎同学却已经不存在于同学们的对话中了。
宫崎同学无法再回到这个日常生活中。
然后他的妹妹浅海莉子也不例外。
在那个事件公开的瞬间,这里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在那个事件之前,就连同班同学都不知道浅海莉子是宫崎龙的妹妹,但现在那却变成全国尽知的事实。她的地址和照片被刊登在大型留言板上,她姑且应该算是被害者家属,媒体及一般人的好奇心彻底蹂躏了她的立足之处。
浅海同学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退学了。
「一辉,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吃完拉面的麻理亚问我。
「啊,不,没看什么……」
「反正你一定是在想浅海的事吧?……真是的,你脑袋里真的只有女生呢。」
「不要用那种会招来误解的说法……」
看到我困扰的表情,麻理亚开心地微笑。我确定了,这个人一定是S,不,虽然我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不用担心浅海,这点道理你应该知道吧?」
麻理亚微笑着说。
我听到她的话也不自觉露出微笑,点点头。
没错,我已经不担心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最新的声音档案。
「早安,星野一辉,不,午安,还是该说晚安呢?」
那和我最初听到的招呼一字不差,但那不是星野一辉的声音,而是女生的声音。
那是浅海莉子的声音。
如果录音的时间和档案上显示的是一样的话,是6日的凌晨2点,我刚和麻理亚离开家庭餐厅没多久的事。虽然我不知道我的手机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但麻理亚擅自把我的手机交给了她。
为了让她录这段声音。
「我该说些什么呢?造成了你很大的困扰很抱歉,这样吗?如果说抱歉就能得到饶恕的话,要我说几次都可以。但那是不可能时吧?因为我做了绝对得不到你原谅的事。」
才没有那么一回事,因为怨恨的心情也会对日常生活造成阻碍。
「哥哥的罪也一样,不管受到什么惩罚都不会被饶恕,哥哥应该会被关十年或二十年或更长的时间,但他出狱的时候也不代表被原谅了。哥哥的行为就算是为了我也不是正确的。哥哥接下来一定会愈来愈感觉到自己所犯的过错,心碎好几次。但是没问题的,因为哥哥明明很清楚,但却还是说了『赶上了』。」
那个声音很轻松,完全感觉不出逞强什么的。
浅海同学说的一定是真心话。
「然后我也没问题,因为我可以理解。因为我可以理解,所以已经不会再迷失了。」
她应该也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很痛苦的事,应该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这所学校了。
但是她仍旧说了:
「我知道自己是浅海莉子。」
留言就在这里结束了。
浅海同学接下来会遇到多痛苦的事呢?我不知道。但是她一定不会再说自己谁也不是之类的话了吧?
所以,一定已经没问题了。
绝对没有问题。
浅海同学没有跟麻理亚或其他任何人说自己要去哪里。所以虽然那只是个没有根据的传闻,但是我听到了好几次。
浅海莉子在北海道的牧场里寄宿工作着。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如果她能在那里制造出一个宫崎同学可以回去的地方就好了。
会坚信他们一定可以做到,是因为我太乐观了吗?即使如此,我还是会相信。
我相信他们两人能够快乐欢笑的日子一定会回来。
「喔,果然还是跟音无在一起啊。」
我听到这句话回过神。听到那个感觉有一阵子没听过的声音,我抬起头来。
在我眼前的是醍哉。
明明醍哉在揍了我之后就没有跟我们说过话了,他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麻理亚旁边。
……怎……怎么了啊?他该不会想说要跟我们和好之类的话吧?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醍哉一定不会坦率说出那种话吧。
「一辉。」
「嗯……嗯。」
「我听说你做出那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的理由了。」
他从心音那里听说了病房里发生的事了吗?
醍哉对发楞的我露出了大胆的笑容,我突然发现,他应该只戴在左耳的耳环右耳现在也戴着。
然后醍哉这么说:
「你和『0』有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