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去到太阳底下,于是前往庭院。
为了游玩,到姊姊的房间去。
为了念书,前往以前的妈妈的房问。
住在非常宽敞的房子里,过着满足的生活。
但是,打从跟着菜种去做无聊的购物那时起,我的世界变矮小了,
无法理解的事物化成疑问,每天都生活在充斥着疑问的房间里,
我会就这样变成大人吗?
再这样下去,我能够变成大人吗?
待在这房子第三天的早晨。
餐厅的空位顺利增加,剩下八个座位有人坐。
我身旁的伏见虽已走出房间,但没有余力梳整理睡乱的头发,整个人十分惶恐。
耕造先生两旁的座位变成自由席,没有客人入座,十分寂寥。耕造先生只好无可奈何地买下多余的票,摆出一张椅子跨一只脚的奢侈动作这是不可能的。
「早知道就应该进行搜身,彻底查出刀子的下落。」
他笔直瞪着我,遗憾地将内心情感表达出来。这并不是在肯定我的发言,只不过是反过来迁怒我的好心,带有「既然你都提了为什么不做」的意味。顺道一提,我看到洁先生也对我露出无比责难的眼神,但我一看他,他就立刻把头撇开。
「还有,如果照我昨天提议的,晚上将房门上锁的话」他紧咬嘴唇。
也许贵弘就不会死了。不,我的计算应该是正确的,他照做的话就不会有事了。耕造先生硬让翅膀羽毛都还没长齐的理论腾空飞起,试图升华成正义的理念;而负责制止他的人,当然是大江桃花。
「怎么可能采用你那种漏洞日出的提案。」
「有共犯的话,被杀的机率就更高了。」
桃花态度带有些许轻蔑地反驳父亲,但耕造先生并不畏怯。
桃花微妙地暂停一拍,耕造先生正打算反击「我讲的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又不是现实」但桃花又马上发动追击。
「再说,大家有可能做出共识,认定出,『只有某个人值得信赖』吗?」
「这个嘛」那个人就是我吧?他原本想说出这句话,但却含糊其辞。
「所以爸爸的提案今天也不能采用。我自己的生命,我会自己保护。」
桃花做出结论,击毁耕造先生的立场。耕造先生虽然因悔恨而抖晃着双脚,并焦躁地不断猛抓头皮,但他并没有扯开喉咙骂一些与主题无关的内容,因此得以保住最低限度的面子。
真是个彼此关系过度冷淡、互相交流却甚至会带来不快的家族呀。
处处可见与我幼时的家族构成类似之处,让我内心涌现亲切感。
「那么爸爸,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汤女语气带点轻度调侃地说出改变现场气氛的话语。
「喔喔。」耕造先生吐了一口气,让肩膀放松后说:
「我想确认一下,昨晚有谁是在上锁的房间过夜的?」
「我。」我率先举手,伏见也意思一下,用她的小手主张自身的无罪。耕造先生以鼻子为中心点,垮着整张脸责难我们。看来今晚开始可能会强迫我们打开房门睡觉。
「啊,洁先生也上了锁,把钥匙托给我保管对吧?」
菜种语尾有些紧绷,确立老公的不在场证明和自己的嫌疑。洁先生大概不喜欢被污蔑的视线盯着瞧吧,他闭上低垂的双眼。我和伏见一开始就被赶进房间所以没看到,不过其它人应该都有目击他房门上锁的那一刻吧。
「我没上锁。」
「啊,俺也是。睡觉的时候很冷,所以我房门是打开的。」
接下来是桃花和茜发言。茜对「热」和「冷」的认知似乎也是相反的。
嗯?等等。到底哪一句是相反的?如果是老讲反话的茜,那她说和桃花一样没上锁,其实代表有上锁吗?不,应该不可能。
还有贵弘,因为死在房外,所以也没上锁。
「还有我也没锁,爸爸也是。」这时汤女看了耕造先生一眼,耕造先生点了点头后,她继续说道:「换句话说,嫌犯是爸爸、菜种、桃花、茜还有我吧。」
汤女将竖直五根手指的手掌摆到众人眼前。桃花不知是否受到掌纹长得怪异的手掌刺激,好似突然想起,开口说话:
「那把刀好像剃得很深。」
「应该要满有腕力才能刺得那么深吧?」
众人全都听见桃花想说的话,视线尝然因此集中到老爷身上。
「光是这样就想决定我是犯人?」耕造先生闷哼一声,表现出一派悠闲的态度。
「我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断定就是这样。」
这对父女完全不卸下疑惑的眼神,彼此激烈地争夺面子。
坂夫妻虽然不知所措,但仍不开口介入,只是在一边旁观。
空气又变得凝重,此刻应该屏息发言。
「那个,我也有件事想要确认。」
嫌疑犯中唯一的男性转头瞪我,不过我的问题得向菜种小姐确认,让我真想对他做出「你就先板着脸退开吧」的忠告。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想扯谎。
「贵弘身上那把刀,是第一天这样说虽然很怪,是第一天从厨房消失不见的那把吗?」
「我想想是的,应该是。从握起来的感觉,我能确定就是那把。」
菜种小姐不知为何露出些许自豪,不过既然她已具备回答问题的机能,我就没必要追问她的态度,就先这样带过吧。
「啊,还有一个问题。」
这次是要对七个人提问,因此我将声音调整得更清晰明亮。
「手枪还在保险箱里吗?」
昨天之所以没有摧毁手枪,是因为每个人都怀有想使用的意思。那么,某个人为了不让别人先拿到手枪,决定早一步下手的机率很高。
所以我突然有种感觉,手枪应该在昨天晚上就被某人拿走了。
在我说明结束后,有些忧心的人纷纷赞同,因此决定像昨天早上一样,八个人一同参加手枪观览会。在茜天真地以「真想要开一枪试试」一语招来众人疑惑下,我们再次和保险箱以及那个「可以让我开吗?」可能会变成怪谈发源地的置物柜会面。
耕造先生不知是否好好运作了脑袋,居然不带嘲讽地向我寻求确认。不吭半声且打从离开餐厅就迷迷糊糊的伏见还在担心时,耕造先生就直接把保险箱的门打开了。
结果我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枪不见了。」
众人陷入沉寂,脑海中都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以严厉应该说是看犯罪者的轻蔑眼神,转头看向耕造先生,宛如已经确定犯人是谁。
「你干嘛如果是我的拿的,我也不可能会说。」
我先发制人,封住他的其它借口。这让耕造先生气得咬牙切齿:
「说不定你只是装作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喔喔,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一招。你也一样,昨天就知道手枪不见,却还装出惊讶的样于。」
套出耕造先生的话后,他露骨地表现正统派的惊叹。就算我因此屁股着地、脖子撞到保险箱、因痛楚而板起脸孔,我也不会将带有威胁的视线从蔑视的人脸上移开。这对虚张声势的人来说已经是最高级的评价,由于我可能会因此自豪,所以故意不让自己的脸部表情变松弛。
「并没有规定不能抢先一步,所以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啦。」
反正应该也有其它人考虑过同样的打算。
在这小小的公众场合前被羞辱和揭开秘密,耕造先生对我的怨恨让他更加气愤,差不多快转变成杀意了。
「吶,搜一下身就可以找到了吧?」
桃花为了防范惨剧而提出建议,不过我的脖子却描绘出横线。
「这有点困难。」
「为什么?」
「为了怕被搜身,对方一定会先把手枪藏起来,而且会藏得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
至少会藏到大家确定手枪已经遗失。
「也对」桃花虽然懊悔地斜瞪着墙壁,但还是同意了我的想法,场面整个安静下来。
「不过还是姑且试试吧。」
对于我反复无常的提议,桃花做出「这家伙真随便」的正确评价。
因此我们突然开始搜身。女性触摸男性受到默认,但倒过来却行不通是世间常理,即使在这种非常时刻也适用。虽然众人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却也必须考虑到存活后的事。
因此,进行检查的是除了我、耕遥先生和洁先生之外的女性们。我并没有产生疑惑,怀疑所有女性可能都是共犯。因为伏见这个外人也加入行列,反而让检查显得十分清白。
决定做法后,就依序让女性玩弄身体。如果要我陈述感想,那汤女的动作最随便,而伏见是最害羞的。
之后,将近十分钟的搜身结果是没有人具有恐怖箱的要素。
「果然没用不是吗?」
桃花如此向我献上忠告,我说了「不好意思耶」向她谢罪。这番对话虽然让我觉得不太对,但视线已先被眼前的异物所吸引,因此没多做他想。
耕造先生不发一语地试图脱离现场,我姑且代表大家叫住他。
「单独行动」
「啰嗦!」谁能继续和犯人待在一块啊!天晓得什么时候会被枪杀!」他吼叫着用拳头敲打附近的窗户。就算故意不去判定到底是因为气我,还是气愤被关在这栋房子里,耕造先生的手也不可能变成铁制的。由于窗户整个打开,和铁栏杆正面冲突的拳头与对手的疼痛比率应该是十比零吧?连第三者也感受到,耕造先生脸上各个部位部扭曲成日本列岛的形状了。
耕造先生为了掩饰泪水,故意不回头面向我们,就这样按着手快步离开。不过很开心还是听到了几句既定的台词。
一个人以扫兴的态度离开集会,集会很自然地就会走向解散一途。剩下的人十分合乎常理地分组菜种小姐和洁先生一组,桃花和茜一组有如男女混合试胆大会般消失在通道那端。
保险箱就让它继续开着,就像把同学排挤到窗边的位置,不予以理会。
「该怎么说呢」
我明明不希望这样,但和耕造先生的对立却加深了。
「嗯?喔?」我支撑住倒到我背上的伏见,让思绪回到现实世界。不知是打过呵欠还是自然形成,伏见留下少量泪水,翻起眼皮向我理解刚才发生的事。
「对不起。」她像是枯萎的花朵般垂下头,用自傲的双脚在地毯上重新站稳。
「要不要在房里稍微睡一下?我会帮妳看着的。」
得锁门睡觉以及情势突然急遂恶化,是拜谁所赐呢?
伏见用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在发抖的微弱动作摇头。
「你离开我视线范围内,我会怕。」
「是喔。」
她是依赖着我吗?选是只要视线离开我就会死掉,因而在生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后者。不然从这里离开后,小麻恐怕会气得对我龇牙咧嘴,像鸟兽戏画(注:日本平安朝末期的绘卷作品,以人物或鸟兽的戏画反应当时的社会。现被列为日本国宝之一,同时也被喻为日本漫画的开山祖)中的一景般「吼啊」地咬我的脖子要我重新买一支新的手机。
「前面的先生,请等等。」
没跟着大家放学回家,还留在现场的汤女,隔着伏见向我说话。
「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明明一句「尽管问!」也没回答,她就擅自问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手枪呢?」
「因为方便吧。」
我随便说了个笼统的一般理由,接着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说得也是。那么,犯人杀了妈妈之后,又把手枪放回保险箱的理由呢?」
「光是持枪就会因违反枪炮弹药管制法而被逮捕吧?」
我随便以抚平大脑皱纹的简单理由回应。
汤女不知是因此满足,或是下定决心想把我的干劲往负面方向扯。
她露出美艳与妖艳共存、明显不讨喜的表情,拉近和我之间的距离。
「嘿呀!」地穿过我挡住身体的双臂,缠上我的肩膀和肩胛骨,将嘴唇贴近我的耳际。
粗糙的舌头在耳垂上爬行,让我整个人冻结后,嘴边低喃着诅咒,.「其实你早就知道是谁杀了妈妈吧?」
这句话虽然没有超出我的预期,但故意提出我认为使用率极低的问题,害我不知该说什么。她真不愧是变性后的我,真想让她措手不及地回敬她一笔。
什么都不说有损我的面子,因此我只回了一句话..「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和想法。」主要是以麻由为主啦。
这回答到底有没有让汤女满足,我只烦恼了一秒。
显示得分的表情肌触碰到我的脸颊。如果把这当作她的回答,看来我答的是标准解答啰。
「你要不要把衣服洗一洗?」
汤女明明打算离开,却又故意停下来,给了我一个简单的忠告。
「嗯,啊,说得也是呢。我大概已经穿三天了不过,我没有换洗的衣服。除了洗衣机之外,要顺便借衣服给我,我想很难吧?」
「你觉得我爸会借你贵弘或是洁的衣服吗?」
「他那么讨厌我,可能会以为我在故意惹他不爽,不可能会借的吧。」
汤女宛如正在等待这个答案,「呜呵呵」地散发毛骨悚然的气氛。
「我借你我的衣服呀。」
「喂,现在重要的不是身体里面的类似性,而是外观耶?」
妳,像个女人。我,像个男人。
「放心吧,我所有的衣服都是FreeSize的喔!」
「请把问题的焦点集中在连脑袋里都是FreeSize上。」
我的怒骂连河川的一滴水也无法形成,汤女说「你等一等」,让浴衣衣角随风飘扬地离开。
当然我也不是会乖乖听话的孩子。
「来,回房去吧!」
『你』「弄」『干净』「一点」『比较』『好』。
伏见用许久未使用的记事本语言表达她的想法,接着抓住我的手臂。我内心浮现一个疑问的漩涡在生命受到胁迫的状况下,这是担心他人衣服干不干净的时候吗?不过,说不定这可以帮伍伏见将注意力转移到与血腥味无关的话题上,这念头轻易地让我心中的漩涡止息。
心中有类似雨滴的东西来去,因此我决定等待。
十分钟后。
穿着淡紫色女性浴衣的我,在大江家发出哇哇落地的哭声(切齿痛骂)。
「哎呀,比我预期得还要合适呢。」
「」
「不把头发再留长一点吗?可能会变成一个不错的人偶喔!」
「要是留长了,我第一个掐死妳。」
我抚着额头,为了寿命因此缩短而叹息。这下子我和汤女类似之处又增加了。可叹呀,我的目标该怎么办呢?
「妳还笑得出来?」我询问身旁期待我换衣服的女孩。
伏见被我彻底吸引,眼睛死盯着我瞧,脸颊泛起红晕。
「很像会进入禁忌的世界。」
「去睡吧妳。」
从摆设着保险箱与打扫置物柜的通道深处,往折回客厅的方向继续笔直前进,隔着玻璃窗开启的窗户,观赏被午后阳光曝晒的景子太太的尸体。
望着命案现场,我稍微思考是否该把模糊不清又无法平静、不断涌现的问题好好做个整理。
穿过铁栏杆的上半部,是一片祥和群青和云海的天空,草木被自然气息搔弄身体,散发一股土壤的味道。
死者(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吧)景子太太浸淫在健康的优良环境中。将生命当拉车的马压榨,以便继续存活下去的我们都没照到充足的光线,她却可以。
「」
生前拼命用问题朝我猛攻的大江家太太。
如今立场整个颠倒,反而是我有一大堆问题想问。
为什么景子太太要在早上到后院去呢?想得到确切证据,取得当事人的证言是最快的方法,但我总不能用腹语术欺瞒真相吧。
我拉着闭上眼睛的伏见走上二楼。
这时,从右侧房间里传出约十五个人的声音。
我握着连走在路上也不忘打瞌睡,感觉会再次陷入梦境的伏见的手诱导她前进,没先敲门就直接进入上头钉有「茜」的名牌的房间。因为打从一开始门就半开,而且视线已经和里面的人对上,因此我偷懒地把敲门动作给省了。
室内有以黄色为基调的家具点缀,四周墙壁是白色的,让人眼前掠过一种进入蛋壳内的错觉。我顺道确认一看,看来这房里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哎呀,怎么了?怎么这副打扮。」
「总之不是我的兴趣,请别在意。」
人在房内的菜种小姐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桃花虽然有提过这东西,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在这家里看到二十四吋的影像接收装置,让我不禁停下脚步走进房内。
画面中正热烈讨论着有关鲸鱼的话题。我愤慨地心想:都死两个人了,现在是热烈讨论鲸鱼生死的时候吗?实在有够不谨言慎行。不过重新想想,毕竟肯定没有任何一问电视台的新闻报导这件事。我反倒觉得,电视映像会反过来骂说在这种环境下别沉迷于电视。骗你的。
「啊,被电视吸引来的啊。要不要离远一点一起看?」
对方展露兼具警戒和邀请的高度技术。
「嗯要看吗?」菜种小姐的大腿上升起一道还没睡醒的说话声。只不过我的换装似乎成为很棒的闹钟,那个躺着的家伙直接跳了起来。
「大姊姊,妳怎么穿成那样,感觉和汤女哥哥好像喔!」
「妳这句话对我们双方都很沉重耶」
茜把头放在菜种小姐腿上、咬着大拇指指甲。桃花要是看到这副景象,可能又会吐槽。
「大姊姊,你们也要看电视吗?」
「嗯,反正很闲。」我说出真心话,并决定和电视度过懒洋洋的午后两点。
我确实和菜种小姐保持距离坐下。伏见的思考能力依旧显着低下,她在我旁边坐下,本以为她会靠在我肩膀上,没想到她就这样滑下去,以和茜一样的姿势窝在我大腿上。呼吸不是变得沉稳而是加速,看来已到撑住不睡与紧张的极限。
「哎呀,这种男女就叫做笨蛋情侣吧?」
省省吧妳,因为看起来妳只是把我当笨蛋而已。
菜种小姐一点也不在意他人的抱怨,用手指梳理茜的头发并捏起一根白发。
「啊,肚子不饿吗?」
「很可惜,妳觉得空肚子喝水喝到痛只算是饿吗?」
「真辛苦。」她并没有提示什么解决策略,而是把这当闲话家常结束。
接着菜种小姐盯着双方激烈互骂的电视低喃:
「真不可思议耶,为什么不能反对捕鲸呢?」
「妳反对捕鲸吗?」
「不,我并不是特别喜欢鲸鱼反而该说因为鲸鱼很大,所以我不太喜欢呢。」
菜种小姐以无理由的愤怒,对在海中游泳的鲸鱼影像感到气愤。是因为妳自己的身材很娇小吗?但妳并不是住在这房子里的人之中,身材最娇小的吧?
「菜种妳的肚子也很小呀,肥肥软软的。」
茜打岔插嘴,抓住菜种小姐侧腹的肉。
菜种小姐因这种行为而抽搐的嘴唇,形状并不像乌龟,反而比较像兔子。
「看我的!」她将手指插进茜的耳朵里旋转。菜种小姐压住「唉呀呀呀」痛苦呻吟着想要逃跑的茜,继续执行清扫耳朵的体罚。
「那,鲸鱼好吃吗?」
乖乖让菜种小姐把耳洞扩大的茜,并没有特别输入询问对象的关键词,搜寻对味道的评价。
「满有特色的呢,我就满喜欢的呢。」
「」
这种感想不矛盾吗?人类还真是有趣。
菜种小姐做出宛如相扑选手准备上场前的动作,用橡皮筋绑起后面的头发,将眼睛瞇细。
「说是因为智慧很高,所以不能吃,我觉得讲得还满正确的啊。」
「」我并没有哲学的理念,所以无言以对。我的眼角突然被入口附近投射而来的东西给吸引,朝门口撇了一眼,原来是桃花在窥看房内。她脸色有点垮下地凝视着菜种小姐和在大腿上缩成一团的茜,察觉被我发现后便爽快离开。
「这把年纪还讲这种童话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要是兔子会说话,变得能和人对话的话,不觉得就没有人会想吃兔子了吗?」
「嗯,妳说得也对。」我记得似乎看过这种小说。
「嗯嗯就是说,因为有智慧所以不抓来吃吧?这和我举出的例子应该一样吧?」
菜种小姐指着电视,结束对茜的教育指导。该不会刚刚的那番话都是自言自语?或者是菜种小姐能用特殊能力透过电视和对方沟通?还是为了把我丢在一旁不管,才会让事情这样发展呢?
不过,我应该先气她怎么不向电视里长得像铁假面的大叔要求救援。这段话少不了谎言的味道。
「可是,好像还有其它很多原因啊!再说鲸鱼好像也没有那么聪明呢。」为了判断她到底是不是在跟我对话,我试着对开口。
「啊,是这样吗?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这些事。」
她如此道歉。当然是对着电视说,她才不会做向我低头这种没常识的事。
「真要说的话,菜种小姐对事情的思考方式并不普通呢。」
思考型态笔直进入人类内心的人,在这镇上出现的机率挺高的,并没有多稀奇。
「啊,我在国中的时候也常被朋友这么说呢。洁先生也常称赞我这一点很不错。」
她竟然谈起自己和丈夫之间的小情事。自己可以这样做,别人做就会生气,我可是这种典型笨蛋情侣的一分子。骗你的。
「吶菜种。」茜闭着眼睛,夸张地张阖她的嘴。
「什么事呢?」
「肚子饿了。」
一点也不了解现场气氛的茜,若无其事地表露她的欲望。平常遇到这种状况,菜种小姐应该会从冰箱拿生火腿、骨头或口香糖给她。
佣人对大小姐温和的任性露出苦笑,以开玩笑的语气责难她:
「妳这个小笨蛋。」菜种小姐触摸茜的脸颊,接着说:「现在呀,吃的东西非常珍贵呢。就算存再多钱也买不到,所以得珍惜地慢慢吃。」
「妳说什么啊饭是为了肚子饿的时候吃才存在的耶!我想要吃肉啦!」
茜维持俯趴的姿势,上下摆动双脚撒娇耍赖。
菜种小姐因灰尘表示赞同地飞起而苦笑,并说出以下的忍耐论:「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现在就先乖乖睡觉忍耐一下吧!」巧妙地蒙骗过茜的不满。
「真没办法」茜也干脆将脸颊靠上菜种小姐的大腿,摆出睡觉的姿势。
「哦?」
我在二芳观看乖乖躺在大腿上,以及乖乖让人躺的两人,突然低喃着说,.「菜种小姐和茜还满轻松的嘛。」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菜种小姐用手掌抚摸茜的头发,纳闷地倾头问道。
「杀害景子太太和贵弘的犯人还没确定,妳们没有互相猜疑,真是了不起呢。」骗你的。我在某个地方学到这是一般人来往的方式。
菜种小姐将视线移回电视上,边看着捕捉鲸鱼的画面边说:
「你不好意思,你叫?」
「叫我岐阜太郎就好。」
「太郎,你是在怀疑我们吗?」
语尾向上扬,似乎带有挑衅的味道。
「菜种小姐也对我们有所戒备吧?」
「是啊。因为洁先生的态度是那个样子,为了不让他感到不安,我也配合这样做。」
这位好太太拱出致使她这么做的丈夫,透露出她本人的无戒备主义。这句话真假的比例看来会往某一方偏。
「我不相信大姊姊们喔!」
茜将脸塞在菜种小姐的大腿上这么说。从她说话的语气判断,这应该是反话。
「我也不怀疑妳们喔,只是没有熟到能让我信任妳们。」
前半段是对茜、后半段是对菜种小姐抒发心情。
「说得也是。一直在一起生活的洁先生,昨天对我哭诉着说『我只信任妳了』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菜种小姐又开始聊起夫妻问的事,同时操作遥控器转台。
「而且犯人就在这房子里。」
「」
「太太为什么会被杀掉呢」
电视中有绑架犯,以被锁在房间里的小孩,他们都被隔离在映像管内。
我当然学茜,摆出平静、平淡的态度。
「这个嘛,以某种角度来说,其实我根本不在乎犯人是谁。」
「说得也对,因为会有侦探出现,把事情交给侦探办就好了。」
听到这种乐观说法的那一刻,我想提问的欲望被削减了六成。但话都要说出口了,我讨厌把话硬吞下害得胃下垂,因此还是想办法说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难道现在的状况没让妳感到害怕吗?」
我的话语似乎揪住了菜种小姐眼皮的上半部,她瞪大眼睛、缩起下巴,将视线落在桃黄色地毯上。从她细长睫毛微震的忧郁脸庞上,还有她女儿不开心地扭曲嘴唇和瞇起眼球时的血色中,我看出了同样的血液。
「与其说害怕还不如说,仍无法脱离日常生活吧。连延长线也没画,就这样被带过的感觉胃部也还没有实际感受到任何东西。」
「是这样吗?」我认为过去的自己是被害者,因此无法充分了解她话语的意思。
我这干涩无感情的回答,让菜种小姐搔着头发问:「这回答不行吗?」
「我这话没有否定的意思,只是个疑问句。」
我用这句话应付场面。菜种满脸笑容地说:
「如果我一副害怕的样子,洁先生也会担心」
这次她害羞地笑着,为了面子以夫妇关系说服我。我和麻由也曾在大家面前做出这种举动,赠与周围的人这种激愤的感想吗?有股扣除掉感动和泪水的喜极而泣情绪大举袭来,于是我变更电波的频率并将它驱除。骗你的。
「太郎也为了不让旁边的花子害怕,故意逞强吧?」
她笑咪咪地做出评价,很像是误判我和某人是笨蛋情侣的家庭主妇。
「咦,我说错了?」她从我的眼神读取到我的想法。看来我不需说出口,也不用贴上条形码让她扫读,就这样将具体的否定溶于口水中直接吞下。
「最重要的是,我还有负责做饭的使命。那是我的工作,这是收了钱、为了让自己纳入社会人架构下的常理。人不吃东西活不下去,不活下去就没办法吃东西,没有比吃更能表现自己活在当下的了。这是否定死亡最好的方法吧」
菜种小姐拉长语尾,运用以热惰支持的技术结晶,迅速地像我施展口才。虽然她那涉及食物的奇特劝说与她的肉体形态大有关联,但耳朵选满喜欢她刚才所说的话,因此便以一句「说得也是」瞹昧地带过。
躺在我大腿上、被她当作花子的伏见,以让人觉得醒来时头发会更乱的方式睡觉,身体根本一动也不动。与其说她是在睡午觉,还不如说是睡死了比较贴切。下一次睡觉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永眠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就让她好好继续这种还有机会起床的睡眠吧。
做出这判断后,为了消磨时间,我决定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看电视。
「那妳呢?不害怕杀人事件吗?」
茜摇晃颜色较淡的头发,抬起表情敏锐且和母亲很像的睑。
「嗯俺啊该怎么说呢?我想说,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事嘛故意不去多想它。」
这是她整理出的看法吗?我可以照字面上的意思听吗?感觉这句话两方都适用。
「对俺来说,俺的世界就在这里。这里是人聚集的地方,所以会像电视里的世界一样,发生许多事情不是吗」
茜轻易炫耀她的宽容,宛如只是在谈笑。
绑架犯和被绑架者,
感情融洽、感情融洽、感情融洽的对话场面,让她笑了。
「啊,不过如果是桃花的话,我就伤脑筋了。恩?伤脑筋,说伤脑筋可以吧?对,如果她死了,恩没错,如果她死了,我会伤脑筋。」
她结结巴巴地补上,希望被她认定是「家人」的对象能够平安。
就算那个桃花是犯人,这孩子也根本不会害怕吧。
反倒万一桃花是犯人,桃花本人被杀害的可能性就会减少,她反而会因此开心。
「就是这么一回事将说法做个整理的话,可以说俺是抱持着乐观想法吧?」
「看来是如此呢。」
我同意这种说法,但又接连引发我另外一个好奇心。
「菜种小姐为什么会在这户人家工作呢?」
「啊?喔喔,高中三年级的时候,太太问我要不要到她家工作。」
她苦笑着说,当时觉得太棒了,这样就不用参加就职活动了。
「妳和景子太太是朋友吗?」
「高中时期,她是我孵化社团的学姊呢。」
「那让人感觉不到青春的名字是什么?」
「呦,你没听过吗?」
「知道的话,我想先褒奖自己一番。」
「这真是」菜种小姐做出主旨不明的反应,并叙违社团活动的全貌。
「就是一直在蛋旁边等待孵化,一边看漫画的社团呀。」
「这真是」我还想象是身穿树叶做成的比基尼配把长枪,狩猎鲨鱼集团的一员呢。
「因为太太她是在尝地也很有名的千金小姐,我想说薪水应该会不少,所以就这样呆呆地跟来了。」
「就像印在纸上的小鸡一样。」真不愧是孵化俱乐部的会员。
之后,我俩都以发呆的视线享受一个钟头左右画质恶劣的刑事剧。就在犯人要抓狂前,菜种小姐说她得准备饭菜,为了履行职务而离开房间。离开时还对我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将再次睡着的茜的头摆到我另一只腿上。
「动不了。」连她丢下的遥控器我也够不着。
哪一边的头算重量级,这一点我就不做任何发言。
傍晚,太阳开始西沉时。
这栋房子依然是密室,但我没办法关上肠胃的要求。
八人在餐厅聚集,有一半的人在用餐。内心难道不为了久违二十多小时的营养摄取感到雀跃吗?西式餐桌前并未出现诙谐的俏皮对话,大概成员里缺少外国人的成分吧。耕造先生、菜种小姐、洁先生和桃花默默啜着炖肉汤。为了节省少量的材料,这种能掺水的料理可说十分有效率。说不定大家都猜想这会是一场长期抗战。
用餐组每次将少量的存货放到胃里时,一定有这种深切的痛感吧。
啊啊,又朝死亡接近一步了。
餐桌上摆着茜所希望的肉料理,但她却不在。
「你干嘛要穿浴衣,该不会以为自己正在外旅行,开心地玩温泉桌球吧?」
视线和我对上的桃花严厉吐槽我。虽然想抱怨她应该对姊姊说同样的台词,但我只是耸耸肩,连解释都谨慎地没说出口。
对于我身穿展现奇特男性外型的服装,就只有这些反应而已,男性们完全没有表达他们的感想。由于我没有义务准备唱片的唱机,热烈诉说所有人的罪状,因此我也自重地不主动发言,决定静观事情的变化。
在餐厅这种设施中,沉浸于扒饭以外作业的伏见,正玩着茜的掌上游戏机。因为茜最先用完餐,而桃花还在用餐中没办法陪她玩对战,因此伏见成了替代者。一开始她非常不愿意离开我身边,但我劝她可以藉此放松心情喘口气,她才顶着满是皱纹的表情点头,陪茜玩游戏去了。从茜发出「大哥哥你还真强呢!」这种爽朗的声音来看,伏见应该是惨败吧。看那家伙的样子,提到比赛胜负,如果不排除内心隔阂,压根儿不可能有机会获胜的。
另一方面,我和汤女将奥赛罗棋摆在地毯上,交互堆叠着黑白棋,对无聊时间设下共同战线。汤女似乎没什么食欲。众人的眼神中对她诉说「小看现在这种状况,妳可是会吃亏的」,不过她这举止似乎也有助于大家放松心情。
我和伏见当然没吃晚餐。大概是因为下午和菜种小姐的对话培养出友好气氛,她曾经问过我们:「要不要吃?」
「嗯如果不好意思吃的话,等大家吃完以后,再偷偷来餐厅」还加上类似一位母亲会说的话。
我很感谢她为我们着想,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思虑尚嫌不周。因为音量太大,害男女间的秘密对谈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由于随后这户人家主人必然地插嘴说「喂!」于是不懂礼仪的我敬谢不敏地回绝加入上流阶级的餐桌。骗你的。
伏见一点也不在乎这对话,以「我想吐」拒绝用餐,但肚里的蛔虫用让人联想到秋天夜晚的方式呜叫,我想她现在的状况就像口渴到什么都喝不下一样矛盾吧。
因此,我决定和汤女玩堆棋。她简直就像擅自表现街头艺人般精湛棋艺的游戏机,而我和她不同,我以对长相和声音都具有自信的演员身分参加。这话虽然让我很羡慕,但依旧是骗你的。
汤女屏住呼吸、克制颤抖,将第四十三颗黑棋堆在白棋上。她谨慎地一根根松开手指,就算我觉得可恨懊恼,最后她还是成功地将手指分离,露出有气质但一点也不秀丽的笑容,对我夸耀她的胜利。
我们的游戏规则是,如果不摆棋就算游戏结束,累积的分数会转成负分;要是挑战失败则会变成两倍的负分。
游戏中没有所谓的正分,是一场努力让分数维持现状、不往深处堕落的比赛。
接下来换我了。我深思着第四十四颗棋子该尝试哪种抵抗。
「今天的菜有点酸,是调味又失败了吗?」远处的桃花试着谈话,对象是菜种小姐吧。
「」深思中。
「啊啊,嗯嗯。因为昨天味道太淡很难吃吗?」
「现在不是能够奢侈的情况,无所谓啦。」
那边的对话就这样中断,再度开始努力以汤匙碰撞盘底出声,试图达成心意相通的超能力修行。超能力大师诞生之日不远矣,但因为永远不会有人达成这个目标,所以这是不成立的。这谎可扯大了。
思想乐观的人才都跑来这里的游戏组,才是造成一家团圆不成立的原因吧。那里的空气无法流通换气,十分凝重。
「你有败北或大败的决心吗?」
汤女小心不让台词重复,以不纯洁且污秽的笑容挑衅。
「嗯还好啦。」
我也不服输地用白棋堆上黑棋,接着重心轻易地崩毁。
连另外建造的奥赛罗棋塔也被牵连,发出宛如洗麻将牌的声音,在棋盘上变成瓦砾堆。
「全都倒了,所以算我输。」
我以败北宣言结束这场没有规定的比赛。汤女轻松赢了这场可说除了浪费彼此时间,没其它收获的游戏。她转了转肩膀。
「好了。」我甚至半蹲伸展膝盖,做了个简单的招呼。
「那么,交给妳收拾了。」
我的这一句话,不只汤女,连拱着背专心看游戏画面的伏见也敏感地拾起头。
「以社会常识来说,应该由输掉的你负责吧?」
「负责处理败北尸体的人,应该是残存的胜利者吧?」
就因为是谬论,汤女说出「你说得也对」,爽快地接受。
我站了起来,悠闲地朝出口走去。
「喂,你打算上哪去?」
因为被眼尖的耕造先生发现,于是我快步走出餐厅。
原本打算一个人压低脚步声走,却有两人立刻追了上来。
算了,反正其实我根本没压低脚步声。
我转过头站着不动,迎接害怕以及开心的小跑步结束。
「伏见,还有哦?」嗯我将视线凝聚在另一人身上,还推了推虚构的眼镜。
「哎呀哎呀,原来是每次见面就得自我介绍的人呢。」
穿浴衣的女孩一瞬间抽动了一下嘴角,接着抓起衣摆恭敬地一鞠躬。
「再次见面,你好,我叫做珍妮弗。」
「我记得妳是佐内利香吧?」
突然遭受出其不意的攻击,汤女翻了个白眼。我想如果我们的大脑皱纹数量势均力敌,我会用的是外国人的名字,而且情急之下取的名字还会有相似的倾向。
「呵呵呵,你还真是有趣。」
宛如从脚底吸收发笑的养分般,自称珍妮弗的女人,毫不隐藏带有痛快与愉悦的微笑。不过这感觉也挺像名叫杰佛逊的人会做的事,不过这只是我主观的想法。
「那你是想」汤女正要说出口,就查觉到身旁的热气而闭上嘴,让出发言权。
『你打算上哪里去』「呢!?」
我被人以绅士口吻加上疑问句的方式怒骂。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我在说明什么,但我只是忠实呈现事情发生的过程。对方也没忘记要用橡皮擦擦掉说过的话。
「好恐怖的声音呢。」汤女的这句话并不是嘲讽,单纯只是惊讶。但伏见毫不避讳暴露自己认定的缺陷,用非常危险的眼神抬头瞪着我。『一个人』『不行』,她又开始修正记事本的纸面,让人觉得她应该会被人取橡皮擦女之类的绰号。
伏见是在警告我不能让她落单,还是在劝诫我不应该独自行动呢?
应该不会是忠告我要是一个人独占经验值,之后会尝到苦头吧?
「抱歉,我会一直跟妳在一起的。」总之我先不顾后果地顺口把话说了出来。
伏见半闹别扭的鼓胀脸颊因这句话改善了些应该说是因此破裂。伏见以通红的双手掩住同样鲜艳赤红的脸,宛如防范成熟的水果皮破裂导致里面的果肉因此喷出来似的。
我和汤女两人充分欣赏这段耐看的脸部表演。
不久后,虽冒了点汗,终究冷静下来的伏见又开始说话。
『那』『你打算去』『哪里』「呢?」说完之后,调整仍有些紊乱的呼吸。
「喔喔,我想去贵弘房间看看。」反正光是等待救援来临也没用。
「贵弘?」汤女从旁插嘴。
「我想到我还没调查过那间房间。」
还有,我也差点忘了前来这栋房子的目的。
我必须做的事,可不是和杀人的恐惧对抗,妳懂不懂呀?
景子太太主张有活人使用的房间若未经许可,不能擅自进去搜索;但死人总不会拿房间的所有权阻挡我吧?虽然这借口有些不谨慎且任性。
汤女若有深意似地,对我的行动计划露出彷佛会泛起铁锈的窃笑。
伏见边用记事本制造微风,边表达要跟我去的意思。
『我』「也」『要去』「当当当然,一一一一直,在一起。」
「嗯。」很烦耶,妳是软绵绵的树吗?
「我也做陪。」
「嗯呜。」
我要学习的行程虽然没有教科书可看,但真希望「嗯」的反义词是「嗯呜」是众所皆知的事实我许下这个生平唯一一次的愿望。事发之前就被决定如此命运的我,双手交握、双膝跪地唱起歌并祈祷「我的脑袋没办法收拾这一切,快点吐我槽吧!」
「嗯呜。」汤女也模仿我说话。这单纯是种贬低我的攻击。
「嗯呜嗯呜嗯呜。」伏见用鼻塞般的模样,将没用的文字写进记事本中。
被他人馈赠人工及天然的屈辱,让我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因此我选择放弃挣扎,以缓慢移动来退避。
真想用肩膀砍断风,顺便也砍断汤女的本性。
没错,我殷切期望。
位于二楼的贵弘房间,和空房间的差别只在于衣柜的有无而已。
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值得一看。我由下依序拉出衣柜抽屉翻找,抽屉里放着折妥且没男性特徽及方向性的衣物。要是翻到女性的衣物,今后碰到贵弘的尸体还得以划清界线的态度和他相对,所以这是个侥幸没成真的谎言。
感觉他可能会从遥远的上空吐槽身穿女性浴衣的我。
「哦?」
我在抽屉的一角发现金属物品。那绝不是铁制内衣之类的污秽物品,而是一把钥匙。若要分类的话,它既不是小钥匙也不是大钥匙,不过也不是盗贼钥匙或魔法钥匙(注:电玩游戏《萨尔达传说》及《勇者斗恶龙》里的钥匙种类)。我心想「也许是这房间的钥匙」,将它收进怀里。以上只有偷窃的理由是假的。
我姑且将它登录为第一件重要物品。
把整齐的床单扒下弄乱床铺,也找不到显眼或不显眼的东西。
伏见和汤女在房门附近仔细地观赏着我,彻底当个旁观者,实在让我很想追问她们到底找出跟我来的意义了没。
之后我瞧了瞧浴室和厕所。
「嗯这是?」我装模作样地说。
我在厕所里捡起一个奇怪的东西。
姑且把它归类在重要物品的项目中。
我获得了「标签」。
我使用了「标签」!
这东西根本不能用!
「怎么可能会这样!」
这是诅咒的道具吗?上面还用红笔写着特价,这种好事背后一定有什么蹊跷。
「你对着马桶在开心些什么啊?」
我客观的分身从厕所外指摘我。别用那种充满好奇心的眼神凝视我啦!
「没什么啊。」
「要是真有的话,那可就病得严重了,」
别老说些啰嗦却又正确的话。
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我将那项重要物品插进浴衣腰带里,离开房间。
向别人借了两项重要道具(吗?)却佯装不知情,与其说我是不懂得畏惧的战士,倒不如说是个厚颜无耻的小偷。骗你的。
「事情办完了,该回不用回餐厅,直接回房间吧!」
我说出计划,兜着圈子询问两人打算怎么做,第一个回答的是汤女。
「说得也对,我也回房去今晚如果你没异议的话,可以委托我管理你房间的钥匙喔?」
「真的可以吗?」
托给她保管,她就不能把钥匙让给别人,也就是无法保障自身的安全。不过如果选择不这么做,代表晚上也许就能自由行动。
「我无所谓喔。」汤女一派轻松。
「总之就是我别被人入侵房间、遭人杀害就好啰。」
「哈哈哈,妳这家伙。」我内心虽讶异却仍佯装一派爽朗。如果是我的话,这句台词会让我想起老套的后续发展,我自嘲且自戒地心想。
「不管如何,今天晚上起,我应该会在耕遥先生的命令下,不上锁过夜吧,所以就回绝妳的美意啰。」
「说得也是,如果又发生第三起事件,那就能把你当作犯人了。」
「虽然这种说法很矛盾,但也许他到现在才发现,为什么得确保我们两个家伙的安全不可。」
「啊,这种看法也有可能呢。」
将自己的事搁置二男,将他人的愚蠢想法当作笑话。
接着汤女低头看着身高有多高良心就有多少的伏见,在脸部贴上一张印刷失败的微笑。
「旁边的」
「伏见。」
「对对,那伏见妳怎么打算?」
被催促回答而蜷起身子的伏见贴近我。
她看也不看汤女一眼,向地面投以热烈视线,一边紧握住我的衣服袖口。
「今天也要来我房间吗?」不知为何,我的语气战战兢兢的。
伏见的头压得更低,感觉会就这样前滚翻。
我和汤女对看。
「「看来是如此。」」
说出口的日文虽然一样,但语调却有差异。
我的语调像是在奶油炖菜加水稀释作为秘密佐料,汤女的则像是受损的高级生鱼片。
好啦,大家好,我现在正在劈腿中。(校:得意什么!?小心被NICEBOAT!)
「哎呀,又不是我自己情愿的。」
房间出入口的门板变成我贴心的倾诉对象,所以我也不禁推卸起责任来。不过万一这种事被人告密让小麻知道,她可能会要伏见死,所以除非舌头会被拔掉,我是绝对不会坦白的。
和汤女分开经过数十分钟,现在我当起了看守者。伏见小姐正在入浴,我的眼睛随时像颗电灯般发亮,监视是否有偷窥狂,顺便看看有没有杀人鬼横行。骗你的。
昨天伏见不知为何坚决不洗澡,但毕竟女孩子的感性不允许自己连续三天不洗澡,因此她顺从决心和苍白嘴唇进入浴室。
她说不定是看太多超级血腥暴力电影而受到影响。
直到刚才为止还一点声音都没有,现在耳朵却被莲蓬头喷水拍打地面的声音占据。不过通常这种场面会出现的哼歌桥段,却完全没出现。
不过,确定今晚要和我同房睡觉的同年龄女生正在淋浴实在是能让盘腿坐着的我「哇啊!」一声惊跳起来。
这是在描述突然被吓到会有的反应。
咚咚咚咚,浴室的门开始从内侧被使劲敲打。
拍打声不断响起,力道大得无论是谁都会惊讶地瞪大眼睛。
老实说,我的胆都被吓破了。
「怎怎么了?该不会杰森从排水沟里跑出来」不行,一想象那画面,连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会在十三号星期五出没的是阿米巴原虫(校注:阿米巴原虫属肉足鞭毛门、叶足纲、阿米巴目,主要引起脑膜脑炎、角膜炎、口腔感染和皮肤损伤等。人在江河湖塘中游泳或用疫水洗鼻时,含纳格里阿米巴进入鼻腔,增殖后穿过鼻粘膜和筛状板,沿嗅神经上行入脑,侵人中枢神经系统,引起原发性阿米巴脑膜脑炎。原发性阿米巴脑膜脑炎发病急骤,病情发展迅速。开始有头痛、发热、呕吐等症状,迅速转入谵妄、瘫痪、昏迷,最快可在一周内死亡。)的伙伴才对。骗你的。
心跳突然加速,秒速不断缩短。这时我突然发觉一项小知识,如果过度饥饿,心跳的冲击甚至会响彻胃底。害我悲伤的情绪有点向上增加。
咚匡啷、喀咚、喀咚,浴室里的人十分忙碌。
虽然没人回答我的问题,但伏见却吓到腿软般,以前倾的姿势从浴室跳出来。
她那怪异的打扮甚至赢过我的胆量和理性。这句肯定是骗你的。
「妳怎么这副打扮?」
是想利用全身主张「围毛巾的时代毕业了」,表达自己的头脑有多笨吗?她不是半干也不是又干又湿,而是彻底湿透了。水滴渗透湿淋淋的睡衣向下滴落。
而且她就这样朝我飞扑过来,就像只浮出沼泽发动强力攻击的水陆两栖生物。
「怎怎么了?」
「淋浴的声音让我什么都听不到所以」
「害怕了起来?」
下巴和湿淋淋的头发颤抖地触碰着我。
「不知道你还在不在,突然不安了起来。」
「那还真是啊不好意思。」我不禁向她道歉。
看这样子,说不定明天她会硬把我拉进浴室里保护她。
哎呀,哈哈,我绝对不是想假借「双方达成共识」这种理由偷看喔!
不过伏见,妳这什么模样,怎能全身湿淋淋的呢?我这个身穿女性浴衣的男人撤回戏言。
「总之先把身体擦擦吧,好吗?」
我哄骗地抚摸湿到令人不快的伏见背脊,要求她放开我。
要是继续这样抱下去,伏见可能会爱上我。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我是为了双方好才这么说的。
之后时钟长针走了约一圈的三分之一后,伏见终于放开我,身体也没好好擦干就穿上向茜借来的衣服。睡衣贴黏着身体,让身体曲线以及肤色等等都清晰可见,因此我能采取的退路只有监视伏见的反方向。劈腿是不好的。
这样的伏见和我爬上床了。如果只写这样,可能会招来今晚将会很愉快的误解,不过我有无法下床的正当理由。
因为我的手被伏见握住,而且力道几乎可以创下超越奈月小姐年龄的数字记录,力量中充满青春菁华。与其说不讲情面地甩开,不如说,就算当真想甩开她,也只会落得满身大汗,最后还得去洗澡吧。
我俩紧靠着坐下,背靠在墙上,棉被盖至膝处。
伏见的肩膀十分紧绷,大概因为刚洗完澡就热情地握住他人的手,导致汗流不止,但她却擦也不擦。
代表伏见内心延长线的那本记事本,就这样被她丢在地上,捡也不捡,只是一味感到畏惧。
我懂了,现在的状况很值得害怕吧?
原来如此尸体、杀人,以及被当成候选嫌疑犯。
而杀人犯正在这房子内饰演着某人的角色,诏告自己现在还活着。
也许真的会因此感到害怕。
我的标准虽然超出正常规格,但伏见的反应很普通。
这房子里的居民虽然多少有些漠不关心,但依旧不合常理。
没错,普通。伏见柚柚是稀有到不可能存在的普通人。
普通得甚至和我像这样待在一起,都显得不可思议。
「」
我不禁想要聊点什么。
虽然现在不是用俏皮话抓住她的心的时候,但老实说我现在很闲。
就来聊点什么吧!至于谎话呢,这次就先取消它的出场机会吧。
好,就潇洒地随便说些淫靡、污秽的都会高尚的话题唉唷,随便什么都好啦。
「春假的作业妳做了吗?」
没想到我一自暴自弃,说出口的话就变成小学生的等级。如果对方是长濑透,她会说:「我才不会借你看咧!」如果是枇杷岛八事,她会说:「真恶心。」如果是我妹,她会无言地对我连踹好几脚吧。
顺道一提,如果对方是伏见,她会泪水盈眶地抬头看我,接着看了一眼远处的记事本。
原来如此,因为手上没记事本,所以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妳等等,我帮妳去拿哇啊!」我的手被她向后扯,后脑勺因此撞上墙壁。
本想站起来却被她阻止。伏见用全身紧抓住我的手臂不放,使劲左右摇头。左右摇、左右摇妳到底想摇到什么时候呀?
「别离开我。」
她沉重地说出这个愿望。
就像蛋壳突然落地发出的声音般,她的音色让人肌肤起鸡皮疙瘩。
伏见柚柚抱着我,双手逐渐侵蚀我的手肘、胸口,最后攀上我的肩膀。
她便上全力抱住我,紧到就算彼此的骨头互相摩擦也不会不可思议。
「我好怕,我不要,别这样,一起、一起比较好,我绝对不要分开。」
她的表情肌肉和泪腺似乎返老还童。伏见丢下高中生的身分抽抽搭搭地哭。泪水和汗水一样,被吸进我的脖子和胸口,量实在太多,多到我无法全部处理。
「和我在一起,我不要你不在,不是你陪我的话,我就不要」
伏见宛如告白或求婚般地拜托我。
不过真要我说,我也觉得这房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能信任。还有一半原因是,用消去法后,她也只能选择相信我了。这状况很类似池田浩太和杏子为了活下去而和我混熟。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我的手肘已经整个埋进她胸前了耶!
事态已经很严重了不是吗?我可不是在开伏见柚柚的冷笑话。(注:原文「严重」为「柚柚」的谐音。)
我干嘛用谨慎辞句掩饰内心的惊讶啊?骗你的。
「伏见,妳信任我没关系,但是不能无条件地因为认识我,就当作是肯定我的原因。假使我是」
「不可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唔,我让她哭得更严重了。我不过是在询问春假作业,为什么会引发这种事态呢?还有,最近我好像总是惹女孩子哭。我真是个杂碎。
「你才不会杀人!你不是那种人!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她用让人耳朵彷佛吹进沙尘的超高音质否定我的说法。
没有任何理由,甚至跳过事情条埋、无视事情发展,只是纯粹地肯定我。
一没搞好,她可能会比麻由还要信任我。
「」
连像我这种人,也无法再说出任何话。
刚刚我只不过是想说,假使我是只有体育成绩很优秀的男生现在这句话更说不出口了。我要拿什么脸去订正这句话呀?没有啦,这是骗你的。
「不是你,不是你」
伏见边咳边用低沉吼声持续否定,简直像在说「唯有相信才是唯一的活路」。
她这副样子看起来虽然不谨慎,但让我有种其实这样才健康的感想。
她本来是个住在距离我这个逃离者的家,三百公尺不到的家庭的女儿。
「嗯总之先冷静下来,谢谢妳。」
我轻拍伏见的背抚慰她。和犯罪无缘的背,只呈现出软弱。
这个背。
在外面我是不知道。
但在这房子里,我被赋予保护它的任务。
「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我得负起自身行为害他人被连累的责任。
「脚底下和天花板,哪个垮了妳比较怕?」
「脚底下。」
「妳是脚踏实地派的呢。那大象和长颈鹿,哪个肚量大?」
「长颈鹿。」
「我觉得两种都没什么度量耶要用这种对话让妳冷静下来吗?」
伏见摊在我身上,用脸颊搓磨我的腹部,以半平躺的姿势微微点头。她虽然还忙着发出呜咽声或用鼻子啜泣,仍拨出时间和我说话。不如说,是因为我下达了「说点什么话呀」的命令,害她努力地让气氛冷场。
我和伏见柚柚明明应该只是社团伙伴,现在却像一对笨蛋情侣般靠在一起。这虽然不造成遗憾,但要是被麻由撞见这现场,那么我就百口莫辩了,她一定会杀了我或是伏见吧。而伏见被人误会和我在一起,也会是场灾难吧。
我不禁用手指在伏见发旋上旋转,边同情起她。
「呜呜别欺负我呀。」
她立刻哭丧着脸抗议。嗯嗯,她真是个同时激起我的罪恶感和嗜虐心的孩子呀。
「妳现在有多怕?」
「很怕。」
「怕到想死吗?」
伏见突然全身僵硬,脖子为了弄清楚上下左右的概念而泛起青筋。
我也有这种经验喔,但我并不讨厌那经验。不过,那时我并没有死。虽然我曾感动过头地和麻由互相掐脖子,但最后也升华成笨蛋情侣万岁。
虽然现在我俩暂时分居中,但和好只是时间的问题。嗯嗯。
原来我是因为还很有余力才会安慰伏见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也是理由之一,也因为在环境上和过去的状况十分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敌人没有表明立场,以及另外一点。
伏见没有用头表示肯定或否定,直接吐露她的心境。
「我肚子好饿。手枪明明是出现在电视和漫画里的东西,但是却有人死了、被杀了。然后又离不开这里,我担心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好害怕夜晚而且肚子又饿。」
起头和结尾都提到肚子饿,看来应该还可以撑。
「喔这的确让人很不安。」
把社团伙伴卷入悖离常识事件中的我,能够做的就是说假话可是啊。
由我这个造成她牵涉事件的人来安慰她,实在也很逊。
「我不太会说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什么很酷的话,可是」
我紧握住伏见脆弱的肩膀,不盯着她的脸,告诉她我坏心眼的想法。
「妳哭也好、怕也好、放弃也好,我都会救妳的。」
透过手上的振动,我得知伏见她突然抬起头。不过我无视她好一阵子,让通红的脸颊冷却。
装酷装过头,害我浑身不对劲。我最不会调整态度了啦。
「救我你会救我?」伏见拉扯我的浴衣袖口。
「对。」我用适合板起脸孔的粗鲁态度表达肯定。
「你会救我?」少女伏见的声音变得高亢。
「就算妳不愿意我也会救妳。我会尽量实现妳的愿望。」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对方是长濑透,我也会出手相救吗?我的眼底掠过一丝迷网。
伏见和我呈正反对照,眼眶的湿润消退,底部亮起光芒。水力发电还真是不能小看呢。
「我答应妳,会救妳三次。」
「为什么是三次?」
「那是惯例。」
我只是沿袭古今中外关于答应对方愿望时的规定罢了。
「我只是想灌输妳,就算情况再悲观也能安心的矛盾啦」
「不。」伏见状况绝佳地摇头表达否定。一点也不久违的天真笑容逼退黑眼圈和消瘦感,占撼了整张表情。
「没问题。因为你会来救我,所以没问题。」
「希望妳别一直重复这句话。」
伏见是鳞粉中毒了吗?整个人出了神陷入梦境,宛如在泡幻觉温泉。
「你啊呜」她正想开口说话时,却又突然噤声。
「嗯,要我帮妳把记事本拿来吗?」
伏见以比电风扇快六倍的速度左右摇头,紧抓住棉被、我的浴衣以及大腿不放开,看来恐惧占据心灵的比例还没有减退的迹象。
我常听人形容伯到脸色铁青,但这种耳朵或脸颊红到沸腾的家伙还真少有呢。是肚子饿得吃了煤炭吗?
「你呀,就是因为这样」因为哪样?「所以我才我是——DOREMIFA!」真是段过分激进到会从舞台边摔落的自我介绍。「那我就负责当SORASIDO吗?嗯」
「好,先搁着吧。」伏见将双手从右边移到左边,用动作转移话题。
「有我有多么地」她说到这里,话就卡在喉咙出不来了。「便当盒?」
「这个也先搁置,喜喜喜史纳夫钦?啊,喜欢滑雪者?」(注:「DOREMIFA」和「多么地」句子开头发音皆为「DO」,而「喜欢」、「史纳夫钦」、「滑雪者」开头发音皆为「すsu」。)
「」
在脑中整理一下妳是为了说这句话,才说自己是DOREMIFA的吗?史纳夫钦是个多么厉害的滑雪者?这还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耶。更本无法解读她发问的意图嘛。
连出题者伏见都「呜啊呜啊呜啊」地抱头苦恼,看来我这个年长者得想个办法收拾不可。
「好,换下个问题。这次我得答出正确答案,避免不及格。」
我告知她我已鼓起干劲并调整姿势。虽然也觉得她可能会转换到另一个非常激烈的主题,但现在已无路可退,也没法往旁边躲。
「咕咕咕咕」
「现在还不到通知我天亮的时间啦。」
伏见的鲜度逐渐恢复,挥动着双脚。从摄取食物之外的方式获得元气是很不错的。
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以某种角度来说,对我而言,伏见柚柚是最难搞懂的。
隔天。第三加一天,也就是第四天。
人数却和天数累积呈反比,变成七个人。
我们俩早上一刮佯装不知情的模样前往餐厅。正当我们一面让耕造先生觉得讨厌,一面用肚里蛔虫开始和断食伙伴对话之际,传来了不知是悲报还是捷报。
「咦?还是没看到桃花。」
茜冲进餐厅看过列席的成员后,突然说出这句冒失又吓人的话。视神经被驱使表达出惊吓神情,夸张到神经可能因此发酸。所有人的眼球都看向发言者,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真的都找不到?」坐在靠近出入口的汤女,谨慎地询问茜。
「恩,因为她不在房间也不在厕所。平常俺都会睡过头,她总会来叫俺起床吃饭,今天没来让俺觉得很奇怪才去她房间偷看的。」
结果没看到她的人。茜好似不在乎事情重大性般,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项情报让洁先生、菜种小姐和耕造先生这几位大人产生骚动和困惑,但没有人因此离开座位,全都摆出等待某人挺身领导的被动姿态。连续三天人员削减,似乎也对立志成为迷途群众指导者的耕造先生造成耗损,使得他无法抓住发言机会。
伏见她将力量集中在最近总是闲到慌的肠胃上,「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地反刍昨晚的誓言。
汤女维持着孤傲昆虫的沉着、平均、安定态度,摇晃翘着的二郎腿,好似完全没有意愿做任何行动。
等待只会浪费时间,于是我便发言以让场面能进行下去。
「大家一起去确认吧?」
没有人反对我的意见。
「不相信俺说的话吗?」只有约一人提出抱怨。
我们七人零散地集中在一块儿,前往搜索二楼桃花的房间。如同茜所报告,桃花为了追求高度的躲迷藏游戏,连痕迹都隐藏起来了。虽然这个时间点不适合说谎,但真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床单虽留有一些使用过的痕迹,但无法判定那是昨天还是两天前用的。
菜种小姐和茜是当真采信玩躲迷藏的说法吗?两人开始翻找起抽屉。如果桃花只是为了预防被杀而躲起来,其实现在人正在某处安眠,那么贵重的笑点会滋润这栋房子。可惜的是,眼前状况只会让肩头重担加剧。茜大概是不满玩伴消失,气得用脚底踹衣柜。
桃花也没有倒在浴室、厕所或浴缸里。
最后离开房间的我,用身后的手阻断退化为空房间的空间与外界之间的联系。
「」
桃花的房间里有让我在意之处,但我计划等会儿能单独采收时再来搞清楚。
之后剩下的七人也没黏在一起,稍微保持着些许距离,一同为了找出桃花而在屋内奔走。
结果,后来虽然进行长达三十分钟以上的搜索,但别说桃花,就达血迹或凶器都没找到,回到了餐厅。
「人不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耕造先生一就坐,就焦急地想勒紧无法理解的事实。
「嗯嗯那个,该不会她离开这栋房子了?」
耕遥先生用一个狠瞪,就斩断洁先生对于生还的微弱凭倚。
「那她不对我们说明脱逃路线的理由是什么?因为那家伙是犯人吗?」
他孩子气地咬牙切齿展露对桃花的不信任。
就算桃花不是犯人,至少茜也该包括在救助对象的范围内吧?
「嗯俺再去找一次。」
茜做出这样的宣言,再疲劳也啪嚏啪睫地驱动那对快抽筋的双脚离开餐厅。没有人阻止她,
也没有人说要帮她。刚刚的义务搜索已算尽了情义。
接着耕造先生说出的话,实在难以推测他是否已用尽智慧思考。
「连同桃花的事,针对犯人我有个推理。」
这时不知为什么,他那双想射杀我的恶劣视线竟飙到最高极限。
「昨天我和洁谈了一下。」
「」他酝酿出希望有人间「谈了什么」的气氛,所以我故意呆滞地出神发呆。
「昨晚我们做出了结论,如果杀了景子和贵弘,以及破坏玄关都是同一个犯人所为,那你们两个最为可疑。」
「啥?」我抓抓后脑勺。你们两个,也就是我跟伏见吧。
多话的耕造先生继续编织他的论点,开心得似乎要哼起歌来。
「玄关的确已被破坏。但只要事先在房子外安排协力者,指示对方在指定日期从外面打开门就能逃出去了不是吗?」
这对耕造先生本人来说是浓缩了智慧、孤注一掷的妙案。听完之后菜种小姐和洁先生点头说..「原来如此。」伏见没什么动摇,「嗯?嗯?」地对这破洞百出的怀疑感到不可思议,汤女则一副不干己事的样子。看来只有我能反驳了。
「就算不是我们,这推理也能成立不是吗?」
「哼,很可惜,我们很少外出。我女儿和儿子也都没上学,外面没有认识的人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抬头挺胸地对我夸耀他们一家都关在家里不外出。我总不可能劝他说,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要臭屁一下自己是无业游民?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讲得那么白。而我也没用陈腔滥调吐槽他说:要调度枪支,必须和外界有所联系吧?
「菜种小姐会去超市买东西啊。」
矛头被指向自己,菜种小姐吓得耸起肩膀。「那个,我」
「好啊,那就把菜种也列为嫌疑犯吧。不过你们要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吗?」我忠实表现内心的厌恶。
没想到肥胖的中年男子竟然以「回答不出来吗?」夸耀自己的胜利。
真的假的啊?仔细一瞧,连伏见似乎也被耕造先生夸张的推理给压过了,显得有些哑口无言。我很想索性用立体音响痛骂对方。
「意思是说我们早就知道保险箱里有手枪?」
「没错。」耕造先生,你竟然如此肯定?「连密码都早就调查过了?」
「没错。」
「怎么调查?听说这房子已经有六年没客人来过了。」
「那很简单,你是用其它方法杀死景子的。」别露出那副笑咪咪的表情,有够下流的。「那么,当时的枪声,还有真的消失的手枪子弹,你要怎么说明?」
「枪声可以用空包弹或事前录音取代,子弹只要事前先拿掉就没问题了!」
「不过铁栏杆上的明显刮痕,还有屋内墙壁没有留下弹孔,显示是内部犯罪的证据,如果打扫的人没发现这些东西的存在,代表她怠守职务啰?」我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藐视菜种小姐?「不能肯定她有发现吧?」
「我说啊」不行,肚子饿到眼前发晕,实在无法以音量和他匹敌。随着这屋子里的人数越来越少,说不定将会变成说话大声的人拥有发雷权的世界。「那你要怎么说明贵弘的尸体?」
「你这种口吻和故意转移话题的企图,是承认自己杀了景子吗?」
「承认?我倒想请教你该怎么承认。」
「结果,你就是说不出不承认啰?」他哈哈地开心藐视我。「要我让你」这种冥顽不灵的自信家「接受我的说法似乎是不可能的,这问题我保留不回答,我愿意让步。那你要怎么说明贵弘的事?我和伏见可都被锁在房间里耶?而且贵弘他本人也有亲眼目睹上锁的那一刻。」
「嗯,你从之前就主张这一点。你就是靠着不在场证明苟活的吧。」
「啊?」
「如果汤女是你的共犯,那你的不在场证明就全毁了。」
「」我和汤女双方都陷入沉没。
宛如被打碎的饼干,数量向上增加的嫌疑犯和共犯,喂喂。汤女虽然面向墙壁没有露出表情,但肩膀正在抽搐。撞见赤裸的国王将那件笨蛋看不见的透明新衣嫁祸给别人穿的现场,再怎么样也实在无法彻底不做任何反应吧。
「你那身打扮,男女共享一件浴衣,也是十二分的有力证据。」
「错了错了。」这飘散恶臭的粗劣根据,让我不禁想一本正经地否定。
「而且这家里如果有共犯,那刚才保险箱的问题也就解释得通了。只要在这家里待上几年,就查得到保险箱密码吧?」
「嗯。」说得的确没错。而且手枪是真的有被使用过,还被抢走了。但在这家里,保险箱密码可说众所皆知,似乎也是事实。
不过比起未曾露面的第三者存在的可能性,耕造先生似乎倾向于认为家人是嫌疑犯呢。看来漆黑的羁绊正在背地里扩张势力,把你们全都捆住。
「再说,你们拜访这个家的理由实在莫名其妙。用找东西这种让人搞不清楚的说法,谁能信任你们啊?」他傲慢地责难妻子的客人。
「喔喔我已经找到我要的东西了,请您别担心。」
虽然称不上抬头挺胸,不过这时我总算能翘起鼻子回敬他了。
「别用无聊的鬼话哄我。结果,你没办法否定我刚刚说的可能性吧?」
耕造先生因胜利的幻觉而情绪亢奋,一派悠闲地催促我回答。他都没有提到动机耶?一点也没涌现让话题延伸的气魄。
我可是饿到连杂草也好,希望能准备出长篇大论,好让我拿来当作充饿的道具耶?比起杀人犯,饥饿感在体内盘踞的恐惧还来得比较真实。
「那我做个反驳。刚刚耕造先生自己才夸口说家里的人没有外面的朋友,所以才剔除你们的嫌疑那么汤女她如果和我是共犯,我们不就应该是朋友吗?」
我利用对方的前提,向随便乱凑的推论刺一刀。
耕造先生的悠闲从表皮散去,鼻头上的油脂越补越多。
「那对了,你们来到我家后,汤女才和你们搭上的」
耕造先生发出怒吼,为了保护他的论点哑着嗓子喊叫。
太好了,汤女,妳终于登上幕后黑手的宝座了呢!这算是飞黄腾达还是一落千丈啊?
「原来如此,但这样的话,就没有在外面准备好、帮忙犯人逃脱的人物了耶?」
「目的是自杀!是全灭啦!」
「」辩论结束,算我输没关系。
真厉害,我感动到了极点。因为我没有那种把谎言当做真实,甚至深信不疑的力量。
有那种力量,我的世界会有多幸福呢?虽然这根本不需要去计算。
「走吧。」我用下巴催促伏见并离席。被人以粗暴言论当犯人对待,伏见似乎也快接近爆笑和愤慨的临界点。她毫不迟疑地反抗成年人。就像登在学生手册上的模范生一样,用再标准也不过的举止,驱动身体直线移动。
不过胸部还是有曲线地行进。这是一种乛ㄕ〤(啥?)。我不会说那是艺术。
「等等!如果你们是犯人,那我要做出适当的处置。」
「如果你当真认为我们是杀人犯,那请别再干涉我们。这是为了双方着想。」
这餐厅为什么对胃这么不好呢?难不成刚才喝的水里面掺有玻璃碎片?
「不过,我无法忍受房门被锁上,这一点请让我做出反抗。」
我只将这件事说在前头以威压对方。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做,那我们只是没武装也不会武术、「逊毙了」的高中生。就算和耕造先生一对一,老实说找也不一定能维持各半的胜率,眼前情势十分紧张。如果是伏见上场,我想应该会全败。喂,现在不是用勇者斗恶龙PAFUPAFU挤胸部那招的时候啊!在真正的比赛上,对方可能会毫无反应地把妳给杀了耶!
就在我走过汤女身边时,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辛苦了」慰劳我。
「也谢谢你帮我辩护。」
「哪儿的事,被任命为幕后黑手的妳才是最辛苦的。」
双方的失笑都维持着不自然的样貌。
接着,在迎接第四天日落时,我开始活动了。
已变成同房居民的伏见,敏感地跟在我背后。
「你要去哪?」
「我想去调查桃花的房间。」
「嗯早上大家一起去看过啊?」
「正确来说,是回收我的目标物。」
虽然未经许可乱翻女孩子房间让我有些退却。
算了,应该没关系吧。
依我看来,桃花应该已经死了。
伏见虽然无法苟同地倾头,但为了让我实现诺言而选择做陪。
两人在照明功能过强的信道上昂首阔步。
中途在二楼遇到坂夫妻。
「啊,你好」真消极的招呼。菜种小姐的态度宛如脖子上绑着项圈般不自然。
至于她老公,则是有点害怕地缩缩脖子、紧闭嘴唇,就像只乌龟。
「啊呃,先失陪了。」
菜种小姐代替没出息的洁先生将招呼做个结束,两人就这样匆匆忙忙、看也不看我一眼地离开了。我发现菜种小姐变得很憔悴,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严重度已经达到伏见等级了。
「真是的」
在孤立的房子中陷入无援的状况,而且还加上遇难漂流呢。
伏见以好似在虎穴诞生的虎子般不安的眼神抬头望着我,还以「没事的」鼓励我,宛如绑紧布袋上的绳结般,做了一个握拳动作。
「我没怎么样啊。」
我含糊回了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乐观地想,没有伙伴就不用担心被人背叛了。
敌人只会老实、憨直地攻击我们。
桃花的房间和她的名字相反,以暗色系涂装。
到处都没看到桃花,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还以为茜可能会在,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房内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因为有小东西,我就借用了。
这是第三个了吧。
『用偷的』「吗?」伏见对我一连串的行动提出罪状。
「不是啦是资源回收。」我得意扬扬地扯了个大谎。
这么一来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好了」
已经没必要继续放任事件发展了。
为了补充麻由成分,大前提是我得活着离开这房子。
虽然要说明好像挺困难的,但差不多该收拾收拾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