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河岸(夕阳)
俯瞰的构图。夕阳照著宽广的河川,河面闪闪发亮。在一片红的画面中央,唯一黑色的是两个人影。国三的醍哉和心音两人手牵著手,不看著彼此而看著前方。
心音(独白):「我和醍哉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呢。」
醍哉握紧了牵著的手。
心音(独白):「在我回想时浮现的影像中,醍哉一直都在。」
放开了手。
心音(独白):「要让过去成为过去,必须要和醍哉分手。」
2. 心音的房间(半年前,下午5点)
穿著制服的两人坐在心音床上。
心音:「嗯……呵。」
醍哉的唇离开了心音的唇,一头黑发戴著眼镜的心音害羞地低下头。
心音(独白):「让一直在一起的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都是阿阳的功劳。因为醍哉是看到我和阿阳感情好,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对我的感觉,而和我告白的。但是我不得不说,醍哉也太慢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了。」
醍哉的右手和心音的手交扣,然后用另一只手抚摸著心音的头发。他温柔的笑容让心音小鹿乱撞,将头埋进了醍哉的胸口。
心音(独白):「因为我从玩扮家家酒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醍哉。我察觉了自己的心情,也察觉了醍哉还没有自觉的心情。」
醍哉把手绕到心音背后。
心音(独白):「在和醍哉交往之前,我和莉诺说过我一直都很喜欢醍哉。她听了后,眯起眼睛一脸狐疑地问:『真的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吗?』我认为没错,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我一直都是喜欢醍哉的。我一直都是意识著要让醍哉注意到我而活著。」
画面中是心音房间的全景。书桌、CD组合音响、绒毛娃娃等,整体而言淡色系的木制家俱及白色的东西居多,是很温和的配色。
心音(独白):「我的房间里充满了醍哉,只要听情歌,脑中一定会浮现醍哉的脸;看恋爱漫画的时候,我会将对醍哉的心情投射在主角身上而哭泣;念书的时候,我会在笔记本上写下『大岭心音』并偷笑。我在这间房间里一直想著醍哉。」
醍哉:「心音。」
心音:「怎么了?」
心音(独白):「最近,醍哉开始用我的名字叫我。关于他第一次那样叫我的时候的事,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他想要若无其事地改变叫法,但却一点都不自然。脸频泛红的醍哉的表情,我一直都觉得很可爱,所以记得很清楚。」
醍哉:「我喜欢心音,这份心情永远都不会变,我喜欢你。」
心音:「嗯,我相信你。」
醍哉露出少年般无邪的笑容,开心地微笑。
心音看到他的笑容,也一样露出微笑。
心音(独白):「我打从心底那么想。绝对不是沉醉于恋爱中的自己,只是纯粹地感觉到是那样。」
心音用手指抚摸醍哉的嘴唇。
心音(独白):「我为了醍哉,什么都愿意做。」
3. 河岸(夕阳)
心音穿著球鞋将脚放入河中。
心音(独白):「我的世界很温暖,就像醍哉的体温般温暖。温柔的世界就像是以前看过的法国电影一样,如同被祝福包覆般,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心音逐渐走进红黑色的河里。
心音(独白):「但是,我误会了。虽然大家在同一个地方,但实际上在那温柔世界里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完全不知道,其他人看到的世界有的冷淡、有的骯脏、有的杀气腾腾,我不知道每个人的世界都不一样。然后,和那些人的世界接触的话──」
流来的生鲜垃圾撞上心音湿透了的身体。
心音(独白):「我的世界也会被污染。」
醍哉追著心音走进河里。
心音(独白):「吶,醍哉,你不要被永远都会喜欢我这句话所束缚。比起自己的幸福,我更为你的幸福感到开心。我为了醍哉的幸福,什么都愿意做,所以──」
被全身湿透的醍哉抱住。
醍哉:「心音,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心音被全身湿透的醍哉抱著,全身颤抖。
心音:「好冷。」
醍哉慌张地放开心音。
心音(独白):「如果我会阻碍到醍哉的幸福,那就让我为了他,变成一个容易被拋弃的人。」
◇◇◇「星野一辉」09/11 FRI 22:15◇◇◇
最好避免被醍哉的【被支配者】看到。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虽然还没得出结论,但总之被【被支配者】找到就不妙了,因此我和阳明离开了高架道路下的涵洞。留在到刚才为止色叶同学的【被支配者】所在的涵洞,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个好主意。
因此我只能把色叶同学留在那里。对此我当然感到有些犹豫,但抱著浑身是血浆的她回家实在太过于显眼,也会造成致命性的时间浪费。虽然对她很抱歉,但在事情结束前这剩下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只能先不管她了。
离开涵洞的我们,在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之前,总之为了先前往心音所在的地方而走在夜晚的路上。
「…………那个,阿星。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讲……」
阳明一脸痛苦地说。
「嗯?怎么了?」
「你从刚才起,眼神就很恐怖哟?你一定很气阿醍吧。把学姊留在那边的事也一样,听了你的理由可以接受,但是阿星说的时候的态度很冷淡……」
「咦?」
是那样吗?
我没有自觉……不过大概是那样吧。在我出现「快把麻理亚还给我,全盲混账」的想法时,实在不能说是正常的状态。
「你因为小麻被夺走而感到火大也是没有办法的,但如果不冷静下来的话,可能会被反将一军喔。」
「嗯。」
冷静下来吧,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从醍哉手中夺回麻理亚的方法。
「还有,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还是……希望你能救救阿醍。」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这一点。除了麻理亚之外,其他事都没有想到。
「……嗯。」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要救醍哉。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麻理亚的事,不由得就会有一股怒气涌上来。甚至还想到,笨拙的情感将会妨碍我拯救麻理亚。
不过,刻意不去想似乎也会导致失败,对了……姑且试著想想别的事吧。试著想想可以姑且抑止对醍哉的怒意的事,也就是──
「…………心音。」
没错。
如此一来,我所想的自然就变成心音的事。
*
那是,两天前的9月9日的晚上发生的事。
我被心音叫到她房间。
那是我第一次进到心音的房间。房间基本色调是黑色,乍看之下很时尚,但是也让人觉得很奇妙。总觉得那个房间没有一定规律,时尚看起来只是表面,不太适合心音。让人感觉看起来有必须要住在这种房间里的使命感。
只要知道心音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会这么想。
这是她为了改变自己的房间。
以及──为了忘记醍哉的房间。
「……可以不用再隐瞒了,告诉我醍哉做了什么。」
但心音放弃了忘记或无视醍哉。
她下定决心要踏入醍哉的世界。
看了她的样子,我这么想。
「太好了。」
因为即使心音不叫我来,我也打算要跟她讲醍哉的事……不,应该说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了。想要和醍哉对抗,我便无法无视心音,因为不可能可以隐瞒过她。
所以她下定决心主动问我,对我来说很感谢。
因为我不得不说的内容会让人忧郁,可以的话,我想要隐瞒一辈子。
──是醍哉错误的过去。
──是醍哉痛苦的现在。
──是醍哉毁灭的未来。
知道得愈多,心音就会愈自责吧。
知道得愈多,心音就会更受伤吧。
知道得愈多,心音就会痛苦更久吧。
但是,我说了。
我毫不保留地跟她说了醍哉的一切。
那一天的心音,听完后说不出话来。
在我说完后,她一脸茫然,只是不断注视著我背后的墙壁。
对于那一天只是呼吸著,胸口上下起伏的她,我无能为力,默默离开了她的房间。
翌日,我又被心音叫去。我进入她的房间跟她打了招呼,心音肿著眼睛,但除此之外表面上看起来跟往常一样。
但心音在我关上门后,马上解开衬衫的扣子,开始脱起衣服。
对于她那突然其来的行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或许该瞥开视线才对,但我连那么想的余裕都没有,只是茫然地呆站在门前。
上半身只剩胸罩的心音面无表情,背向了我。
「你看。」
看什么?正当我想问的时候──
我就发现了。
发现了在她胸罩扣环下的「记号」。
那是人为的烫伤痕迹。是被人用香菸烫出,俗称毅力烧的痕迹。不只一个地方,就像是在没有任何人踏入过的雪地上,违法丢弃了巨大垃圾一般,有好几十个暴力、令人心痛的烫伤痕迹。
那数十个伤疤形成一个记号。
形成一个现在就连在公共厕所也看不到的,表示猥琐意思的记号。
「────」
我光是看到就被击溃了。
情绪被强迫击溃。
那个记号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唔……唔唔……」
我的泪水几乎就像是强制从体内被挤出一般,潸然而下。
好可怜、很痛吧、那无法完全消除吧、因为这个醍哉才跟心音才分手了吧之类的,考虑到这些是在我眼泪流下来之后,那记号几乎让我反射性地流下眼泪。
转过身来的心音,对我泪流不止一事没有特别的反应,用开朗的语气说:
「让阿一占了便宜呢,竟然可以看到E罩杯的我只穿胸罩的模样。」
心音一边说著那一如往常的玩笑话……一边哭著。
在那之后的对话,我们两个人是边哭边说。
「是儿时玩伴的莉诺下的手。」
心音一边扣上衬衫的扣子,一边开始讲起关于「记号」的事。
「醍哉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又帅成绩又好,很受欢迎。当时的他不像现在白发又戴耳环,个性也没有那么带刺,所以甚至还被称为王子。那时的我一点都配不上醍哉。一头很土的厚重黑发,浏海剪成一条线,还戴著一点也不时髦的厚眼镜,是很典型的不起眼女子。你看了照片一定会笑喔……虽然我自己笑不出来啦。」
我听了心音的话摇了摇头。
「外表配不配一点关系都没有,醍哉当时一定也不在意。」
「嗯,醍哉不太在意哟。」
心音扣完衬衫的扣子,看著我。
「在意的是喜欢醍哉的人们。」
我开始了解她被留下那样记号的理由了。
「……那个叫作莉诺的人,很在意你们不配吗?」
「不,莉诺也没有那么在意吧。」
「那为什么?」
「嗯,让我一一道来。首先关于莉诺,莉诺小我一岁,不仅是我的,也是醍哉的儿时玩伴。然后,虽然开始得比我晚,但莉诺也一直喜欢著醍哉。不过,她放弃了醍哉。开始跟一个叫神内的人交往,也就是醍哉……杀掉的人。」
我大吃一惊。我不知道醍哉和神内昂大有那样的因缘,在「怠惰的游戏」中,也感觉不到醍哉对神内昂大有强烈意识的样子。
可是,从结果来看,我是这么想的──
醍哉最后选择了那样的结局,或许是因为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也说不定。
「神内对莉诺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我也不知道他那么做的理由。总而言之,因为那家伙做的事,莉诺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向一直很喜欢的醍哉撒娇,想要他帮她疗伤。
可是啊,那个时候我和醍哉已经开始交往了,醍哉喜欢的不是莉诺而是我。醍哉虽然对莉诺很温柔,但是不会逾越青梅竹马的界限。莉诺察觉到后更加受伤,在那之后就愈变愈奇怪,甚至开始没办法原谅趁机将醍哉得到手的我。」
持续流著泪的心音,说到这里用面纸擤了鼻涕。
但是泪水并没有停下。
「莉诺说,是因为有我在,她才会跟神内交往的。所以她会遭遇到那样的事都是我的错,她不会原谅我。那个时候的莉诺,是真的觉得让她痛苦的一切原因都在于我。」
「因为她觉得是心音的错,所以才在你背上……?」
「是啊,不过如果只有莉诺的话,我想她应该下不了这么重的手。」
「也就是说……」
「没错,对我下手的人不只一个。问题就在于──不只莉诺个人,对莉诺的憎恨产生共鸣的人,在她周遭说有多少就有多少。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莉诺的行为是不对的,因此让她变本加厉,我认为这是最大的原因。」
我终于了解心音一开始所说的话的含意了。
「你是指认为你配不上醍哉的人们吗?」
「嗯,不光是认为我配不上而已……她们甚至认为那是这世界上最深的罪过。独占了大家的王子醍哉的我,对大家来说是不可原谅的大坏人哟。」
……那是哪门子想法?
罪孽深重?我不懂。
心音和醍哉只是因为两情相悦而交往。
「怎么会……不管怎么想,那都太奇怪了。心音一点错也没有。」
「那跟我有没有错一点关系都没有哟。只是有人有不开心的情感,然后无论如何都想要处理掉那份情感,就只是这样而已。就算那是源自于自己的嫉妒也无所谓,她们不会察觉。只要把看不顺眼的人当作大坏人的话,就很容易攻击呢。」
「为什么她们可以把一点错都没有的心音当成大坏人呢?」
「那很简单,只要随便捏造个理由就可以了。例如我不向她们打招呼,鄙视她们,随意勾引男人、炫耀我和醍哉恩爱的模样、用身体勾引醍哉之类的,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然后在小团体中讲我的坏话,产生共鸣,让我是坏人一事在她们心中成为既定的事实就好了。人在无意识间就可以做到那样的事,就像那样创造出坏人、进行攻击,然后一扫自己的忧郁。」
我突然想起了两位暗地里说心音坏话的同学。
曾经是心音朋友的两人,会开始说心音的坏话,想必也是来自于嫉妒心。先因为心音受男生欢迎而看她不顺眼,然后为了让自己好过而开始说心音的坏话,或许心音和醍哉感情好一事也让那两人看不顺眼也说不定。
有过那样经验的心音,不可能能够原谅她们所说的坏话。
「莉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才有办法对我下这样的毒手。那些人没有做坏事的自觉,她们认为让大坏人尝点苦头也是理所当然,或许还认为那是正义。至少她们不觉得奇怪,所以可以残酷到极致。」
「怎么会……只要她们稍微客观地看自己,应该就会知道那很奇怪了。」
「因为她们停止了思考,所以不可能。」
「……停止思考?」
「嗯,就是醍哉常说的,停止思考。」
没错。
那是──醍哉憎恨的事。
他认为让他们的一切崩坏的是停止思考的人。所以即便使用「盒子」,也想要创造出没有那种人的世界。他试图创造出发生在心音身上的事不会再次发生的正确世界。
「大约一个月后吧,她们停止的脑袋似乎终于重新启动了,她们终于了解自己做了什么,还有人前来道歉。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我怎么可能原谅她们呢?我的伤痕即使接受道歉也不会消去。她们不在那个当下、那个现场好好思考对我做的事就没有意义。她们只不过是想要用道歉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而已。真是狡猾……我说了类似的话后,却得到『我们都已经道歉了,你这么说不会太过分吗?』的回应。去死吧废物。」
心音口吐恶言。当然,她也一直在哭。
「就算在那个时候和我道歉,我也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不憎恨任何人的我了。」
然后她说:
「我和醍哉的关系也不会破镜重圆。」
可是──我不懂。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有和醍哉分手的必要?即使知道你背上有记号,醍哉不也一直喜欢著你吗?他大概想要想办法治愈心音的心吧?为什么必须要分手呢?」
心音保持沉默。
她抽了抽鼻子,注视著天花板。大概是想要自己下结论吧。
说出口后才发现,我或许提出了很残酷的问题也说不定。问那种问题有意义吗?两个不想分开的人却分开了,这已成为既定事实。明明要说明分手的理由是件痛苦的事。
心音终于对后悔的我说:
「阿一,我可爱吗?」
「咦?」
我以为她突然回到了平常会开玩笑的她。我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而想要蒙混过去。
「我真的很可爱吗?」
但是她的表情却严肃得让人心痛。
为什么心音会用严肃的表情说这种话呢?我不太懂,但我知道不可以随便回答。
「……很可爱哟。」
「真的?」
「嗯,没有人逼我那么说,我真的那么想。而且不是只有我那么想,心音实际上也真的很受男生们欢迎。你之前不是才刚说过,有超过十位数以上的人跟你告白吗?」
「是啊,我很受欢迎吧!很可爱吧!已经可以配得上醍哉了吧?」
「几乎可以说,你跟醍哉在一起太浪费了。」
「啊哈哈,对吧!比起充满脱序光芒的醍哉,现在的我比较有价值吧!我可是花样女子高中生呢,而且还是E罩杯!所向无敌!」
可是,她刻意提起的嘴角,马上又回到原处开始颤抖。
「…………但是,不行啊。」
快停下来的泪水,又从心音的眼眶溢出。
「不……不行是指……?」
「我认为自己是丑八怪的想法挥之不去。我认为自己不如人是没有价值的动物的想法挥之不去。」
「为……为什么?就说了不是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很可爱!我知道哟!因为我拚了命让自己变可爱!我认为,只要实际上变得受欢迎就一定没问题,所以努力至今!」
心音抓住我的手臂。
「但是,不行……!我即使知道不是那样,却还是挥之不去!我认为自己是丑八怪的想一法挥之不去!我认为自己配不上醍哉,认为自己不如人的想法挥之不去!这无法因客眉的事实或评价之类来改变!」
「所……所以我问你为什么啊?」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那些家伙可是认真地把我当成是不如人的大坏人,你觉得那会对我毫无影响吗?我本来就是个温顺、文静的女生耶!被她们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用香菸烫我,说『因为你是丑八怪才会这样』、『你这个配不上醍哉的坏女人』之类的,你觉得我还能抬头挺胸地认为自己是有价值的人吗?不行,没有办法啊,大批的人对我做出很过分的事耶!她们真心认为我是没有价值的人,即使遭遇到那样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耶!我自己也不禁开始认为就是那样,认为自己是即使遭遇到那样的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人。因为不那么想的话就没办法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管是自信还是尊严之类的,我的一切都被这个记号夺走了!」
实际上是无法覆盖的想法。
我认为自己没有真正了解。
但是我只知道这一点。
我现在被心音抓住的手臂很痛。
「我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因自我厌恶而自杀,所以……所以──」
心音拭去泪水。
「我必须要克服它!」
心音必须那么做,因为她不那么做的话就会崩溃。
「我必须要改变,我必须要舍弃过去的自己!」
所以心音才会戴上隐形眼镜、染头发,让自己变得时髦,表现出开朗的样子,试图成为受欢迎的人。实际上她也真的很受欢迎,她以抱著优越感,轻视认同自己价值因而嫉妒地说她坏话的人,试图找回自信。
但是即使如此,盘踞在心音心中的东西还是挥之不去,被记号夺走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然后──
「我也必须要舍弃掉最喜欢醍哉的我!」
如果她的过去里一定有醍哉的话,她就必须要舍弃掉醍哉这个过去。
心音终于察觉到自己正用力抓著我的手臂,她放开手。
「……抱歉,阿一。」
我摇摇头。
错的是让她说出这些话的我。
心音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也不想要和醍哉分手啊。但是,不那么做不行,我就连被他拥抱都不能忍受。过去的一切都会一股脑向我袭来,就像是大型卡车从眼前逼近一样,和背被香菸烫的时候一样好热、好痛。没错,然后开始认为自己是没有价值的人,无法从自己的想法中逃脱。所以和醍哉在一起很痛苦。」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了。
那就是他们分手的理由。
──好过分。
我只有这样的感想。
心音突然对低头的我说:
「吶,阿一,你有向我告白过吧?」
「唔……咦?」
为什么现在会问这个?我困惑地看著心音,但从她的微笑中,读不出她的真意。
我没有……告白过。那不是我,而是占据我身体的那家伙。
但是,在没有向心音说明那件事之前,对心音来说我向她告白就是事实。
「我很犹豫哟。因为和其他人不同,听到你的告白很开心。我想或许和阿一交往是最好的。如果是阿一的话,就算看到我背上烫伤的痕迹,也会包容吧。」
「……那个──」
她在我把话说出口之前这么说:
「那么一来,醍哉也终于能离开我吧。」
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选择等待心音的反应。
心音看著那样的我,不知道为何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哼,我没想到竟然是麻理亚教唆你那么做的呢!」
……话说回来事情还是那样的设定,误会尚未解开。
「对……对不起……那个,因为是现在的情况,所以我才跟你说。那其实是『盒子』造成的。麻理亚的说明,只是要解决事情的谎言……」
「……哦,原来如此,是『盒子』造成的啊。那时的异样感终于消失了。真是的,『盒子』还真是会找麻烦……可是,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结果不也很好吗?我认为,我有认真思考是否要和阿一交往的必要。」
「那个……呃,为什么?」
「我说啊,阿一。你还记得我在音乐室里哭的事吗?」
「嗯。」
那是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醍哉揍了的时候。我后来听说,想要夺走我的身体的那家伙,不仅告白,还急著催促回答。
「我认真地认为,我们分别和不同人交往比较好。只要有机会的话就那么做,我认真地这么觉得。然后啊,实际上被阿一告白后,那机会就来了。我想像自己和阿一交往、醍哉和其他女人交往,然后看著醍哉──」
她露出苦笑。
「就不自觉地哭了。」
但是她立刻连苦笑都做不到了。
「我因此感觉到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悲伤、很痛苦,脸部扭曲。
心音用那样的表情说:
「我深爱著醍哉。」
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那份心情。
她一定想过了好几次吧。
从她痛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我其实希望醍哉只注视著我一人。」
因为如果她承认的话,就无法祈求醍哉的幸福了。
「因为我明白了就算和阿一交往,我对醍哉的感情仍旧不会消失。然后,同时也感觉到醍哉也一样。不管用任何方法,我们之间的问题在我不恢复原状都无法解决。只要我不像以前一样接受醍哉的话,就无法解决。就算我完全不觉得可以做得到,但还是只能那么做。」
那是悲剧。
「醍哉无法忍受。」
明明世界改变了,自己却无法改变。
无法接受现实。
「所以他向『盒子』出手了,那不管怎么想都──」
心音终于忍耐不住,将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不管怎么想,醍哉的人生都是因为我才变得一团混乱的,不是吗!」
我看不到心音的表情。
「所以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够拯救醍哉,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为了拯救醍哉『盒子』是必要的,我就会出手,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
我不由得重复了她那不安的话语。
「……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
「嗯,那不是読言。」
是啊。
那不是谦言。
心音为了拯救醍哉,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实际上,醍哉的确献上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得手「盒子」的不是醍哉而是心音的话,应该也会引起类似的悲剧。
两人对彼此的情感破坏著彼此。
那就是两人美丽又丑陋的爱情。
啊啊,如果──
如果没有发生在心音背上留下记号的事件。
那么两个人的爱情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将会持续著人人称羡的美丽爱情,那里不存在丑陋,两人可以互相为对方著想,过著幸福的生活。
光是一个悲剧就破坏了那个形状。
只要有一点不同就好了。如果莉诺不是他们的青梅竹马、如果神内昂大没有和莉诺交往、如果神内昂大没有对莉诺做出过分的事、如果他们隐瞒交往的事、如果心音的个性再坚强一点、如果有人站出来阻止霸凌、如果醍哉注意到莉诺的不对劲、如果阳明更加表现出自己对心音的爱意、如果我国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们,真的只要有些许不同,他们两人的命运就会完全改变,现在应该一定可以一起欢笑才对。
就连我都会这么想,心音和醍哉一定已经想了好几万次的「如果」了吧。
然后,没有出现任何「如果」。恶意出现在关键处,他们憎恨著毁坏了自己的世界。
所以醍哉为了整顿这世界,挑战了鲁莽的战斗。
……那么,心音呢?
「心音。」
「嗯?」
心音仍旧用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你得到了『盒子』,你会怎么使用?」
「我会用在醍哉身上哟,我会祈求一个让我能和醍哉快乐欢笑的世界。」
但是,那样的未来已经不会到来了。
醍哉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个「愿望」不会实现,心音一定也知道。
「但是,没问题吗?可以不混入任何杂念实现吗?」
所以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终于抬起头来的心音,露出了虚弱的微笑,说出了让我确信心音已经回不来了的话。
「我可以不去想让醍哉之外的所有人都死掉,实现我的愿望吗?」
*
「啊,不对!抱歉抱歉!我没有希望阿一去死哟!啊啊,当然阿阳也一样喔!我很喜欢阿阳喔!」
在那之后,心音进行了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帮腔的补充,然后我问了她一个问题。因为既然她说她很喜欢阿阳,就不由得问了出口。
「你没有考虑过和阿阳交往吗?」
心音瞪大双眼。
然后悲伤地微笑。
看了她的表情,我得到了确信。
嗯,原来如此,心音确实察觉到了阳明的心情。
「我考虑过喔。」
心音用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开朗语气说:
「但是不行,因为阿阳也知道我的过去。」
「阿星,你用那奇怪的眼神在看什么啊!」
走在夜晚的道路上,阳明皱眉看著我。
我想起了以前阳明跟我说过的话。
──我曾经喜欢过小桐。
──不过,现在我对小桐一点感觉都没有啰。
──阿一和小桐交往也没关系哟,你们很配呢。
阳明知道吗?
知道自己无法拯救心音。知道心音过去的自己也和醍哉一样,成为让心音痛苦的一人。
所以才会像心音和醍哉一样,说出叫我跟心音交往之类的话吗?
所以才会像心音和醍哉一样,只能做出轻蔑自己心情的选择吗?
但是,就算我问他,阳明也只会闪烁其词吧。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吶,阳明。」
所以我另外问了这样的问题。
「你之前说过心音的心受伤了对吧?」
阳明对我说出的话感到吃惊,一脸惊讶地凝视著我。
不过他吐了一大口气后,立刻提起了嘴角。
「是啊,我说过。」
「你为什么会那么认为呢?」
阳明用手抵著下巴一会儿后,这样说:
「比方说,阿星。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溺水,而你有能力可以去救他,那么你会去救他吗?你好好思考过后再回答。」
我试著想像,某个人在海里或其他地方溺水,我想像到一个小男孩拚命呼救挥手的模样。我手上有游泳圈,不需要冒什么危险就可以救他。
「当然会去救啰。」
「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既然有能力去救当然就会想要去救不是吗?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喔。还有……对了。如果明明可以救,却眼睁睁看他在眼前死去,那我想我一定会后悔。或许不光是后悔而已,会成为一生无法忘记的阴影。」
「对吧?我也一样。」
那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不过,现在问这个问题的意义是──
「心音说了不同的回答吗?」
「不,她说会去救喔。」
「什么嘛……」
我吓了一跳。那样的问法,让我以为心音回答了不会救。
可是,阳明的话还没有结束。
「但是,我问心音同样问题的时候,在她回答会去救之前,她先反问了这样的问题。」
阳明露出苦笑说:
「『那个人是怎样的人?』」
我一时之间无法领悟到那个问题奇怪的地方。
但是,我开始察觉到那句话的异样感。
「眼前有人溺水,如果自己有能力救的话,应该会无条件去救。因为对方是溺水的人,应该会把对方想像成应该要拯救的弱者。」
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还是有人会像心音一样反问也说不定。
不过,如果心音的话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的话,阳明就不会像这样说出这件事了。阳明会特地提出这件事,是因为从中感觉到心音的异常。
「但是心音不只想到了求救的人。她首先怀疑溺水会不会只是要陷害自己的幌子呢?小桐如果不先确认对方不是自己的敌人,就算是溺水的人也无法安心去救。她活在我们无法想像程度的疑神疑鬼中。小桐就会那样无法行动。明明如果那个人就那样溺死的话,也会和我们一样后悔一辈子。」
话说回来,为什么阳明会问心音那样的问题呢?
难道说,是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预料到心音会那样回答吗?阳明是不是因为理解到心音的那个部分,而刻意提出那个问题进行确认呢?
「被霸凌过的小桐,首先会把别人当作应该要警戒的敌人,因而无法采取正确的行动。她憎恨自己的命运,憎恨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一切,陷在负面情绪中。受到束缚的心音,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应该要做的事。就我──」
阳明停了一口气后说:
「就我看来,那就是她心受伤的证据。」
我听了他的话后明白了。
果然阳明还是喜欢心音。
因为,我是直接听心音说后,才了解她的阴影,但阳明比我还理解。那必须要一直注视著心音才做得到。
阳明语带放弃地说:
「只要小桐无法将自己的幸福放在第一优先的情况,就没办法改变。」
阳明一定期望著,不是心音和自己交往,而是期望她和醍哉的关系回复到跟过往一样。期望心音和最喜欢的男生交往、一起走人生之路、分享彼此的价值观,抓住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里,我这么想。
──把自己的幸福放在第一优先。
阳明说必须要那样。
可是阳明自己不是也没有做到吗?
对他们三人而言,如果有所谓的正确答案的话,会是什么样呢?
回到过往──如果做得到的话,就是让人无从挑剔的结果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使用了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盒子」也不可能。
对他们三人来说,一种新的理想关系……只能构筑一个就算不能回到过往也能让人接受的关系。
不过,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解答。
当事者三人一定也还不知道。
找不到目标。因为找不到,所以无法为了达成而行动。
唯一一件可以确定的事是──只要醍哉的「罪与罚与罪之影」存在,就不可能出现正确答案。
嗯,不过不能把那当成藉口,不能吐露对自己的欺瞒。
我是为了麻理亚行动。无法为了醍哉、心音、阳明这三位友人而行动,击溃「罪与罚与罪之影」不是为了拯救三人,而是为了想要拯救麻理亚。
我可以做到的不是拯救三人。我只能祈祷,在我的目的达成后,刚好存在著他们可以笑著生活的未来。
但是我会认真祈祷。
一边相信那个祈祷可以带来找不到的正确答案,一边祈祷。
「这样做可以吗,阳明?」
「…………嗯?」
我原本没有打算要让阳明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可是他还是听到了。
「没事。」
我找到答案了。
我冷静下来了。
我要尽全力做我现在做得到的事。
我要彻底摧毁醍哉扭曲的「愿望」。
没错,因为我是「摧毁他人愿望」的存在。
「阳明,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终于在脑中整理好了自己该做的事,于是这么问阳明。
「嗯……比较安全的对策,就是等『击溃愿望的银幕』结束吧。」
「果然如此啊。」
但是,我和醍哉的表情都不乐观。我们知道,醍哉当然也会推测我们应该会选择等待。那么醍哉应该就会使用他的头脑跟「罪与罚与罪之影」,设法摧毁「击溃愿望的银幕」。
时间限制就快到了。那么就算不用拚命做什么也会变成那样吧。醍哉打算使用「罪与罚与罪之影」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就像是在搜索我和麻理亚的时候一样,使用约千人的自己的【被支配者】。
被千人左右的人搜索是很恐怖的,就像是被世界上所有人监视般的感觉。
但是下一个【命令】不只是让人觉得恐怖而已。最坏的场合,或许会下【命令】杀掉所有认为有可能是「拥有者」的人,连杀了我也是有可能的,会有近千人的人对我进行更直接的攻击。
我会畏惧颤抖也是没有办法的。
有所谓穷鼠咬猫一词,但醍哉并不是可爱的老鼠。虽然被逼到绝境,但对方是狮子,稍有失神,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用起死回生的一击咬死我。
「该怎么做……」
「嗯,只有躲了吧?只要找不到阿星,就没办法攻击了吧。」
阳明这么说,的确没错。
「就算有一千人,要在两个小时左右找到躲起来的人,还是没办法的吧?就算像之前一样用网路,在短时间内也不太有效……然后,小桐也要一起躲起来。因为不知道阿醍什么时候会开始认为小桐是『拥有者』……喔喔,虽然我只是随便讲讲,但或许是个好方法呢。只要躲在现在小桐在的地方,感觉就能撑过去呢。」
顺便一提,现在心音躲在阳明因棒球队的活动认识的朋友的朋友的棒球队宿舍里,不久前阳明也待在那里。
把心音带到那里,是向悠里同学详细问了「罪与罚与罪之影」之后的事。我们认为,比起出外走动,躲在没什么关系的人住的地方,应该比较不容易被【被支配者】发现。不用说阳明的朋友住的宿舍的位置了,醍哉就连那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
的确,在那里的话,应该可以躲过两个小时。
不过,那么一来的话──
「醍哉不会轻易让我们躲过。」
没错,醍哉不可能允许那样的状况发生。
「醍哉会设法把我们引出来。如果他又用麻理亚来威胁我的话,我就只能乖乖上钩。」
「唔!这样啊……」
「…………嗯?但是……」
说到这里后,我想到了。
「……对了,那就不要让他威胁我就好了嘛……?」
不顾我提高的声音,阳明歪著头一脸疑惑。
「嗯?那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威胁,不是要看醍哉吗?」
「只要这样做就好了。」
我拿出手机,关掉电源。
「……?呃,为什么这样就可以阻止威胁呢?」
「所谓的威胁,只要联络不上就不成立。就算他想要命令我去,但如果联络不到我的话,就没办法命令我吧?」
「嗯?是没错啦,可是假设阿醍要对小麻做什么,不管有没有办法联络到你,小麻暴露在危险中都是不变的事实吧?只不过是阿星不知道而已,这不等同无视小麻的危机吗?」
「醍哉当然并不想要危害麻理亚吧?要对她做什么的宣言,只不过是要引我出来的藉口。但是,如果无法进行宣言这件事的话,醍哉对麻理亚出手一事就变得毫无意义。」
「……原来如此。」
「所以我会先照阳明的提案躲起来,然后让自己处于无法接收来自醍哉的讯息的状况,如此一来──」
「阿醍就没有办法引出阿星!也就可以躲过了!……那么,为此我和小桐的手机也必须关机呢。就算阿星的手机打不通,但只要可以联络到我们,就等于可以和阿星联络了。好,让我来叫小桐关机,然后我也关机。」
阳明开始打简讯。
我突然这么想,难道说如果我能早点察觉,早点这么做就好了?然后我就不会陷入如此苦战了?
……不,应该不是这样吧。
如果只有我的话,可以进行断绝联络的作战。但是我有必须要保护的麻理亚。在麻理亚面临危机时,不知道并不能让她闪避危机。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一个麻理亚不在身边才能执行的手段,我也跟醍哉一样被逼到尽头,才会想出这个方法。
「好了,在被【被支配者】发现之前,让我们赶快跟心音会合,躲起来吧。」
「喔,决定了就赶快──」
爽快地说著的阳明,突然失去了话语。
「阳明?」
阳明看著手机萤幕一动也不动。
「……该不会醍哉已经和你联络了吧?」
阳明没有回答,一脸严肃地操控著手机,他启动了电视功能,凝视着萤幕。
……为什么现在要看电视?
不过,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看的影像,阳明立刻开始搜寻。
「阳明,怎么了?」
「……小桐传来的简讯中叫我看电视,但那个画面早就结束了,她也陷入了混乱。」
然后再度陷入沉默的阳明,似乎找到了目标的影片,看著我的脸。
「…………阿星,我们似乎晚了一步。」
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阳明的手机画面上显示的是上传到影音分享网站的新闻节目。天气预报的单元,在大楼林立的街道上进行转播。
「────唔。」
但是,画面上显示著不适宜天气预报的东西。
裸女。一名五十多岁的纤瘦茶发女性,在地上边爬边汪汪叫。虽然因为她蹲著而看不太清楚,但她下垂的乳房下方,有用油性麦克笔大大地写著的文字。
「来电影院。」
只照到了一瞬间,画面马上被切换,回到了摄影棚。影片在此结束。
「……阿星,阿醍甚至使用了电视来进行威胁,我们还有办法持续无视吗?……应该没办法吧。」
「是啊……没办法。」
例如醍哉让【被支配者】在电视上说「不来电影院就杀了音无麻理亚」,就算那单方面的讯息没有传达给我,对醍哉来说都无所谓。因为做了那样的事,光是有我大概有看到吧这样的预想,他就有可能会执行威胁的内容。
在有那种危险性的情况下,我就无法忽视。
即使我们继续无视,他也只会用比这更激烈的方法让我们无法无视。他有可能会使用【被支配者】,让我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日常生活。
我认为最糟的状况是──现在的醍哉甚至可能会对麻理亚下手。
所以,在知道有这种方法的情况下,我已经无法忽视了。就算是不直接传达到的威胁,对我来说都是有效的。
「可恶!」
如此一来,反而是不注意醍哉的讯息才是问题,我知道就算关机也没有意义,于是打开了手机。
就像是在等待这个瞬间一般,一开机就马上有电话打来。
我打开手机,确认萤幕上的字。
「茂木霞。」
「找到你了。」
我没有接电话。
证据是电话还在响著。
在脱线的电子音之外,我听到了不熟悉的声音。
啾啦啾啦啾啦啾啦。
那是车轮的声音。
是轮椅的车轮声。
◆◆◆「大岭醍哉」09/11 FRI 22:12◆◆◆
对策不是只有一个。
虽然我信任新藤色叶的能力,但也不是在认为作战百分百会成功的情况下行动。就算依赖自己以外的人,如果事情没有照预期进行,对于有严酷时间限制的我来说会成为致命伤。
所以,在第三部电影《重复、重设、重设》上映时,为了逼迫阿一而使用【被支配者】的手段,不是只有新藤而已。在新藤执行「让音无看阿一的背叛」时,同时也有其他几个企画进行中。
其中之一就是使用「犬人」,透过电视传递讯息给阿一。我【命令】了十一名犯了重罪,我认为即使变成「犬人」也无妨的人。【命令】的内容则是在裸露的身体写上「来电影院」,并在电视上显露其丑态。虽然实际上是否有成功执行我还没有确认,但应该有一两人成功吧。
因为彩矢来到这里,原本觉得那个尝试徒劳无功。但在她来到这里后,那个行动有了新的意义。
因为这个行动,得以防止阿一等人断绝联络。
对阿一来说,要打倒我,只要等「击溃愿望的银幕」结束就好了。如此一来,他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躲起来,隔绝来自我的联络。不过,只要在电视上造成那样的放送事故,透过网路等扩散那资讯,就有很高的可能性可以传达到阿一耳中。然后阿一就会理解隔绝联络的危险性。
只要可以取得联络,我的「罪与罚与罪之影」就更能活用在这场战役中。
《15岁和耳环》还没有开始,所以我们还在电影院大厅。因为电影上映后我的自由就会几乎全被剥夺,所以必须趁现在统整好大致的计画。
离电影开始还有十七分钟,考虑到开演前五分钟就会瞬间移动的话,还剩下十二分钟。真是的……时间果然还是很吃紧。
「也就是说,你的作战是这么一回事啊。」
彩矢将我刚才说的话统整。
「茂木霞因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有对星野一辉的感情无法得到回应而感到绝望。如果问她愿不愿意使用『不完美的幸福』的话,一定不会被拒绝。所以将『不完美的幸福』使用在茂木霞身上,而我就会忘记星野一辉。」
我点点头,彩矢继续说:
「星野一辉对茂木说『盒子』的事,让她成为自己伙伴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他应该不会想对好不容易忘记『拒绝的教室』的茂木说『盒子』的事。而且单纯来看,半身不遂的她也难以成为战力。总而言之,只要让【被支配者】和她接触的话,就能不受那家伙的妨碍,顺利照大岭的想法进行。而且,接触也很容易,因为茂木毫无疑问会在医院。」
说实话,茂木怎样都好,只要阿一来到「击溃愿望的银幕」就行了,可是这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霞同学啊……」
又有烦人的家伙插嘴。给我闭嘴扫晴娘贱人。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一切都写在脸上喔。我很擅长从人的表情猜人的心思哟。」
没办法,只好稍微陪柳讲一下话。
「……姑且问一下,你认识茂木吗?」
「嗯,因为我们是情敌,也是拥有共同敌人的伙伴呢,所以偶尔会在医院交换资讯,嘿嘿嘿。」
「讨论要如何歼灭音无这种完全是犯罪的话题吗?使用轮椅的交替手法已经快要完成了吗?因为大家认为茂木无法一个人行动,所以可以巧妙地利用作为你的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那种杀人计画会如此具体呢!是说你差不多该改变一下对我的印象了!」
「姑且不管那个,为什么你会突然在茂木的话题插话进来呢?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咦?……并没有……」
跟她说话真是我的损失。
我不要再理这个女人了。
「那么……」
该怎么利用茂木呢……
就算这么说,实际上要引出阿一,比起茂木,利用彩矢更有效。只要利用外面世界的【被支配者】,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彩矢来威胁阿一。内容大概是这样吧。
「在今天结束之前,如果不摧毁『击溃愿望的银幕』,我就杀了音无麻理亚。」
时间限制设定在今天结束前的五分钟前就行了吧?威胁是有效的,因为阿一无法断定被逼到尽头的我一定不会杀了彩矢。
那么为什么我要利用茂木呢?明明让茂木夹在中间,会有无法忽视的时间浪费,为什么有那么做的必要呢?
确实有必要让彩矢认为要将「不完美的幸福」使用在茂木身上,但是,不光是那样。
就像刚才所想的,使用彩矢的威胁是有效的。
问题在于──太有效了。
如此一来,会让它认为我会胜利。
被谁?
──被「0」。
「我想到该如何把阿一引来这里了。」
我试著向彩矢这样说。
「说来听听。」
「只要让【被支配者】折断茂木的手指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
跟我的想像一样,彩矢皱起眉头。
「也就是威胁他,如果不想要默默看茂木的手废掉,就乖乖来到『击溃愿望的银幕』中。阿一应该也没办法一直听著曾经喜欢过的女生手指断掉的声音不顾吧?而且茂木只有上半身可以使用,手应该比其他人更重要吧。」
「我不会认同这个做法!」
「你不是讨厌茂木吗?她可是用刀刺杀过你呢。」
「不要让我一说再说,这无关我的情感。不管是谁,我都无法眼睁睁看人受伤。」
嗯,大概是如我想像的反应。
在此刻意做让彩矢不开心的事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想别的方法吧。」
只有口头上的同意。
反正彩矢不可能有办法确认我的【命令】,所以只要说说就好。没有必要遵守。不管有没有得到她的认同,只要折断茂木的手指就好。
这个发言不是对彩矢,而是对「0」说的,有必要让「0」认为这是我的作战王牌。
阿一即使看到茂木的手指被逐一折断,但只要他认为那是为了麻理亚好,还是有可能会置之不顾。下定决心的星野一辉,就是那样异常的男子。
「0」一定也那么觉得。所以,它不会觉得这个作战会让我得胜。如果我的作战似乎会以失败做结的话,那么「0」应该就会判断要继续袖手旁观吧。
实际上是以利用彩矢的威胁为主轴行动。但要隐藏这个事实,让「0」认为我是利用茂木霞为威胁为主轴行动。
问题在于以「0」为对象能否做到呢?
我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以。
「0」似乎可以环视世界,但是那似乎就像是从人工卫星的摄影机窥视地球一样,要详细了解我的行动意图很困难。那就是「0」的弱点。
所以,做得到。就像是魔术一样,用华丽的演出吸引住观众的目光,同时若无其事动手脚。利用使用茂木进行威胁一事,遮掩住使用彩矢的威胁这真正的目的。
当然,不能因为擅自决定不知道会如何行动的「0」的行动而因此安心。必须要能依状况临机应变。
但是我已经逐渐理解了「0」的思考模式。虽然曾因它那近乎神一般的能力而陷入五里雾中,但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我知道了它的真面目,而能进行正确的分析。
「0」的人格并不像神或恶魔一样超然,而是性格乖僻的人。虽然它的智能高人一等,但并没有超出常识范围,那不可能。「0」的人格一定是以真正的「音无彩矢」为范本,某个她的妹妹所创造出的人格。
所以,只要有我的分析能力,就能读出它的大部分行动。
例如,有一件确定的事,就是「0」在今天内又会在我面前出现。
「…………色叶!」
听到柳突然大叫,我转身过去。
新藤色叶站在电子告示牌下,制服上一片血红,她一脸憔悴的脸上满是泥巴。
「色叶,你……你怎么了?制服上沾的是血吗?你受伤了吗?」
柳担心地接近新藤。
「这是血浆,虽然我没有受伤…………不过就跟被杀了差不多。」
「什……什么意思?」
「我的『盒子』坏掉了。」
柳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彩矢则是一脸严肃地皱紧眉头。
我也有很多想问的事,但在那之前必须要这么说:
「『0』,你在玩什么小把戏?」
柳和彩矢瞪大眼睛把面向「0」的脸转向我。
「…………哦?」
新藤的表情从一脸疲惫回到一如往常充满魅力的温柔。
即使如此──虽然现在无关,但我还是想要看这个表情。
那个温柔的表情和阿一把我送进「击溃愿望的银幕」时的表情,果然很像。
「真是的,大岭完全都不会被我骗很令人困扰呢,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呢?」
「……没什么,只不过是直觉。」
实际上是因为我猜不久后「0」就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依「0」的性格,一定会想看我或阿一挣扎的样子。
但我当然不会说出口。不能让它认为我会胜利,也没有必要老实说,让它对我有多余的警戒。
「0」没有特别有疑问的样子。它也没有什么兴趣吧。
「…………『0』。」
彩矢看起来像是瞪著那样对话的我们。
她的眼里充满了恨意。
「好久不见呢。」
「你终于要给我新的『盒子』了吗?」
「那怎么可能?我以前应该亲切地告诉过你了,就一个观察对象来说,你和吸尘器没两样。像你这样机械般的存在,我可没有插手的欲望喔。」
我看著他们的对话这么想。
──这是哪门子的闹剧?
为什么「0」一边说对彩矢没兴趣,一边又以敌视的语气说话呢?「0」不会对其他人采取这样的态度。而为什么彩矢对此没有疑问呢?
为什么彩矢没有察觉「0」的真实身分呢?
虽然我思考著这些问题,但因为「0」望向我,我只好强制停止思考。
「大岭,其实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吗?」
这个提案很令人意外,为什么会「意外」呢?因为我认定除非局势对阿一绝对性地不利,否则「0」都会贯彻旁观者的立场。
我一边认为自己还太天真,重新振奋起精神,一边看了看手表。
「晚上10点19分。」
「是有意义的话吗?我能像这样自由说话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六分钟。所以抱歉,如果是闲话家常的话我可不能奉陪。」
跟「0」讲完话,马上就会到要移动到影厅的时间吧。那就不能自由行动了。
「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话喔。」
只要它这么说就够了,光是那样,我就无法忽视「0」的提案。
「我知道了。」
反正剩余的时间中和彩矢能做的也只有确认作战方式而已。关于茂木已经下好【命令】了。我让某个我的【被支配者】兼狂热信徒前往医院。
「不好意思,其他人可以暂时离开吗?我必须要和大岭两个人谈。」
对「0」的话表现出不满的是彩矢。
「等等,为什么要和大岭──」
「抱歉。」我制止了彩矢。「我没有时间让它回答你的疑问,现在请离开。」
听到我的话,虽然彩矢还是一脸不满,但不再继续说了。
推算彩矢和柳离开后,我马上说:
「请说重点。」
因为时间真的所剩不多了,我向外表是新藤的「0」这么要求。
「嗯,是啊。」
「0」认同,并照我的要求只说重点。
「我和一辉成为了敌人。」
它说出了打破一切前提的话。
「────」
我很惊讶。老实说,我希望能有些时间让我消化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我没有那种时间。
我将因惊讶而混乱的情绪放在一旁,提出了对自己有益的问题。
「那么,你会成为我的伙伴吗?」
就算我的头脑跟情绪还没恢复冷静,但仍足以对A提出正确的B的答案。现在没有时间确认真伪、询问事情的详情。只能假设那句话是真的,确认是否能够利用那个状况。
「我不会成为你的伙伴。」
「为什么?阿一成为了我们共通的敌人不是吗?」
「我可不认为遵从你的做法,就可以让一辉放弃喔。也就是说,我认为成为你的伙伴对我并没有好处。」
「不过,既然你和他为敌,所以你应该不会做出为了让阿一赢而妨碍我的胜利的行为吧?」
「是啊,当然不会妨碍你啰。不仅如此,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你的策略,让麻理亚在星野一辉面前使用『不完美的幸福』,使她失去记忆的策略,是现在你可以做到的最佳方法,我保证。」
这也没时间确认真伪,只能当成事实接受。
「让我换个问题,阿一应该是之前你最感兴趣的存在,为什么现在又会与他为敌?」
「你的说法好像是只要感兴趣就不会成为敌人,刚好相反哟。因为是敌人,所以才会感兴趣。」
「不用玩文字游戏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和阿一为敌?」
「你真冷淡。假设我是让音无麻理亚成为『音无彩矢』的存在,一辉就是从音无麻理亚消除『音无彩矢』的存在,会产生对立也是很自然的吧?」
「是会对立啦……不过,就算你认为阿一是那样,那又如何?这么说可能不好啦,就算阿一有异常的地方,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普通人的阿一,你认为他有消除你的力量吗?」
「没错,他有。一辉得到了强制销毁『盒子』的力量。」
滔滔不绝的我,听到它的这句话还是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说销毁『盒子』的力量?」
那是哪门子狡猾的力量?
我一瞬间以为它是在说「击溃愿望的银幕」,但不是。这是除了我的「罪与罚与罪之影」之外都无法击溃的「盒子」。
「为什么阿一会有那样的力量?」
「因为他也是因『不完美的幸福』得到力量的人哟,和我一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阿一因『不完美的幸福』得到力量是指──算了,关于这点我就先勉强自己接受。但无论如何都很矛盾,彩矢得到『盒子』的时期,虽然我不确定详情,可是那时候彩矢和阿一还不认识吧?那么为什么阿一会受到『不完美的幸福』的影响?」
「那不是什么难懂的事喔,本来和我对抗的势力本身应该就是由『不完美的幸福』创造出来的。不过,音无麻理亚没办法充分想像足以和我对抗的存在,成为了空位。可是,必须要有抵抗势力,所以座位一直保留著。然后,终于出现了坐上那个座位的人,就是被某人认为是『救世主』的异常者星野一辉,时期的分歧就只是那种程度的事。」
原来如此,就某个角度来看那分歧也很像「盒子」的作风。
可是,一直有件让我很在意的事。
「我想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还真是随便的问题啊,可以回答的范围太广了,我无法回答喔。」
「我知道你是以真正的音无彩矢为中心思想的存在,也知道你受到了『不完美的幸福』的影响,可是我不懂为什么阿一会成为你的抵抗势力,并可以藉由摧毁『盒子』的力量将你消除。」
「喔喔,你还不懂啊。『不完美的幸福』本来就是让我可以以『0』的身分存在的『盒子』,因此可以让『愿望』实现。如果『不完美的幸福』被破坏了,我就无法以『0』的身分存在。」
冲击的事实让我差点陷入混乱。
不过,我没有情绪混乱的时间,我只依常理回话。
「也就是说。从你那里得到『盒子』的我,也可以说是使用了彩矢的『不完美的幸福』,是吗?」
「是啊,因为如果没有『不完美的幸福』的话,我就不存在呢。」
「那么,彩矢使用『不完美的幸福』就会失去记忆,不就是个谎言吗?现在我正在使用『盒子』,可是彩矢却没有失去记忆。」
「那不是谎言,她会失去记忆只有在依她自己的意志使用『不完美的幸福』的时候。」
「还真是方便的系统啊。」
「是吗?『盒子』本来不就是那样的东西吗?是说到底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仔细想想应该就能了解吧?」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刚才「0」和彩矢间可说是闹剧的对话。
为什么彩矢会笨到没注意到「0」的真面目呢?我想著。
解答出现了。
答案是──因为如果不那样的话,「不完美的幸福」就不会成立。
彩矢不能察觉到「0」是因自己的「不完美的幸福」而诞生;更不能察觉到那人格和真正的「音无彩矢」很接近;不能知道「不完美的幸福」是如何实现他人的「愿望」,如果她知道了,「不完美的幸福」就不仅是「不完美」,而是失败了。
所以她使用「不完美的幸福」,如果有察觉那系统的危险的话,就只能「忘记」。
为了不让它「不完美」,「0」和彩矢间的「设定」是相互憎恨。接下来为了创造出不是「不完美」而是完美的「愿望」,彩矢创作出从宿敌得到新的「盒子」的「故事」。
不过,彩矢无法得到她所谓的理想「盒子」,也没有任何得手的可能性。
因为就像那样和「0」战斗一事,才正是被「不完美的幸福」侵吞。
「────」
那是什么?
那是哪门子徒劳?就像是光是淋到雨就会崩坏的沙堡。彩矢一直持续著那样的事吗?为了那种事花费了一个人一辈子的时间,杀掉自己的人格,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
阿一注意到了彩矢正在进行徒劳的战斗吗?不,这么说或许不太好。但以那家伙的头脑来说,应该不知道具体来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但是,他一定掌握到了本质。
直觉地掌握著这个「盒子」的本质。
没错,星野一辉就是那样的男子。
所以他绝对想要摧毁「不完美的幸福」,想要把音无麻理亚从这个徒劳的系统中救出。
然后,不用说,阻挡在他面前的就是我的「罪与罚与罪之影」了。
「具体来说,阿一是如何摧毁『盒子』呢?他要如何摧毁我的『盒子』?」
「一辉只要碰触你的胸口取出『盒子』就可以摧毁,实际上他就是那样摧毁了新藤色叶的『盒子』。」
「……什么?新藤的『盒子』真的被摧毁了吗?……不,比起那个──」
──只要碰触吗?
那很糟糕。
我正打算把阿一叫到「击溃愿望的银幕」中。
可是如果把他叫来这里,只要和我接触,他就可以摧毁「罪与罚与罪之影」的话──
「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如果就这样继续等的话,「罪与罚与罪之影」会被「击溃愿望的银幕」摧毁;但若把阿一叫来这里,被他碰触到的话,「罪与罚与罪之影」也会被摧毁。开什么玩笑,不公平也该有个限度吧。
具体来想吧,例如阿一来到「击溃愿望的银幕」时,为了防止他和我接触,用手臂勒住彩矢的脖子把她当作人质。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不是伦理上的问题,单纯只是我做不到那个行为。因为那个时间我在影厅中,如果我想要做看电影之外的行为,「击溃愿望的银幕」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给予我强烈的倦怠感。我无法一边抵抗那份倦怠感,一边持续用力掐人脖子。
那么,只能让彩矢在阿一抵达的瞬间就使用「不完美的幸福」,让彩矢失去阿一的记忆了吗?
但是,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彩矢说过,如果对方不能认同,就不会将「不完美的幸福」使用在对方身上,她应该不会违背她的信念吧。我没有时间逼迫柳或茂木让她们冀求「不完美的幸福」。在那段时间中,我就会被阿一碰触到,「盒子」会被摧毁。
……不,假设「不完美的幸福」的力量是让「0」的「盒子」可以使用的力量的话,那我有一个疑问。
「可以对使用过『盒子』的人使用『不完美的幸福』吗?」
「0」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变化地回答:
「虽然无法使用同一个『盒子』,但如果是别的『盒子』的话就有可能。只是我不会把『盒子』使用在同一个人身上啦。」
那么,姑且可以让柳或茂木使用「不完美的幸福」啊,不过那到底要怎么做──
「…………唔。」
我的思考速度骤然变慢,脑差不多要到极限了。我被一口气涌进的资讯量推挤著,使得我头好痛。不停止思考,试图理解这些突如其来的数个事实,已经到了极限。
我看了看手表,距离移动到影厅的时间剩下不到一分钟。
「『0』。」
可是我还有件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向「0」确认的事。
从察觉到它的真面目后,我就一直想著跟它见面时一定要问。
「干嘛?」
依它的回答,我或许会放弃也说不定。
就是那么重要的事。
「『不完美的幸福』是外侧类型的『盒子』吧?」
「盒子」可分为内侧类型跟外侧类型,依照「拥有者」认为那在现实世界中能否实现来区分。
如果「不完美的幸福」是不被相信可以实现的内侧类型的话,内侧类型的「盒子」虽然依等级有所不同,但基本上不会影响现实。至今「盒子」所造成的「拒绝的教室」、「泥沼中的一星期」、「怠惰的游戏」等所有奇迹都是「不完美的幸福」中的非现实。这个故事的一切都将变成类似彩矢所作的真实的梦。
当然,「罪与罚与罪之影」也是。
我当然无法接受那样无聊的结局。我也无法忍受。
如果不是外侧类型的话,我所做的事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没错,是外侧类型,而且是等级10。她很天真地坚信自己可以让他人幸福。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放心吧。」
依它的语气,应该是事实。
嗯,得救了。
至今的事不会变成虚假。
不管是让每个人伦理观提高的计画、还是把没有被制裁的罪人变成「犬人」给予惩罚、或是背负「罪之影」造成的不寻常痛苦、把新藤色叶逼到绝境、掐死神内昂大、使用这个「罪与罚与罪之影」扭曲许多人,都不是虚假。
我安心了……我应该要安心。
其实身为「拥有者」的我,凭直觉可以了解「盒子」是内侧类型还是外侧类型。即使如此我仍必须要确认,因为我是不太相信感觉的人,还有因为这实在是太重要了,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证据。
好了,再问一件重要的事吧。
那是在听到阿一得到「不完美的幸福」的力量后,涌上来的新疑问。
「阿一是摧毁『盒子』的存在吧?」
「我是这么说哟。」
「我们因为想要、接受『盒子』而成为『拥有者』。但是,如果成为摧毁『盒子』的人的话,就完全相反了。」
「0」带著一如往常的优雅笑容听著我的问题。
「那么否定『盒子』存在的人,可以成为『拥有者』吗?」
「0」简洁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无法。」
*
那段对话结束后,马上就迎来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瞬间移动。
我坐在银幕前。
再过五分钟,《15岁和耳环》就要上映了。
观众席上坐著像是戴著自己的面具的摆饰人。不会笑的人偶们,是比其他电影时更熟悉的面孔。我右后方坐著真正的柳悠里,左后方是音无彩矢,新藤外表的「0」已经不在了。
然后是这个「盒子」特有的异常现象,看起来像是有人坐著的空著的漆黑洞穴,接近到两个座位旁的绝对黑暗──「地狱」。
然后,那旁边是────
「嗯。」
的确。
阿一没办法成为「拥有者」,他无法准备「击溃愿望的银幕」。阿一无法准备只为了摧毁我的「愿望」的「盒子」。
那么这个「击溃愿望的银幕」的「拥有者」是谁呢?
只想著我一人──
只为我「祈祷」──
能做到的只有一人。
是的,坐在我旁边的就是这次电影的主角。
────桐野心音。
冷气太强了,吹拂上肌肤的空气澄澈到不自然,就像是要在我身上打洞一般。我摸了摸耳环,每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我就会在身上打洞,可是果然还是不够,缝隙完全不够。
心音。
不管我在身上打了多少洞,你都不会离开我的身体。只要看到你,马上就会回来了。以前拥抱的体温,无论何时都不曾离开。那时的温柔空气、封闭的温暖,和现实不协调,造成了挤压声,试图使我抓狂。
这样的电影我不可能看得到最后。
大概在这部电影演到一半时,我的精神就会崩坏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事情会变成这样?
和我对立的「盒子」是心音的?
也就是说我是在和心音战斗吗?
不是。
不是战斗,这说法不太对。
那么我正在和谁战斗呢?
那么我正在和什么战斗呢?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幸福呢?
我错了。
我的想法错了。
是我没有选择幸福。
我选择了正确。
所以这个结局也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打从一开始就是破灭的故事。
啊啊,我的精神马上就要崩坏了吧,我也会破灭吧。但是,那样也好。理解、追求正确而行动,即使头脑一片空白,我也可以自然地战斗,没有问题。
我知道,这个状态该怎么表示,我知道。
绝望。
不过,我早在好久之前就绝望了。
啊啊。
银幕发出白色光芒,接著映照出红色的光,那是不知道何时看过的世界的终点。
接下来要上映的是──乳臭未乾的国中生的到处都有的恋爱戏曲,一定很有趣哟。看的人一定会流泪,大家很喜欢吧?看其他人痛苦的故事。一边说著「好可怜」一边擦拭眼泪,然后心情就会变好。所以请边吃爆米花边享受哟。
大家请掌声鼓励。
啪啪。
啪啪。
啪啪。
啪啪,啪啪。
◇◇◇「星野一辉」09/11 FRI 22:31◇◇◇
茂木同学还无法一个人坐著轮椅移动。
所以把她带来这里,并说出「找到你了」的并不是茂木同学。
「嘿……嘿嘿,LUCKY!」
推著茂木同学的轮椅的是──一名朴素的少女。
但是,感觉那名少女很朴素,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她的发型是土里土气的黑色包柏头,同时规矩地穿著不知道是哪所国中的深蓝色水手服,给人朴素的印象。但只要注视她的眼睛,就知道她跟朴素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在人烟稀少的小巷中,少女站在路灯正下方,她的眼睛似乎忘记了正确的反射,闪闪发亮,就像是铝箔一般。
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睛。
「我找到你啰,星野一辉、星野一辉、星野一辉。」
她情绪高涨,在原地团团转。才这么想,她就突然停了下来,咬著嘴唇瞪著我。
「醍哉大人的敌人。」
我直觉地了解,这个少女就是悠里同学曾提到过的醍哉的信徒。
「星野同学……」
她不知道为何把茂木同学带来了这里。
「茂木同学……到底发生什么……?」
或许是因为被少女强制带来这里,穿著睡衣的茂木同学一脸苍白。
「她……她突然出现,什么都不说就把我带了出来……虽然我很害怕……可是我没办法抵抗……」
没错,以茂木同学的身体状况来说,的确完全无法抵抗。
所以现在我眼前的少女──不,醍哉所做的事,毫无疑问很卑鄙。
「我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就被带了出来,手机也被她抢走,而且不经我的许可就开始跟星野同学联络。那个瞬间我才知道自己被带出来的理由。」
「手机响起的瞬间被找到……是因为我们正好在附近啊……」
我们刚好走到医院附近。虽然立刻就被找到不是什么好事,但无论如何,只要茂木同学跟我联络,我就应该不会不理吧。所以,被这个眼睛像铝箔般的少女找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少女开始抚摸起茂木同学的手。
然后,她这么说:
「我要折断它。」
「咦?」
突然听到如同天外飞来一笔的动词,我一时无法立刻理解。
「我要折断她的手指,折断这个女人的手指,抱歉。」
茂木同学瞪大眼睛抬头看著少女。
我对不知该如何反应,总之先一股脑将疑问说出口:
「为……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嗯……因为那是醍哉大人的【命令】。」
「等一下。」
至今一直沉默不语的阳明开口: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因为是【命令】吗?」
「我不是在问那个!他的目的是?大岭醍哉对星野一辉没有什么要求吗?」
「啊,嗯。对对对,他叫我把星野一辉叫去『击溃愿望的银幕』。」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无论目的为何,都与她无关一样。
恐怕对身为醍哉疯狂信者的那名少女来说,目的和手段都无关紧要。她只是遵守指示而已,完全不考虑优先顺位。
「你看到小霞的样子,什么感觉都没有吗?那么做,你完全不会有任何罪恶感吗?」
即使对少女的样子感到震惊,阳明仍试图让她了解自已现在在做什么。
少女听了阳明的话后,就像是要挡住茂木同学一般低下头来,倒著看茂木同学。突然被那样看的茂木同学,发出了「呀」一声小声的尖叫。
「好可怜呢。」
少女的回答令人意外。
「但是,我比她更可怜。」
「为……为什么?」
她抬起低下的头这么说:
「因为我得了爱滋病哟。总有一天会死。嗯,我好可怜。」
可是,她的语气听起来仍旧像是与她无关一样。
「还有,就算她很可怜,那又怎样?」
怎样都好。对这名少女来说,茂木同学「很可怜」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对醍哉的信仰之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那很异常。
阳明震慑于她的异常,说不出话来。
我相信,这名少女真的可以毫不在乎地,一根一根折断茂木同学的手指。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不去思考意义,她只是执行接收到的指示而已。
我看著她的样子──
「……………………哈。」
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嘲笑她。
「喂喂。」
──醍哉,这是怎样?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醍哉?你不是没办法原谅没有想像力的人吗?但这个人才真的一点想像力都没有喔,不是吗?
「你在笑什么?」
少女用她像铝箔般的眼睛瞪著我。
那很恐怖吗?
对我来说并不会。
反而让我认为那只是单纯的残疾。
只是单纯不需要顾虑的残疾。
她是个没有想像力的人,一味依照指示行动的人。既然她这么没有自己的想法,从某个角度来看──
「咦?啊!」
──充满漏洞。
少女看著突然向前冲的我,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少女没办法临机应变。
我冲到少女的背后。
「啊,唔!」
我用双手掐住少女的脖子。
少女不由得放开了轮椅。
「阳明!」
阳明虽然对我的行动目瞪口呆,但很清楚我呼唤他的意思。
阳明把少女放手的轮椅推走。
「咳咳!」
即使少女咳嗽不止,我也不心软,我捉住她的衣领,不由分说就把她推倒。
少女像是铝箱的眼睛翻白眼,可以当作她开始感到害怕的表现。
但是,那又怎样?
那样的情绪拿去喂狗吧。
「虽然你毫无犹豫,似乎很强。」
我将右手手指并拢。
然后像是拿剑往前刺一样,把手伸进她的胸口。
「啊,唔!」
「如果没有自己的意志跟觉悟的话,这样的东西……」
然后我拿出了「罪与罚与罪之影」的量产品。
「啊……」
少女看著我手上的东西。
那是长得像黑豆的劣质「盒子」。
「不…不要!连……连系!不要摧毁我和醍哉大人的连系!」
她拚命发出哀号。
我嗤之以鼻。
「那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吵死了。」
会对我夺回麻理亚造成障碍的人,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摧毁。
──噗滋。
没什么手感,就像是捏扁鼠妇虫般的触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我捏爆那「盒子」时,少女跟色叶同学一样,失去了意识。
「…………呼。」
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做了能做的事。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站了起来,一边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女,一边拍去衣服上的尘埃。然后我看了阳明一眼,发现他仍旧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们。
「……阳明你怎么了?」
「……呃,不……因为阿一做了奇怪的事。」
「喔,我有了可以拿出『盒子』,并摧毁它的能力。」
「这……这样啊……」
不过,虽然我这么说明了,阳明还是一脸充满犹豫的表情。
「……?你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啊,喔。那个……只是觉得你真是毫不留情啊。」
「留情?为什么要对她手下留情呢?这个人可是想要折断茂木同学的手指哟。阳明也知道,她会毫不犹豫地对茂木同学下毒手吧?」
「是……是啊。阿星所做的事,嗯,是正确的。」
是正确的。
没错,是正确的。
所以我对阳明的困惑感到疑惑。
更需要关心的人是,被卷入这种事件的茂木同学。我弯下腰,对坐在轮椅上的茂木同学微笑。
「你还好吗?」
「谢……谢谢。」
我明明觉得自己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但茂木同学依然一脸不知所措。
「…………」
……这样的话,我也该有所自觉了。我的行动有些奇怪。
但是我也没有手下留情的从容啊……我像这样在心中为自己辩解,同时看著茂木同学,然后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咦?茂木同学?你的左胸前是不是藏著什么?」
「唔。」
听到我的疑问的茂木同学,视线避开了我。
那是什么反应?
那是什么?──虽然我想要追问下去,但在那之前阳明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星,糟糕了。因为刚才那女人的哀号,附近的人似乎出来关切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发现附近人家的玄关灯亮了起来,人声嘈杂。
也是,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并不像刚才的高架道路的涵洞般完全没有人,我再次感觉到,打算在这样的地方行凶的少女,到底是有多么地毫无计划。
「怎么办?如果有人来关切,浪费了不必要的时间就麻烦了呢。」
「虽然我有点担心她,但还是离开这里吧。看到她这样倒著,或许我们会被误会对她做了什么,就让她靠在那边的矮墙上好了。大概会有人把她交给警察之类的吧。」
我点了点头,照阳明所说的去做。
*
迅速离开的我们,再次往心音所在的地方前进。
但是此时的我们面临了一个问题。不用多说,就是茂木同学。
因为茂木同学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不可能跟她讲「盒子」的事,把她卷入。
但是,如果醍哉接下来还打算下与茂木同学有关的【命令】的话,也不可能把她送回医院,当作一切都结束了。因为有可能还会再发生像刚才一样的事。
该多少跟她说明一下吗?还是应该把无法自由行动的她就这样带著走呢?
「茂木同学,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犹豫不决的我,不由得问了本人。虽然我知道,就算问什么都不清楚的她,也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坐在阳明推著的轮椅上的茂木同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脸困扰地说:
「该怎么做对你们来说比较好呢?」
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回答,但是却令我很在意。
因为那实在是很不自然。一般来说,应该会先问发生了什么事,或是犹豫不决,难道不是这样吗?
「茂木同学,抱歉!」
「咦?啊!」
我果然还是很在意她藏在怀中的东西。
我把手伸向她的胸口,摸到了某样坚硬的东西。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身体被碰触而感到害羞,茂木同学的双颊发红,做了些微的抵抗。但是她的力气很小,我顺利地抢走了那坚硬的东西。
那是──
「电击棒……?」
为什么?为什么茂木同学准备了这样的东西?在她被醍哉信徒的少女带出医院的时候,有时间把那样的东西藏在怀中吗?话说回来,茂木同学平常在医院就准备了电击棒吗?
啊啊,这样想比较自然。
茂木同学事先准备好了电击棒。
也就是说。
她知道自己会被信徒袭击。
「…………」
然后,我碰触到茂木同学后发现了一件事。
拥有「虚空之盒」的我,可以察觉到这种程度的事。
──茂木同学是「拥有者」。
──茂木同学是【被支配者】。
既然她知道自己会被袭击,为什么被袭击的时候没有使用电击棒呢?那么,她打算把这个电击棒用在哪里呢?
她被醍哉下了什么样的【命令】呢?
如果醍哉对她下了【命令】,那个对象会是……?
「我不想说。」
茂木同学小声地说。
「我不想说我想起了『盒子』的事,因为──」
她用微弱的力量抓住了我的袖子。
「因为我想起来了,我放弃了星野同学。」
「咦?」
她说出的话和我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我原本以为,醍哉或许【命令】了身为【被支配者】的她来攻击我。
但是仔细想想,醍哉没有必要刻意使用茂木同学来做那种事,那么,茂木同学难为情的理由是……
「我想起了『拒绝的教室』的事。」
茂木同学悲伤地说。
没错,因为她被知道了她想起了那些绝望的日子。
「话虽如此,但我几乎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我想,或许从我在『拒绝的教室』中的时候开始,我的记忆就乱七八糟模糊不清。」
那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她想起了一切,恐怕无法像这样跟我说话吧。
「但是,我一定对星野同学和音无同学造成了很多麻烦吧,我大概知道。还有啊──」
茂木同学放开我的手。
用她拚了命挤出的笑容对我说:
「我清楚地记得我被拒绝的事。」
没错,我们的恋爱关系。
在那个时候明确地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
我们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结束了它。
那绝不允许被推翻。
即使如此,我却仍有留恋,保存了像向日葵般笑著的茂木同学的照片。我错了,没有对自己所做的事做个了断。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没有改变。一直以来,从今以后,星野同学都会是我的希望。
说出这些话的茂木同学,表情看起来很开朗轻松。
茂木同学接受了事实吗?就算如此,我也不能闭口不言,我有许多必须要说的话。
但是不是别人,就是茂木同学让我无法说出口。
「嗯,现在就不说我的事了,让我们来谈接下来的事吧?」
「不,可是──」
「大岭同学想要让音无同学失去记忆。」
「────!」
我想要跟茂木同学说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很抱歉,但比起其他任何事,我的确必须优先谈关于麻理亚的事。
因为那是我的──致命伤。
我想做的事,不只是破坏麻理亚的「不完美的幸福」而已,而是要说服麻理亚自行放弃「不完美的幸福」。
可是,如果麻理亚失去记忆,那我就不可能说服她了。对麻理亚来说,记忆中不存在的我,也就等同陌生人。原本就意志坚强的麻理亚,不可能听从我这个陌生人的话。
失去我的记忆,也就等同我变得束手无策。
但是,要怎么才能做到那种事呢?……不,那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把「不完美的幸福」用在我认识的人身上就好了,她以前曾说过那样就可以消去记忆。
「可恶,醍哉……!」
还真不愧是醍哉,即使被逼到了尽头,仍旧能进行如此有效的攻击。
「茂木同学。」
我咬紧牙根,但还是必须要继续这段对话,我向茂木同学问:
「茂木同学是如何得到那些资讯的呢?」
「你已经知道我收下了『罪与罚与罪之影』吧?」
「嗯。」
「刚才我被下了【命令】。」
「什么样的内容?」
「因为有可能会被【被支配者】攻击,所以叫我做好准备,还有跟星野同学联络。」
也就是说,她会事先准备好电击棒,果然是因为知道会被袭击。而她没有当场使用电击棒,是因为被对方夺走手机,并知道会跟我接触,所以刻意随她摆布吧。
「要和我联络,是为了要让我知道『醍哉要让麻理亚失去记忆』对吧?」
「没错。」
这一点我知道,虽然知道……
「但是等一下,醍哉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有必要刻意告诉我自己的对策吗?」
「咦?」
从茂木同学的反应中,我领悟了。
没错,醍哉当然不可能那么做。
所以,下那个【命令】的是──其他的【支配者】。
但是,除了醍哉之外,拥有【支配者】力量的应该只有色叶同学才对,我不觉得醍哉会向其他人说明并赋予力量。色叶同学也说只有她可以使用这个力量。
「──可是。」
可是,色叶同学的话,有可能在不跟任何人说的情况下,把那力量赋予给某一个人。
某个她可以信赖、可以彻底使用那个能力,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制止她的人。
我说出了那个名字。
「悠里同学。」
茂木同学的表情茫然若失。
「……咦?」
我对自己的推理挺有自信的,但看来似乎误会了。
「似乎……错了呢。」
「没有错哟。」
「嗯?」
「为什么你叫我『茂木同学』,却叫柳同学『悠里同学』呢?」
「…………」
嗯?
「你在意吗?」
「当……当然在意啰!」
茂木同学脸红地反驳。
看来我的误会是个误会。
「……那个……」
总之,【命令】茂木同学的是悠里同学。悠里同学打算透过茂木同学让我知道那里发生的事。
果然把她送到醍哉身边是正确的。
可是──
同时也有因为她去到那里而产生的问题。
也就是,醍哉有可能会使用悠里同学让麻理亚失去关于我的记忆。
「阿星,接下来要怎么做?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变,听我的话躲起来,似乎变得没什么意义呢。」
听了阳明的话,我点点头。
「看来就算躲起来,也没办法躲避醍哉的威胁。」
「是啊。」
「醍哉的【命令】可能也会变得更加不择手段,因为醍哉连媒体都可以利用。」
阳明或许想起了电视上的女性「犬人」的模样,陷入沉默。
「虽然刚才轻易击退了,但信徒的存在也很危险,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盲从于醍哉。如果信徒们知道醍哉失去了『罪与罚与罪之影』的力量,就算没有【命令】也有可能会暴动。」
「唔,那么该怎么办呢?」
答案只有一个。
「看来我只能去『击溃愿望的银幕』一趟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以等待时间度过来解决。
我要去「击溃愿望的银幕」。
那就等于要对醍哉使用「虚空之盒」,破坏「罪与罚与罪之影」。也就是,要在麻理亚的面前使用击溃「盒子」的力量。
我其实并不想让麻理亚看到我的力量。
因为,如果让她知道我有摧毁「盒子」的力量,我还能够说服她放弃「盒子」吗?那就像是一边威胁她一边说服她;就像是拿著刀对她说「我什么都不会做,你自己用刀割自己」一样。
我知道我已经彻底和麻理亚离别了,不过如果那么做的话,状况将会变得比现在更糟。
但是即使我知道,却还是只能那么做。
如果我不去「击溃愿望的银幕」,继续躲在现实世界中,然后醍哉使用悠里同学让麻理亚失去记忆的话,对我来说游戏就完全结束了。
我盯著自己的手掌。
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十分一般,比阳明小的手掌。
但是却有著可以摧毁「愿望」这傲慢的力量。
「我要用这只手去打倒醍哉。」
我握紧拳头。
阳明看著我,微微地点头。
「这样啊,你要去阿醍那里啊。」
阳明语毕,看向远方。
看起来就像是在想著什么,或是在犹豫著什么的样子。
「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他看著远方的视线,移到了我身上。
「把我和小桐也带去。」
然后他低下头。
不光是那样,他随即跪下向我磕头。
「喂,阳明……」
「拜托!」
他把头贴在地上大吼:
「我想要救阿醍。然后,我觉得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小桐了。他们的关系破裂到无可救药,成为了让彼此痛苦的关系。我知道,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能够救阿醍的,就只有小桐了。」
阳明抬起头,他的眼眶里含著些许泪水。
「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帮助他们!就算没办法变好,我也希望可以看到那两人的最后!」
不管是谁,都知道那是他真心的恳求。
可是,我却无法立刻给他答案。
因为我开始想那会造成什么样的阻碍。对我来说最优先的还是麻理亚。
我不喜欢自己不重感情,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麻理亚的「骑士」。
「星野同学……」
所以,我原本以为茂木同学是要骂我才向我搭话。
不过,从她的表情我就可以看出不是。
茂木同学的脸色发白。
「……你怎么了?」
「那……那个,悠里同学再度下了【命令】给我。」
然后茂木同学这么说:
「她说,音无同学成为了【被支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