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3.《重复、重设、重设》
1.教室
高中「一年六班」的教室,「拒绝的教室」第1533次。放学后,窗外的天空是看了1533次的阴天,音无麻理亚坐在讲台上和醍哉讲话。
醍哉察觉麻理亚不是普通的转学生,对她抱持着警戒。
醍哉:「……别看我,感觉很不舒服。被你看感觉就像是一切都被看穿一般。」
麻理亚:「那不见得是错的。因为我为了寻找『拒绝的教室』的『拥有者』,对同班同学进行了调查,所以知道一些刚转来第一天的学生本来不应该知道的情报。」
醍哉的嘴角上扬,采取把对方当作笨蛋般的态度。
醍哉:「你说那什么意义不明的话啊。那我问你,你知道什么?」
麻理亚:「桐野心音背上的东西。」
醍哉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
醍哉:「……你为什么知道小桐背上的东西?那家伙只有那个绝对不会让人看,就连我也只看过一次……你该不会是伤害小桐的人之一吧?」
麻理亚:「第22次。」
醍哉:「什么东西?」
麻理亚:「我提到桐野心音的背时,你提出那个疑问,这是第22次。」
醍哉皱起眉头。
醍哉当然不记得自己说过那种话,因为那只有能够保有重复的日子的记忆的麻理亚才能体验。
麻理亚突然想起了至今一个人度过的时间,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麻理亚:「就让我来向你说明为什么我会握有那样的情报吧,我已经————……(时间经过)。」
麻理亚跟醍哉说自己重复了1533次同样的三月二日,醍哉完全不吭声,不发一语地听了她的话一阵子。
醍哉:「原来如此,你为了想让我觉得那荒唐无稽的事是真的,才提小桐背后的事啊。但是光是那样,也不能否定或许你只是雇用了侦探调查过小桐的可能性。」
麻理亚:「那么我再说一个只有你和另外一个人知道的过去,你就会相信了吧?」
醍哉:「……什么?」
麻理亚:「你曾被青梅竹马之一的苅野实柚纪告白,但你拒绝了她。」
醍哉虽然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立刻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不安。
醍哉:「那的确只有我和莉诺才知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说,那家伙也不可能说,用正常的方法是不可能知道的。」
麻理亚:「是啊,你没跟我说的话,我也不会知道吧。」
醍哉:「我不可能说。你所说的『拒绝的教室』是不是真的跟我都没有关系,但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麻理亚:「正常来说不会说吧。你也说过,结果让桐野痛苦的那件事,你没有打算要跟任何人说。」
醍哉被碰触到不想被碰触的地方,狠狠地瞪着麻理亚。麻理亚被男生瞪,虽然内心感到动摇,但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她在三月二日的次数还在三位数时,就完美练成了压抑感情的方式。
麻理亚:「但是你有说的理由。」
醍哉:「不可能有吧。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任何理由的不是别人,就是我本人。」
麻理亚对醍哉的说话方式虽然有些许畏惧,但仍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
麻理亚:「因为你想要帮助我,所以在1532次的三月二日时,硬是跟我说了你自己最想要隐藏的过去。」
醍哉:「你是笨蛋吗?为了帮助你?要说谎的话也编得像样一点吧。」
麻理亚:「所谓的『盒子』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东西。」
醍哉:「……那又怎样?」
麻理亚:「我们聊到了『盒子』,当你不知为何发现『盒子』是真的的时候,你的眼神变了。是你自己的事所以你懂吧?你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实现的『愿望』。」
醍哉:「…………(皱眉)。」
麻理亚:「看来你似乎心里有数呢。你想要『盒子』,所以拜托我,说你会帮助我,叫我跟你说得到『盒子』的方法。」
醍哉:「……(沉思)……但是,疑心强的我不会轻易相信『盒子』和『拒绝的教室』之类的。为了让我自己相信,所以跟你说了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莉诺的事,为了让别的世界——这次的我相信『盒子』的事是真的。」
麻理亚:「就是这么一回事。」
醍哉:「……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那无视于感情,只在乎实际利益的做法,怎么看都是我的构想。」
麻理亚安心地从讲台上下来。
她坐在讲台上是为了给醍哉压迫感,但对于家教很好的麻理亚来说,不管怎样都觉得那是没礼貌的行为,心情很糟糕。
醍哉:「我知道我的目的了,那你呢?跟我说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麻理亚:「可以让你成为我的伙伴。」
醍哉:「那有必要吗?」
麻理亚:「因为我山穷水尽了,必须要改变视点。」
醍哉:「就算你需要伙伴好了,为什么会选我呢?」
麻理亚:「那没什么好怀疑的吧,单纯只是因为你在这个班上最聪明而已。聪明到没有其他任何根据,我都曾经怀疑你最可能是『拥有者』。但因为你实在是太没有『拥有者』的自觉,所以现在已经从有嫌疑的人中消除了。」
醍哉:「聪明啊……那虽然是事实,但是作为必须选我的理由很脆弱。利用其他人记忆不会留下这一点,你也有让其他人成为伙伴吧,其实你是伙伴猎人。」
麻理亚:「放心吧,今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是第一个伙伴,我想要找伙伴也是第一次。恐怕我会选你的理由是——」
麻理亚虽然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说了出口。
麻理亚:「因为你和我很像。」
♦♦♦「大岭醍哉」09/11 FRI 20:01♦♦♦
确认一下,我的目标是音无麻理亚。
如果阿一还认为我是那个在意小桐的我,以为我会对桐野心音而不是音无麻理亚下手的话,那我就能轻易打倒阿一 。
话虽如此,但也并非从容不迫。
「——呃!」
我在大厅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完《18.44公尺的距离》的我,确实受到了「击溃愿望的银幕」的打击。
……我不知道。
我连阳明真的喜欢过小桐都不知道。我以为阳明牺牲自己,和我们上同一所学校,是因为他无法无视于小桐发生过的事。我不知道还有恋爱成分混在其中。
啊,原来如此,不只是小桐,我还毁了阳明的人生。我必须把许多人逼到尽头,才有办法悠然自得地生活。
「…………快住手。」
——快停止这么想吧我!
如果自责的话,我又会被自己所养的「罪之影」们袭击。它们随时都企图要逆转主从关系,只要让它们找到漏洞的话就会被夺走。
「恶!」
强烈的呕吐感来袭……如果我没有忍住,在这里吐出来的话,感觉连魂魄也会吐出去。
必须要吞下去。
我必须要吞下一切。
「还真是残酷呢。」
柳看着痛苦的我,一边摸着我的背一边说:
「如果你把桐野同学让给臼井同学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啊?」
「我常为了去见一辉同学到你班上,桐野同学和臼井同学都是很活泼的人,我以为他们一开始就是那样,但看来并不是呢,大家都是为了你而刻意装作很开朗的样子。因为没有办法做最原本的自己,所以只能演出开朗的态度呢。」
柳面露温柔的笑容摸着我的背说:
「大家都是为了你呢。」
我可以意译这句话。
——大家都是因为你的错才变成这样。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我感到一阵恶心,仿佛头盖骨中有虫在爬一样,眼前直冒金星。我不能原谅我面前这女人的笑容,不管那是不是刚好中了她的计,我都不能原谅。
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我发现自己掐住了这个女人的脖子。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叫。
我就像是被某人附身一般,手臂、喉咙、身体都擅自行动。但是我知道,附身于我的也是我,我被自己附身了。
「啊……嘎!」
我听到柳的声音,再看到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终于想起了控制自己的方法。
我连忙把手从她的脖子移开。
柳跪坐在地上猛烈咳嗽。
「唔——」
我凝视着自己的手。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掐女人的脖子,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状态了。如果我回神得再晚一点,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了。
然后我知道。
那只是一线之隔而已。
差一点我就要犯错了。
我摸了摸左耳的耳环。
啊,可恶,别再想那种于事无补的事。我没有回头路,没有因为多余的杂念而狼狈的空闲。
所以我必须要回到原来的我,必须要回到理论性的我。
「柳。」
柳泪水盈眶地瞪着发出强装冷静的声音的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咳!咳咳!……你说什么?」
「你是为了阿一,想要让我感到痛苦,才刻意说出那种话。」
我感觉柳的睑色有一瞬间改变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是,她马上就像那样装傻,露出一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困惑表情。
那几乎让人超越愤怒到佩服的地步。那家伙真的很狡猾,如果我没有在那个杀人游戏中得知这家伙的本性的话,大概会完全被骗吧。
「你是被阿一派来扯我后腿的吧?」
「…………」
她终于知道我是在试探她,陷入沉默。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因为大岭同学的【命令】才不得不来到这里。而且,一辉同学他们的意图哪里有我插手的余地呢?」
哼,原来如此,就让我跟你说吧。
「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你会来这里,是在这个前提下行动的。」
柳这下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为……为什么?其他人得到一辉同学他们的情报的可能性绝对比较高不是吗!因为可是有将近一千人唷!」
「是因为阿一一定会监视成为【被支配者】的你吧。确认你开始行动的那家伙向你询问我【命令】了什么,从你口中得知我的【命令】无法阻止的那家伙会怎么想呢?这很轻易就能想象,那家伙为了避免【命令】所造成的暴行,刻意给你情报,再进一步藉由把自己的伙伴送过来,试图对我进行攻击。而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很狡猾,而且喜欢他,所以很好操控。」
我嗤之以鼻,然后继续说:
「如何?被我说中了吧?」
柳无法回答。
「哼,就算你不想回答,只要我【命令】你说,就能听到答案,但是没有那个必要,你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唔唔……」
「我认同那家伙的特异性和能力,但他在战略上是不可能赢过我的,那家伙终究是在我的掌心之上。」
把柳送来当作间谍,那是星野一辉的防御也是攻击。
但是,那家伙还不懂。使用他人的行为伴随着风险,正因为我是用「罪与罚与罪之影」,所以比谁都更能切身感受到这一点。
所以,我要绊倒他。
「柳,你喜欢阿一吧?」
「……那……那又怎样?」
「有可能的话,你想要让他也喜欢你吧?」
「那……嗯……」
柳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种话。
「我有可以让他喜欢你的计画。」
「…………」
狡猾又聪明的柳,光听我说这些,似乎就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音无和阿一的关系很坚固,不使些特别的手段,没有办法破坏他们的关系。就算你照阿一的话去做,一切也不会改变,最清楚这一点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你想说什么?」
明明柳应该知道,但她还是问了出口。
所以我毫不保留地说:
「背叛他。」
柳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本来的作战就是要破坏他们彼此的关系,藉此粉碎阿一的目的,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柳虽然沉默了一阵子,但在瞪了我之后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什么利害的,那跟我都没有关系。你在杀人游戏中杀了我,刚刚又掐我的脖子,你觉得我会跟你合伙吗?更何况还要背叛自己喜欢的人,你觉得有可能吗?」
「……你觉得阿一现在面临的状况,是他所希望的吗?」
「别岔开话题。我很清楚,改变话题,然后引到你想要的方向,那是你擅长的手段。」
「你不觉得吧?那家伙违背自己的主义将『盒子』得到手,然后被『0』缠上,这不可能是个好的状况吧?」
「请听人说话。」
「是谁的错呢?那家伙是为了谁变成这样呢?」
「…………所以我说……」
「是为了音无麻理亚。」
听到这个名字,柳不由得将反驳的话吞了下去。
我确实看到她这个反应后继续说:
「那家伙会像这样和我战斗都是音无的错。因为他执着于音无,所以才会和『盒子』扯上关系,和我对立。话先说在前头,阿一变成怎样我都不在乎,我丝毫没有杀阿一的打算,也没有打倒他的理由。反倒是如果他能幸福的话,我觉得没有比那更好的事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又不讨厌他。」
「…………」
「只要没有音无的话,那家伙就没有和我对立的理由了。那家伙也不会跟『盒子』扯上关系。没错,对那家伙来说,他现在的行动跟自身的幸福无关,连对我的作战的成败也和他自己的幸福无关。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达成他希望的状况呢?」
我这样说:
「只要音无从阿一面前消失就好,如此一来,那家伙就能过自己的人生。」
「…………」
「如此一来,阿一就能变得幸福。」
「…………但是,一辉同学不那么希望。」
柳终于开始跟我对话。
虽然我在心底暗自窃笑,但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阿一希望的事不一定对他本人好,阿一的行动也不是音无希望的吧?但是,因为那家伙自认为那是为了音无好,所以他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啊,对了。这么一说,你其实是在帮忙做『阿一为了音无取采取的行动』呢。」
我在知道柳对音无没什么好印象的前提下,刻意用这样的说法。
「你觉得怎么样对阿一才是最好的呢?」
「那个……」
「我再说一次,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嗯,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我不会叫你帮我。但是,无论你怎么做,我的行动都不会改变,我要彻底毁了阿一的目的,为此——」
我摸了摸右耳的耳环说:
「我会让他们的关系破裂没有修复的余地。」
「…………唔……唔唔。」
本来应该不可能成为我的伙伴的柳,眼神出现了迟疑。
她应该不允许自己帮助我吧,违背阿一的意向也是,但是如果牺牲自己可以让阿一幸福的话,她就会认为应该那样做。
「……………………真的吗?」
「什么?」
「大岭同学真的没有想要危害一辉同学吗?」
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这样就等于是在寻求帮助我的理由,就等于她表示希望有人推她一把。
「我不会危害他……也可以这么说吧,嗯,不过因为要和音无分开,那家伙应该会很痛苦吧。」
「这样……啊。」
她心底已经决定要背叛阿一了吧。
柳应该会扼杀自己的想法顺从我吧,因为她认为那是为了阿一好,所以虽然感到痛苦,但还是会选择背叛。
真是美丽的爱啊。
——嗯。
虽然我所说的全部都是谎言。
首先,我说我预料到柳会来这里,从这一开始的部分就是假的。
我没有特别想到柳会来,阿一送她来这个构想,其实是从柳来到这里后才出现的。
在我思考为什么柳会来的时候,总觉得那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不管怎么说。998人的「被支配者」中偏偏是柳来,这也太刚好了。
这样想的时候,觉得其中有阿一的意图这构想就理所当然地诞生了,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推理。
嗯,这个谎言可以说只是虚张声势。但是先这样说了后,柳就不会做出什么蠢事,同时会开始思考要帮助谁比较有利。
然后,只要音无不在,阿一就不会和我对立也是谎言。
只要那家伙是那家伙,就会和「盒子」这个概念对立。只要我是「拥有者」,就会和我对立,那家伙就是那样的人。
最后,把音无从阿一身边带走,那家伙就会幸福也是谎言。
我确实觉得音无是阿一的癌,那不是谎言,但是没有办法把盘据在身体这么久的东西去除。他们一起度过了一生份的时间,构筑了绝对性的羁绊,要把如此深植于阿一中的东西勉强去除,就跟癌症末期一样不可能,硬是那么做的话会出现很大的问题。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我才没把小桐和阿一凑在一起。
就算音无跟阿一诀别,阿一也不会忘记音无,甚至有可能比现在更在意音无。
羁绊就某种层面来说就像是诅咒,阿一不可能从那种程度的羁绊中解放。
所以我没有让阿一喜欢柳的计划。
全部都是谎言。
柳成为我的伙伴,只会被阿一讨厌。
但是,她没有办法判断我的话是真是假。
人有容易相信对自己好的资讯的倾向,特别是柳就是那种人。有和阿一成为恋人的可能性,而且可以让阿一幸福,她应该会极力去相信这样的资讯。
所以她会选择。
「我该怎么做呢?」
柳悠里——选择了背叛。
「我可以做什么呢?」
夹杂着屈辱的表情。
柳悠里扼杀了自己,忍耐,为了最讨厌的我而陷害星野一辉。
她没有发现那其实是破坏阿一的行为。
——哈哈哈,这么简单就被骗,还真是可怜啊。全部结束后,我会给你糖吃唷。
我隐藏住自己的愉悦这么说:
「音无早晚会来这里,那时候你只要用一如往常的精湛演技,让事情往对自己好的方向发展就好,那就可以帮助我了。」
「……要怎么叫音无同学来呢?」
「那家伙马上就会把她送来了吧。」
「那家伙?」
我说出了唯一可以使用和我同样能力的女子的名字。
「新藤色叶。」
◊◊◊「星野一辉」09/11 FRI 20:26◊◊◊
「总觉得这很像是典型坏人角色的台词,说起来令人有点羞耻,但是比起脸皮,我比较重视好不好了解,所以我要说啰。那个,音无麻理亚在我手上,如果你想要她平安无事的话,就乖乖听从我的要求。」
色叶同学在电话中跟我这么说。
「…………为什么?」
依她的要求独自前往高架道路的我,不由得发出这样的呢喃。
为什么色叶同学会绑架音无呢……?
当然我也思考过那只是幌子的可能性,所以立刻打了电话给麻理亚。
——但是麻理亚没有接。
嗯,我知道,光凭这一点也不能判断她是不是真的被绑架了,或许只是单纯麻理亚没有注意到电话。
但是在连络不上的情况下,不管是陷阱还是什么,我都只能照色叶同学的指示独自前往高架公路。
为什么?……那还用说吗,我没有不去救麻埋亚的选项。
然后色叶同学当然在理解我的个性之下,说了那样的话。
「…………可恶!」
还真麻烦啊。
我知道色叶同学被「罪与罚与罪之影」变成了【被支配者】。
即使如此,还是不太能想象色叶同学竟然会服从于醍哉。
而且为什么色叶同学能够绑架麻理亚呢?
悠里同学说过,违反伦理观的行动,在没有具体的【命令】下不能做。
但是,我不觉得不清楚详细状况的醍哉会下「绑架音无,威胁阿一,把他叫到高架道路下」这么详细的【命令】。就算他那么做了,那样的【命令】使用在自我意识强而聪明的色叶同学身上反而不好。还不如找个醍哉的狂热追随者,一定会不抱有任何疑问机械式地执行这【命令】,那样还比较好。色叶同学的话,可能会钻【命令】的漏洞,做出违反醍哉意思的行为也说不定。
所以我应该这样想。
——绑架麻理亚是色叶同学自己的判断。
我边跑边卷起袖子看时间,「晚上8点27分」,第三部电影《重复、重设、重设》将要开始,距离今天结束还有「3小时33分」。
以为很短的一天,却无穷止尽地长。
※
我来到指定的地方。
那是离市区有一段距离,沿着河堤的高架道路下的涵洞。喷漆涂鸦十分显眼,就像是要强调这里是不良分子聚集地一般。街头的灯照不到这里,所以大概是色叶同学所准备的昏暗灯笼,照亮她的右半脸。
我踏在长草地上,逐渐接近色叶同学。虽然因为黑暗看不到,但感觉得出来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大概没有特别隐藏的意思吧。比起藏起来,让我感觉到有其他人在,更能让我感到恐怖。
色叶同学坐在用喷漆画的涂鸦的墙壁旁。
「汪汪!唔……!」
坐在四肢着地的裸男身上。
「好好,我知道了唷小狗,一辉同学来了呢。」
被坐着的微胖男子,就像是狗一般吠着。
「……恶。」
我感到非常地厌恶,那名男子身体松弛的样子也让人生气。
虽然我并不想看,但连把眼睛撇开都懒。因为这名男子,我的视线不被允许移动。你快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不要在我的视野里死缠烂打,很丢脸!
——然后我注意到某件事,冷静下来。
「这个现象…………」
对了,我知道。
我不知道实际看到竟然会是这么悲惨的景象,但我透过电视知道那名字。
「是『犬人』。」
我说出了这个词汇。
然后理解了。
「原来如此,『犬人』也是醍哉动的手脚……」
「是啊。嗯,不过这个『犬人』不是大岭同学,而是我做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色叶同学可以做到那种事呢?」
「啊,要从那里开始说明啊。那个,一辉同学,我也已经可以和大岭同学使用同样的力量了唷。」
「咦?为什么可以——」
……不,话说回来悠里同学确实说过「罪与罚与罪之影」是共有物。只要想用,除了醍哉之外的人也能使用这个能力,是这么一回事吗?
那么其他人也……?
「顺带一提,目前除了醍哉之外可以使用这个能力的只有我,请放心。」
色叶同学抢在我问之前先说明,让我感到些许安心。
……不,现在才不是安心的时候,我必须要确认麻理亚的安危。
我尽可能不看裸男,环视四周。
「麻理亚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唷。」
色叶同学冷淡地回答。
「你真的绑架了……」
「绑了唷。托之前【命令】的福,我得到音无同学的情报,公寓的地点很好锁定呢。」
「你想要对麻理亚做什么?又想要我做什么?」
色叶同学一直凝视着我,但什么也不回答。她从「犬人」身上站起。
然后猛踹了「犬人」的头。
裸体的「犬人」发出了「呀!呀!」的奇怪假音,泪眼盈眶地仰望着色叶同学。
看到这太令人不舒服的景象,我皱起眉头。
……不,不对。因为那厌恶感让我不由得差点忘记,此时正确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
「你……你在做什么!这个人只是被【命令】『变成狗』的人类吧!」
「人类?不是呢,这家伙正如你所见,是比人类卑贱的存在。你也觉得很恶心对吧?」
「确实很恶心……但不是色叶同学让他变成这样的吗!」
「是吗?这家伙可是女童限定强暴犯唷。」
「咦?」
她刚刚说了什么?
「这家伙是无可救药的残暴犯,在变成狗之前就是最下贱的人唷。这个能力虽然是为了操控的能力,但也有窥视人们罪过的一面,所以也能找到这种废物。」
「……你是特地找到这个犯人的吗?」
「我想说,总之先来做做看『犬人』,于是试着寻找犯下过相当过分的罪的人,就在那个时候找到了这家伙。虽然就算不是他也无妨,但是这是个好选择唷,因为可以避免出现更多受害者。这家伙强暴了好几个女童呢,没有重新做人的余地了。」
「…………那个……那是……真的吗?」
「嗯,这家伙是个大变态,除了把粗劣的阴茎插入哭喊着的女童的阴道之外,没办法兴奋。」
色叶同学又踹了他的头。
「犬人」发出难听的哀号声。
我一语不发地看着这一切。
「看吧,你不说话了吧。」
「咦?」
「你已经不叫我不要踢了。」
色叶同学命令持续叫着的「犬人」「趴下」,「犬人」就像是要把肛门给我看一样,翘起屁股趴在地上。
「你认同了这家伙比人类卑贱。」
「不……不……」
「我没说错。」
色叶同学俯视「犬人」,吐他口水,然后面无表情地靠在隧道的墙壁上。
「你内心这么想对吧?这种家伙光是活着就让人不愉快,为什么不赶快死一死呢?对吧。」
「我没那么想!」
「看到因为这家伙的错不敢外出,不断割腕自杀的受害女孩子,以及因为小孩变得奇怪而离婚的双亲,你还说得出那种话吗?就因为这个人,有许多人的人生就此毁了,你能够不叫这废物去死吗?」
「……可……可以。」
虽然我想要他赎罪,虽然我觉得他是不能原谅的人,但不能说叫他去死是对的……应该是这样。我会没有自信,是因为这个像狗一样的模样太过于丑陋了,一定是。
「哼?嗯,不久前的我也那么认为吧,但是啊,那想法或许意外地是少数派唷。人类本质就喜欢劝善惩恶,只要看好莱坞电影之类的就知道,如果看到和主角对立的坏人被打倒,不是心情很好吗?所以在现实中,对于犯下难以原谅的罪过的人,情感上也希望他被判死刑。看到这种废物的时候,觉得他赶快死一死比较好,是正常的感觉。」
「我觉得……不是那样。」
「是唷,但是我懂一辉同学的想法,我之前也一直觉得那是错的,我认为轻易说出什么判他死刑杀了他他没有活着的价值的人,一定是想象力不够。就算犯了罪,那也只是他的其中一面。他还是有正常的好的一面,如果和那家伙好好相处过的话,就绝对不会想按下执行死刑的按钮。更重要的是,对罪人轻易说出去死的我们,回顾了自己的人生后真的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吗?自己有那么清白廉洁吗?随意酒后开车的人,没想过自己可能会造成交通事故而杀了人吗?那个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该死吗?我这么想过——在我得到这能力之前。」
色叶同学说着说着露出了浅笑。
「……那现在呢?」
「嗯,我现在的想法是,犯罪的废物就该死。」
色叶同学的话语中毫无犹豫。
「轻易对犯罪者说出去死之类的人,的确是做事欠缺考虑,但是如果好好理解犯罪者后,答案也会跟他们一样。我知道杀了一辉同学等人的自己没什么资格高谈阔论,但我还是这么认为。在我得到这个能力之后明白了,这些家伙和像我们一样有常识的人有着根本性的不同,让人觉得恶心、毫无同情余地的废物真的存在。他们毫无共鸣能力、IQ很低、无法对话,真的会让人吓一跳唷。犯罪的尽是这些家伙,只是单纯不适合这个社会的人。例如这家伙,问他觉不觉得被强暴的女童很可怜,你猜他怎么回答?『但是我忍不住啊』『刚好在那时候被我盯上,运气真不好呢』『我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但也没办法啊。』你懂吗?这些话语让人多么不舒服,你感觉得出来吗?这些人根本没有反省,他们无法理解受害者的痛苦,对自己做的事没有自知之明,他们对于最优先于自己的欲望毫无怀疑。所以我懂了,这些人打从出生以来就是废物,那是他们的宿命。」
「犬人」「汪汪」叫。
「所以我把他变成适合他的模样。」
色叶同学看着裸体仰躺的「犬人」,她看到那模样眼角上吊、紧闭双唇。明明是自己造成的,却对那丑态表现出愤怒。
「这种存在不能原谅吧?」
这么说后,色叶同学不知道为什么拍了一下手。
同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传来吼叫声。
「什——」
什么?
我环视了四周,马上就察觉到了。
头上戴着牛皮纸袋的人们,逐渐聚集到此。
我来到这里时,感觉到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些人吧。然后我现在知道了,这些人是色叶同学的【被支配者】。
虽然因为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楚,但可以发现这些人虽然用纸袋遮住脸,但服装没有统一感,有人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有人穿洋装,看上去性别和年代也不统一。
那些人逐渐聚集围住我们。
很奇怪。不统一的集团做出统一的行动,那景象十分奇怪。
接下来会怎样?我该怎么做?
因为我完全无法预测色叶同学想要做什么,所以不能采取下一个行动,我只能伫立着。
色叶不顾那样的我,大喊:
「大家快制裁这家伙吧。」
「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载!」「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制裁!」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声感到惊吓。
将近二十名男女举起拳头喊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只是被色叶同学【命令】而已,但是看到这个样子,就算知道也不觉得只有那样,我难以压抑内心的骚动。和看醍哉让人下跪的影片时同样的感觉,看到将近二十人做同样的异样行动的话,人就会本能性地感到混乱。
纸袋集团一边叫喊着,一边把「犬人」抱起。他们从后方扣住他,不让他动,接着像是要把那裸体男子献给色叶同学一样朝向她。
然后色叶同学——
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刀。
「色……色叶同学,你要做什么?」
但是色叶同学不理我。
「这是【命令】,不要当狗了,强暴犯。」
色叶同学这么说的同时,「犬人」的样子变了,他的表情马上变成害怕的人类,但似乎还保有「犬人」时的记亿。男子对这状况并不惊讶,只是十分恐惧。
「啊——啊啊!不要!是——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袭击女童了!」
「啥?太迟了,做过的事是无法挽回的唷。不管做什么,女童的处女膜都不会回来啰。啊,对了,那你就用这把刀切掉自己的阴茎吧。」
「那……那个——」
「那你想要怎么谢罪?」
「总……总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对女童下手!」
「哈!你什么时候才会醒?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反省后该做的事,懂吗?那和去家庭餐厅说接下来不会吃霸王餐,一定会付钱,是一样的,懂吗?你懂咩?宣言不会吃霸王餐算谢罪?你在开玩笑吗?如果你真的觉得做了不应该的事,就说些多少能救济她们的方法吧,废物。」
「救……救济?我……我该怎么做啊?」
「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如果能好好站在对方的立场的话,自然就会想到吧?例如赔偿一亿之类的。」
「一……一亿?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没有工作——」
对于那个借口——
色叶同学面无表情地揍了他的鼻头,一拳、两拳、三拳,面无表情地揍。
——啊啊。
不管这个男的说什么,色叶同学都已经不会宽恕他了。
「啊……哇……哇!啊!」
鼻血喷出。
纸袋集团保持沉默压制着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人关心他,而色叶同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继续说:
「你只是因为害怕而求饶而已,连反省都没有。我已经可以预想你会继续同样的事,所以一切就此结束了唷。」
色叶同学再度拍手。
「【命令】,对这家伙处以怎样的惩罚才爽快,各自老实回答。」
纸袋集团回答: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丑狗去死。」「犯罪者去死。」「死得比谁都还要凄惨。」「短小包茎去死。」「很臭所以去死。」「因为有野狗的臭味所以去死。」「因为智商和昆虫一样所以去死。」「萝莉控去死。」「变态去死。」「你的人生毫无价值所以去死。」「快去死。」「现在马上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纸袋集团当然是因为被【命令】所以这样说。
但是,那些声音毫无疑问都是他们的真心话。
二十人左右的人,真心希望这个男的去死。
「唉……」
色叶同学刻意叹气说:
「全场一致希望你去死。」
色叶同学拿着刀接近他。
「不要!不要!不要!是说,我又没造成你们的困扰!跟你们无关吧!你们有什么权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色叶同学面无表情地拔他的头发,噗吱噗吱声响起,惨不忍睹。
头戴着纸袋的某个人说「去死」的同时像是煽动般拍一下手,然后另外一个人也继续说着「去死」然后拍手,逐渐扩散。这是「去死」的合唱,祈死的拍手。「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很欢乐的「去死」节奏。
看着这个景象,我不由得这么想。
——啊,没错,这家伙应该要死。
「呜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已经连抱怨都做不到了,他因为恐惧而颤抖、失禁。
「再叫大声一点啊猪,对你活着而后悔吧猪,痛苦吧猪。」
色叶同学用刀尖抵着男子眼球旁边。
「那么做可以净化我们。」
看到她那即将做出无法挽回的事的样子,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色叶同学,快住——」
但是有三名戴着纸袋的男子押住了我,其中一人的手臂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什么都看不到。
「不可以!色叶同学!」
一旦那么做的话,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色叶同学就会被「盒子」囚禁,再也回不到「日常」了。
但是——
「【命令】,碰到刀就变回狗。」
「唔……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没能阻止她。
那不是哀号,男子的声音变成单纯的狗叫声,响彻涵洞。
戴着纸袋的男子们把我放开,离开我,我的视界恢复。
映入眼帘的,是全身被染红的裸体男子。明明知道那是不合情理的事,但确实在我的心中也有「得到报应了吧」这样的感想。男子发出的悲鸣真的难以入耳,就连声音的振动碰触到鼓膜都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看到他下垂的裸体丑陋地抽搐着,让人不由得感觉到愉悦。
我和这些「犬人」不同,我没有那么丑陋,没有那么愚蠢,这些人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因为他们是「犬人」。
这种安心感,这种优越感。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确实知道了。
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就是醍哉做出「犬人」的目的。
如果大家普遍对「犬人」抱有这样的感觉,那就很危险了。不把对方当成人,一味地侮蔑,觉得是适合制裁的对象,认为他死了也是应该的。如果这个感觉渗透到全世界,这个世界就会被「盒子」推翻,成为「非日常」。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所以我为了不屈服,为了帮他,打算接近还在动的他。
「不要动!」
但却被色叶同学阻止了。
「我不允许你帮助这家伙。如果你动了,我就不保证音无麻理亚能够活命。」
「什么!」
竟然在这种时候利用麻理亚!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这么想要杀这个人吗?这么做有意义吗!」
「的确,杀了这一个人没什么意义。」
「那么为什么!」
「但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这种事,我们要构筑这样的世界。」
原来如此。
果然是那样啊。这是醍哉和色叶的理想公式,煽动愚蠢的人去死,实际杀了他。我现在看到的,就是「罪与罚与罪之影」接下来要引起的事的缩影。
「所以不能让你在我眼前阻止,你阻止了的话,就代表我们今后也会被一辉同学打扰,就代表一辉同学之后会成为我们的障碍。我知道唷,一辉同学意外地会成为很大的障碍,所以我不能让你在这里抗争。」
纸袋集团保持着沉默,像是守护着我们一般围着我们。
在圆心的色叶同学发出「叩、叩」的脚步声逐步接近我。
「对了,差不多是时候回到正题了。我必须要说我绑架音无同学的目的。」
逐渐接近的色叶同学的脸,被灯笼照亮。
她伸出手碰触我的下巴,然后把我的下巴抬高。
「你现在就在这里放弃反抗的意识吧。」
她的脸被照得通红。
她就像是流着泪一般,脸颊上有红色液体流下。她用因为黑暗而变大的瞳孔直盯着我。
「作为证明,请在这里把手指含在嘴里看着那边的垃圾死去,就像是妈妈不买零食给他,所以泪眼盈眶的幼稚园儿童一样。」
她这么说后把手离开我的下巴。她虽然用手臂拭去沾着在嘴唇上的红色液体,但那只是让红色更扩散而已。
啊……我懂了。
——色叶同学已经回不去了。
她已经回不去「日常」,回不去没有「盒子」的世界了,她那猛禽般锐利的眼神就像是寄生在肉体上的刀刃,在她的表情里只看得到疯狂。
色叶同学已经不在这里了。如果我去帮助这名裸男,就算她真的对麻理亚出手也不奇怪。就像这样,她已经到别的世界了。
她接下来想对我做什么呢?已经变成这样的她,没有放过我的理由。如果她已经是醍哉的伙伴的话,可能打算利用周遭的【被支配者】束缚我、用尽各种办法让我放弃「击溃愿望的银幕」。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但是在麻理亚被当成人质的这个状况,我该怎么反抗呢?
我找不到解答,不可能找到,所以我只能一动也不动地观察她的态度及做法。
色叶同学应该理解我的这份苦恼吧,她用不自然的泰然态度取出手机,在使用手机前,她这样跟我说:
「【命令】不用刻意用言语传达,所以我像这样可以说出来,是要做给一辉同学看的表演。」
色叶问学这样说后,拨了电话给某人。虽然我听得到从电话听筒传来的细微的男子声音,但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内容。
色叶同学对电话另一端的男子说。
「嗯,快侵犯音无麻理亚。」
「什——!」
我不由得发出叫声。
什么?色叶同学在说什么?
色叶同学用简直和预料相同的得意表情跟我说:
「我刚刚说过了吧?叫你证明你不会反抗我们,光是对这个比人类还要卑贱的『犬人』见死不救并不足以证明唷。所以我才这么做,夺走一辉同学最重要的东西,如果你还是没有抵抗的话就认同你。」
「怎么可以…………」
我愤怒地大吼。
「我绝不允许你那么做!」
「不允许?我不在意,那么就只要把你逼到尽头就好。只要夺走你反抗的意志,让你没有能力反抗就好,为此我才要强暴音无麻理亚。」
「色叶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色叶同学跟那边色叶同学认为该死的男子做的事可是一样的唷!」
「不一样呢,我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这么做。我有坚定的目的,不管是多么正当的战争,都没有不杀对方士兵而结束的方法,无法防止卷入一般市民致死。一部分到了极限状态的士兵还会开始虐杀,但是从大局看来,正义就是正义。就算有些微不足道的事,正确的事就是正确的。」
「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正确!这才不是微不足道的事!不要再说那种令人费解的话了!」
「其实你懂吧。」
色叶同学一脸不耐烦地说。
不行……就算继续这样的议论,也无法说服色叶同学,看她那发狂的眼睛就知道了。
但只有对麻理亚的暴行我必须要阻止。
也就是说,只要让色叶同学认为我完全屈服即可。
……那么,我有个好点子。
「如果只是想要消除我反抗的意志的话,没有必要做那种事。」
「哦?」
色叶同学露出就像是想要试试我的表情,催促我继续说。
这也是一个危险的对策,实际上可能会让我失去反抗色叶同学他们的力量,但是应该至少可以阻止即将要发生的暴行。
我说出了那个方案:
「把我变成色叶同学的【被支配者】就好了。」
没错,那样的话,不管卷不卷入麻理亚都变得没关系,应该没有比这个更能证明我不会反抗的做法。
但是色叶同学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没办法,我已经试过了。」
「……咦?」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准备灯笼呢?当然是为了要制造影子啊……话说回来,啊,原来一辉同学不知道『罪与罚与罪之影』的结构啊?那么的确是不会了解昵。那个啊,这个『盒子』是藉由踩影子发动的,所以我已经实际试过了。然后,一辉同学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吗?没有变化吧?」
「……没有办法把我变成【被支配者】?」
「还不能断定吧?但是刚才没有成功。」
「为什么……?」
「因为你是『拥有者』。『盒子』和『盒子』会相互排斥,就像是大岭同学在『怠惰的游戏』中,即使被侵吞还是能自由行动一样。我在来到这里时,就为了让一辉同学变成【被支配者】而踩了你的影子,但却无法操控你,顺带一提音无同学也一样。」
「你也曾经想要把麻理亚变成【被支配者】?」
「嗯,那样一切都会变得比较简单。」
色叶同学大言不惭地说。
「『拥有者』不能变成【被支配者】……」
「啊……不,正确来说好像不是那样,音无同学说,只要没有拒绝的意志的话好像就可以,那么要不要再来试试啊?」
语毕,色叶同学就像是普通开始走路一般自然地抬起脚——
——踩了我的影子。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完全看不出来想要使用「盒子」。
因为她的随意,在我出现闪躲的想法前,我的影子就被踩了。虽然色叶同学那么说,但还是不能保证我的影子被踩后,我不会变成【被支配者】,第一次或许只是偶然没有成功而已,所以,明明不应该被轻易踩到,但还是被踩了。
「…………」
但是,无论等了多久,我都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除了『拥有者』之外,所有人都可以变成【被支配者】吗?」
「是的,如果有人无法的话,我还真想见见呢。」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即使影子被踩了,也没有任何想法。
「如果有那样的人的话,大概是异常者。」
色叶同学说了谎。
不……那不是适当的表现,她不是说谎,她说错了。
因为色叶同学说只要不是「拥有者」,就可以变成【被支配者】,在那个时间点就错了。
因为我并不是「拥有者」。
「击溃愿望的银幕」的「拥有者」并不是我星野一辉。
「懂了吗?所以用把一辉同学变成【被支配者】来放音无同学一马,这个提案不成立。」
「……那么?」
「嗯,照原定计划,继续进行让一辉同学伤心的行动。」
事到如今,无论说什么色叶同学都不会回心转意。
我非常清楚。
然后我发现了。
她脚下有沾满血的刀。
我看着色叶同学。
我知道,色叶同学是很棒的人,虽然对他人的心情有些迟钝,但是却有超越其上的同理心。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强者,所以会不顾自己优先帮助别人。现在的行动也在那延长线上,只要花时间好好跟她说明,她就会发现自己的错误。
但是,我没有时间。
在这个有限的时间里,我一定不可能选择麻埋亚,同时又拯救色叶同学,我理解到了这一点。
所以一一
所以————
「…………………」
但是,就算已经得出了结论,还是让我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色叶同学错了。」
「哦?」
色叶同学就像觉得不值得听一样,一边抠耳朵一边含糊地回答。
「醍哉和色叶同学都错了。」
「姑且听一下你的说法,你说我们什么错了?」
「像这样藉由杀人端正这个世界的行为,那是错的。」
「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想说的只是个被表面的常识束缚的主张,那我可不听唷。在杀人魔杀了一百人之前,先把他杀了绝对比较好吧?将那个杀人魔斩首示众,藉此让愚蠢的人吓得屁滚尿流,为了不要让新的罪发生,先行处罚是件好事吧?至今只是因为没有好的手段而已。请好好说明那为什么不好。」
「……的确,淘汰只会带给人困扰的愚蠢的人,我不觉得是坏事,我也认为有人没有活着的价值。虽然我不想相信,但我认为那种人的存在是事实。」
「对吧?一辉同学只是被常识束缚,而不由得否定而已;对刚才看到的景象感到想要逃避,所以才茫然地觉得不能那样做而已。」
「不对,因为……为什么你可以选择呢。」
「……什么啊?」
说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懂吗?
我感到焦躁,暴力的情绪涌上。
我瞪着愚蠢的色叶同学说:
「你是怎么选出死了也没关系的人呢?」
是因为我的情绪传达到了吗?我知道色叶同学倒吸了一口气。
「醍哉和色叶同学又不是什么神,是以什么样的判断,选择死了也无妨的人呢?你们的选择绝对不会错吗?」
「那……个——」
「那不可能,色叶同学用不确实的判断杀了人。」
「……确实不能说百分百没有错,但是现今的法律不也是那样吗?审判制度的死刑判决,也不能说都是对的……而且,我不觉得有错,至少这个女童强暴犯,无论是谁都知道他该死。」
「是那样吗?这个人伤害了别人是事实,但或许他拥有可以拯救更多人的能力也说不定唷?照色叶同学的理论来说,那就不应该死了。」
「啥?这只狗不可能有那种能力!」
「或许吧,但是色叶同学本来就知道吗?」
「……我知道,这只狗有多笨我马上就知道了,他拯救人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超越他的罪过。」
「那是你的傲慢。明明色叶同学并不是什么遴选之人,只因为得到了『罪与罚与罪之影』,就自以为什么都可以做到。明明只是得到『盒子』而已,就陶醉于万能感中,自认为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那种状态在这个世界上是怎么称呼的,让我来告诉你吧。」
我说:
「叫作得意忘形。」
「…………」
「我轻易就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未来唷,一开始你还会选不管是谁都可以认同的罪人作为淘汰的对象。但是,那只有一开始而已。得意忘形的色叶同学马上就会做过头,慢慢开始选出灰色地带的人,然后加速,最终只是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变成『犬人』。跟善恶无关,变得只是淘汰对自己不利的人而已。啊,还是说已经太迟了?因为实际上,你正因为觉得我和麻理亚很碍眼,所以想要打倒我们。」
我自己这么讲,却感到愈来愈焦矂。
为什么色叶同学和醍哉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不懂这种事呢?他们没办法想象到那样的结果吗?
「色叶同学所做的事,不是制裁也不是整顿,是杀人。醍哉和色叶同学都因为『盒子』而被万能感洗脑、恶化而犯罪。你们两人想要做的事情是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大屠杀,那才不是什么革命,只是常有的过错,也没有正当性。」
我自行走向沉默的色叶同学。
「所以,我要阻止你。」
同时我也没有忘记走向刀子旁。
「…………」
色叶同学因为我的言词,看起来有些许动摇。
我所说的确实正确,色叶同学应该也知道。
但是色叶同学却这么说:
「…………你那是什么表情?」
「……表情?」
「对,为什么一辉同学明明是想要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明明是想要蒙骗我而和我敌对……」
她很反感地说:
「但却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摸了自己的脸。
「一般是无法露出那个表情,就连刚才的发言,也是一般人说不出来的。」
「……我没有说那么离奇古怪的话唷。」
「嗯,你没有说离奇古怪的话,但是,那个发言是有主观的一般人在这个状况下说不出来的。如果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成为人质而失去冷静的人的话,无法说出这么正确的发言。」
「我应该要更情绪化吗?」
「不是那种程度的异样感,不是更情绪化之类的程度,那种事是做不到的,应该做不到的……」
色叶同学的表情中不只有动摇,还混杂着恐惧。
「你——」
色叶同学保持着那个表情说:
「你是在哪里的人?」
我完全不懂她的问题的意思。
但是以前我也被醍哉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过我在漂浮之类的话,色叶同学所说的大概也是类似的意思吧。
喔……看来我似乎有不平常的地方,虽然我一直否认,但是也差不多该接受了。
虽然很难用言语表达,说出来或许会更难懂,但用我的感觉来表现我的话会是这样。
我的里面的我的成分不够。
「……就不提一辉同学的事了,与我无关,总之我是不会停止的。」
「你不接受吗?」
「一辉同学所说的从某个层面来看或许是正确的,我和大岭同学都有自认为其他人比自己低等的地方。虽然不是完全,但我也觉得我们会犯错,但那和停止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就算是那样我们也不能放弃,不能输给现实,让坏人继续造反,不可以毫不抵抗地继续挨揍,我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感谢你的意见,我会好好改进,我会好好斟酌挑选死了也无妨的人,然后再杀了他。」
「就算改善了,你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即使如此,我也不觉得这个方法是错的。」
然后色叶同学——
用充斥着疯狂的眼神说:
「所以我不会停止,对音无同学的行为也不会改变。」
啊,果然还是如此。
我不由得小小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你放弃了吗?一辉同学终于感到挫折了吗?」
「嗯,我放弃了。」
我放弃了寻找除了杀了她之外的其他方法。
我放弃了。
那么,不能被她发现我的意图,如果不能在一瞬间完成,我大概就会被周遭的【被支配者】架走吧,所以我必须毫不犹豫地刺下去,必须在她连杀意都感觉不到的情况下下手。
杀了她。
就像是哼着歌般自然地用刀刺进色叶同学的心脏,让她当场死亡。
「……死了也无妨的人……啊。」
色叶同学说有那样的人存在。
但是那果然还是不该由同样为人的我们来选择。我也觉得有该死的人,但是那错了,那必须是错的。
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连我现在即将要做的行为也会被饶恕。那不用被饶恕,我不会原谅自己的这个行为。
我只是和色叶同学他们一样,做了错误的选择。
对我来说死了也无妨的人。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
——伤害麻理亚的人,全部都是死了也无妨的人。
所以我朝着色叶同学的心脏将刀刺了下去。
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怍。
我确认色叶同学的视线稍微离开,敏捷地捡起刀子,站起的同时将刀刺了下去。刀刃就像被色叶同学的心脏吸进去一般消失了。
去死。
我没有这么想。
我没有任何一点杀意,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是那样而已。
啊,难道说?
我的这一个部分就他人看来是异常的吗?
那么这个部分千万不能让麻理亚看到。没错,如果被看到了,我们一定就——
「你在做什么,一辉?」
我的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啊……啊啊……!」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把我用「一辉」来称呼的叫法,那发音,那声音……
我最喜欢的那个声音——
「…………为……什么……你会做这种事,一辉?」
头上戴着纸袋的一名女性逐步接近我。
「唔……啊啊……!」
……啊,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呢?就算看不到脸,我也应该可以认出她来,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呢?很简单,因为这里很暗,还有我的心没有那么从容,可以一一看清每个人。为什么我没有对被叫到这里,被叫到这么暗的地方感到疑问呢?
色叶同学最想隐藏的东西,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身材纤细的她取下纸袋。
「麻理亚。」
站在那里的是麻理亚。
毫无疑问地是麻理亚。
「一辉……」
麻理亚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我。
「麻理亚……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那样指示了。」
眼前的色叶同学回答了我明明大概知道,但还是不由得提出的问题。明明我还把刀插在色叶同学的身体里。
……啊,我当然注意到了。我应该把刀子插进她的身体里,但完全没有感觉,在插下去的瞬间我就注意到了。
我拔起应该插进色叶同学心脏的刀子,用自己的手心压刀子的前端。没有被刺的感觉,刀刃没有刺进我的手心,而是缩进刀柄中。
这把刀——不,用这个恶作剧用的玩具是没办法杀人的。
「关于到刚才为止的一辉同学的言行举止,就让我告诉你客观的意见吧。」
色叶同学对愕然的我这么说:
「叫作得意忘形。」
色叶同学从完全失去力气的我的手上拿走了玩具刀。
「【命令】,狗,有精神地吠。」
应该已经因为痛苦而昏厥的裸男敏捷地站起,在我的四周四肢着地跑来跑去。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全身血红,充满精神地「汪汪」叫。
「我说过了吧,【命令】不需要说出来。」
色叶同学用刀刺东奔西跑的「犬人」,「犬人」明明不会痛,却发出「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哀号,然后又很痛苦似地倒下。
「在一辉同学看不到的时候,我在『犬人』身上倒了血浆,然后【命令】『犬人』『被刺到后就做出很痛苦的样子』。只是这样而已,你完全被骗了呢。」
啊,对了,我因为被纸袋集团遮住了视线,所以没有看到色叶同学刺男子的瞬间。我只有听到「犬人」的哀号,以及看到他全身是血很痛苦的样子而已,在这个黑暗中,藏血浆的地方要多少就有多少,不是真的血也可以蒙混过去。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我被大岭同学【命令】了,【命令】只有一个,『让音无麻理亚看见星野一辉的背叛』。」
色叶同学把视线移到麻理亚身上继续说:
「意外地很难呢,因为音无同学对一辉同学盲目信任,不彻底一点她就不会相信背叛是背叛。」
被这么说的麻理亚咬住嘴唇。
「把音无同学带到这里很简单唷,只要用把一辉同学带来这里的方法就可以了。也就是说,我利用一辉同学威胁她『如果不遵守指示,做什么多余的事的话,我就用【被支配者】们杀了一辉同学。这么一说,不管那听起来有多假,音无同学都会听从,叫她戴着纸袋『安静听我们的对话』这种程度的指示的话,她也当然会听,然后我就让她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色叶同学边用玩具刀插着自己的胸口边说:
「让她看到一辉同学杀我的瞬间。」
一切——
她一切的行动都只是为了让麻理亚看到我杀人。把刀放在我捡得到的地方也是,说要强暴麻理亚让我变得激动也是,在我眼前演出杀人剧场,让我想到那样的做法也是…………
然后我就完全照色叶同学计画的,用玩具刀刺向她。
色叶同学弹了一下手指,听到那声音,纸袋集团毫无紧张感地解散,就像是事情做完了一样。
「新藤跟我说一辉会杀了她,叫我看好。」
从刚才起就绝对不和我视线相对的麻理亚说:
「我不相信,我听说大岭已经使用『盒子』开始行动了,即使知道那似乎的确是真的,也不相信一辉会杀人。杀人了事,那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在那个瞬间,就变成身分低贱的人,不管什么样的信念都会变得没有意义。一辉应该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也应该知道我不能和那么做的人合作,但却…………」
她说不出话来,摇摇头。
「……不,和我的事不重要,但我还是不懂。一辉本来就做不到杀人这种事,即使是未遂,想要杀人的这个事实会持续带给一辉罪恶感,无法背负这么重的『罪』在『日常』中生活,自己的变化也会让『日常』产生变化。啊,不光是精神层面上的问题,如果杀人的话,法律不也会轻易夺走『日常』吗?所以一辉……比什么都还重视『日常』的一辉,不可能选择那样的手段。」
她握紧拳头。
「不可能杀人…………不可能的!一辉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麻理亚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我。
「……啊,没错!不可能!一辉不可能做那种事!所以一辉是被操控的,恐怕是被那个『罪与罚与罪之影』操控,才会做出那样的行动,对吧!一辉,我说得没错吧!」
麻理亚抓住我的肩膀摇动。
「快否定我。」
麻理亚用全身那样传达。她明明在眼前看到我的凶行,但还是喊叫着希望我否定她,她应该知道那是谎言,但还是说着那样无理取闹的话。
麻理亚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她不相信……
那么,就让我利用那个感情。
我要继续欺骗麻理亚。
「你没说错唷。」
烂透了,我对自己的发言感到想吐。
但是如果我承认的话,麻理亚就会离开,不会再回来。
所以,就算是幼儿园儿童说出的一眼就会被看穿的谎言,或是不配为人的最烂的谎言,我都必须要说。
「果然。」
麻理亚这么说。
「果然是那样啊。」
然后露出安心的表情。
麻理亚相信我知道是谎言的谎言,被骗了。
啊……原来如此。麻理亚也不想要离开我,还信赖着我,我们之间的羁绊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
所以我继续说谎。
「麻理亚,那个——」
「呵呵,我安心了,这样就——」
麻理亚用打从心底感到安心的表情说:
「不用再相信任何人了。」
「…………咦?」
表情和……
说出的话……
不一致。
「我隐约……不,其实早就发现了。果然——」
果然——
刚才也说过的那个字,麻理亚这样接下去:
「果然——你背叛了我。」
「啊…………」
我失去力气,两手垂落。
我战战兢兢地面向麻理亚。
「我知道唷,虽然现在已经不行了,但我可是光从你的脸部肌肉的移动,就可以做出类似读心术般的行为唷,我可是跟你度过了一生份的时间唷。说谎的程度还可以看穿,但是我跟自己说还不确定,拼命敷衍自己,在发现决定性证据之前,先暂且把问题搁置。但是我发现了,你笨拙的欺骗让我彻底感觉到,你已经改变了的事实。」
我们之间的羁绊不会那么轻易结束,我刚才还这么想。
……我怎么会那么笨。
我一直持续着足以让我们的羁绊结束的背叛,从「怠惰的游戏」结束后,我就一直持续欺骗她,一直持续破坏着我们之间不会轻易断掉的强韧羁绊。
然后羁绊就在背叛的累积下,崩坏了。
「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行,而责备持续自欺欺人的自己,感到痛苦。我是『盒子』,不可以有人的心,不可以长时间和同一个人在一起产生感情。即使如此,我却无法自行下定决心离开一辉。为了见到『0』之类的,我找寻和一辉在一起也无妨的理由,没有离开一辉。那甚至也可以说是一种恐怖,我也想过继续下去的话,我是否会失去自己的目的而消失呢。」
我希望她变成那样。
但是……
「但是……你却背叛了我,告诉我我错了,让我知道我的天真,让我下定决心。」
她的一言一语都刺中了我的心。
我比其他任何人都还不想伤害麻理亚,我比谁都还想保护麻理亚。
但却比谁都还伤她更深,摧毁了她。
「……麻理亚,听我说,我是为了麻理亚……」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但是——
「不要那样叫我。」
麻理亚转过身去。
「咦?」
「不要叫我麻理亚。」
麻理亚连这个也不允许。
「我早就丢掉那个名字了,那只是我心血来潮用的名字,只是因为你没有忘记,还亲密地叫,所以才留下来。但因为我们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也没有使用那个名字的必要了,我被叫作麻理亚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然后麻理亚转身看着我——
这么说道:
「我是『盒子』,音无彩矢。」
那个瞬间……
有个景象强制进入我脑中,倒转。
那是已经褪色、沉淀、混浊、扭曲的景象。
重复的教室。
讲台上站着变成深棕色的麻理亚,麻理亚自我介绍,她的表情很模糊,存在好几种、好几万种表情,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我叫音无彩矢,请多多指教」「我是音无彩矢……多多指教」「我是音无彩矢」「我是音无彩矢」讲台上的她在反复的世界中持续说着,然后愈接近结束,她的表情中就愈没有感情。麻理亚在那个近乎无限的时间,创造出了另外一个人格,为了成为完美的「盒子」,她拒绝了他人。
在那里的她。
在那里的她的表情。
「…………啊啊…………」
我现在才发现,之前因为一直在一起所以没有注意到。
麻理亚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做出很普通的人的表情了,变得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悲伤、生气、欢笑。
我没注意到,如果有注意到的话,或许可以找到其他方法也说不定,但我没注意到。
不过麻理亚又再次失去了那普通的情绪。
「……不管。」
我不由得这么说:
「我一直都要叫你麻理亚。」
「…………」
麻理亚没有回答我,她向色叶同学伸出手,色叶同学马上就领会到麻理亚的意思,把玩具刀交给她。
「一辉,你已经变了,在你用这个玩具刺向新藤的胸口时,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你已经不是我的伙伴,只是让我堕落的存在,所以——」
不知道为何麻理亚让我握住了玩具刀。
「——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
为什么?
麻理亚不知为何面露温柔的表情抱住了我。
「……麻理亚?」
难道说,她还是不想离开我吗?明明那不可能发生,但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是出现了那么天真的想法。
那果然还是错了。
因为,那进入了我的眼帘。
我握着的刀刺向麻理亚胸口的画面。
「啊……」
当然那把刀是玩具,并没有真的伤害到麻理亚,但是那只是这次偶然是玩具而已。
「就是这么一回事。」
麻理亚小声说:
「只要接近的话,你就会像这样刺我的胸口。」
她的声音非常非常温柔,所以更让我清楚了解到。
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想做的就是这种事,不能相互了解的我们对立的话,就会变得如此。
我会刺麻理亚的胸口。
「一辉。」
麻理亚的身体还是一样纤细,不能依靠。
那样的麻理亚被我握着的刀刺着说:
「一直以来谢谢你。」
那个纤细孱弱年纪比我小的女孩,一个人持续战斗。即使像这样被背叛、被刀刺,仍旧继续战斗,她放弃自己的幸福,为了不知道是谁的他人持续战斗。
结果可想而知。
败北。
在不久的未来……不,在很近的未来,麻理亚将会无法承受下去。宛如用锉刀磨自己的魂魄,让自己保持敏锐的她,马上就会疲惫不堪地消失。
明明可以预料到这个未来,我却无法阻止她。
麻理亚离开我。
然后麻理亚终于从刀解放。
她从我手中拿走刀子,还给不太有兴趣地看着我们的色叶同学。
然后不看我一眼,背对我离开。
「一辉。」
她小声说:
「汉堡肉,我一个人吃不完。」
虽然愚蠢的我没有立刻察觉——
那是麻理亚跟我道别的话。
♦♦♦「大岭醍哉」09/11 FRI 20:57♦♦♦
「因为你和我很像。」
我听到银幕上的音无麻理亚说出这样的台词,不由得说:
「这是啥?」
我和柳一起进行了不知道第几次的瞬间移动,被逼着看了第三部电影。我的右后方是柳,然后旁边是音无麻理亚的空壳,因为这次的电影《重复、重设、重设》的主角是音无麻理亚。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是音无同学?我和音无同学之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回忆,和她没有像跟莉诺或阳明那样的深交。如果这是我的罪过的放映会的话,是指我在不知不觉中对音无做了什么吗?如果是要让我感到痛苦的话,主演是音无不会太弱了吗?
我曾那么想。
但是,我的预想被背叛了。
现在播放的是意料之外的光景。
那是我的音无在「拒绝的教室」中的对话,而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和音无正在讨论突破「拒绝的教室」的方法。
「我和音无合作过……?而且比阿一还要先?」
那是异样的光景,而且我对音无的表情不像现在充满了敌意,也不是我平常摆出来的义务性的表情。
那个表情中含有亲密的成分。
「我那窝囊的表情是怎样?」
……不,也不是不能懂啊。
我看着银幕中音无的脸。
她已经拥有超然的氛围。但是,那不是因为她达到了那样的境界,只是因为她在那个世界持续保有记忆,所以我们怎么看都会觉得她高人一等。
就算其他人无法区别,我也能看穿。
看穿音无勉强创造出一个自己。
然后因为看穿了那一点,所以那时的我,对她那为了达成什么而扼杀了自己的样子感到亲切。
「帮助我吧。」
或许正因为如此,在1536次的三月二日,我说出了这种愚蠢的话。
……喂,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我,你也节制一点。让我看这么羞于见人的部分,是哪门子严刑拷打啊。「击溃愿望的银幕」改变了方案,改以羞辱的方式责备我吗?
是说我为什么会保有前一次的记忆昵……我想了一下,马上就得到了答案。我不是保有记忆,我和阿一不同,没办法做到那种事。但是就像「怠惰的游戏」中NPC的我看透实际的我的目的一样,只要从音无那边听说至今「拒绝的教室」中发生过的话,我就能正确地大致把握前一次的世界。
就这个角度来看,我或许拥有和她合伙的最低限度的能力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为小桐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一提到那件事她就会脸色苍白,我抱住她的话,她就会因为想起过去的记忆而哭泣。无论我做什么,都只会让她感到痛苦。但是,那家伙没有我在是不行的,那家伙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如果对她置之不理的话,她一定会犯下天大的错误,不管是接近或是远离都不对。呐,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在跟音无说些什么啊……就算跟音无说那些,她也不会为我做什么。那家伙和我一样无能为力。
但是不知何时的我继续说:
「我想或许你能够为我找到。」
画面中的我拼命地说:
「在这个反复的世界中,你或许能找到我能够为了小桐做的事。」
才没有那种东西啦!
如果在这里说的话,能够传达给那时的我的话,我会叫喊到声音嘶哑。银幕中的我说着那么愚蠢的话,那个时候的我天真得令人惊讶。
但是,音无那时的回答也是无可救药地不负责任啊。我知道答案,因为现状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所以代表她没有找到解决方法。
但音无却这样说:
「嗯,我会找到的。」
但是,接下来的场景,第1539次的三月二日,也就是在那之后又「转学」三次的音无这么说:
「我找到解决方法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不能存在。
「至少我知道为了桐野好,你的最佳行动是什么了。」
「最佳行动……是什么?」
实在是很丢脸,银幕中的我露出了藏不住兴奋的表情。
我糊里糊涂地期待了吧,当时的我认为,自己找不到的那个方法,或许真的存在吧。音无对那个不知何时的我说:
「不要再跟桐野有接触了。」
不用说,那个回答让我感到失望。不仅如此,还很生气。
「开什么玩笑,那谁可以救那家伙呢?还是说你的意思是小桐已经恢复了?」
「……不,桐野的伤很深,大概不会痊愈吧。」
「那为什么叫我不要再跟她有接触了呢!」
「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桐野。」
「你说什么?」
「桐野的伤就是那么深,就像失去的手臂不会再长回来吧?很深的伤是治不好的。」
「你说那什么自以为是的话啊?你用没有比这更浪费的方法度过时间,所以才对什么都放弃了吗?就算失去了手臂,只要动手术的话也能装上义肢吧。」
「或许有人可以做到,就算没有办法回到跟原来一样,但也能得到救赎。但是大岭,你做不到。」
「为什么!是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可以办到呢!」
「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音无很难过似地皱起眉头说:
「你在阻碍桐野的伤治好。」
银幕中的我说不出话来。
「只要你在,桐野就会想要变回跟原本一样。所以就算可以得到救赎,也不会接受义肢,因为那跟原本的不一样。只要你在身边,光是这样,就会阻碍桐野向前进。」
啊,我知道,那时不坚定的我真心那么想。
「你懂吧。但是……不,或许该说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会寻找帮助桐野的方法,实际上离开不能解决一切也是事实。最理解她的你离开的话,又会产生新的问题吧。但是我领悟到了,即使那样,那也是最佳的方法,所以结果你能做的就只有离开桐野。」
「如果我离开的话,那家伙会感到痛苦、犯错,然后又再次受伤也说不定,或许会无法从那个负面的连环中逃脱也说不定。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叫我离开?」
「没错。」
「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因为你的离开而造成的不幸是不确定的,但是因为你的存在而造成的不幸却是确定的。不仅如此,如果你不离开的话,不幸的不是只有桐野。不离开的活你的伤将会成为超越桐野的致命伤。」
「我的事怎样都没关系!」
「不可能怎样都没关系吧!」
平常不将感情外露的音无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你——想要成为我吗?」
那是悲痛的叹息。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也能懂那意思。
实际上,我现在的确走在破灭的道路上。然后,音无一定也一样吧。这么一说的确如此,那家伙至今的行动只有自我牺牲,她为了自己之外的什么而活着。
她认为那么做的只有她一个人就好了。
但是被今天刚转学来的谜样女生说那种话,我也不可能接受。因为就算在今天之前的「三月二日」我们曾经是伙伴是事实,我也没有和这家伙一起度过的记忆。
和一辉不同,我没有实感。
「如果你不想帮的话,那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大岭。」
相对于我,音无和我已经相处了1539天份的时间,只要有那么多时间,以这家伙的性格来说,她已经对我有了感情。
所以她想要帮助我。
「如果真的要让桐野恢复到跟原本一样的话,只有一个方法,我会那么做唷,那么做也是为了你。」
所以才对我说了这种话:
「把我的『盒子』变成完美。」
但是我不可能接受那个方法,所以我们诀别了。
但是,即使迎接了那样决定性的诀别,我们仍旧是伙伴。
没什么好意外的,因为音无隐瞒了第1539次的三月二日的诀别。不用说,光是那么做,那个诀别就会像是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即使对我来说是那样,音无也没有厉害到可以毫无芥蒂。即使我不记得,她还是会被那件事影响。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真正的信赖关系了。
然后在第1542次的三月二日。
我们意外地找到了茂木。
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到那里,无法再前进。「拒绝的教室」是以茂木的「愿望」——「迎接不后悔的三月三日」为轴存在着。因此拥有即使找到了「拥有者」也会忘记的机制。到了下一次的1543次时,茂木是犯人这件事不用说我了,就连音无也忘记了。
在那之后,我们也找到了茂木好几次,但是没有任何一次有所突破。就算向茂木追究,无法施暴的音无也没办法消灭「盒子」,而我也无法说服茂木。而且,没有重复的实感的我,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想要从这个「盒子」中挣脱出的急迫感。就算只有那个方法,还是没有想要对茂木加害来解决。
我们无计可施,因为能够解决茂木的「盒子」的,实际上只有阿一而已。
所以这个关系结束了。
「我们分开吧。」
第1635次的三月二日,身为伙伴一起度过上百次反复后,音无终于和我划清界线。在第一堂课结束后的下课时间中,在教室被音无宣告分离的我,因为突如其来的不明就理的事态而皱起眉头。
阿一在我旁边。
那时的阿一用什么都不知道般的表情问:
「醍哉,你之前就认识音无同学吗?」
「不,完全不认识。」
我会皱眉头,是因为我们当了那么久伙伴,却突然被说要分开——当然不是因为这样。只要音无不跟我说「拒绝的教室」的事,对我来说,她就只是今天转学来的「陌生人」而已,谈不上什么分离。
对我那样的态度,音无意外地露出受伤的表情,明明她在反复的世界中应该已经体验过无数次别人感到困惑的事,但她还是无法若无其事地对待。
……为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可以提出假说。音无在那个世界里孤独得不得了,遇到了可以分享反复的我。那对音无来说,是在「拒绝的教室」里第一次从孤独解放的瞬间。
但是,她又要回到孤独。
在可能会永远持续的世界,永远的孤独。
如果是那样的话……什么都没有。音无很寂寞。
1635次程度的「转学」,也就是说音无还不成熟。
音无没有跟我说明「盒子」,继续说:
「反正在这1635次结束后,你还是会忘记我说过的话吧。虽然我这么说了,但或许没有想要采取任何对策,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只是单纯的自我满足,但是,我还是要说。」
音无无视于我眉头更加深锁。
「你不准使用『盒子』。」
那是现在的我不记得的忠告。
「你会想要藉由『盒子』,实现过分的『愿望』,你会追求自己无法负担的理想——和我一样。」
她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呢?
不用说,结果那个忠告毫无意义。就如同音无所说,我忘记了一切使用了「盒子」只是她单纯的自言自语。
啊,原来如此。
那真的只是自言自语,音无只是说出自己的境遇而已。音无把无法对任何人述说的自己的软弱,在消失的世界中以自言自语的方式说出,她只是要消解自己的不安。
那时的音无就是那么软弱。
「我知道,向『盒子』许下那样的『愿望』的结果。那个结果是……」
所以音无所说的也等于自己的结局。
「破灭。」
那是悲痛的自白。
是应该要影响到我的自白。
「……啥?你在说什么?」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听到她的自白,而突然想起和音无的记忆,进一步跟她说温柔的话。奇迹不会发生。
我们是没有办法创造奇迹的。
银幕中的我,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说出无法理解的话而感到愕然,只能冷笑。结果我无视音无,带着阿一一起离开。
把音无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其他的同学窃窃私语讨论着刚才的事,而音无就那样伫立着。
她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朝着没有人在的虚无继续说:
「就算我已经这么跟你说过了,但你还是知道了『盒子』的存在,将之得到手的话,我会怎么做呢?我不想从你手中夺走『盒子』,我和其他的『拥有者』不同,或许不会和你对立。」
不会和我对立?
她在说什么啊?那怎么可能——
「————」
不,等等,的确现在音无没有对带着「罪与罚与罪之影」回到学校的我出手。
喂,不会吧?
我突然发现某个可能性。
我以为音无没有对我出手的原因是被阿一欺骗,或是即使察觉到阿一的意图,仍旧还是遵守他的指示。无论如何,我都以为她不出手的原因是阿一。
但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不光是阿一的事,她其实也在烦恼该对我的「盒子」如何是好吗?
「再次成为伙伴——不,那可不行。我不会帮忙,但也不想要干涉,只是彼此朝向同一个方向而已吧。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无法成为伙伴,我们应有的关系是,对了——」
她在那之后说出的词汇,并不是什么让人感到不愉快的话,但音无却皱着眉头,一脸很不开心地说出那个词。
「该说是同志吧。」
啊,那样的话,的确音无会露出这个表情。
因为那就代表了我也会和音无一样破灭。
「…………一辉同学好可怜。」
听到那个声音,我的意识从电影回到现实。
声音的主人柳悠里一边看着电影一边说出那样的话,而且皱着眉头一脸厌恶。
阿一好可怜?那是什么反应?就像是目击到音无劈腿一般。
……也不是不能懂啦。虽然音无完全不是通奸之类的,但柳对音无和阿一之间的关系,恐怕感到某种神圣吧。所以她对音无和我在「拒绝的教室」中合作,还像这样受到我的影响,她也会看成是对阿一的背叛。
……但我也无法说柳什么。
我也曾以为,「拒绝的教室」就是让音无和阿一间的羁绊诞生的故事,觉得没有其他的意义。
但是现实并不是那样,仔细想想那是很自然的。音无花了相当一辈子份的时间持续相处的不只有阿一,虽然能留下记忆、待在音无身边的的确只有阿一,但是和音无持续相处的是过去一年六班的全体同学。
当然也包含了我。没办法保有记忆的我,无法叫在自我介绍时自称为「音无彩矢」的她「麻理亚」,也没能完全成为她的伙伴。但是就算我忘了她,音无同学都和那样的我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在反复的世界中,存在有我和音无的故事。
我反刍音无的台词后说:
「破灭……啊。」
比谁都还现实主义的我,在被音无说之前就懂了。
只要使用「盒子」的话,自己就会破灭。
掌握自己的能力的我,同时也了解了自己的极限。无论我怎么挣扎、无论多善于安排我都知道自己终究会用尽力量。
对那个极限的理解,也给予了「盒子」极限。
然后,变得无法充分使用「盒子」。
真是的……为什么明明很清楚,我却还是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方呢?为什么要把很多人牵扯进来,逼他们实现我的理想,破坏自己的人生呢?结果我甚至开始杀人,已经来到不能说一声「不玩了」,就把一切抛开的地方了。
我为什么会使用「盒子」呢?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你有愿望吗?
啊,原来如此。
我在遇到「0」得知「盒子」的时间点,一起就已经来不及了。
知道了「盒子」就没有不使用的理由。就算知道我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但是我还是必须使用。用尽各种手段也没有实现的「愿望」,就算只有一点点,只要有达成的可能性,我就会对「盒子」出手。为此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无妨。
实质的强制,实质的强求,既定的破灭。
若「0」是在掌握这一切的情况下把「盒子」交给我的话——想到这里,我决定停止思考。
……已经够了吧,已经够了吧,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电影还在继续。
我决定集中在电影上。
「大岭,如果你失败了,如果事情变得无法挽回,我会帮你。我是为此而存在着的,如果束手无策的时候——」
电影中的音无在空我一人的教室里这么说:
「就让你使用『不完美的幸福』。」
「这种事,我当成没有发生过。」
那个声音和电影中传来的相同。
但是并非立体声的那个声音,是从音响之外的地方传来的。
「因为实际上对你来说,那个承诺就等于不存在呢。那种事只有我知道也没有意义,听以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不光是和你之间的事,所有的事情我都当成没有发生过。」
银幕上出现了影子。
有人站在投影机前遮住了光。
就像是要说不管是「击溃愿望的银幕」,还是电影中的故事都不重要一般,那个人挡在投影机前。
「————」
虽然很不甘心,但看到那个人,我只能倒抽了一口气。明明她的外表应该没有任何变化,明明应该已经看惯,但我还是被震慑。
光是看到人的外表就出现那样的反应,有这种事吗……但是现在就是那样。我一时间忘记呼吸的方法,目瞪口呆,然后不知为何没有意义地嘴角上扬。我的心跳紊乱、冷汗直流,指尖颤抖。
那个存在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我提心吊胆,不光是让空气变得紧绷,还变成锐利的刀刃,只是面对面就给人那么大的压力。
看到她,不知为何,就像是把手伸进喉咙中硬伤把话语抓出来一般,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音无彩矢。」
我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懂了。
——啊,原来如此,这个名字是正确的。
「没发生过的事啊……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发现呢?」
「音无彩矢」说:
「和一辉间发生的事,也应该当作没有发生过。」
至今她自称为「麻理亚」,是因为被忘不了那个名字的人束缚住。
但是,她舍弃了星野一辉。
成为星野一辉的敌人。
从「麻理亚」这名字的束缚中解脱的她,适合「音无彩矢」这个名字。已经不该再叫她「麻理亚」了。
为了达到目的,连绝对性的羁绊也切断的她,一定已经不是人类了。在她可以做到那种事的时间点,就已经不是人类了,目标相同的我对这件事比谁都还要清楚。这个完美的造型美,是因为她是怪物所以才成立的,扼杀掉过去的自己的她,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存在的存在,而那正是我的理想。
光是看到她的模样,我就不由得叹息地领悟到。
——第零次的麻理亚早就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就算是阿一也不可能找回「音无麻理亚」了。只要我不停止,「音无彩矢」就不会停止。
然后我知道了。
看到离人类太遥远的她,我灵机一动。明明出现那样的想法,会证明我无法充分使用「盒子」,但我果然还是想到了。
那是——
有关「0」的真面目的事。
◊◊◊「星野一辉」09/11 FRI 21:44◊◊◊
「一辉同学,你又输给大岭同学了呢。」
我的耳朵一直隔绝着外界的声音,陷入茫然自失的状态。终于有声音传了进来。
我环视四周,发现了色叶同学坐着仰望着我。除了双手撑着脸颊看着我的她之外,这个涵洞里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在。
我看了看手表,知道我在这里茫然伫立了三十分钟,第三部电影《重复、重设、重设》就快要结束了。虽然我在这里精神恍惚了三十分钟,但色叶同学却没有抛下我而留在这里。
「呼……」
就像是努力等待发脾气的小孩消气的母亲吐出的叹息。
色叶同学就那样跟我说:
「赶快把『击溃愿望的银幕』交出来,然后成为我的【被支配者】吧。我会给你最后一击的。」
我又开始发愣,头脑没办法正常运作,视界摇晃,就连隧道墙壁上的涂鸦,看起来都彷佛是有着深远意义的艺术作品。吞口水也让人觉得痛苦,鼻子在脸的中央这件事也不知为何让人火大,看到自己的指甲缝卡了脏东西,感到莫名很丢脸。
都无所谓了。
什么「击溃愿望的银幕」,什么【被支配者】,都无所谓了。
麻理亚。
我伤害了麻理亚。
我没能阻止麻理亚。
她已经不会回到「音无麻理亚」了,她已经变成了「音无彩矢」了。
我接下来还有办法逆转这个局势,夺回麻理亚吗?
我试着想象,然后回答。
——不可能。
————不可能。
那么,我已经失去目的了。
「……呐,色叶同学。」
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就一直留在我空虚的脑里。
「你为了让麻理亚知道我背叛她,用了很多方法对吧?」
我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我的确很在意,但现在的我没有精神上的从容。
「是啊,我刚刚说过了吧?」
「可是……」
彷佛知道那也是解决方法一样,我这么问:
「你刚才说的选择该死的人的事,不是假的吧?」
色叶同学听到我的问题瞪大了眼睛。
然后嘴角扭曲地说:
「当然。」
她的眼神很疯狂。
「我会为了根除垃圾而行动唷。」
我用一片空白的脑思考。
……啊,果然没错啊。
我认为色叶同学回不到「日常」一事,并没有错。
色叶同学在「犬人」面前说了一长串的目的是真的,我认为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主张,也没有撤回的必要。
接下来醍哉和色叶同学也会继续犯错。就算他们察觉到自己的过错,那时也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没办法收手。然后他们一边发出临界的声音,一边持续奔驰,然后坏掉——
和麻理亚一样。
但是我已经没办法做到那样了。我失去了目的,没有动力做任何事。
我放弃了。
「………………」
放弃了?
放弃什么?麻理亚吗?我?
原来如此,就是这么一回事。既然没有解决的方法,就只能那么做了。
但是,一具体思考那件事,我的身体就像是痛觉故障般发热,彷佛要融化了。我被体内的关节松开,四肢被扯开般的错觉袭击。那是绝对的禁忌,不能选择的选项。
而且——
「——别开玩笑了。J
突然涌起的这个情绪是?
难道说我在生气吗?对色叶同学吗?
那不奇怪,我被色叶同学骗了。遭到她设计,让麻理亚看到我变了的样子,让我们分离。而且本人还坚持要继续这个错误,准备卷入他人。
但是,不对。
这份情绪不是对色叶同学的。
因为我知道色叶同学不是坏人。只是色叶同学的「驱逐愚蠢的人」这个想法,我不认同而已。而且我总觉得,就连色叶同学会出现那个想法,也不是她的错。
色叶同学的确是认真地主张那个想法。
但是,我不能理解,色叶同学真的从以前开始就想要做那种事吗?在得到「罪与罚与罪之影」之前,就有想要做那种事的野心吗?
……从醍哉那里得到那个力量之前,就有那样的想法了吗?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我再次看着色叶同学,她的脸上沾满了血浆,脱离了「日常」。她那之前坚定而闪闪发亮,充满魅力的眼睛,现在看起来一片茫然。
那并不是正常人的表情,色叶同学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痛苦到忍受不了吗?」
「啥?J
「我是指你接收『罪与罚与罪之影』的时候。」
没错,一定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色叶同学坏掉了。
恐怕作为把那个能力交给她的条件,醍哉对色叶同学做了什么。不,或许不只有那个时候,光看醍哉变了的样子,或许要使用这个能力,必须要一直承受痛苦也说不定,
「…………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她的回问对我来说就跟肯定是一样的。,
我理解了。
为什么色叶同学会做出这样的行动呢?
答案。
色叶同学只是单纯很痛苦,在挣扎而已,
色叶同学在接收「罪与罚与罪之影」的时候,原本就受到「怠情的游戏」的影响,虚弱的她彻底坏掉了。
无法承担涌上的负面情绪,色叶同学无意识地寻求将那个感觉吐出的方法。因为不那么做的话精神没有办法负荷。
刚好旁边就有她想要倾吐出来的东西。
那就是醍哉的「驱逐愚蠢的人」这思想。变得无法信任人的色叶同学,乘机投入了那个主张里。她以导正世界这个主义主张为后盾,排斥看作废物的人,从坏掉的自己身上转移注意力。
醍哉让她这么做。
醍哉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牺牲了色叶同学。
那么,她那让眼神朦胧的激情是对醍哉的吗?
…………这也不对。
因为醍哉也和色叶同学一样。醍哉也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无法忍耐的事,为了填补之,而将「盒子」得到手,所以我觉得醍哉也有受害者的一面。
想尽办法让我和麻理亚分开,把色叶同学搞成这样,我当然对这些事感到愤怒。但是,从刚才起一直无法抑制住的这份情绪,果然还是别的东西。
……愤怒?
不对,虽然很像,但这个情绪不是愤怒,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这个无法忍耐的激情是——憎恨。
对谁的?
憎恨。那么,那个对象所指的方向,我只想得到一个。
让我抱持着这种感情的对象只有一人。
「——『0』。」
「你叫我?」
我不惊讶。
我已经有预感了,觉得她会出现。
我看着那个人。
「什么啊,为什么长这样?」
站在那里的是,光是伫立在那里,就让人看起来彷佛鄙视整个世界般的美人。是个因为太过于秀丽而没有真实感,看起来很虚假,让人不愉快的女性。
但我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呢?明明她们的长得没有那么像,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
那个长发的她……长得很像麻理亚。
「你是谁?」
「对喔,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虽然我以为你应该会知道,但既然不知道的话就让我报上名吧。我是『0』。」
「『0』?你?」
语毕,色叶同学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瞪大眼睛端正起姿势。
「你该不会为了要让我成为一辉同学的伙伴……?」
「呵呵。」
「0」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从大岭同学那里听说了,说你偏袒一辉同学。是因为一辉同学遇到了危机,所以你来救他吗?」
「虽然我实际上从来没有帮过他,但偏袒他是事实。」
「你想要阻止我的『愿望』吗!」
「0」一语不发地将视线从大吼的色叶同学身上移开。
「虽然我不确定。」
「0」不顾色叶同学情绪变得激动,无视她而跟我搭话。
「……喂,听我说!」
「我会对一辉有兴趣,是因为感觉到你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唔。」
色叶同学知道对方不理她而沉默。对于这个现象,她似乎判断身为人类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但是啊,为什么只有一辉是特别的呢?对我来说一辉是怎样的存在呢?之前我并不清楚。不过,刚才看到你刺这名少女的行动,我终于抓到了似乎是确信的东西,所以想要确认。」
我皱起眉头瞪着「0」。
「为此,嗯……我会稍微表明自己的真面目唷。」
「……你在说什么……?就算知道那种事,又会有什么改变呢?什么都不会改变。」
「真的是那样吗?或许你会感觉我是更亲近的存在唷。」
「亲近?希望你少说那种蠢话。」
「实现『愿望』的存在,原本并不是这么普通而具体的,甚至不是像这样可以让人确实认知到的东西。巨大的『我』的本体,是连意志都没有的单纯的『力量』。那么又为什么会像这样,以『0』的型态在你们面前拥有意识出现呢?那是啊,因为『某个人』的『愿望』,让『0』这个存在具体化了。」
「0」在说什么?她是说超自然现象的自己,是别人创造出来的吗?
「让我们来想想有什么『愿望』可能做到这一点。嗯,这样的如何呢?『想要实现大家的愿望』这种『愿望』。」
「————!」
难道说……
难道说那个「某个人」是…………
我重新思考「0」是怎样的存在。
「0」是用甜美的诱惑,让我身边好几个人发狂的「盒子」的颁布者,实现虚伪的「愿望」的存在。
所以——
「一定就和你想的一样唷。那个『某个人』自己也没有自觉,她不知道自己的『盒子』是那样的机制,她不知道该如何实现对方的『愿望』。但是,这就是真实唷。」
「0」说出了跟我所想的一样的事。
「音无麻理亚的『不完美的幸福』就是让我——『0』诞生的『盒子』唷。」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像这样直接听到,还是不禁让人发愣。
但是,我马上摇摇头。
「胡说八道,麻理亚不可能做得到那种事。」
「如果你误解了我会很困扰,实现『愿望』的存在本身,在她使用『盒子』之前就存在着。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她就不可能得到『盒子』。她并不是从零开始创造出我的,她所做的只是把我像这样以『0』的型态具体化,留在自己身边而已。你觉得那也不可能吗?」
「那个——」
我认为可能。我已经看过超过那个的奇迹了。
「但是,麻理亚使用『不完美的幸福』,把那些人拉到自己当中……」
「你有实际看过吗?」
「咦?」
「你只是全盘相信了她说的话吧?只要使用『盒子』,使用者和用户周遭的记忆都会丧失,你只是相信了那种记忆障碍者的话吧。」
「…………但是……」
我实际上感受过,碰触麻理亚的胸口,我碰触到了「不完美的幸福」那无穷尽的悲伤。我看到了那之中她拉进去的人。
「看来你还不能接受呢,但是你有接触过其他『拥有者』使用的『盒子』吧?那个时候,没有感觉到类似的东西吗?」
「咦……?」
对了,我有直接碰触过茂木同学的「拒绝的教室」。
「有碰过的你应该知道,那表现出的是『拥有者』对『盒子』的情感,也就是类似印象之类的东西。」
她的意思也就是说,我碰触麻理亚胸口时看到的那个海底般的光景是……
「你碰触她看到的,只是她的印象而已。拉入使用者,关在『盒子』里,那在她的世界里是真实的,因为『盒子』也是那样将现实扭曲的东西。但是事实不是那样,那个风景只不过是她将使用者拉入,想象、理解对方的悲伤-但却发现自己只能用这样不完全的方法拯救,被因此产生的罪恶感折磨而诞生的,没错——」
「0」用端正的睑庞面不改色地说:
「没错——那个景象只是她的绝望的具体表现而已。」
我想起那个时候的景象。
在闪闪发亮的冰冷海底上演有剧本的幸福剧场,被持续不断的笑声掩盖而传递不到的某个人的哭泣声,是个孤独的、没有回报的,只会输的战场。
那是麻理亚的绝望。
……麻理亚。
我果然还是想要救麻理亚。
「……果然是那样啊。」
「0」看到我的表情后这么说。
「果然是指?」
但是,「0」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注视着我。
我对她的态度感到火大,把从刚才开始的牢骚说出来:
「……『0』,你所说的尽是麻理亚的事,你不是要讲我的事吗?」
「你可以不要那么急吗?我只是照顺序来而已。你可以放心,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那么又是确认。『某个人』的『愿望』是『想要实现大家的愿望』,所以我才会以『0』的身分存在。但是『盒子』是完美的愿望汲取机,因此『盒子』连使用者的『这种愿望不可能实现』这种放弃的部分也包含在内全部都实现,那么『某个人的放弃』是以什么形式实现了呢?」
「——结果仍旧不是我的事不是吗?」
「不,是你的事唷。」
「柳奈奈,还记得吧?你的初恋。」
那个名字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果然还是让人慌张。
「……为……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她的名字?」
「因为『某个人』曾经把『盒子』用在她身上。」
「——!」
「啊,也对呢。因为你不知道,所以很惊讶呢,但是你说过想要赶快进入正题吧?所以很抱歉,没有让你冷静的时间。」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好了,我不知道一辉怎么想,但对柳奈奈来说,你是救世主。不是其他任何人,甚至也不是她的恋人生岛统司,柳奈奈是被你救的。当然,把柳奈奈拉入的『她』知道这件事,那给『她』强烈的印象。你可是她的救世主,并没有什么人会被其他人这么想,所以在『她』当中,无意识地加了这样的条件,星野一辉是可能成为救世主的存在。」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这样啊,但我还是要继续说唷……知道了救世主的『她』,出现了矛盾的情感——无论如何都想要实现『愿望』的心,以及希望有人阻止自己的心。」
这一点我知道,我在「怠惰的游戏」中也听了她的真心。
「认为『愿望』不可能实现,对于希望有人阻止自己的这一面来说刚刚好,所以那两个想法合作了。『盒子』会实现所有愿望,也就是说,连相反于希望救世主击碎自己的『愿望』这一个『愿望』的想法,『盒子』也同时实现了。」
——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把我当成救世主?
然后救世主被「盒子」赋予击溃「愿望」的力量?
「你没有觉得不可思议过吗?为什么不是『拥有者』的你,在『拒绝的教室』里可以保有记忆呢?为什么被那边的新藤色叶踩到影子,也能安然无事呢?这样想的话应该就很自然吧?你从一开始就受到『不完美的幸福』的影响,所以拥有抵抗『盒子』的力量。」
「不完美的幸福」诞生出两个力量。
一个是诞生出「0」的力量。
然后另外一个是诞生出「救世主」的力量。
「你因为『盒子』而有成为救世主的义务……不,对你来说,这样的说法比较好懂吧?」
「星野一辉是阻止音无麻理亚的骑士。」
骑士。
我是麻理亚的骑士。
而那个力量不是从其他地方,正是从麻理亚自己的「盒子」得到的?
「————」
我不由得望向自己的手掌,握住、打开、握住、打开、石头、布。
啊……我的手一点都不特别,和同学相比较小、感觉很不可靠。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为什么呢?和一直以来不同,有种异样感……不,那个表现错了。
相反。
——至今一直感觉到的异样消失了。
「好了,那么来试试看吧。来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因为『不完美的幸福』得到了力量。」
「试试……该怎么做?」
我问了后,「0」就像终于想起色叶同学的存在一般,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然后面不改色地说:
「用尽各种办法破坏她的『盒子』。」
「什——!」
色叶同学尖叫瞪着我。
不需要用那种表情看我,我也不想听这么可恨的「0」的话去做,就算可以做到我也绝对不想做。
但却——
「………………………………………………………………………………………………………………………………………………………………………………………………………………………………………………………………………………………………………………嘻……嘻嘻。」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辉同学……?」
色叶同学睑色苍白,但是我制止不住自己发出笑声。
「嘻……嘻嘻…………啊唔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怎么了?你在笑什么?」
啊,为什么昵,这个涌上来的心情是?
无法压抑的冲动是?
——我想试试。
——我想试试这个力量。
——我想要毁了她细心保护的「盒子」。
啊,我这样感觉到了。
我的里面的我的成分不够。
我一直感到很不舒服,为什么我会那样呢?那个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就像是被一股很强的力量牵引、引导的感觉,就像我的意志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控制着一样。刚才也是那样,明明觉得无法再救麻理亚而绝望,我却无视于那个情感向色叶同学提问,打算寻找出口。一切就像是自动的。
我终于了解原因了。
因为一切都是麻理亚安排好的。
是麻理亚害的,麻理亚让我的人生变得一团乱,麻理亚的「盒子」是一切的元凶。我会用刀刺色叶同学想要杀了她也是,在明知茂木同学可能会死还是下定决心破坏她的「盒子」也是,全部都是麻理亚的错。
麻理亚支配着我。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对我来说
——再高兴也不过了。
因为,那代表我真的是麻理亚的东西。因为我想要变成那样,所以当然很开心。
我对于自己违反麻理亚的意思,打算处理掉音无彩矢感到罪恶。我既不知道那是否正确,也不想让麻理亚更难过了。
但是,被原谅了。
我得到了杀死音无彩矢的正当性。
让我感到内疚的这个欲求,可以问心无愧地满足了。
啊,麻理亚。
我最喜欢的麻理亚。
不管麻理亚有多讨厌我,就算你哀嚎着大哭,我也要毁了你的「盒子」。破坏地粉碎,就像是在你面前撕毁你用尽全力画好的图一样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毁得体无完肤般毁了它毁了它。
啊,我的心脏就像起舞般疯狂跳动着,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呼吸变得紊乱。
优越感。
征服感。
万能感。
「……你还好吗,一辉同学?」
我大口喘气,色叶同学对押着胸口蹲下的我搭话。
啊,对了。在杀了音无彩矢之前,必须要试一下这个力量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通用。
「等……等等……为什么你要瞪我?」
用这个被无聊的「盒子」束缚的女人。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破坏「盒子」呢?
我试着思考那个方法……但是,我不认为用想的就能破坏「盒子」。比起那样,具体想像那个力量比较好,我直觉性这么理解了。
所以,我开始想象。
想象自己是名骑士,在我眼前展开的景象是——被血染红的荒野,一眼望去布满了穿着盔甲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军队,我用长剑刺穿他们的心脏,堆出一座尸骨山。即使让所有人仇恨我、讨厌我,我也不会停止杀害和我对立的敌人。
为了见到麻理亚。
为了救出被囚禁在城顶的麻理亚,我要将尸骨堆到那座城的高度,攀爬上去,用纷纷剥落的肉块代替梯子踩踏,我要去见被囚禁的麻理亚。
然后把麻理亚救出来。
啊。
「啊。」
我懂了。
「我懂了。」
我没有什么受到上天启示般的冲击,只是把早就懂的事情整理过一遍而已。就像是在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偶然解开智慧环,在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下,我懂了。
——有关「盒子」的事。
——有关「盒子」的使用方法。
在思考「盒子」该怎么使用的瞬间,就已经无法充分使用「盒子」了。不用在「盒子」里塞满欲望,只要意识到「盒子」的存在就好了,只要理解这个世界上有可以实现「愿望」的力量就好了。我们只能相信自己,朝着目标向前进。
「盒子」里面是空的也无妨,不,必须要是空的。
没错,我理解了这一点。
只要那样就可以了,只要理解这一点就可以了。光是这样,身为「骑士」的我,就能得到击溃「盒子」的力量。光是这样,实现愿望的道具——
「虚空之盒」就能到手。
「……那么,开始吧。」
我的右手像遮住色叶同学的眼睛一样,抓住她的脸,再用另一只手拉她的手臂,让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咦?啊……?」
我压在她身上,被推倒的色叶同学翻白眼看我,看来是因为事出突然,她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个时间点就已经太迟了,来不及了,她的败北决定了。
我刻不容缓地将手伸向色叶同学的胸口,就像把剑插入一般。
「咦?啊!啊……嗯……嗯嗯!」
然后拿了出来。
在她胸腔里的劣化版「罪与罚与罪之影」。
「……咦?咦?什么?」
不顾还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的色叶同学,我露出得意的表情站了起来。
真是赢得轻松。
原来把「盒子」取出这么简单啊。
我看着「盒子」,像铅球一般圆型黑色坚硬的「盒子」,一定和醍哉的形状不同吧。虽然我手里的这个「盒子」不断传来「拥有者」的痛苦,但我不打算在意它。
「……啊?」
看着我手上的东西,色叶同学终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啊!」
她的反应彷沸像是自己的心脏被挖了出来一般。她抓住自己的胸口,用苍白的脸抬头看我。
「你……你做了什么?」
对于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色叶同学对沉默的我继续说:
「为什么一辉同学可以取出『盒子』呢!」
……理由啊,要怎么回答呢?
因为我是「骑士」。虽然这个答案是真的,但是色叶同学不能理解吧。
那么该怎么回答好呢?
我想了想,在脑海中浮现的是过去醍哉跟我说过的话。
——唉,真是的,醍哉还真是敏锐啊,他的分析一直都是正确的。虽然那个时候我矢口否认,但他果然还是正确的。
我把眼睛闭上一次,然后如此宣言:
「因为我是践踏『愿望』的存在。」
那就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向色叶同学表明我是敌人的话语。
色叶同学目瞪口呆地仰望着我,确认了我的表情后,仍旧瞪大着眼睛,视线移到我手上的「盒子」。
她来回看了好几次后,色叶同学终于了解了我的意图,脸色苍白。
「不要……不可以!如果你把那个毁了,我就……!」
「依赖『盒子』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我只能依赖了!因为我知道了嘛,因为我知道了这个引起奇迹的力量!所以,接下来要不靠那个力量生活……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无法忍受没有『盒子』的人生了!所以快还给我!」
原来如此,一旦知道了这种秘技,就无法不使用它。总觉得之前「0」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知道「盒子」的存在,会对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没办法,那么就只能让她知道了。
「求我啊。」
「咦?」
「求我不要毁了你的『盒子』,向我恳求、下跪。」
「……你怎么了,一辉同学?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你连下跪都不肯吗?那就代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愿望』嘛。明明牺牲了他人,自己却没有受伤的觉悟,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没问你那个!」
「我也没有接受让你提问,快点向我恳求。」
色叶同学大概知道我是认真的了,她咬紧下唇。
「……我不会被你骗的,就算我下跪,也不能保证一辉同学就不会毁了『盒子』」
「当然不会有什么保证,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但是如果你不下跪的话我一定会把这个『盒子』给毁了,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色叶同学不回答我,瞄了「0」一眼。
「没用的,『0』是不会帮你的。」
「…………!」
「我也知道,在这里下跪并不是什么好方法,趁我疏忽的时候夺回『盒子』才是最佳方法。所以你看了『0』,因为如果『0』会介入这个状况的话,我或许就会出现漏洞呢。但是没用的,叫我试试的不是别人,就是『0』,所以她不可能来打扰。然后因为我知道你在找我的漏洞,所以我绝对不会疏忽。」
「唔……」
「你想要阻止我毁了『盒子』的话,现在只有说服我,下跪也不见得完全没有意义唷。因为我认为毁了这个『盒子』是正确的,但如果色叶同学能够说服我那是错的,我就不会毁了它。」
那并不是谎言。
虽然我不认为她能推翻我的想法,假若真的被推翻了,当然我就不会毁了这个「盒子」。
「…………」
色叶同学一语不发。
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维持了一阵子。
但是,在那之后。
「呜……呜呜呜呜呜……」
她哭了。
她倒在地上大哭,表情扭曲,就像小孩恳求般无助地流着泪。
然后,就照我所说的下跪将额头贴在地上。
这下我也不由得感到惊讶了。
——那个色叶同学?在「怠惰的游戏」中为了坚持自己的意志,甚至可以切断自己的手指的那个强势的色叶同学……?
「拜托你,请不要毁了它。拜托你,请还给我。」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命哀求我。
她并没有因为是我的命令,所以就只是随意做做样子而已。因为她除了恳求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只能选择下跪。无力的小孩被大人以暴力相对,除了大声哭喊之外无法做出其他挣扎,和那样的思考相同。
我把色叶同学逼到了这种地步。
对这个景象,我不可能不感到心痛。
「……如果没有那个的话,如果没有那个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
色叶同学认真地需要这个「盒子」。
对她来说的救赎就只有这个「盒子」,色叶同学真的那么想。她认为自己没有「盒子」就活不下去,实际上知道「盒子」,使用了之后,或许真的会变成那样也说不定。
因为「盒子」就是那样的东西。
「盒子」就是像这样不允许回到原来,让人坏掉的东西。
「……我知道了,对色叶同学来说,『盒子』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如果失去了就会受伤。」
「……没错,所以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愿意做,请还给我……」
看着哭倒的色叶同学感到痛心的我,将手上的「盒子」拿到她眼前。
她大概没有想过我会乖乖还给她吧,色叶同学惊讶地抬头看我,她看到微笑着的我,以及眼前的「盒子」,她的脸露出安心的表情。
「谢……谢谢……」
色叶同学一边向「盒子」伸手,一边道出感谢的话语。
「谢谢?」
我歪着头一脸不解。
「我只说了会让你受伤而已唷。」
「咦?」
「怎么可能还给你呢。」
语毕,我在她面前毁了盒子。
就像捏爆巨大的昆虫一样,黑色黏液般的东西从我的指缝飞溅,弄脏了我的手和色叶同学的脸。
啪唰——被「盒子」的残骸喷到,色叶同学的表情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一般僵硬不动。她就像是要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摸着自己的脸,摸了好几次。由于发生的事情太过于明白,就像是要控诉她不想相信一般,她好几次好几次用颤抖的手确认「盒子」被击溃的事。
「呜……啊——」
然后终于理解了眼前发生的事实。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盒子」被毁了,对她的肉体液造成了影响吗?还是说那只是单纯因为太过冲击呢?色叶同学不知原因地昏厥了过去。
「呼……」
我低头看着失去意识翻白眼的色叶同学,叹了一口气。
哭着恳求?
你开我玩笑吗?
我已经预想到这个发展了,不管是色叶同学向我哀求,还是她的样子让我心痛,某种程度上我都已经预料到了。如果有让我稍微往不想毁了「盒子」的方向转变心意的方法,那绝对不会是让我对她感到怜悯的恳求。
假设有办法让我变心的话,就是色叶同学被逼到绝望的状况,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的姿态。她应该做的,是让我看到她那可以压倒我般的坚强。
因为,色叶同学如果正常的话应该会那么做,然后那才可能是我对「盒子」重新认识的机会。
但是,色叶同学没有办法那么做。下跪、昏厥,那并不是色叶同学本来该有的样子。迷失自我也要有个限度,她在开我玩笑。
那样子只会证明她被「盒子」摆布,往坏的方向去而已不是吗?
所以我刻意让色叶同学看我毁了「盒子」的样子,要让她知道不可能再得回「盒子」
我不知道这样做之后,色叶同学有没有办法重新振作起来,老实说我觉得很难,但是比起用「盒子」不断犯错好多了,比起用乱掉的价值观持续伤害他人好多了。色叶同学接下来必须要面对没有「盒子」的人生。
她如果做不到的话,有够麻烦的所以去死吧。
「这样就很清楚了呢。」
「0」向低头看着趴倒在地上的色叶同学的我说:
「你毫无疑问地受到了『不完美的幸福』的影响,拥有『骑士』的力量。」
「似乎是那样呢。」
语毕,我面向「0」。
五官端正的「0」的表情不像平常的稳重、泰然,是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人偶般的表情。太过精致的人偶,比起美丽,更让人感到不舒服,拥有完美姿容的她的面无表情,只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啊——就是这个。
因为我看穿了这个本质,所以才一直觉得他……不,她很恶心。
没错,我突然想起来了,只有在梦中才想得起来的那个光景中,看到的她的脸,就是现在这个脸。
这就是「0」本来的样貌。
然后她现在用她本来的样貌让我看这个表情。
那代表了她决定要和至今不看在眼里的我面对面。
「一辉同学,我以前曾经说过你和我的目的相同,那句话虽然就某个角度来看是正确的,但是从别的角度来看似乎是错的呢。我们彼此都为了音无麻理亚行动、存在着,那是相同的。但是我是实现她的『愿望』的存在,你则是破坏她的『愿望』的存在。虽然为了她行动这一点是相同的,但是做的事完全相反。真是的,我到现在还因为我们很像所以对一辉同学抱有亲近感,却变成这么让人困窘的状况。我必须要压抑那个感情,因为我们是——」
「是啊,我们是——」
「敌人。」
彼此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我要打倒「0」。
那将能找回第零次的麻理亚。这两件事息息相关。
「但是很遗憾地,一辉不可能赢呢。如果只是要消除我并不难,因为只要像你刚才所做的一样毁了『不完美的幸福』就好了。但是,即使那是我的败北条件,也不是你的胜利条件,如果只是破坏的话——」
「0」用眼神示意倒在地上的色叶同学。
「可能像她一样连人格也破坏,新藤色叶或许可以重新振作,但音无麻理亚没办法吧。因为她现在也是让自己的精神状况保持在极限的状态,以维持住现在的自己呢。那个均衡在目标崩坏时,会连锁性地毁坏全部的一切。一辉同学大概也了解吧,用这种粗鲁的方式殿了她的『盒子』的话,她的心一定会坏掉,大概无法重生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关于这件事,我认为「0」说得没错。
光是毁了「不完美的幸福」是没有办法拯救麻理亚的,那样的话,麻理亚会在自己创造出来的「音无彩矢」的状态下用尽力量,不会再回来了吧。
如果不是麻理亚自己想要放弃「盒子」的话,就没有意义。
如果麻理亚没有自己把「盒子」交出来的话,我的目的就无法达成。
但是,那是——
「不可能的。」
「0」就像是读取了我的心一般这么说。
「音无麻理亚因为被一辉同学背叛一事,完全下定了决心呢。你懂吧?那样她就已经不会自发性地把『盒子』交出来了,因为她的意志,坚强到把自己的命挂在天秤上也不会摇动呢。至今你看了那么多,应该有实感吧?」
没错,我看了很多。
即使在不对他人施暴自己就会死的状况,麻理亚也不会那么做。因为她是为了他人行动,所以无法牺牲他人。
我要为了麻理亚破坏「盒子」。
麻理亚不可能听我的话,因为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行动。之前的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认为已经无计可施而放弃了。
但是——
「我做得到。」
我知道了自己是救世主。
我知道了自己是骑士。
「麻理亚会自己把『盒子,交给我。」
我不知道为此我该怎么做。
但是,我已经可以相信自已的力量了。
这个力量不是其他人,正是因为麻理亚的愿望而诞生的力量。那么就不可能无计可施。我会创造推翻一切的奇迹。
「因为我已经拥有为了达成目标的虚空之盒了。」
所以,我做得到。
对了……要先从醍哉那里带回麻理亚,然后再和麻理亚本人战斗,让她交出「盒子」这样啊。
「那么我就来破坏虚空之盒吧。」
就这样,「0」毫无疑问成为了我的敌人。
……啊,虽然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她的真面目,在我把她当成敌人之后才终于注意到。为什么明明这么单纯我却没有注意到呢?如果早点知道她的真面目就好了,至少在她让我看到这个样子的时候发现就好了。
因为在见到的瞬间我可是就觉得很像唷。
「0」。
那只是单纯的缩写而已,如果这个存在是麻理亚创造出来的,那么麻理亚一定在无意识间取了自己平常一直意识到的名字吧。那么这个名字的意义只有这个可能性。
她想要成为「实现他人愿望」的存在,然后「0」就某种意义而言就是完成那的存在——就某种意义而言就是她的理想。
然后,那是麻理亚即使杀了自己,也想要成为的人的名字。
没错,外观都一样,所以对我来说都是敌人。
我带着敌意呼唤「0」真正的名字:
「『0(音无彩矢)』」
我不知道由来,或许有参考对象,既然是「音无」的话,那就有可能是亲人。
我知道的是,我和「0」都是因为麻理亚的希望才存在的。
但是我们无法共存,我们从根本上完全对立,只有一方可以残存。但是我完全没有输的意思。
所以我再次宣言。
「『音无彩矢(Otonashi Aya)』,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