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章

PAUSE

新藤色叶 音无麻理亚 星野一辉

大岭醒哉 神内昂大 柳悠

「醍哉,我会赢过你喔。」

星野一辉这样放话。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绝对不可能。」

我有把握,星野一辉绝对不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他相信自己赢了的话,那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因为,星野一辉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可以观看一切的房间——能待在这个可以说是主控室的我,当然知道那个错误。

「…………呵。」

即使如此——

「无聊——为了击溃这个怪物,光是为了这个,人们甚至会用手枪打穿自己的脑门。」

我很中意迼句话。

无聊的确是个怪物。否则,我就不会用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盒子」解闷了。

「那么,我走了。」

星野一辉这么说后看着屏幕。看起来很廉价的机身发出银白色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有数只透明的手伸向直盯着屏幕的星野一辉。他虽然感到厌恶,但扔被涌出的手狼吞虎咽般抓住。就像是被那些手剥掉一般,他逐渐失去颜色,变得透明而消失。

悲壮的决心,辛苦了。

但是,那本来就没有意义。就算能够达成没有任何人互相残杀的状况也没有意义。

因为,「怠惰的游戏」的「拥有者」不是大岭醍哉。

「本质就是那样的东西,无论什么事都会被本质牵引、变形。你觉得很有趣的事,对拥有无聊本质的人来说只不过是无聊的事。」

「被无聊所吞噬的那种家伙,即使使用了『盒子』也顶多只能解解闷。所以这只是单纯的游戏,瞎忙的游戏。」

而是我——神内昂大。

谢谢你对我的解说,大岭学长。

而星野一辉误解了。可怜的星野学长完全被大岭醍哉混淆的说法欺骗☆

没错——所以蠃不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弄错了敌人是不可能赢的。

「大岭学长。」

我出声后,大岭醍哉无言地看向我。

「学长想要对星野学长怎么样?」

「为什么要问这个?」

大岭醍哉不耐烦地回答。

「不,因为我听了你们的对话后变得搞不懂。因为学长说了吧?『只要八天里没有出现任何死者的话,就能活下去』。」

「我有说过啊。」

「那是骗人的吧?」

大岭醍哉没有回答﹒

「因为不可能有那种设定啊,你觉得我的个性会做出那种没有意义的退路吗?」

强制结束游戏,因为那个说明很有说服力,就连我都差点相信了。但是仔细想想,连「拥有者」都不是的大岭醍哉不可能知道那种秘技。

也就是胡说八道。

大岭醒哉露出愉悦的表情。

真是的,还猜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是这个啊。

我不由得也露出了苦笑,这个人对星野一辉随便说了大话,骗了他,在笑着哦。

所以才能轻松地在第一场游戏中破关啊。

「真相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星野一辉相不相信。」

「嗯,他深信不移呢,这真可怜。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大岭醍哉一边搔着头一边回答:

「如果我说想要看阿一无谓的挣扎,你能接受吗?」

「……嗯?你用这种方式说,就代表那是谎言吧?」

「是真的。」

虽然我不知道真相,但总感觉好像是事实,我笑了出来。

「学长,你还真坏啊,从很多方面来看星野学长都没有胜算呢。」

「嗯。」

他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回答。

话虽如此,但理由不只那样吧?我知道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就算是事实,也不过是他想做的事之一。

「话说回来,学长是为了什么做这种事呢?为什么会想要做【罢免国王的国家】的向导之类的呢?」

这个「盒子」可以强制把玩家带到这个空间,在实际轮到【罢免国王的国家】之前使之静止不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其他玩家不同,没办法让他静止。

问了本人理由,大岭醍哉说因为自已也是「拥有者」,所以可以介入其他人的「愿望」之类的,老实说我的感想是「那是什么鬼」。

我也问了那么为什么好像也同样是「拥有者」的音无麻理亚就不能和他一样呢?似乎不是做不到,只是单纯因为还没轮到她进行游戏而还静止着,所以无法感应到「盒子」的存在之类的理由。

也就是说大岭醍哉能够像现在这样保持活动状态,是因为他进行了第一场游戏,一度让他从「静止」状态中解放的缘故。

总之,大岭醍哉利用了自己可以活动的状况,像这样对星野一辉说明【罢免国王的国家】,欺骗他。

「理由就是因为我想看阿一无谓的挣扎啊。」

「应该不只有那样吧?」

「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我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喔喔,你竟然对放任你自由的『拥有者』说出这种狂妄的话,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嗯,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啦,我也没那么有兴趣。」

只要有趣怎样都好。实际上看到星野一辉被骗,拼了命的样子很有趣。

是对我干脆的放弃感到讶异吗?大岭醍哉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我还没问过你啊,为什么玩家是我们呢?」

「不,既然要玩的话,就会想要和强敌战斗不是吗?比起简单模式,困难模式比较好玩吧?所以我才选了据说在我们学校里成绩优秀的人们喔。」

「那阿一呢?那家伙称不上成绩优秀吧?」

「喔喔,是啊,老实说我原本想选别人的,就是二年级一个叫『宫崎龙』的人,但是因为他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所以就放弃了。既然可以自己选择的话,就会想让敌人的角色有一致性呢。」

「取代宫崎的是阿一啊,还真是小材大用啊。」

「你又说那种话了,我知道大岭学长对星野学长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唷。而且也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确实,星野学长单独一人的话就像个小喽啰,但是和小麻理连手的话就相当难对付。」

大岭醍哉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嗯,但你在这个游戏开始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嗯,因为『0』那样说了。」

对这句话,大岭醍哉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苦笑。

「你那表情是怎样?」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果然啊。」

他这么说完后转头面向屏幕。屏幕里是和诺伊丹对话的星野一辉,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那么认真的样子,就像是为了取悦我的小丑一样,果然还是很好笑。

大岭醍哉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星野一辉那滑稽的样子。

什么嘛,你不是想要笑吗?为什么表情那么认真?

「…………」

随便啦。

「喂。」

大岭醍哉看着屏幕说。

「……怎样?」

「……让我确认一下,你的NPC也不知道『怠惰的游戏』的详情,还有自已是『拥有者』的事吗?」

「不然的话就会不公平,就不好玩了。」

「哼,明明不知道,NPC却能摆出那种态度吗?反正不管是这个『怠惰的游戏』,或是在【罢免国王的国家】进行的互相残杀,你都觉得没有意义吧?」

「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学长不觉得吗?」

大岭醍哉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回答:

「……我没意见,但阿一是这么想的吧。」

「……?」

大岭醍哉抬起头来看着我。

然后说:

「他想把『怠惰的游戏』变得有意义。」

大岭醍哉用一副开心的脸说着。

「…………」

——真让人不爽的表情。

就像是信赖着应该玩弄在股掌间的星野一辉的表情。

他们互相敌对,明明不可能存在着信赖。

但是,如果他们合谋想要陷害我呢……?……啊啊,不,不可能,我看到了刚才他们的互动,游戏里面的互动也几乎都透过这个机台看到了,如果他们合谋的话,我一定可以感觉得到。

……嗯,就算他们真的合谋了,那也果然还是——

随便啦。

▼第四天〈D〉大房间

我逐渐成为了「国王」。

在攻下色叶同学和悠里同学后,情势有了巨大的变化,色叶同学的存在感果然还是很大,我终于可以说明「怠惰的游戏」的事了。

三场游戏中发生的事暂时没公开,但那之外几乎全都说了。所有的人是NPC的事、醍哉是「拥有者」,从外而看着这个游戏的事、还有那个醍哉约定说只要全员在第八天都还存活下来的话,就会摧毁「盒子」,全都说了。

神内昂大虽然对我说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但在色叶同学和悠里同学无条件顺从我的状态下,似乎无法公开反驳。

总之我能够明确跟大家说明了。

「所有人存活到第八天〈E〉的时间。」

能够把这个目标明确向大家说明。

失去计策的色叶同学和已经没有演戏意思的悠里同学,都决定听从我的话。剩下的问题就只有神内昂大的捉摸不定和醍哉的欺暪而已了。

我为了让那两个人失去力量,首先先让所有的人公开自己的【职务】。

各自的【职务】是——

新藤色叶,【革命家】。

柳悠里,【魔法师】。

神内昂大,【替身】。

麻理亚是【王子】。

醍哉虽然自已没有说出,但因为我是【骑士】,所以用消去法他就是【国王】。

大家交给色叶同学的小刀和粮食,直接转交给了我保管。总之这样就夺去了神内昂大大部分的力量。他是只要【国王】不行动就几乎没有杀其他玩家力量的【替身】,如果要行动,必须有相当的决心和花费相当的辛劳吧。以他的个性来说,懒得改变事情的进展,就算不再从这个游戏中寻找乐趣也不奇怪。

【罢免国王的国家】已经几乎没有机能了。

但是,也不代表我掉以轻心。

我到了大房间,看到色叶同学、悠里同学、神内昂大坐在地上谈笑。

「星野学长,你知道吗!小悠里好像是处女喔!」

「神……神内同学……别……别这样。」

那有点——不,或许相当意外。

「真的吗,悠里同学?」

悠里同学满脸通红无法回答。

「星……星野同学也对悠里性骚扰啊,胆子还真大呢。」

「啊,抱……抱歉……」

虽然我道了歉,但悠里同学还是满脸通红闹别扭般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仔细想想,她埋头于书堆中,连朋友都疏远了,经验的确不可能那么丰富。

那么,她明明没什么经验,在至今的游戏中却能有那样的表现啊……这样能够吸引人的才能,色叶同学当然会嫉妒啰……

这样的话,我突然有了在意的地方。

「……悠里同学,你有向人告白过吗?」

「为……为什么要问这个?你嘴巴说抱歉,但却一点也没有反省吧?」

「抱……抱歉,但是有点在意。」

「…………没有啦。」

对她的回答我有点窃喜,那么,被告白过的只有我啰,有一点骄傲。

「咦?等等悠里,那么你是怎么和那家伙交往的?」

「只要对男生笑,再握住他的手的的话,男生很容易就可以到手唷~」

「等……等等神内同学!我才没有那么想呢!」

「小悠里是骗子,你绝对是那么想吧?那么,实际上你是怎么让对方告白的呢?」

「那……那是…………」

「反正一定是用类似的方法,让他不得不告白吧?唷,你这个小恶魔!魔女!」

「呜呜……」

悠里同学因神内同学的捉弄而意志消沉,一旁的色叶同学也一脸不开心地皱着眉头。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悠里呢?我也长得很漂亮啊。」

「啊,这句话有点可爱喔,会长。」

「咦?哪里可爱了?我不过只是抱怨而已啊。」

「说出自已的真心话很可爱喔。该怎么说呢,自己做出结论的女生一点也不可爱喔,因为如果是自己解决自己问题的人,就会觉得没必要待在她身边了不是吗?」

「……哦,很有趣的看法呢,也就是说,就是因为悠里平常只要发生什么事马上就说『我果然是笨蛋』这种自贬的个性,才会让我觉得『我想保护你』啊,悠里真是恶魔啊。」

「呜呜……色叶也好过分唷~」

色叶同学不由自主抱住了闹别扭的悠里同学。

「唉呀好可爱。」

悠里同学虽然有点惊讶,但也微笑地被抱着。

色叶同学给人的感觉从那时开始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或许是因为让大家看到了她那孩子般哭泣的脸,多少解开了心中的疙瘩也说不定。

那一定是件好事。

「…………色叶同学。」

「星野同学,怎么了?」

「没问题的,色叶同学接下来也会变得很受欢迎的。」

色叶同学听了我的话后露出微笑。

然后带着那个温柔的微笑说:

「谢谢你那充满优越感的意见,我超不爽的。」

……果然可能还是不行。

「你那样一辈子都会是处女幄,会长☆」

「吵死了。」

「是说没有小指太恐怖了。会长,你看起来已经只像是脱离黑社会的女高中生了。」

「啊哈哈,去死吧神内。」

——神内昂大很危险。

其实我已经把这件事跟那两个人讲了。

虽然没有讲得很详细,但过去的游戏中曾用刀子直接杀人,而且乐在其中的事都跟她们讲了。

但是她们却这样和他快乐地谈天说地。

因为我这么要求。

如果表现出戒心,让他感觉到对立意识的话,神内昂大一定会觉得不有趣。

然后他就会抵抗,让场面再次变得混乱,开始【罢免国王的国家】。但是如果能让他觉得开心的话,或许就会觉得麻烦而什么都不做。

不……这种程度的计策不能安心,我一直警戒着,一直不松懈地观察,看他会不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契机而使用暴力。

所以,只不过是——

「不,该死的是会长喔。」

——神内昂大的行动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而已。

噗滋。

声音传来的同时,惨剧再度发生。

色叶同学抱住悠里同学的手垂下,身体缓缓往下沉。悠里同学还没意会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看着色叶回学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

悠里同学看了向己的手心。

上面附着红色的液体。

「————」

悠里同学对这个惨状连叫都叫不出来。

神内昂大拔出插进色叶同学背后的小刀,抓住她的头发,甩在地上。再跨坐在她仰倒在地的身体上,用小刀拼命刺她。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他有节奏地猛刺她的身体,过了一阵子后神内昂大站起来,带着笑容说:

「这样她一辈子都是处女了呢,真可怜。」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抱住自己的肩膀保持着每当听到喀嚓声就像要失去的理性,然后思考。

小刀应该确实保管在我房间,我、色叶同学、悠里同学、神内昂大的四把小刀确实在。

但是神内昂大为什么会有刀呢?

…………不会吧?

我这么想。

为什么神内昂大会超出我的预料呢?我明明应该很了解他善变的个性,为什么没有想出更好的对策呢?

我觉得自己尽了全力了,所以一定有什么我忽略的要素。

那个要素就是——

「…………醍哉。」

就算叫他的名字,醍哉也不看我一眼。

只是摸着右耳的耳环。

我无法理解。

为什么有这么做的必要?

我突然想到,拿出了携带型终端机查询。

啊啊……果然醍哉在第一天、第二天,还有今天,跟神内昂大总共【密谈】了三次。

醍哉一定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所警戒,然后看到我昨天的做法,马上就下了对策。

「是说,我吓了一跳喔。」

我看向神内昂大。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真的像大岭学长所说的一样。会长和小悠里跟星野学长结伙,然后告诉我们只要八天内能存活下去就没问题,让我们失去参加游戏的斗志,为此对我们很亲切,我想既然到这里都对了,那么接下来也会照大岭学长所说的一样吧。」

「…………醍哉说了什么……?」

「结伙的星野学长二人,会杀了剩下的三人,他这么说。」

怎么可以编出那样的谎话……!

「仔细想想,那样你们三个人的确就胜利了呢,星野学长真是的,果真人不可貌相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学长会知道自己的【职务】,但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对吧?瞄准了拥有杀人能力的三个【职务】可以共存这一点合伙,提出别的生存条件,让剩下的三个人不想进行杀人游戏,我差点就要被骗了喔。」

那样的解释方法……为什么会这样呢?

但是,那就是【罢免国王的国家】吧,让人疑神疑鬼、相互欺骗、互相残杀的游戏。

我突然往下看,悠里同学让色叶同学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断叫着「色叶……色叶……」,试图把她掉出来的内脏塞回去。

神内昂大看着那样的她,就像看着短剧一样发出奇怪的笑声。

「接下来只要杀了小麻理和星野学长就结束了……就再玩一下再动手吧。反正你们也没有抵抗的手段。啊哈哈,这个现实世界中没办法体会到的刺激就是【罢免国王的国家】的醍醐味啊!」

结果,神内昂大杀了人。

我失败了。

不,不对……我被迫失败了。

「绝对不可能。」

藉由大岭醍哉的手,我被迫失败了。

「因为是我自己的想法,所以很好懂嘛。托你的福,我知道『真正的我』在想什么了。」

「————啊。」

原来如此。

醍哉会做出这样的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把一切都跟醍哉说了。我把「真正的大岭醍哉」想做什么告诉了「大岭醍哉的NPC」,然后「大岭醍哉的NPC」理解了「真正的大岭醍哉」的意图。

既然理解了,当然就会采取「本人」期望的行动。

那个「真正的醍哉」和我是敌对的。

所以眼前的醍哉当然也会采取和我敌对的行动,阻止我的目的「让全员存活下去」。

然后实际上这么做阻止了我的胜利。

……什么嘛。

在我想要让醍哉成为伙伴的时间点,我就已经输了。

「——呵呵。」

醍哉含糊不清地笑着。

「你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为『国王』喔,你不是那块料。」

我听到他的话领悟了。

我之前在心中揶揄色叶同学是穿新衣的国王,我那是什么愚蠢的想法啊?

该被说是穿新衣的国王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我。

「…………哈哈。」

从一开始能够成为「国王」的就只有一个人。

就只有大岭醍哉而已。

然后我从虚伪的王座上,漂亮地被拉了下来。

【新藤色叶】遭【神内昂大】刺了背后等共十七处,死亡。

▼第五天〈B〉大房间

悠里同学死了。

因为时间到了没有来到大房间而遭到处刑。

昨天她陷入茫然自失的状态,看到她不打算从大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我就开始担心,没想到她真的执行了。

悠里同学消极地自杀了。

「唔哇……真的太糟糕了!我最重要的奖品得手前竟然就没了!小悠里的初夜啊!」

和他所说的话相反,神内昂大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只是姿势上抱着头。我对这样的神内昂大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但他是个烂人这件事,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失去目的了。

我剩下的只有对色叶同学、悠里同学的罪恶感而已。只剩下因为我自以为能够成为「国王」,而让那两人死去的不安而已。

我也和悠里同学一样自杀就好了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这么想。但是除了对剩下不到几天的性命感到头痛之外,我什么也想不到。

所以只是一味地在心中向两人道歉。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当然,死去的她们是NPC,我只要存活下去的话,就能在现实世界中与她们重逢。但是这份罪恶感并不虚假,啊啊……我现在终于了解悠里同学身为玩家时不得不杀NPC的心情了。

真的,并不会因为对方是NPC,心情就可以得到救赎。

我趴在桌上。

桌上有一个麻布袋,里而有已经不能使用的携带型终端机,还有色叶回学在那之后也戴着的橘色、米色、绿色的手表。

醍哉把那些手表戴在自己手上。

看到他那么做,我把自己的水蓝色手表也丢给醍哉。醍哉虽然瞄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没说,把我的手表也戴在自己手上。

「手表不重要,你有好好把约好的东西带来吧?」

听到醍哉的话,我不做任何响应,将粮食由从自己的房间里带来的麻布袋中取出,摊在桌上。我这么做不是因为变得随便,而是因为可以想象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就会被杀。

虽然因为有留下自己的份所以不会立刻死,但如此一来,我就丧失了等同【革命家】的能力。

【罢免国王的国家】已经恢复到残酷的原形。除了各自以胜利为目标之外,没有其余生存之道。当然醍哉和神内昂大想要杀我吧?

那如果我也努力取胜呢?

…………不可能。因为我是【骑士】,麻理亚是【王子】,不可能一起存活。如果我打算获胜的话,就等于希望麻理亚死,就算是NPC,我也绝对不希望麻理亚死。

这样的心情是不可能赢过醍哉他们的。

所以我一定会死。

「…………」

……我会死?

对吧,就是那样。

那么——为什么呢?

我抬起头。

看着麻理亚。

对于我会被杀这件事,在场的四个人大家都知道,麻理亚也当然知道。

但是麻理亚却什么也没做。

那个麻理亚。那个为了他人可以轻易舍弃自己性命的她?而且不是现在才开始,从昨天起,麻理亚不但一直没有行动,几乎连话都没有说。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

「麻理亚。」

我呼唤了她的名宇。她明明一定有听到,却不看过来。

麻理亚只是低着头咬紧下唇。

【柳悠里】,由于12:10前未到大房间而遭到处刑,斩首身亡。

▼第五天〈C〉和【音无麻理亚】【密谈】,在【音无麻理亚】的房间

【新藤色叶】 死亡

【柳悠里】 死亡

【大岭醍哉】 → 【星野一辉】 16:10~16:40

【星野一辉】 → 【音无麻理亚】 15:00~16:00

【神内昂大】 → 【大岭醍哉】 15:00~15:30

【音无麻理亚】 → 【星野一辉】 15:00~16:00

为什么麻理亚什么也不做呢?

答案只有一个。

因为她和我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状态呢?悠里同学和色叶同学的死给了我严重的打击,有其他给麻理亚严重打击的事吗?

我来到她的房间,麻理亚果然还是有些不愉快的样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麻理亚?」

「…………」

……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如果是本来的我们,根本不用问,因为没有任何抗拒,两人会坐在彼此身边。

但是坐在床上的麻理亚听到我的话后皱紧了眉头。

「不行,不要坐在我旁边。」

然后说了让人无法置信的回答。

「……为什么?」

麻理拒闭口不言,她是无法回答吗?她不看我一眼。

但是我不能让她闪躲问题。

「……回答我啦。」

麻理亚仍旧不开口,但是我一直持续沉默地看着她后,她终于不甘愿地开了口:

「我一直追着你的行动。」

麻理亚没有看向我继续说“

「在这个游戏中,我一直等待你依赖我,注视着东奔西走的你。你独自一人把新藤她们逼到了尽头,制造出可以说明『盒子』的条件,一度几乎要抓住了胜利,虽然结果因为神内的行为而功亏一篑,但我觉得你的行动本身很棒,然后看着那样的你,我得出了结论。」

麻理亚这么说:

「你不是星野一辉。」

那就是她态度暧昧不明的理由……?

「你是……一辉吧?」

确实在第二天【密谈】的时候,她就说过这样的话了。

但是我没有太在意,因为麻理亚就连在「泥沼中的一周」里也能认出我来,所以她一定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那一定是开玩笑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麻理亚?」

但是麻理亚不像往常一样,没有回答「只是开个玩笑」。不管我怎么等,她都不那样跟我说。

「一辉。」

取而代之,她这么说:

「我们就【职务】来说是敌人吧?」

「……你在说什么?就算【职务】是敌人……咦?」

难道麻理亚想说的是?

「你想说我会杀了你吗……?」

那样玩笑般的问题,不知为何麻理亚却不摇头否定。

「别……别这样……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一辉。」

麻理亚打断我的话。

「我以为我可以预测你的行动,因为我们可是一起度过了一辈子长的时间,但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你的行动不断地打破我的预测,所以我已经不知道了,接下来的行动不一定会在我的意料之中。」

「…………」

「你所说的胜利条件一定是真的吧?但是,那以失败做结。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这个……我还没……」

「我是NPC对吧?就算杀了我,现实的音无麻理亚也不会死对吧?」

「你在说什么……?所以我说……你觉得我会杀了你吗? 」

「我没有那么想,我无法想象你杀我。」

「那么……」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只不过是我已经不准的猜想而已。我已经不懂你离开我手中的想法了。」

「怎么会……」

我打算要解开她的误会而接近麻理亚。

「不要过来。」

麻理亚用手心对着我,表示拒绝的意思。

比起她的那句话、她的态度,我因她困惑的表情而停下动作。

「我对戴着星野一辉面具的你——感到恐惧。」

我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依赖麻理亚。

因为我知道,如果依赖在这个游戏中可以说是最弱存在的麻理亚,就等同落败。我压抑住自己想要依赖她的欲望,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舍弃向她撒娇就无法获胜。

那是至今为止的游戏经验谈。

这是没有情报的累积就做不到的行动,所以对麻理亚来说,这确实并不像是我会做出的行动。

但是我觉得那也没关系。

因为她可是麻理亚喔!她可是比谁都还了解我的麻理亚喔!麻理亚不可能会看错我,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接受,我这么认为。

那是我的心灵支柱。

互相信赖及被信赖曾经是我的心灵支柱。

但是却——

「…………为什么?」

眼前却是麻理亚困惑的脸。

那是我所招致的结果。

——原来如此。

我懂麻理亚什么都不做的理由了。

因为我早就失去了她的信赖。

麻理亚没有帮助不知道是谁的人的必要。

所以麻理亚已经不会帮我了。

……………………………………………………………………………………………………………………………………………………………………………………………………………………………………………………………………………………真的吗?

因为她可是麻理亚喔。

在我眼前的是不管对方是谁,都会牺牲自己帮助他人的麻理亚喔。

那样的麻理亚会抛弃我吗……?

只是因为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星野一辉?

「这样好吗?」

我问。

「……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死喔?」

麻理亚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困惑、很恐惧。

但是她到底在犹豫什么呢?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就算我是敌人,麻理亚也不会做出这种反应,假设她把我当成敌人的话,一定会更加毅然地面对我。

那么,麻理亚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你,应该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吧?」

麻理亚低着头这样回答。

「不能,不管是杀了麻理亚还是麻理亚被杀,我都不能接受,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不可能赢过醍哉」

等等。

我绝对不可能杀了麻理亚,只要麻理亚在这里,我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就没有胜算,那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也就是说反过来说是这样:

只要麻理亚不在的话,我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麻理亚。」

我对抬起头的麻理亚说:

「你打算自杀吗?」

麻理亚听了这句话什么也不说地注视着我。

「你想要像悠里同学一样自杀吗?想要借由那么做,让我多少留下存活的机会吗?」

我对沉默不语的她继续说:

「因为现在的我,有可能可以杀了NPC醍哉……?」

一直看着我的麻理亚表情松懈了下来。

「我有想过,因为我是死了也没差的NPC啊,但是那个方法只不过是想过而已。」

「别那样……!我完全没有要在这个游戏中获胜的意思喔。」

「那是因为有我在吧?只要我不在的话,你应该多少会想要活下去。」

「那是——」

麻理亚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我,叹了一小口气。

「……呐,一辉,因为已经无法隐瞒了,所以我就直说了,我不觉得你的变化是好的,因为这样我就无法预测你的行动了。」

「……预测了又能怎样?」

「如果可以预测的话,我就能推测例如我死了,你会采取怎样的行动,然后能否生存下去。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

「…………你在说什么?」

例如麻理亚死了——这是哪门子假设啊?

但是麻理亚不顾我的反应继续:

「你这次没有依赖我。原来如此,我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的确无能为力派不上用场。我接受,但那没有关系。」

麻理亚偏偏笑着说: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保护你喔。」

她的意思是,为了保护我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吗……?

她明明知道我不希望她那么做。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舍命救你。」

她确实说过。

在第二场游戏中,她的确这么说过。

「保护没有『盒了』的你是我的任务。」

所以——

「我不会让你那么做。」

我绝对不允许麻理亚为了保护我而死。

「我说过了那是我的任务吧!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做呢!」

麻理亚目瞪口呆。

喔喔,对了,麻理亚不记得第二场游戏中说的话,突然听到我这么说,也只会哑然。

没关系,只要能传达我的意思就好了。

「不是麻理亚保护我,而是我来保护麻理亚——」

「等等。」

但是我被她打断。

她瞪大的眼睛已经瞇细,变得锐利瞪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啊?」

「你想保护的是日常生活吧?你想保护的不是我,而是茂木和桐野她们所在的日常生活吧?为此你有强烈的信念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却会闹脾气不听话呢?不要让我失望。」

我对她的话感到愕然。

因为那毫无疑问是她的真心话。

「…………原来如此。」

我现在才注意到。

麻理亚对我的评价太高。

麻理亚看了我一辈子对日常生活执着不改变信念,那对她来说或许觉得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我只不过是在停滞的反复中没有改变而已,但她或许把我看成了超人也说不定。

麻理亚认为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改变的我,一直都不会改变。

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普通人,我一直那么说着。就连那个「0」都说了我总有一天会改变。

然后一定没有什么超人。不管是新藤色叶或柳悠里或神内昂大就连太岭醍哉也一样,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不一定能存活,不知道谁是最优秀的,我认为那就是没有超人的证明。虽然很讽刺,但在这个为了解闷而做出来的「盒子」中我领悟了这一点。

所以我当然也不是超人——

然后——麻理亚也不是超人。

但是麻理亚却误会了。

「……为什么那个日常生活中没有麻理亚呢?」

「那是当然的啊。」

所以才想成为特别的存在,才觉得白己能成为特别的存在。

「因为我是『盒子』。」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然后我亳无脉络亳无根据地这么想。

还没有结束。

我还没有输。

因为,麻理亚还活着。

▼第五天〈C〉和【大岭醍哉】【密谈】,在【星野一辉】的房间。

「你要用【斩杀】把【神内昂大】砍碎吗?」

这样的讯息显示在我房间的屏幕上。

为了不让其他玩家知道,在【密谈】中这个讯息会消失,所以醍哉来到我房间的现在,那个讯息已经消失了。

但是,现在那样的设计没有意义。

因为选择【谋杀】对象的就是身为【国王】的醍哉。

「……你想做什么?醍哉不是在帮助神内昂大吗?」

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的醍哉,脸上浮现大胆的微笑回答:

「喂喂,你那是什么有趣的玩笑啊,我怎么可能会帮助那种家伙呢?只是因为把他当成傀儡很方便就利用了一下而已。」

「……但是,你们两个的【职务】,【国土】和【替身】可以共存。」

「你觉得我的目的是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获胜吗?」

「————」

我一瞬间失去了言语,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不是在游戏中获胜。

醍哉到底想做什么……?

「……那为什么要杀悠里同学和色叶同学呢?有那么做的必要吗?l

「……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啊。话说回来,柳是自杀吧,那对我来说是预料之外唷。」

「…………你没有要杀悠里同学的打算吗?」

但是醍哉的嘴角讽剌地上扬。

「不,只是打算让她再活一阵子利用她而已,我想让你看她在眼前被神内蹂躏、痛苦的样子,为了激起你的危机感。」

我不懂。

醍哉在想什么,我完全不懂。

只是,不管有什么理由,那个行为都是最烂的行为。

「我为什么需要危机感啊……?」

不管是性命或性欲处理上,神内在柳的下一个目标当然是音无对吧?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什么也不做的话,接下来音无会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

我不由得大吼。

但是我知道,姑且不论做法,醍哉不会没有理由就做这种残酷的事,只有这点不会错,我如此相信着。

「…………」

没错,醍哉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所以他让情况演变至今一定有他的理由,选择神内昂大为【谋杀】对象、像这样和我【密谈】,都一定有理由。

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这个「盒子」是什么啊?为了解闷的「盒子」是什么啊?那也太不像醍哉的作风了。

「只是让人互相残杀的『盒子』?呵呵……生产率也太低了吧?没有存在的意义呢。」

实际上醍哉在第二场游戏中这么说过。我不认为不知道「怠惰的游戏」的NPC醍哉在那个时候想要欺骗我。

「被无聊所吞噬的人们,即使使用了『盒子』也顶多只能解解闷。所以这只是单纯的游戏,瞎忙的游戏。」

相互矛盾,醍哉的发言不一致,醍哉明明没有解闷这样的「愿望」,然而「怠惰的游戏」的「愿望」无庸置疑就是解闷而已。那怎么想都很矛盾——

「————」

不对。

没有矛盾。

「音无可以感觉到『盒子』、介入、知道『0』的事是因为她是『拥有者』吧?我也已经是『拥有者』了,所以有同样的力量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大岭醍哉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着某个人的「盒子」。

那么「怠惰的游戏」的「拥有者」是谁呢?

我只想得到一个人,被无聊吞噬的人,完全符合印象的人,我只知道一个人。

「神内昂大。」

我抬起头对醍哉说:

「神内昂大是『怠惰的游戏』的『拥有者』。」

没错,不是醍哉。

啊啊,醍哉一直都在给我提示,醍哉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怠惰的游戏」的「拥有者」,醍哉的NPC还认真地否定自己是「拥有者」,醍哉说过的谎,只有在第一场游戏中隐瞒自己是【革命家】的事实而已。

能察觉到的提示十分充足,醍哉为了和我公平战斗,将公平性调整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但是我却只因为感觉有一点奇怪,而没能看穿「拥有者」不是醍哉。

醍哉大胆地单边脸颊上扬说:

「看来我没有必要给你提示了啊,你发现得还挺快的嘛。」

「快?……已经太迟了。」

我已经让色叶同学和悠里同学牺牲了,所以绝对称不上快。

托他的福我就像是醍哉操控的人偶般行动,完全失败了。

「————」

但是这个。

想想,这难道不是希望吗?

我输给了醍哉,但是我输的对象是醍哉,而不是「怠惰的游戏」的「拥有者」。

没错——我还没有输给「怠惰的游戏」。

所以,或许还有从「怠惰的游戏」中脱身的可能。

「呐,阿一,你知道为什么你没办法赢过我吗?」

醍哉这么说。

「因为你的目的暧昧不明。」

「……咦?我的目的是回到日常生活中,应该……很明确才对……」

这需要没有任何人被杀的结果,因为就算是NPC,在我杀了某个人的时间点,我就再也回不到日常生活了。

因此我为了完成醍哉所提出的「八天内全员存活」的条件,想要成为「国王」。

「呐,阿一,你哪是当『国王』的料啊?」

他昨天也说过。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能够成为『国王』的,只有完全不顾自已的利益、丰福,拥有觉悟为了自己以外的幸福而奋不顾身的人。」

……是这样吗?

如果只有那种人可以成为「国王」的话,那的确不符合我得个性,我不想变成那样,能够变成那种人的——只有麻理亚而已。

「不觉得那是幸福的你,不可能成为『国王』,也没有成为『国王』的必要,你顶多只能成为——」

醍哉就像是苦笑般说:

「只保护某个人的『骑士』吧?」

「骑士」。

我开始想象。

想象单膝跪着把手伸向公主的白已。

我知道那个景象。

背景有些模糊,我不知道那里是城堡?阳台?小巷?还是教室,背景一定被日常生活抹消了吧。

但是公主的身影很鲜明。

那位公王,如果我不把她带走的话,她一定会成为「国王」吧,然后就不会再考虑有关自己的幸福,就算她曾经想过希望被我牵着逃走。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要背叛一切,与所有人为敌来保护她。

为了她。

……啊啊,原来如此。

在遇到她之前,我对日常生活的执着是因为我的扭曲,是为了要忘记「柳奈奈」事件的心灵保护措施。

那在遇到她之后开始产生变化。

我想把她拉到我身边。在我的生活里、在我的目常生活中,我希望有她的存在。

我把有她在身边这件事,称之为「目常生活」。

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中我得目的——

我的目的变成了拯救麻理亚。

所以醍哉那么对我说。

说我「绝对不可能」赢。

因为他看穿了我没有确实了解自己的目的,因为他有自信不可能会输给那样的我。

完全……如他所说。

「如果你知道了自己的目的,那就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该做的事是?」

醍哉毫不在乎地说:

「喔喔,你该做的事,就是杀了神内昂大。」

「…………杀他……?」

在这里的神内昂大是NPC,就算杀了他,「怠惰的游戏」也不会结束。

「但是……不,原来如此。」

我不那么做的话这里的麻理亚就会被杀,不仅如此,还会成为他的玩物。

身为「骑士」的我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我必须杀了「拥有者」神内昂大。

「…………可是。」

我做得到吗?

神内昂大是无可救药的人,我也觉得要是别人杀掉他的NPC,或许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实际上下手的人是自己的话又不一样了。只要选择了「杀人」,我就一定已经回不去了,改变的我,必须向心音、阳明和茂木同学伪装真正的自己活下去。

但是,醍哉说即使如此也要做。

对自己而言重要的是什么?如果了解的话就下手,他这么说。

但是,就算杀了他,然后从「怠惰的游戏」中脱身,动手的我还能说自己回到了「日常生活」吗?

「阿一,你试着用手碰触一下屏幕。」

我照醍哉说的碰触了屏幕,虽然没有立刻产生变化,但碰了五秒左右,消失的屏幕亮起,出现了「要显示画面吗?」的讯息。

「如果你同意的话,就会出现使用【斩杀】指令的画面,现在马上就能下定决心杀了神内昂大。」

「…………是喔。」

我披了显示的「Yes」按钮,然后就出现了「你要用【斩杀】把【神内昂大】砍碎吗?」的讯息。

只要按下这个我就可以杀人。

在至今的游戏中,我从来没有下过手。但是我已经不能躲避了吧?

但是如果那样可以保护麻理亚的话,我…………

我把手伸向按钮,然后——

「…………」

我的手停住了。

等等。

这样好吗?照着醍哉所说的去做好吗?

我觉得只要听从醍哉的话,就能保护麻理亚吗?

「……怎么了?你感到害怕而按不下去吗?」

「醍哉。」

醍哉用讶异的表情看着皱着眉叫他的我。

「在这里的醍哉是NPC吧?」

「……你问那什么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么也就是说你不知道『现实中的醍哉』所有的意图吧?」

醍哉用愈来愈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回答我。」

我凝视着醍哉说:

「约定会变得如何?」

醍哉知道了我的话中之意,沉默不语。

「我没办法完成『到第八天让全员生存』,所以在那里的醍哉不用破坏『怠惰的游戏』。」

「…………」

「只要『怠惰的游戏』没有被破坏,我就没办法保护麻埋亚,不仅如此,在这个游戏中没办法杀【王子】麻理亚的我,毫无疑问会死,麻理亚在自己是玩家的游戏中绝对赢不了,所以那和没保护成麻理亚是一样的。」

醍哉仍旧保持沉默。所以我继续说下去:

「难不成醍哉连『现实中的醍哉』打算怎么解决,都已经了解了吗?」

「…………」

醍哉没有回答。

那就等于他不知道答案。

「……那么我没办法就这样听醍哉的话,我必须自己找出帮助麻理亚的方法。」

「必须杀了神内昂大,这无庸置疑。」

「嗯,因为这样下去麻理亚会被杀,所以我也觉得必须使用【斩杀】,但是…………」

……咦?

不,等等,醍哉现在说了什么?

因为他的表情很尴尬,我就擅自认为他在模糊问题的焦点,但真的是那样吗?

如果醍哉说的,就是对「现实中的醍哉」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回答呢?

「必须杀了神内昂大,这无庸置疑。」

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最容易破坏「盒子」的方法。

那么,醍哉的意思是这样吗?

要把「怠惰的游戏」连同「拥有者」一起破坏。

「现实中的醍哉」要用杀了「现实中的神内昂大」来解决。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刚才醍哉不回答呢?

因为这是下下策?……不,醍哉可以毫不在乎地说出那种话。

醍哉瞪着我,他用眼神告诉我,不要把我理解到的事说出来。

那是什么反应?明明是【密谈】,明明应该没有任何人会听到,为什么警戒着呢?

要说神内昂大可以藉由携带型终端机听到这段对话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那样的话,在这之前就不会说「杀了神内昂大」。

那么,还有其他人会听到这段对话吗?有其他不能让他听到的对象吗?

其他还有——

「…………」

我不由自主望向天花板。

水泥裸漏的天花板;就算凝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天花板。

「现实中的醍哉」似乎知道我至今所进行的游戏,虽然无法断定,但现在一定也从那个机台看着我的战斗。

没错,就是说——「现实中的醍哉」和「现实中的神内昂大」可以听到这段对话。

不能让「现实中的神内昂大」知道「现实中的醍哉」有杀他的意思,如果正面交锋的话,对醍哉很不利,如果在那个空问里没有小刀之类的武器的话,就更是那样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醍哉要怎么杀了神内昂大呢?

我反复思考醍哉至今说过的话,「本质就是那样的东西,无论什么事都会被本质牵引、变形」、「那很重要吗,我已经得知了『盒子』这个『希望』,既然知道了,就绝对不允许被夺走」、「你应该知道,我得到『盒子』后,一阵子没有行动,也就是我呈现只是拥有『盒子』而没自使用的状态」、「只要八天里没有出现任何死者的话,就能活下去。」、「我有说过谎吗?」、「所以我是——你的敌人」。

「…………」

原来如此。

是这么一回事啊。

「醍哉。」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

「醍哉详细听了那一周发生的事吧?」

对我的问题,醍哉无法回答。

然后我确定了。

「…………呵呵。」

我完全理解了醍哉的意图。

「醍哉,你这个骗子。」

所以我不由得痛骂他。

「你不是根本没有赢过我吗?」

因为我只要在这里暴露醍哉的阴谋,那个计划就失败了。

还真亏他说得出自己赢了呢。

「……不要得意忘形,阿一,没办法杀音无的你又能怎样呢?」

的确如此。

我虽然知道神内昂大是「拥有者」,但若要和他对峙,必须先从这次【罢免国王的国家】中胜出才行。没办法动手杀麻理亚的我,与胜利无关。

但是醍哉想要执行的策略和这些都没关系,因为在那之前他就会破坏「怠惰的游戏」。

但是——

「所以你想叫我依赖你就好?」

那是很奇怪的事。

「你想叫我依赖身为敌人的你?就算不是如此,明知那是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计划?那么我会试着想更好的方法喔。」

「…………」

醍哉闭口不言。

醍哉的计策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有利,其实我已经理解了,而醍哉也知道我理解了吧。

所以醍哉只要稍微低头拜托我,我就会听从。

但是,醍哉不会那么做。

他绝对不会向我低头。

醍哉绝对不会向人屈服,理由不仅是为了维护自尊。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醍哉的目的,但是他一定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能低头。

就像……麻理亚绝对不屈服一样。

所以醍哉没有向我低头,只是抱持着敌意不停地瞪着我。

像是祈祷般一心一意。

「醍哉。」

所以我退让喔。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醍哉或许会被杀。我果然还是不想看到那种事发生,因为醍哉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我有个请求,你愿意听吗?」

那其实不是请求,而是醍哉必须听的事,不管说什么都必须做的事。

「一天就好,不要伤害麻理亚希望你这么说服神内昂大。」

因为如果神内昂大不受控制,麻埋亚因此而死的话,那我就不会再顾虑什么了。

样的话,我就会杀了醍哉。

然后醍哉赢不了我,因为在醍哉所描绘的作战上,没办法杀了我。

「…………」

醍哉虽然皱着眉头什么也不说,但那就是了解的意思。

▼第六天〈C〉和【音无麻理亚】【密谈】,在【星野一辉】的房间

【新藤色叶】 死亡

【柳悠里】 死亡

【大岭醍哉】→【音无麻理亚】16:20~16:50

【星野一辉】→【音无麻理亚】15:00~16:00

【神内昂大】→【星野一辉】16:20~16:50

【音无麻理亚】→【星野一辉】15:00~16:00

大概是因为醍哉顺利说服他了吧,结果神内昂大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做。

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也顶多听话到今天为止。他那心中无法隐藏对暴力的渴望,散发到四周。

黑暗又充满欲望的那个空气,我在某个主控室中接触过。

醍哉还有遗漏的观点。

那就是麻理亚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醍哉的计谋需要时间。直到粮食吃完,快要变成木乃伊之前,「现实中的醍哉」都不会行动,这一点我很清楚。

但是麻理亚当然不知道醍哉的计谋,只要时间逼近,她就会觉得我会死掉。

当然,她就会为了让我能够存活,而想办法让我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获胜,同时她也知道只要她不死,我的胜利条件就不会被满足。

也就是说——

去的话,麻理亚会为了我的胜利而死亡。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必须说服麻理亚,但是我深深知道,麻理亚不会轻易屈服。

所以我拜托醍哉说服神内昂大。

我必须在那个地方杀了他。因为我为了说服麻理亚,无论如何都想让她看到——

内昂大的样子。

然后我和来到我房间的麻理亚相持不下。

为什么呢?

目的变得明确的我,从麻理亚身上感觉到很强烈的异样感。

就像是焦点模糊一般,麻理亚的轮廓变得不清晰。

「一辉。」

麻理亚果然还是不坐在我身边。

麻理亚还没认同我是「星野一辉」吧,这样下去,她不会认同目的变得明确的我。

「我似乎还是有死的必要。」

所以这样下去,我就无法阻止她那愚蠢的行为。

「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成为一辉的绊脚石,也无法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获胜,值得庆幸的是,我是NPC,所以你不需要在意。」

她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来。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果然要阻止麻理亚难如登天。

「麻理亚,关于这一点你可以不必担心。」

「为什么?」

「因为我会杀了神内昂大。」

「————」

麻理亚虽然哑口无言,但惊讶的表情马上就从她脸上消失。

「我果然已经猜不透你了。」

麻理亚蹙眉。

「那代表你和大岭合谋了吗?那是最安全也是最糟的选择。」

「我已经决定了。」

「……这样啊。」麻理亚撇过头去。「我觉得杀人连方法都称不上,用那个行为来解决,不管多么有效都只不过是残酷的蛮横行为。之前我曾经在『拒绝的教室』里说过类似的话……嗯,你已经不记得了呢。」

如果我说对麻理亚拒绝的话语没有任何感觉的话,那一定是骗人的,我确实很受伤,但是我不会退缩。

「我觉得自杀更为扭曲。」

「如果是人的话。但我是『盒子』。」

「请不要找借口!你明明知道我不希望你那么做!」

麻理亚听到我的大吼瞪大眼睛。

「…………你又说那种话,为什么要说那么天真的话呢?如果是你,应该做得到。你不应该为我,而应该是以『日常生活』为优先。」

又说那种话?

那是我的台词。

我在一脸讶异的她面前走向了屏幕。我触碰了屏幕,屏幕上出现了讯息:

「你要用【斩杀】把【神内昂大】砍碎吗?」

那么,你就看着吧。

我要让麻理亚知道我已经变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决定晚一天杀他。

然后要让她相信已经改变的我。

要让麻理亚了解她没有死的必要。

为此我把手伸向神内昂大眼睛上的「KILL? 」字样

「住……住手!」

麻理亚瞪大眼睛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臂。

「…………为什么?」

老实说,我没想到她会那么惊慌失措。

「……什么?」

麻理亚稍微撇开视线回问我。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改变呢?我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件好事,但是有必要那么拼命地阻止我吗?我和麻理亚都有可能因此而得救喔?」

我想起昨天和麻埋亚的【密谈】。

「我对戴着星野一辉面具的你感到恐惧。」

「为什么你那么害怕我改变呢?」

「…………」

麻理亚没办法回答我的问题。

「先说好,就算你现在阻止我按下按钮也没有用,就算你扣住我的双手,当麻埋亚回到自己房间时,我还是会按下按钮。」

「……我很清楚。」

但是和她所说的相反,她抓住我手臂的力量变大了。

「所以,我这样阻止你完全只是因为受到感情摆布。好了我承认,我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一辉改变。」

「……但是,那已经不可能啰。」

麻理亚凝视着这么说的我。

「……看来的确如此呢。」

然后她放开了手。

「我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你了呢。」

我完全不能理解麻理亚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叹息,只是一直注视着她。她就像是回答我的视线般开了口:

「吶,一辉,我的目的是什么?」

麻理亚用听起来有些悲壮的声音问。

「为了得到『盒子』,对吧?」

「没错,我想要得到『盒子』,我为了让自己的『愿望』变得完美,而渴望得到『盒子』,我会和一辉在一起,是因为『0』对你有兴趣。就是这样的正当名目。」

「…………嗯。」

「但是我是『盒子』,是个不被允许在日常生活中出现的存在,所以我本来就不应该待在谁的身边,因为会破坏那个人日常生活的我,不能和任何人有深入的关系。我能和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因为有那样的正当名目而已。」

「…………」

『你开始改变,我已经无法光从你的表情中得知你在想什么了。一点点、一点点,我们之间某种特别的东西正在消失……反正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从茂木的思绪中诞生的附属品罢了,或许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要那么说——」

麻理亚遮住了我的嘴巴,阻止了我不由自主毫无根据脱口而出的话语。

「我不需要温柔的谎言,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们变得不再特别。」

「…………唔。」

「你打算要杀了神内昂大,就算他是NPC,但只要杀了人,就无法保有原本的价值观了,这一点我很清楚。然后你就会有更大的改变,对日常生活可说是异常般的执着会减少,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无法充分使用『盒子』,然后会怎样呢?」

麻理亚这么说:

「『0』就会对你失去兴趣。」

虽然麻理亚的手已经离开了我的嘴巴,但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对你来说,『0』的离开是再欢迎也不过的事了,我也应该要为之开心。但是,我无法打从心底为你开心,那不是因为代表我失去了得到『盒子』的线索,而是若『0』对你失去了兴趣——」

「我就失去了和一辉在一起也没关系的正当名目。」

麻理亚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0』不缠着你,我就必须从你身边离开,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就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喔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从昨天开始,不,从很久以前开始,麻理亚一直以来恐惧的东西。

那就是——

那就是——离别。

「一辉,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麻理亚的头离开了我的肩膀。

「其实我不应该阻止你的,我没有那样的权利,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虽然我自以为我很清楚」

麻理亚带着看破一切的温柔微笑这么说:

「能够和你在一起,只是个飘缈的梦而已。」

「————」

我不忍继续看她的脸,转头面向屏幕。

在「你要用【斩杀】把【神内昂大】砍碎吗?」这段讯息的下方,我擅自在脑中加上了这段文字:「你接受和【音无麻理亚】分离吗?」

「…………那种事——」

怎么可能接受呢?

这是怎样?为什么我要保护麻理亚的话就必须和她分离呢?明明知道如果和麻理亚分离后,她会一个人哭个不停,为什么我还是得这么做呢?

「我不能接受你死掉,很痛苦、很讨厌、很难受,我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束手无策呢?

明明知道音无麻理亚对我的心意,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一定有什么方法。我是「骑士」,只要把某个人斩碎的话,应该就可以救出被囚禁的麻理亚。

像这样要让麻理亚变成一个人的是哪个家伙的错啊?

我思考着,思考、思考、思考思考思考思考——

「————啊。」

原来如此。

「——啊啊!」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我的敌人是谁了!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呢,不就一直在我身边吗?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不是一直都把那个人当成敌人吗!

不再迟疑的我,再度把手伸向屏幕。我读了「你要用【斩杀】把【神内昂大】砍碎吗?」这段文字,干脆地做出决定。

没错我要杀了他。

我按下了写着「KILL?」的神内昂大的照片。

「————啊啊。」

麻理亚叹了一口气。

「梦醒了啊。」

「不是喔。」

这么一来

我想保护的「日常生活」的认知改变了。

「0」会因此而离开我,麻理亚发现后,也会离我而去吧。

但是——

「我现在眼前的是没有『不完全的幸福』的麻理亚。」

如果能够依照预定解决的话,麻理亚就能不经历【追体验】而从这个「怠惰的游戏」中脱身。

她不会记得现在的对话。

也不会知道我在这个「盒子」里的变化。

「没有『不完全的幸福』的麻理亚不是『盒子』。」

麻理亚似乎难以理解我的话中真意,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在第二场游戏中说过,『保护没有「盒子」的你是我的任务』,我要继续维持那份决心,保护麻理亚不受魔手伤害。」

「……魔手?你是指例如神内或大岭吗?」

「当然他们也算在内,但最大的敌人不是他们。」

我的目的变成了拯救麻理亚。

那么,在这个「怠惰的游戏」中,不,一直以来最打扰我完成这个目的的是谁呢?

让麻理亚认为必须牺牲自己性命的可恶敌人是谁呢?

要怎么做,麻理亚才能免于一死呢?

本来为了让麻理亚活下去,应该不需要我的帮助。如果有像麻理亚一样的才能,在身为玩家的时候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获胜,应该不是件难事。

但是麻理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无法杀人。她就是那么地轻蔑自己的生命。

所以绝对无法在「怠惰的游戏」中获胜。

那要怎么做,麻理亚才能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胜利呢?

身为「骑士」的我过去曾经这么说过。

我说为了救出麻理亚,我不惜背叛一切、与所有人为敌。

然后麻理亚这么回答。

只能等待的自己,会一直等到我去接她为止。

麻理亚或许没有意识到,但她已经有了自觉,自觉受到囚禁,然后独自一人无能为力。

麻理亚被谁囚禁呢?是谁想要让她成为「国王」呢?我斩杀谁就能救出她呢?

我终于知道了。

「是『音无彩矢』。」

那就是我敌人的名字。

那就是我的敌人,过去敌对了一辈子长的时间,接下来也会继续敌对下去。

「我要打倒『音无彩矢』,我要让她知道没有日常生活无法解决的绝望,我要让她知道没有使用『盒子』的必要,我要打倒她。」

这么一来,离别就不会造访。

真是的……不要把「音无麻理亚」卷进来啦。「音无彩矢」,不能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你喔。

「————你在说什么?」

麻理亚目瞪口呆。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麻理亚期望着,在那个反复的日子里终于创造出了理想的自己「音无彩矢」,而我现在却说要破坏她。

「那是——对我的宣战吗?」

我微笑着回答:

「不是喔。」

如果我是对现实世界中的麻理亚说的话,或许会变成宣战也说不定,然后知道我想法的麻理亚,或许会离开我也说不定。

但这里是【罢免国王的国家】,麻理亚不会留下记忆。

「我认识第一次『转学』的麻理亚。」

麻理亚不知道我突然提起一这个的意图,仍旧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记忆几乎已经消失了喔,但是我知道还没有完全成为『音无彩矢』的麻理亚的存在,然后我记得她曾这么说。」

我说了。

我说了当时麻理亚站在讲台上说的那句话:

「我希望有人在我身边。」

麻理亚瞠目结舌地一直凝视着我。

「麻理亚,麻理亚现在不是『盒子』,所以我想听你的真心话,不是以『音无彩矢』的立场,我想听的是『音无麻理亚』的真心话。」

「…………一辉。」

她只有一瞬间嘴角温柔地松懈下来,然后马上又再度变得严肃,闭紧嘴巴转过身去。

「我知道你希望我说出什么话,但是我不可能说,不管你怎么说现在的我不是『音无彩矢』,我都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我。我想过要成为『盒子』,那想法现在也没有改变,如果我说出了你希望听到的话,那就等同否定自己的意志。所以——」

她握紧拳头。

「所以我不可能说得出口。」

麻理亚说:

「我不可能说什么希望你救孤单一人的『音无麻理亚』之类的。」

喔喔。

这样就够了。

麻理亚的心情充分传达给我了。

那么我就能下定决心,毫无顾虑地打倒「音无彩矢」。

「我不会让麻理亚孤单一人的喔。」

我突然想着。

我知道第一次「转学」时的麻理亚,但是就连那个时候的麻理亚也一样,虽然还没完全成为「音无彩矢」,但已经是「拥有者」了,已经是拥有强韧意志的麻理亚了。

但是,那是本来的「音无麻理亚」吗?

我想并不是,本来的她应该是个更普通的少女。

所以我不认识曾经只小我一岁的音无麻理亚。

我不认识还没有「转学」过,第零次的麻理亚。

那个女孩子,现在一定在麻理亚的体内哭泣,她正在麻理亚胸口的那片海底里哭泣。

独自一人哭泣着。

所以我要去见她。

「我要去见第零次的麻理亚。」

我要去见她,把她带出来,抱紧她,然后一直在她身边。

我相信那就是对麻理亚而言的幸福而要付诸实行。

不知何时麻理亚放松了紧握的拳头。她垂下视线略带忧愁的表情中,读不到感情。

有意识地消去自己表情的麻理亚,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然后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我要成为『盒子』,我要为了别人而活……所以你绝对不可以那么做,不可以保护我。」

她用我没听过的细小声音说着那样的玩笑话。

所以我这样回答:

「我懂了,我一定会去见你喔。」

「……你一点……一点也不懂嘛,我不想让你痛苦,我不想要你和我有深入的接触而变得不幸,所以你应该立刻离开我。」

「别担心,我会在你身边喔。」

「离开我……拜托你离开我…………」

我不可能听她的话。

因为那可是敌人的话喔!

所以我反抗她的话,把手伸到了麻理亚背后。

她纤细的身体完全跟强壮扯不上边,虽然我已经抱过她好几次了,但还是对她柔弱的身体感到惊讶。

但是下一次已经不会再吃惊了。

因为这个触感一定是正确的。因为「音无麻理亚」只是个年纪比我小的少女,这个柔弱的触感才是正确答案。

「麻理亚。」

即使我呼唤,麻理亚也不再响应。她只是把头埋在我的胸口,绝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麻理亚在我的胸口一定摆出了现实中绝对不会做出的表情。她现在的表情是当她发誓不再依赖他人时,警惕自己绝对不可以有的表情。

麻理亚能够摆出那种表情,是因为现在的麻理亚没有『盒子」吧?正因为在【罢免国王的国家】中,她才能稍微让我看到一点现实中的她丝毫不肯透露的真心。

现在的话或许可以把话传达给「音无麻理亚」。

或许可以不被「音无彩矢」拒绝,直接传达给她也说不定。

正当我打算开口时——

「一辉。」

被她抢先了。把手伸到我背后,用颤抖的手臂抱着我的她这么说:

「但这只是一场梦。」

我知道。

所以我要改变这个命运。

▼第六天〈C〉和【神内昂大】【密议】,在【星野一辉】的房间

即使如此,麻理亚」在这个游戏已经不会成为「音无彩矢」了,所以她不会自杀。

我该做的事都结束了。

所以这次的【密谈】只是单纯的消遣。

「已经‧决定的‧【斩杀】‧即使【骑士】死亡‧也会执行唷。」

依照规定,【斩杀】的执行是在〈C〉结束的五分钟前,所以神内昂大姑且还活着。

但是他已经没有继续存活的方法了。

跟诺伊丹确认过这件事后,神内昂大露出苦笑把小刀丢在桌上。

「就算杀了星野学长也于事无补啊。唔啊……看来我真的万事休矣了呢。」

在要杀自己的人面前,神内昂大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也没有变得情绪化,他恐怕只觉得自己听从醍哉的话而失败了吧?

明明马上就要死了。

他看着丢在桌上的小刀。

这是个只能解闷的「怠惰的游戏」啊。

我到现在为止,还无法理解他每一个剎那的思维,现在也一样。但自从得知他是「怠惰的游戏」的「拥有者」之后,因为知道那个空气是神内昂大造成的,也稍微有些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神内昂大没有在现实世界中活着的真实感。

就算是发生在自己周遭的事,他也只当成像是游戏中发生的事一样,不觉得像发生在自己身上。对这样的他来说,进行【罢免国王的国家】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所以这个「盒子」虽然如此非现实,但仍能成为相信「愿望」的「外侧形式」。

因为他是那样的人,所以对自己将要被杀也没有危机感。因为杀了人也没有真实感,所以没有罪恶感。因此我能埋解他为何会捉摸不定,且抱持着快乐主义。

就算这么极端很稀奇,但也不是件特别的事,就连我也一样,即使知道在这个游戏中输了就会死,如果问我对这件事真的有真实感吗?我无法充满自信地点头。

我想到这里,但是放弃继续思考下去。

因为,坪解他没有意义。

我拿起桌上的小刀。

「喔?你想做什么?啊,该不会因为你不爽我杀了会长,想要亲手杀了我吧?」

我摇摇头。

「不是喔,我并不想和你讲话,要和你对话的看来不是我呢。」

神内昂大吃惊地瞪大眼睛。

「诺伊丹。」

「干‧嘛?」

显示在画面上的绿熊响应。

「我觉得诺伊丹是『怠惰的游戏』中象征性的存在,只对解闷有兴趣的人的本质如果变成吉祥物的话,或许就会变成诺伊丹吧,我这么想。」

「哼?」

「所以,我一直很想讲。」

然后我对准映照出诺伊丹的屏幕用力一挥,将小刀插在屏幕上。

小刀插在绿熊上。

「你好恶心。」

诺伊丹的脑门出现了裂痕。

「————啊?」

恶心的绿熊,在屏幕中分散,一瞬间就像是未完成的拼图般,变成了数百个绿色的碎片。诺伊丹虽然痛骂「你在做什么混账」,但它那一向瞪大的眼睛已经不再显示在坏掉的屏幕上。屏幕上只有它张开嘴里的红色和充血的眼睛的红色闪烁着。

看起来就像是在流血一样。

但诺伊丹感觉不到疼痡,无视那副惨状继续谩骂着。仿佛不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一样。

那还真可怜啊。

没有发现还真可怜啊。

变成数百个绿色和红色闪烁的诺伊丹,连那个样子都无法保持,逐渐不再闪烁,失去光芒,渐渐消失。

「……你那样做有意义吗?只不过是破坏了屏幕而已吧?」

神内昂大用冷淡的语气说。

「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样的行为才有意义?」

「啥……?」

神内昂大傻傻地张口。

「啊,或许本来就没有那种东西呢。就像人不管是谁最后都难逃一死。」

他说出了我预料之中的答案。

「神内昂大,或许有除了解闷之外找不到其他意义的人呢!」

「你说什么啊,干嘛突然讲些听不懂的话?而且你若无其事地去掉了敬称呢,现在。」

我无视他继续说: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能赢过那个人?」

「什么啦——你到底在讲什么?是说,你举例的人是我吧?那点事我还晔得唷,但是,这样的话不就不能能赢过那个人吗?」

「为什么?」

「所谓的打败啊,该怎么说呢,没有进到同一个战场就做不到吧?因为就算是攻击场外的观众,也只是单纯的暴力而已。」

原来如此,这个说法我的确可以接受。

「这样啊。」

我这么说:

「那么,只要让他想起他身在战场里就好了吧?」

神内昂大听到我说的话,嘴巴大张。

即使如此他仍旧还没发现,我们不管是谁,无时无刻都站在战场上。

然后即将要死的他,毫无疑问已经输了。

「因为我没有要比的意思所以不算输」这样赖皮的借口不适用于这个结果。

但是,要让他接受这件事太麻烦了,我只是把脑里想的事说出来而已。

「你刚才说这世界上没有有意义的东西吧?」

「……嗯。」

「我不知道做什么有意义没意义的,所以我这么想,那么,就把这件事变得有意义吧。就算只是某个人用来解闷的游戏,也让它变得有意义。」

我确定了「怠惰的游戏」中自己的目的。

那是非常有意义的事。

我把这个「盒子」,把这个应该没有意义的「怠惰的游戏」变成了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行为可以这样说吗?

——我否定了「怠惰的游戏」。

但是,无法做到的他,由于一直逃避现实而只能持续失败,接下来也会继续失败,最后像诺伊丹一样粉碎。

但是要让他知道这个事实的,我说了好几次,并不是我。

要打倒神内昂大的是大岭醍哉。

但是——

【神内昂大】,因【斩杀】死亡

▼第十天〈D〉大房间

但是我这么想。

「如果是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悠里同学他们的食粮也吃完了,剩下的食粮总共有两个,我交给了麻理亚和醍哉,已经没有我自己的份了。

终于到了「现实中的醍哉」下手的时间了。

我突然这么想。

醍哉能够这样暗中活跃,是因为比较早轮到玩家的缘故,如果我先的话,和神内昂大对峙的就是我了。

那样的话就不会陷入这样的苦战。

顺利的话,甚至不需要进行【罢免国王的国家】也说不定。

至少不会让悠里同学和色叶同学这么痛苦,也一定没有杀神内昂大的必要。

我看着醍哉还我的水蓝色手表想。

不过醍哉一定盼望着这个最糟的结果吧,所以醍哉对我来说果然还是敌人。

但如果要说真心话的话,醍哉应该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就算没有自觉,他应该也希望能看到所有人都能笑着的结局。

「因为你把『盒子』当成希望,就会变成那样喔。」

醍哉没有对我的话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右耳的耳环。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喔,醍哉。

永别了。

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

因为,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话,就代表醍哉正在使用「盒子」,使用着反正一定没办法彻底使用的「盒子」。

我会设法破坏那个「盒子」吧。

然后我们就会变成真正的敌人了。

所以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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