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2.《18.44公尺的距离》
1.棒球场(白天)
比赛中,地方大赛决胜。九局下,两出局,跑者分别位于一、三垒,一好两坏。分数是3比2领先。
投手丘上是穿着国中时期制服的臼井阳明,他用手臂拭汗,看着捕手的暗号。
阳明(独白):「那家伙最棒了。」
确认暗号,点头。
阳明(独白):「我无视于小学高年级的教练严肃的表情,升上主要打垒球的国中棒球队,是因为有那家伙在。」
准备姿势。
阳明(独白):「那时的教练看过了许多将来值得期待的球员,其中也有他相信实际上一定会成为职业球员的人。但是,那些人对我来说不构成威胁。因为就我来看,没有比那家伙更好的球员。」
深深吐一口气。
阳明(独白):「那家伙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美丽,光是看他的一举一动,我就被震慑住了。自己是否也有像那家伙一般身为一名球员的资质呢?让我感到不安。」
抬脚。
阳明(独白):「我成为了几乎所有的名门棒球队都邀我去的选手。踏上甲子园的投手丘,实现每一名棒球少年都曾作过的梦,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必须完成的课题,甚至可以说职业棒球之路也在我眼前。(举起手)但是我从小学开始打棒球的时候,就一直只是模仿那家伙而已。」
把球投出,速球。
打者挥棒落空。
看到捕手接住球,阳明大吼做出胜利的姿势。
阳明(独白):「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胜得过他。」
捕手拿掉面罩。
将面罩拿在手上露出笑容的醍哉。
就那样跑向投手丘,飞扑到阳明身上。其他队员也聚集过来,围成了欢喜的圈。
阳明:「喂,阿醍不要抱我,被男人抱住一点也不开心啊!还有你满身是汗很臭耶。」
嘴上虽这么说,但满脸笑容。
醍哉:「我没有阳明你那么臭所以请放心,你也很臭唷。」
醍哉也面露笑容。
阳明:「你……你说什么!快点把8×4止汗剂拿过来!这样下去被女经理讨厌!我接下来打算把取胜的球给她,跟她说是为了她才投出三振之类的谎言,然后向她搭讪!」
醍哉:「哈哈,我们的棒球队里可没有女经理呢。」
选手们聚集在球场,排成一列。
阳明(独白):「我曾经一度瞒着那家伙让有交情的棒球经纪人看他打球,(全体鞠躬)因为我到了高中也想和那家伙一起打球。」
选手们朝向看台的拉拉队席直奔而去。
阳明(独白):「但是那位棒球经纪人的反应却不佳,说他以国中生来说打得很好,但也只是懂得要领,没办法有特殊的表现,或许不能录取为正式球员。至少很难以推荐的方式让他进去,评价如此。确实醍哉的体能很平凡,无论是短跑的时间,或是握力、背力都赢不过我,但是我相信醍哉有能力可以轻易弥补那些不足的部分。」
向看台鞠躬。
阳明(独白):「那个棒球经纪人的眼光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是客观来说,我知道那家伙身为一名棒球选手的评价不是很高。啊……或许我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定。我被他震慑的或许不是他打球的样子,无论是棒球的才能或是实力,或许我都已经超越了醍哉。但是在我心目中的顺序还是没有改变。就算我大红大紫成为王牌球员,也不会改变。」
心音在看台上,开心得热泪盈眶,而她的眼中只看得到醍哉。
醍哉对心音露出苦笑似的温柔微笑。
阳明(独白):「主角仍旧是醍哉。」
阳明看着互相凝视着的两人,露出笑容。
阳明(独白):「所以我放弃了初恋的对象。」
♦♦♦「大岭醍哉」09/11 FRI 18:00♦♦♦
「近距离绝缘的播放已结束。」
在没有工作人员名单的电影结束的同时,我离开了影厅,站在电子布告栏前。我又再次瞬间移动了。
在没有人的大厅,我硬是暗自偷笑。
「我要打倒你。」
原来如此。
他不光是说说而已,做法十分露骨。
阿一的攻击就像是将我的过去,直接用手指戳进我的伤口里,挖掘、扩大、使之恶化,用痛苦覆盖「愿望」,进而消灭之。
那家伙真是的,做这什么残忍的事。
「————」
对了,我为什么要任他摆布呢?这明明是阿一企划的攻击。
话说回来,这电影的内容真的是正确的吗?
的确发生的事和记忆中相符,但是因为是以莉诺的视角描写的,所以也有我不知道的部分。
那部分也有可能是捏造的,无法确认那电影中所描写的莉诺的心境到底是否正确,那种事只有本人才知道。
「您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呢。」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抬起头。
「……你是谁啊?」
我看到的是未曾见过的长发女子,她穿着像是百货公司服务台小姐般秀丽的制服,脖子上围着丝巾。光看她的脸,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我叫作【A】,是这家电影院的向导。」
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十分妖艳,感觉不像是同世代的女生。要说她很高尚又不太对,那听起来会变成称赞。她的高贵让人觉得讨厌,就像是不管她杀了谁,都因为对方和自己不同种族所以毫不在乎,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微笑般的高贵。
然后,是绝世美女。
足以超越那个让每个人都感到畏缩的音无麻理亚。
「……你说你叫【A】?还真是乱来的名字呢,你是谁?为什么应该没有人的这里会有人呢?」
「为了让大岭先生您也能轻易了解,就让我简单说明,我是附随于这个『盒子』——『击溃愿望的银幕』的虚拟人格,不是实际存在的人。」
也就是「怠惰的游戏」中诺伊丹般的存在吧。
是说,不管是诺伊丹还是这家伙,有规定向导角色的人格一定要令人不愉快吗?
「虚拟人格啊,那么,你也可以亲切地为我说明这个『盒子』吗?」
「可以。」
「我就直接问了,这个『盒子』是怎样的『盒子』?」
「这是为了破坏您的『盒子』而存在的『盒子』。预计要上映的《近距离绝缘》、《18.44公尺的距离》、《重复、重设、重设》、《十五岁和耳环》,全都是为了让大岭先生您放弃「愿望」而准备的电影。」
虽然某种程度上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实际听到还是觉得很烦。不管是谁听到接下来将会被千刀万剐,都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感觉。
「然后因为大岭先生您很聪明,所以一定会对《近距离绝缘》究竟是否是过去实际发生过的事感到怀疑吧?关于这一点请让我回答,并不是。」
「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向我说明那种事?就算是事实,只要跟我说,我心理上的负担就会减轻许多,那并不符合这个「盒子」的目的。
「看您似乎一脸怀疑的样子,请不要担心。这个事实并不成为让大岭先生放心的理由。《近距离绝缘》是依苅野实柚纪小姐的记忆制作的电影,记忆有时会扭曲,并非正确的东西,这才是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电影忠实地依照莉诺的记忆制成,也就是说现在莉诺仍旧恨着我。真是的,一点都不好笑反而让人发笑。
「……让我确认一下前提,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被设定成只能说实话。」
「你有什么那是实话的保证吗?」
「这是很难证明的问题,我只能说请您相信我,抱歉。」
……也是,我还真是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可是即使【A】说话如此礼貌,还会向我谢罪,但完全不感觉她很谦逊。反而是她那殷勤的态度,让人感觉像是瞧不起我一样。为什么阿一会让这么让人讨厌的女子当向导呢?他喜欢这一型的吗?仔细想想音无也是类似的类型……就算如此,也太超过了吧。
……嗯。啊,什么嘛,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发现了一件事,可以说吗?」
「是什么呢?」
「你是『0』吧。」
自称为【A】的女子没有回答。
「【罢免国王的国家】的吉祥物『诺伊丹』,是神内扭曲的性格的表现。但阿一的性格不是这样,我不认为他可以表现出如此令人不愉快的人格。那么为什么会有【A】的存在呢?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这不是星野一辉的『盒子』,另一个是【A】是混进了这个『盒子』里的其他东西。」
我说明了这么多后,【A】的感觉变了很多,浮现的微笑变成了很熟悉的东西。
「真不愧是你呢。」
我不可能看错。
在我眼前的是「0」。
「我原本想要再继续装一下向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呢。」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
「这个『盒子』对你来说实在是太难以对付了,我对于继续这样下去你是否会单方面遭受攻击感到担心,所以便透过这种形式给你情报。」
「我遭受攻击会产生什么问题吗?你不是跟阿一同伙吗?」
「你遭受攻击没有什么问题,但轻易遭受攻击就有问题,你忘记了吗?我想要做的事是观察一辉,好不容易知道一辉是怎样的人了,想要尽可能多一点观察的机会。所以如果一辉压倒性胜利的话我会很困扰,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你轻易帮我的话,结果我或许会胜利。」
「那也无妨,虽然我想避免那种情况。」
看来这是真心话。话说回来,在「怠惰的游戏」中「0」曾经这么说过:「一辉不相信我的心血来潮。」如果他说我胜利也无妨的发言是真的,那也就是说阿一是正确的。
就算如此,比起我,「0」比较偏袒阿一这个事实仍旧不变,「0」能够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他不认为我会赢吧。
「如果你想要看得更开心一点的话,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有益的情报?现在你给我的资讯显示,在电影全部结束,也就是今天结束前,如果我不能从这里逃出,就代表我输了。」
「是啊,但是你一瞬间就看穿我的真面目,让我再次觉得你不需要更多的情报。」
还真高估我呢。
但是,这个发言也是提示。那就像是代表目前我掌握的资讯中,有可以从这个「击溃愿望的银幕」脱逃而出的提示。
「那么,既然真面目被你看穿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呢。」
「我只能说慢走啊……啊,对了,再让我问一个问题。你所演出的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女人是谁?是接下来要放映的电影里的某个人吗?」
「不,是和你无关的人唷,大概也不会在电影里出现吧。当然,我会以这个姿态出现是有意义的。」
说完那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后,「0」立刻转身离开。
脚步声消失。
于是我又再次回到一个人。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下午6点15分,距离下一部放映的《18.44公尺的距离》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整体的时间限制还有5小时45分。
就算「0」出现了,状况仍旧没有改变。我被阿一束缚住了手脚,单方面持续挨揍。虽然我手上握有「罪与罚与罪之罚」这个武器,但被关在这种地方的我连反击阿一都做不到。
……不,等等,我真的没有办法反击吗?
我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罪与罚与罪之影」确实存在着。
之前音无麻理亚潜入「盒子」后仍旧是「拥有者」一事,证明了可以在「盒子」里使用「盒子」。我还是「拥有者」,也还是【支配者】。
但是,我该用在谁身上呢?这里没有人,没有使用「罪与罚与罪之影」的对象。
「……这里没有人?」
那么,人在哪里呢?
不用说。
在外面的世界,有998人成为我的手足的【被支配者】。
「————」
好了,来计画吧。
我要怎么做才能赢过星野一辉呢?
只要破坏这个「盒子」,我就能逃出,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操控】【被支配者】杀了阿一。
但那并不是胜利,虽然我认为必须要打倒阿一,但不觉得必须要杀了他。对于想要提升个体伦理观的我,杀人,而且是借刀杀人是不行的,那和觉悟是不同的问题。
恐怕在杀害阿一的时间点,我的精神就会崩坏,受到那个打击,我会被998个罪之影吞噬、崩溃。如果接下来也只能像这样任由「击溃愿望的银幕」破坏「罪与罚与罪之影」的话,或许也必须碰碰运气考虑杀人,但那必须是最后的手段。
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让阿一自行放弃这个「盒子」。
就像阿一用我的过去这个弱点来对付我一样,我只能用他的弱点对付他。
阿一的弱点是——
「……啊。」
我马上就想到了。
「音无麻理亚啊。」
※
「击溃愿望的银幕」简直不给人任何一点思考的时间,我又被关到了影厅里。
接下来要放映的电影《18.44公尺的距离》是对我的拷问。
嗯,但是我这次轻松了一点,因为我准备了另外一名观众,不用一个人郁闷地看。
「呐,没错吧,柳悠里。」
在我右后方的柳悠里,没有回答这突如其来的的问题的从容,一脸苍白地匆忙环视四周。
我再次确认了成功呼叫。果然和在「拒绝的教室」中音无麻理亚所做的一样,只要是「拥有者」的话就能干涉、进入「盒子」。当然因为无法脱逃,所以只能单方通行。
「咦?咦?这里是电影院的观众席?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为什么我会突然坐在椅子上呢?」
我已经习惯了,但柳是第一次瞬间移动,当然会吓到吧。
不过因为很麻烦,所以我不对她说明。
「但是,就算柳来到这里,播放的也只有我的过去啊。这完全是只为了击溃我的『盒子』吗?」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无……无视我吗……?……哇哇!这里的人是怎样?看起来好像失去了魂魄!好可怕!」
我正在思考耶,吵死人了。
「你很吵唷,贱人。」
「你……你说我是贱人?太失礼了!而且我可是清纯派唷!」
「你还能说笑,看来你很冷静嘛。」
「……咦?那个不是……开玩笑……啊,咦?难道说只有我自己认为我是清纯派……?我明明是黑长发……这种事怎样都好!请你说明清楚!坐在大岭同学旁边的是……那个……一辉同学的朋友吧?」
「……嗯。」
在我旁边的是臼井阳明的空壳,看来下一个主角是阳明。
「我没有要说明的意思,但只有一点给我听好,千万不要发表对这部电影的感想。」
柳听到我的话,歪着头一脸疑惑,当然我不再做任何其他说明。
我把【被支配者】的其中一人,也就是柳叫到了这个「击溃愿望的银幕」里。
如此一来,我得以确认了很多事。首先,在这里也能毫无问题地使用「罪与罚与罪之影」。像柳悠里一样,和一般的「拥有者」不同的「罪与罚与罪之影」的共有者也能进入「盒子」里。还有,外界和这里的时间轴没有差别。
但是,我把柳带到这里的最大目的不是为了确认这些。
「柳,阿一和音无在做什么?」
是为了把握阿一他们的状况。
「罪与罚与罪之影」的共有者们不能自由地交流意识,仅有一点点感觉的共有而已。就算可以使用「罪与罚与罪之影」,如果不知道外界的状况,我就无法做出确实的指示。
所以我像这样指示【被支配者】。
「去查阿一和音无在做什么。」
在无法自由交流意识的情况下,我就必须要向某人询问。
我把柳叫来了这里,当作传递资讯的角色。
「…………我一定要说吗?」
「看来你还没有理解自己的职责呢。」
我使用「罪与罚与罪之影」,刺激柳的「罪恶感」。
「唔……啊!嗯嗯嗯!……嗯——」
我只打算稍微戳一下她的伤口,柳却发出了令人懊恼的声音,眼睛往上凝视着我求我停下来。
柳的罪也和新藤一样,在「怠惰的游戏」中杀了人,她甚至利用谋略把阿一也杀了。犯下如此大罪的柳,不可能轻易从罪恶感中逃出,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总之一……一辉同学似乎不想把音无同学卷入,所以好像瞒着音无同学进行。」
「果然没错啊……可是,音无为什么不行动呢?我不认为那个音无看到『盒子』在眼前,还会乖乖听阿一的话。」
「关于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想用来参考一下,贱人如你很懂得怎么掌握人心吧?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让她不行动呢?」
「哇,你对我的称呼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嗯,算了。是啊,老实说我不觉得可以说服音无同学,所以我想可能只能说谎了吧。例如对她说『有好方法,在这一天执行吧』之类的,说出比今天更之后的日期。」
「那一听就像是谎言的话,音无会相信吗?」
「因为音无同学深信着一辉同学,所以无论多奇怪的事都会相信吧。」
「……原来如此。」
的确只要是阿一说的话,无论是多拙劣的谎言,音无都会试图相信吧。也就是说,阿一要骗音无意外地简单。
「真不亏是柳,只有在欺骗人的才能上,我必须承认你远远凌驾于我之上。」
「……那个,你这不是称赞吧?你在蔑视我吧?」
「当然。」
「……大岭同学,你蔑视我的时候看起来还真生龙活虎啊,其实你喜欢我对吧?」
「啥?别得意忘形了贱人,明明长得一副扫晴娘的样子。」
「扫……扫晴娘……?第一次听到这么崭新的坏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柳把让她看起来像扫晴娘的直刘海中分,问道:「这……这样也像吗?」我当然选择忽视。
「但是托你的福,我知道了。」
「咦?我的额头上写着什么吗?」
「上面写着去死吧。」
「呜……好过分……」
「我知道的是,首先毫无疑问,阿一利用了至今和音无建立起的信赖关系。」
音无麻理亚和星野一辉的信赖关系已经变得虚伪,这一点阿一一直试图隐藏。
不仅如此,他还利用了那信赖关系。
「我知道把音无招来这里的方法了。」
看到明确的突破方法,我嘴角不禁上扬。
「只要把真相告诉她就好了。」
只要让她知道他们两人的目的早已不同就好了。
只要让音无知道阿一背叛了她,两人就结束了。
阿一会失去目的,而我会胜利。
银幕上的影像——
是穿着令人怀念的国中棒球队制服的阳明。
◊◊◊「星野一辉」09/11 FRI 17:48◊◊◊
这里有薄荷的香气,对我来说闻到这个香气,就等同在麻理亚的房间里。
横躺在床上的我抬头确认时间,第一部电影《近距离绝缘》已经快要结束了。
现在的情况对我有绝对的优势,醍哉被关在「击溃愿望的银幕」里,当「击溃愿望的银幕」中所有的电影结束后,就等同醍哉放弃了「盒子」,我只要等时间经过就好了。
当然我还是不能大意,无论怎么说,我的对手可是醍哉。
醍哉在「击溃愿望的银幕」中能使用「盒子」,我也知道醍哉的「盒子」已经在操控他人了,或许醍哉会使用那个能力操控某个人来攻击我们也说不定。
「一辉,来帮我端菜。」
听到麻理亚的声音,我连忙确认自己的表情,不能让麻理亚发现我暗自行动,所以我不能不小心露出紧张僵硬的表情。
我下意识地缓和我的表情。
「嗯,来了。」
我站起来走向厨房,麻理亚看着我的脸露出苦笑。
「你那毫无志气的脸是怎么回事?」
「……咦?」
「你应该也知道,大岭同学成为『拥有者』回来的此刻是多么紧张的局面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一脸散漫?」
「抱歉。」
我安心了,麻理亚以为我和以前一样。
她没有看穿我刻意做出的表情。
在朴素的盘子上,放着两人一起揉绞肉做出的汉堡肉。对料理没有兴趣的麻理亚,做起菜来也变得得心应手了。就连不适合她的围裙,最近看起来也变得自然了。
「一辉。」
麻理亚呼唤了两手端着盘子的我。
「配菜的小西红柿多了。」
语毕,麻理亚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把小番茄拿到双手都没有空的我面前。
「咦……呃……?」
「就这样给我吃。」
就这样……我拿着盘子伸出嘴巴,像是小鸟啄饵般吃着麻理亚拿着的小西红柿。
麻理亚的手指伸进了我的嘴里。
但是,麻理亚仍旧只是笑着。
拿着西红柿蒂把手指从我的口中移出的麻理亚,对咀嚼的我这么说:
「你真是笨蛋啊。」
「……明明是你叫我这样做,却骂我笨蛋,不会太过分了吗?」
「你不懂得拒绝,总是完全照我的希望做,所以才说你是笨蛋啊。」
麻理亚微笑着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做菜,我则回到房间,把盛着汉堡肉的盘子放在桌上。
「…………」
嗯,我知道。
这是欺骗麻理亚达成的团聚。
我利用麻理亚完全信任我的这一点,欺骗她、背叛她。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
我想要和麻理亚一直在一起。
但是麻理亚并不那么希望……不,不对,她认为自己不能那么希望。
用「盒子」来表现自己,想要实现他人「愿望」的麻理亚,比起自己更优先其他人。不,优先这个字眼太含糊了,她牺牲自己的程度可以说是即使藐视自己,也要想办法让他人幸福。严以律己,成为只为了实现愿望的存在「音无彩矢」,消除掉「音无麻理亚」。
我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所以我要杀了麻理亚当中的「音无彩矢」。
但我还不能让她知道我的企图,如果麻理亚知道的话,大概就会从我眼前消失吧,所以在机会造访之前,我必须持续欺骗麻理亚。
但是——
机会什么时候会到来呢?
我必须一直说谎到什么时候呢?
「一辉。」
麻理亚在这个时间点的呼唤,就像是在苛责我一般,不禁让我全身僵硬。
「饭盛好了,帮我把碗拿过去。」
「嗯……嗯。」
「……?你怎么了吗?」
「啊,不……没有啊。」
我不认为自己擅长隐瞒事情,但我必须要持续隐瞒自己改变了的事实。
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你就快点来拿饭啊。」
「嗯,现在就——」
手机响了。
我马上拿起手机。
「…………」
是简讯。
是阳明传来的。
「柳悠里开始行动了。」
没有使用任何图像文字,内容直截了当,他一定是急忙发出的吧。
悠里同学,是被醍哉「操控」的其中一人,也就是——醍哉的棋子。
那个棋子出动了。
「抱……抱歉,麻理亚!我突然有急事。」
「……?你说什么?有急到连饭都不能吃吗?」
「抱歉!」
我不顾她的回应,冲出了玄关。虽然我听到了她呼唤我的声音,但我不能停下来,立刻搭上电梯。为了不让麻理亚追上来,马上关上了门。
这么一来或许她会觉得奇怪,或许会推测急事和「盒子」有关。
但是我跟她说过了,跟她说明天要打倒醍哉。
然后麻理亚相信我的话。
「…………」
我压着因罪恶感而疼痛的胸口,打了电话给阳明。
※
我前往阳明所在的地方。
走在黑暗的夜路上,我突然想起之前阳明曾经在公园跟我说过的话。
——我曾经喜欢过小桐。
阳明这么跟我说,是在醍哉回到学校后的隔天。
在那之前,我和阳明说了「盒子」的事。阳明下定决心要和我一起跟醍哉战斗,因此他判断必须要将一切坦白。时间是在傍晚时分,在公园玩耍的小孩刚好冋家的时候,阳明一边听着我的说明,跳上了没有任何人坐,感觉似乎很寂寞的秋千上。
「————」
在我说完后,阳明保持了一阵子沉默,一语不发地荡着秋千。一时间,公园里只听得到秋千的声音。
我看着几乎要转一圈的秋千,对于不得不把阳明卷入一事感到哀伤,但那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所以我不后悔。我这么跟自己说。
就在这时候。
「我曾经喜欢过小桐。」
阳明突然毫无脉络可循地,像是要回应我的发言一般,自白了曾经喜欢过心音的事。
「咦……?」
我吓了一跳。
但是,马上就理解接受了。
阳明拒绝了所有邀请他去的棒球名门学校,来到了不太可能可以进军甲子园的这间学校。他是个明明足已以成为职业球员的选手,却牺牲了自己的未来。我知道这件事,因为在不断重来的世界中得知这个事实的麻理亚有跟我说过。
我一直想不清原因。
但是现在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阳明为了和醍哉跟心音上同一所高中,而牺牲了自己的梦想和将来。是为了让自己的恋爱心情做一个了断吗?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呢?虽然我不知道确实的原因,但他必须要那么做。
秋千停了下来,而阳明站在秋千上继续说:
「不过,现在我对小桐一点感觉都没有啰。该怎么说呢,以前的小桐一点也不可靠,感觉随时都会受伤,似乎没有人保护她的话马上就会不行了一样,那时的我想要保护她。」
阳明再度轻轻荡起秋千,秋千发出「叽……叽……」的声音。
「要保护他人,并不是半斤八两的觉悟可以做到的,但我却骄傲了起来。」
语气很轻浮。
但是那种话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说得出来的,如果没有经历过让人有那样感受的事是说不出来的。
「你真的已经对心音没有感觉了吗?」
「嗯,所以我才觉得就算阿星和小桐交往也没关系唷,你们很配呢。」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我只知道阳明不会专注于某一个固定的女孩子这个事实。虽然这也不是本人说的,但阳明其实是棒球队的王牌,很受女生,特别是别的学校的女生欢迎。他被好几个人告白,实际上似乎也跟其中一些人交往过,但几乎都在短时间内结束。现在似乎已经不接受任何人告白的样子。
他是用什么心情和那些女生交往的呢?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呢?又是为什么不接受告白了呢?我只能推测。
但是不可能和心音及醍哉无关。
「醍哉呢?」
「嗯?」
「你不觉得醍哉跟心音交往也很好吗?」
阳明没有立刻回答。他停止荡秋千,等秋千停下来,在秋千还在摇的时候发出了「唷」一声跳了下来,明确地断言:
「不觉得。」
「为什么?那两个人才——」
「醍哉可以做出我做不到的彻底觉悟。」
那样哪里不好呢?阳明就像是看穿我的疑问一般,苦笑着说:
「所以没办法幸福。」
我没能立刻理解那意思。
「因为那不是恋爱感情,不是正常的关系。」
不知道他们三人之前过着怎样的日子的我,无法实际感受到他的话中之意。
但是我认识和醍哉很像的人。
我认识一个为了他人幸福牺牲自己的幸福的人。
所以我可以直觉性地理解两人的关系发生了错误,然后已经结束了。
「那么,为什么你放弃了心音呢?如果觉得她和醍哉不可能有结果的话,不就没有顾虑的必要吗?」
「我没那样说过吧,我才没有顾虑呢。我说过了吧?只是因为她不需要我保护了,我的心情已经改变了。」
「……心音已经变得不用保护她也可以般的坚强了吗?」
「我没那么说。」
「咦?」
「那家伙还是很软弱。毕竟人类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但是我没有保护她的必要了,因为——」
阳明这么说后露出的表情,是我未曾看过的。
那表情中的情感不是生气,也不是憎恨,更不是怜悯。带着光是用看的就让人觉得心头乱糟糟的笑容,阳明这么说。
「小桐已经受伤了。」
我之后才了解阳明笑容中的情感。
那是——
看破一切的放弃。
※
我和阳明约在那时的那个公园,从麻理亚的公寓徒步两、三分钟就能抵达。和那时不同,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在街灯照亮的长椅上,阳明和悠里并排坐着。
「一辉同学……」
悠里同学用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我。虽然这么说对悠里同学有些失礼,但她的泪水已经不会让我产生任何特别的情感了。因为到最近为止,我跟她有很多接触的机会,知道她随时都能流泪。我已经完全习惯了泪腺故障的她的泪水。
悠里同学老实地坐在长椅上,完全没有遭到束缚。根据电话中阳明的说法,他只是跟悠里同学搭话,她就听从了阳明的指示。
「阳明,让我确认一下,悠里同学做了什么?」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她只是在小麻的公寓附近晃来晃去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乱闹、失去理智的行为。她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说她是被阿醍【操控】,来查探阿星和小麻的情况。」
「嗯。」
到此为止都在预料之中,如果醍哉从那个电影院开始行动的话,大概就是利用可以【操控】的人来查探我们的情况吧。我已经猜到了。
即使如此——
「悠里同学,你跟我们说醍哉的指示不会被怎么样吗?」
因为那可是对醍哉不利的行为。
「嗯,没问题。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想这个『盒子』并没有那么大的强制力。」
听到悠里同学口中说出的「盒子」这个字眼,我感到胸口一阵痛。明明应该已经忘记了「盒子」,但悠里同学却又想起了那个让她痛苦的存在。如果她想起了全部的详情的话,一定又会开始责备自己。
但是我现在没有余裕同情悠里同学,总之先听听她怎么说。
「悠里同学,可以再问你详细一点的问题吗?」
「好……啊,但是请注意一点,我不能对大岭同学隐瞒任何事。只要大岭同学【命令】我『说』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得说,所以内容请好好斟酌。」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但是,连这种事都说可以吗?那是指即使用了醍哉的「盒子」,也不代表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吗?
「悠里同学,你是被醍哉【操控】,来查探我和麻理亚的状况吧?」
「是的,你们对大岭同学做了什么?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们被【命令】来调查这些事。然后,也被【命令】得到信息的人,要去大岭同学所在的『盒子』里。」
「醍哉叫你们去『击溃愿望的银幕』里?」
也就是说,悠里同学们即使掌握了情报,那内容也不是自动传递给醍哉吗?
「悠里同学觉得【命令】是什么感觉呢?你看起来意识很清楚,感觉不像被洗脑了。」
「是啊,和洗脑完全不同。但是我们不能违背【命令】。」
「【命令】有多强的强制力?如果不听【命令】会怎么样?」
「……嗯,我不知道无视【命令】具体而言会发生什么事,或许根本没有处罚之类的,但是,总之不能违反【命令】。」
「绝对不可能违背指示?」
「不能。不只是我,全体【被支配者】应该都不行。就像是我的精神被当作人质一样……那样的感觉。违背【命令】,感觉就等同于自己抛弃性命一样。」
「原来如此……那么,为什么你被阳明阻止也不抵抗呢?那不算是违背【命令】吗?为什么可以做到呢?」
对于我的问题,悠里同学为难地低下头。
「如果阳明同学不是一辉同学的朋友的话,我或许就会抵抗逃走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
「【命令】的内容是查探两人的状况,所以像这样被一辉同学的朋友抓到,等待可能会来的一辉同学,也等同于遵守指示。」
也就是说悠里同学的意思是这样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不过是在执行【命令】吗?」
像这样实际和我接触,藉以打探状况。
悠里同学一脸抱歉地点点头。
「但是请相信我,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并没有被大岭同学夺去意识,只是被赋予绝对必须要完成的课题而已。所以我还是我。」
悠里同学抓住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睛说:
「我还是站在一辉同学这边的我。」
悠里同学温暖的手传来了她的体温。
我的脸自然地发热。
……嗯,像这样用不知道该说是天然还是刻意的方法动摇我的心,她确实是一如往常的悠里同学。
「我有一件有点在意的事。」
至今保持沉默的阳明出声问悠里同学:
「来探查阿星他们状况的,不只有悠里学姐一个人吧?其他被操控的人也在行动吗?」
悠里同学从刚才就一直使用我们来表现。
为了得到情报,只让悠里同学一个人行动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如果可能的话,醍哉应该也向复数人下了同一个【命令】。
对于阳明的问题,悠里同学紧握住了我的手回答。
「是的,我想大岭同学应该【命令】了所有的【被支配者】。」
「所……有?」
「是的,所有人。」
——那会是怎样的情况呢?因为光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中,就应该有相当多的【被支配者】。
所有人都在寻找我们……?
「……【被支配者】大概有多少呢?」
「……将近一千人。」
「一千————!」
我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我试着想象。
在这个公园里聚集了一千人,所有的人都围住我,把我逼到死角,齐声叫我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景象。
我想起的是上传到YouTube上的那个影片,就像是宣誓要服从于醍哉一般,街上众多的人一边流泪一边下跪的那景象。
那应该至多只有十几人,即使如此仍有足以被电视报导的冲击性。看到影片的小流姐甚至说出「这样的人可以改变世界吗?」足以让一个人产生那样的印象,一定也还有其他人有同样的感想吧。
但是醒哉恐怕只是下了「朝着我边哭边下跪」的【命令】而已。
光是如此,就有那样的影响力。
然后,醍哉能够让一千人一起进行同样的行为。
关于集团心理,我在电视上看过相关的专题报导。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只要有几个人望向天空,毫无关系的人就也会抬头看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呢?
答案是三人,只要有三人仰望天空,就会有人觉得可能有什么,而被影响仰望天空。看到原本的三人以及被影响的人,又会有其他人也被影响仰望天空。结果大批的人就会仰望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的天空。
只要三个人就能做到那样的诱导。
那么如果有一千人呢?
假设一千人赶往同一家餐厅的话,轻易就能造成风潮;如果发现了稍微让人不开心的部落格的话,可以依靠网络攻击让一个人的精神状况失控。不……这些都太小儿科了,并不需要高达千人就可以达成。
而一千人这个人数,拥有我无法想象的力量。
而且,一千人并不是醍哉可以【操控】的最大人数,醍哉能够增加更多。
啊,我懂了,这个「盒子」的威力。
不夸张,醍哉的「盒子」拥有那样的力量。
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然后——
——那个力量现在只用来为了打倒我。
我的指尖不由得颤抖。
「……呐,悠里同学,这次的【命令】内容有多详细呢?听你到目前的说法,醍哉似乎没有详细指示做法吧?」
我压抑着自己的不安问道。
「是的,没有详细的指示,所以每个人都依各自的做法和判断执行着【命令】。但是,不能违反当事人的伦理观念,每个人都在自己可以做到的范围内,用自己觉得最好的方法,执行者【命令】。我不知道音无同学住在哪一间,但我知道她住在这栋公寓里,所以才能像这样到附近来。」
「……那个……」
我思考悠里同学现在所说的话。
「假设悠里同学就算知道她住在哪一间,只要觉得打破窗户闯入是不好的,那么就不能做是吗?」
「是的。」
那么,是指【命令】可以做的事意外地限制重重吗?
我稍微安心了一些——但马上摇摇头。不,不能感到安心。那是因为是悠里同学所以才不能,或许有人可以若无其事地做到也说不定。
……有人就算没有被【命令】还是会打破窗户闯入啊…………例如麻理亚或麻理亚还有麻理亚。
「我知道悠里同学来到这个公园的理由了。让我确认一下,你刚刚说因为你知道公寓的位置,所以才来到这个公园吧?那代表,其他不知道的人就到不了对吧?」
「是的,其他的人来不了。」
「……【被支配者】之间没办法分享情报吗?」
「嗯……虽然我感觉到似乎在深层意识的某个地方有所连系……但不是思考连系在一起,所以没办法分享『我知道音无同学的公寓』这样的信息。」
「但是……」
一阵子不说话沉默的阳明,皱起眉头说:
「就算没有特殊能力,只要使用手机,不就可以分享了吗?」
悠里同学听到了阳明的话瞪大了眼睛。
「对……对耶,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啊,怎么办……我也可以……那么做……」
悠里同学的声音颤抖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我就必须要那么做。」
然后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咦?」
悠里同学在做什么?
她该不会想要连络……?明明刚才她才说过会和我站在同一边。
但是实际上,悠里同学惊恐地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操控着手机。
为了陷害我。
悠里同学当然不可能等待混乱的我反应,她打好了简讯,正打算要传出去时——阳明从后方扣住悠里同学的双手,不让她动。
「唔……!」
悠里同学的手机掉在地上。
「可恶!阿星抱歉,是我的错!」
「……呃……咦?」
「阿星你不懂吗?虽然对阿醍不利,但悠里学姐想要帮助我们,还是跟我们讲了『罪与罚与罪之影』的事,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反抗阿醍吧。但是,她不能不做自己认为达成【命令】最好的方法,是这样吧?」
悠里同学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轻轻点点头。
「正是如此,啊啊……怎……怎么办……?」
「我虽然没什么用,可是至少可以像这样压制住你唷。」
「不……不,就算把我像这样压住,大概也没有意义。因为,相互连络这种事,只是我刚好没想到而已,一定有其他人想到。只要有人掌握音无同学所在地,其中就一定会有人连络其他【被支配者】,那么一切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情报会逐渐扩散……!」
「唔,原来如此,也对……阿星,小麻的地址或许已经有【被支配者】知道了。你们赶快逃走比较好吧。」
「但……但是…………」
那么做的话,麻理亚就会知道我现在正在和醍哉进行围绕着「盒子」的战斗,那对我来说是绝对必须要避免的事。
但是,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因为,可是有一千人在寻找我们唷。
我灵机一动,在网络上搜寻自己的名字。
即时搜寻的结果让我脸色发白。
「RT:【扩散希望】○○高中二年级学生星野一辉和一年级学生音无麻理亚下落不明,今天下午六点左右,一辉的姐姐在自家发现疑似一辉的遗书,虽然四处寻找但尚未发现两人。如果有人发现他们请马上跟我连络,星野一辉的地址是——」
「这——」
这是什么?
明明是网络上,却连我的地址都写了上去。我看了看发言者的推特首页,在那之前几乎没有发过言,很明显是为了写这个才登录的账号。那里不只有这则留言,还有我和麻理亚的照片,以及麻理亚的摩托车照片。
和麻理亚长得很漂亮也有关系,这则留言在短时间内就有相当程度的扩散。当然也有人怀疑内容的真伪,但那没有关系,假设搜寻下落不明者的行为具有正当性的话,不管那背后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有扩散的充分理由。
就算已经有【被支配者】看到这则留言也并不奇怪。
我不禁抬起头环视四周。
我看到了边盯着手机荧幕边走路的OL、带狗散步中的中年大叔,以及戴着帽子骑脚踏车的国中生。
——然后,我不小心和国中生四目相交。
……这个国中生搞不好也是正在寻找我的人之一,又或许是看到那则留言的人之一,也或许是【被支配者】之一。就算这名少年呼唤了千人来围住我们,也一点都不奇怪。
这么一想,我便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还好少年没有任何异状,很快就把眼神撇开了。
「————呼。」
我干嘛害怕一个普通国中生的视线啊……
……但是这个反应不能完全用我的自我意识过剩来解释。实际上这附近有很多【被支配者】,而且那并不像穿着制服的警察可以轻易辨认,而是无法区别的一般人。
光是像这样外出,我就暴露在危险当中。
「……呐,悠里同学。」
我隐藏住自己的害怕询问:
「悠里同学刚才说了这个能力不能违反伦理观吧?那么,假设麻理亚和我在麻理亚的公寓里闭门不出的话,就没有人可以闯入吧?」
「我不能,但是在【被支配者】中或许也有没有道德的人……不,遗憾的是实际上真的有。然后就我所知,其中也有大岭同学的狂热追随者,我认为那些人对于遵守大岭同学的【命令】,不会感到任何罪恶感,所以就算毫不介意地闯入公寓也不奇怪……」
那么,也就是说,也有可能会有人看到这则留言,然后闯到我家,对我的家人做出不利的行为吗?
「一辉同学和音无同学……或许会被严刑拷问……!」
悠里同学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但她却同时为了发简讯在阳明怀中挣扎、抵抗。
她是真的不想要连络吧,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她无法阻止自己。恐怕是因为和传了简讯后的结果无关,她对打电话这件事本身不感到罪恶吧。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悠里同学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来查探我们的动向了。
这就是【命令】的强制力。
「……该怎么做……」
我们被上千人寻找,每个人都利用自己的智慧,为了要得到我和麻理亚的情报,想尽办法打算找到我们。
我们被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绝对无法撑到「击溃愿望的银幕」结束。
……啊,不,不只是这样而已。就连这上千的庞大人数在调查我们的这个状况,都还不够严重。
因为只要醍哉一直都得不到我们的情报的话,他一定不会持续同样的【命令】,醍哉有时间限制,被逼到了紧要关头,他就没有时间做这种温和的行动。这个【命令】对醍哉而言只是第一手的攻击,为了让「步」前进,那只是用来观察状况的一手。
「呐,悠里同学。」
如果毫无进展的话,醍哉一定会使用更确实可以从「击溃愿望的银幕」挣脱的方法。
也就是——
「如果被下了要杀我的【命令】的话,你会怎么做?」
——考虑杀害「拥有者」。
那毫无疑问是不道德的行为,根据至今的说明,是不可能的行为。
但却——
「杀了你。」
悠里同学明确地说。
「……为什么可以那么做呢?」
不过,虽然我这么问,其实我大概可以理解。
「【命令】本身和个人的伦理观念无关,无论是什么都必须要执行。例如这次的命令是『查探一辉同学们的情报』,这一点必须要遵守,但为了达成此目的的方法每个人可以自己衡量。我认为非法侵入是犯罪行为,所以不那么做。但是如果【命令】本身是『闯入他们所住的公寓』的话,我就只能那么做,那和伦理观没有关系。」
【命令】的内容愈具体,就愈能发挥醍哉【操控】的能力。这次的【命令】只是因为醍哉不清楚外界状况,所以才显得模棱两可。
现在也只是因为醍哉想要避免杀人,所以才没有那么做吧。当醍哉失去选择的从容时,就有可能会那么做。
那么,就会有一千人想要取我的性命。
我必须要采取对策。
那么我应该采取的对策是——
「…………悠里同学。」
被阳明抓住手的悠里同学抬起头看着我。
「我要把我们现在的状况,全部都跟你说。」
「咦?」
发出疑问声的是阳明。
「阿星,这样好吗?得到情报的【被支配者】就会去阿醍的地方耶!阿醍得到各种情报后,一定会进行更可怕的攻击!」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而且反正我和麻理亚现在的状况,醒哉一定可以正确推测。那么干脆就给他适度的情报,让他认为有解决的方法比较好。」
如此一来,醍哉也不会想到要杀害「拥有者」。
「而且还有一个理由,我想把悠里同学送到『击溃愿望的银幕』中。」
「咦?」
被阳明抱着的悠里同学瞪大了眼睛。
「我想确认一下,悠里同学讨厌醍哉吧?」
悠里同学虽然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但或许察觉了我的发言的意图,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是的,我讨厌他。」
或许是因为知道可以得到情报吧,悠里同学停止了挣扎,脸上的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愉悦地继续说:
「大岭同学在那个杀人游戏中杀了我,还让我在阿一面前变成见不得人的样子,我绝对不会原谅他。如果找到了他心中的伤口,我就想要在他的伤口上洒盐,让他因痛苦而昏厥、自杀。」
……啊,不……我没有想要你做到那种地步啦。悠里同学好恐怖……阳明被吓到不自觉放开了手。
「……总……总之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是的。」
悠里同学虽然看起来像小动物一般,但对她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她十分有本领,必要时也有足够的胆量。
也就是特洛伊木马。
只要悠里同学在醍哉身旁,她就会为了我扯醍哉的后腿。
于是我对悠里同学说了目前欺骗麻理亚的现状。
在我向悠里同学说要进入「击溃愿望的银幕」,只要前往购物中心就好后,她说在使用了醍哉的「罪与罚与罪之影」后,已经直觉地知道这件事了。仔细询问下,得知「罪与罚与罪之影」似乎不是醍哉一个人的东西,悠里同学也可以算是「拥有者」之一。
我听到这一点的时候想到。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这么想。
——那和麻理亚的「盒子」有点相似。
什么地方相似呢?如果有人这样问的话很难以回答,但如果还是硬要回答的话,氛围很相似的回答大概是最恰当的吧?
明明是以强烈的想法做成的,但却很冷淡,总觉得很脆弱,感觉不到意义,是我无法感觉到意义的「盒子」。
大概是因为我思考了这种事的缘故吧,我这么想:
啊,难道说——
能够理解麻理亚的人,已经不是我——
而是大岭醍哉了吗?
我摇摇头。
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这种奇怪的事呢。
比起这种事,我更该思考的是醍哉下一步会怎么做。
「呐,阿星。」
阳明开了口。
「阿醍会对小桐下手。」
啊,没错,我也这么想。
所以我现在要保护的——
不是麻理亚,而是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