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它跟剑道很类似。
这感觉就像比赛开始后,烦恼着该如何使出第一招一样。
该怎么做才好?明明选项不多,却依然如此困惑。
两颗眼珠和手,
仿佛正分头想理出事情的脉络。
喉咙不停尖叫,脑子和身体不协调。
如果再也忍耐不下去,就只能选择离开或是一头裁进去了。
不过我大部分都选择后者。
面对现在这个似是而非的问题,我没有胆量选择突击。
唉,我真没出息,附带一提,它的名字似乎就叫做恋爱。
她从以前就很讨厌甜食。
然而,海老原香奈惠总是不停恋爱。
……我试着这样冠上标题,结果没想到却羞得让我脸颊几乎喷出火来。轰——「喂,海老原,火势太强啦!」
呼哇!坐在我对面的金子听到我的心声了?我急急忙忙甩动头发。「喂,危险啦!」金子用手腕压住我的额头,这举动再次令我失神。
……嗯?五感的抗议声总算传遍了我整个脑袋。金子的忠告,指的似乎是用在化学实验上的本生灯中的蓝色火焰。真是大惊小怪。
不过看看我的手,我的指尖确实有焚烧的痕迹,规模大概是火灾的五十分之一。不只如此,如果金子没有压住我的额头,往前倾的刘海可能已经被烧掉了。我将手掌翻了过来。金子还真机警啊。
六月二日的第四堂课,本来应该是要在教室上元素周期表,但化学老师也喜欢偶尔让我们在理化教室做实验。反正对于我这个身为剑道社社长而注定是文科(百分之八百是偏见)的人来说,只要和课本玩瞪眼游戏火就会变猛,根本也没什么差别。
我用的这张桌子老旧透顶,让人怀疑是不是被白蚁蛀过,椅子的四只脚也歪七扭八,仿佛国中生的工艺课作业。在这堂课中,我就只有叹气的份。说到底,干嘛叫我们做什么鳌甲糖(注:一种黄色扁扁的糖,制作容易,常用于学校理化实验上)嘛!又不是小学生的理化俱乐部。
话说回来,蛋白质的焦味真难闻,我的心都被涂上一层一污泥了。
我在国中时曾经受过烧伤,那时我恶心反胃得快吐了。因此我转动开关调整火力,结果——「哇!」金子大吃一惊,因为海老原香奈惠的手指滑了一下,使出意料之外的大外割(注:柔道摔技之一。)撂倒了本生灯。眼看着火就要烧向被炼成黄绿色表面的桌子,四周同学赶紧退了开来。周遭的骚动让我乱了手脚,虽然中间的过程手忙脚乱,但总算是在火势殃及笔记本与课本之前完美收场,而且老师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本生灯的火再度朝向天花板。
怎么样,恢复正常了吧?我环视周遭夸耀着自己的成功,但其他人似乎还没放松戒备。喔,我知道了,原来是因为火还烧得很旺盛呀!班上同学看到我将火力调小后这才纷纷回座,感觉就像是森林里的孩子躲在树荫中,等待闹场的人回去一般。
桌子的右斜对角焦了一块。这就是所谓的碳化——我模仿化学老师掩饰自己的失态。折腾死我了。
女子剑道社社长,三年D班海老原香奈惠。
我很清楚,我并不是当主角的料。
所以冷静一点啊,海老原香奈惠。你可不是平白无故得到这么像汉文的名字的!不过这名字真是既危险又方便啊,海老原香奈惠。如果将它取作小说人物的名字,作者就会为了赚字数而让这角色的出场次数暴增喔,海老原香奈惠。海老(略)……嗯,写不出来了。这是神的恶作剧吗?
现在不是让虚构的限制打断我意识的时候!问题在于这颗得意忘形的脑袋。
我的脑袋装满了不可燃物,头痛得彷佛额叶要进出红色果实。
最近我的头痛老是治不好。如果不是因为肩膀太过僵硬,那就是因为我的头脑使用过度,太在意小考的分数。等下课午休后我再去保健室拿药吧——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抬头看向时钟,居然还剩下三十分钟以上,真是够了。
可恶——考试、借钱还有就业,现在还离我远得很呢,为什么我非得这么痛苦?
我这只小虾米香奈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要这样折磨我?……呃,我做了什么坏事?是因为我在晨练时用网球和练习用竹刀打棒球吗?还是因为我把分解开来的竹刀其中两个部分,用绳子绑起来当弓箭玩耍?或是因为我诚实地用足球踢破气窗玻璃?不不不,那件事我已经被骂过,也已经受罚了。还不都是因为有个老实的社员在我打算湮灭证据前打小报告,害我被顾问臭骂一顿加上整整一个月禁止上社团。可恶的枇杷岛八事!
不过呢,仔细一想,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回首以往,我不仅曾欺负过杀人凶手之一——菅原,也曾在练习赛中大胜枇杷岛。
当时,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话说回来,如果他第一次见面就跟我说自己是杀人凶手,我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坦然面对他。
至少不会针对他挥空三振这件事大声责骂。
「你去死吧!」双手会认真执行这件事的那两个人,我以前竟然曾和他们相谈甚欢,这让我感觉好像在神游一般。为什么他们身为杀人凶手,还要认真地练剑道呢?
他们两个人都很好胜。
菅原的战斗方式一言以蔽之,就是冷静。他天性傲慢,但进攻方式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不管是竹刀的挥刀方式或滑步、残心(注:击打后等对方反应的一种心理准备)都很适量,实力还不错。
枇杷岛则和菅原相反。他平常无趣得有如一盘冷掉的土耳其杂烩饭,但一遇到「比赛」这种可以光明正大痛打对手的场合,他就会变得相当好战。不过他并没有很强。
而我——海老原香奈惠,光是靠着踢足球与棒球的挥棒练习,再加上国中时的财产就足以取得胜利了。若说有什么好反驳的,那就是那家伙挥刀的力道太重了。
一年级时,我第一次和他举行模拟战,由于他的蛮力太强,使得我和他僵持不下时,手麻得令竹刀掉落,他则趁着这空档打了我的脸六下。「裁判在干嘛啊!」比赛在我的抱怨中结束,而他则一脸悠哉地说:「你在干嘛啊?怎么把竹刀弄掉了?」唉呀,真是不可思议。血管薄命啊。
为了报仇雪恨,我在之后的无限制比赛中痛欧了他一顿,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呢,神冈的奶奶她……国中初恋的……等等!不准出现跑马灯!重要的是现在呀!
当然,我指的不是这种甜到不行的黄色糖果,也不是指漫不经心对待它的金子,更不是指隔壁那两个放弃实验而嚷着:「好想大喊『下个月的期末考麻烦得要命』喔!」的女生。重要的是盘据在心中的东西。
感情这玩意儿寄生在我心中,吃掉了我的羞耻心与理性。这家伙从四月以来就夺走了海老原香奈惠的安稳生活。
今年开始,剑道社的顾问换人了,而新来的顾问老师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大脑。他其实只是个数导大家三年体育的人,但锻炼出来的握力却不同凡响!我对他的两只强壮手臂心动不已!老师最棒了!我到底想说什么呢?就让我来玩接龙说明吧!如意棒、棒球、球棒、棒棒糖、糖浆、姜饼、饼干棒、棒打老虎鸡吃虫、虫胶、交棒、棒坛、谈心、心安、安眠、棉花棒——大概就像这样吧!
所以呢,天灵灵地灵灵,让我变成恋爱小说的主角吧,想也知道不可能啦!若真的变成恋爱小说主角也挺辛苦的,因为这样一来我不就得开始努力了吗?努力什么呢?难道你要我笑脸迎人地对老师说「早安」吗!混帐,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个性!要是我真做了这种事,我和他的友好关系一定会付诸东流,他一定会被我吓死!就因为我不适合这样做,我才会戴起面具、藏起真面目和他讲话啊!
嗯——话说回来,为什么主角只要闲在那儿发呆、托着腮帮子,喜欢的对象就会自己靠过来呢?不过对方若真的靠过来也很伤脑筋,我该如何应对才好呢?又不是做出可疑的举动对方就会认为我「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呢——」而提升对我的好感——啊,不过主角好像可以开外挂喔?
总而言之,我希望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别失控了。这对我的心脏和胃可是影响甚大。
想不到我海老原香奈惠竟然变得像山根同学一样无法离开肠胃药(注:影射《樱桃小丸子》里的登场人物山根)。
不只如此,我只要看到老师的脸,体温就会明显上升。以危险的恋情当燃料尽情燃烧当然很好,但这种事情应该在冬天做才对吧!现在可是梅雨季呢,想想季节的重要性行不行!我真想用这句话来尽情说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像个脱缰野马地奔驰。这样子太寂寞了,因此才这么棘手。
我先逃避现实一下。我真想让火势直接烧到月球去,反正天花板熔了也无所谓,楼上教室的学生变成果冻也没关系。恋爱中的少女在这同时引发了纵火狂的潜力。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就证明这所学校的剑道社果真是罪恶的渊源。
最近我们剑道社的风评好差喔。话说回来,那两个人干嘛要杀人啊?足球人数都不足了还这样搞。我们的队伍好像正在用五、一、一这种不可能的队形踢足球耶。不过问题好像不在于人数……算了,反正我们是外行人,只要玩得开心就好。
如果他们现在还在,那也不过是可以再玩得尽兴些罢了。
不过呢,当社团顾问换成这个老师时,我们社团就注定要成为天堂了。唉呀,我这个海老什么鬼的……什么什么鬼啊!这样简称下来,我的名字还不一样是六个字,跟打全名有什么差别啊!那个在脑中打字的人到底是哪个混帐?
之前那个顾问老师不怎么受欢迎。不管是上道场前的摆鞋方式或是歪曲嘴巴的方法、行为举止……在在都被社员嫌得一文不值。因为他是个搞不清状况的热血(「热得血液都蒸发」的简称)老师,根本没人想跟着独自往前冲的他。E原香奈惠也对他手臂上满满的毛甚为在意。之所以会换顾问老师,多少受到了菅原和枇杷岛事件的影响,因此我或多或少得感谢他们……心情真复杂啊。我真想把自己卷成一只虾子(注:海老有「虾子」之意)。
「想吃糖吗?」
金子将鳌甲糖放进洗好的烧杯中,递给了我。
我记得自己已经在社团活动中说过好几次「不喜欢甜食」了,我可以当成他在整我吗?不过糖果婆婆给的糖我倒是满喜欢的,因为不会太甜。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个怪婆婆,老是莫名其妙将糖果塞到别人嘴里。她在途中就住进了医院,有时会给我一些谜样的糖果,所以我很喜欢她,不过有时她会叫我舔一些圆圆的白色小石头,因此我对她也感到有些头痛。
我不要——我用这三个字避开了金子的恶整,以托着腮帮子的手捣住嘴巴。
比起吃东西,我现在更需要的是喝水。由于我的心灵寄生物发出大量的热能,因此我的喉咙急速、猛烈地变得干渴。
但我实在提不起劲喝理化教室的自来水。小学时我有次不是在洗手台喝水,而是从鞋柜跑到外面的饮水区喝水,害得我拉肚子。印象会左右物质的价值高低。
学生在学校度过的这段时光,会基于每个人的观感不同而影响日常生活的色泽与体积,当然也会给予解放、压迫和刺激。
透过海老原香奈惠的眼球所呈现的顾问老师异常地美化,但从其他人眼中看来,他或许只是个罗唆的人。不不不,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那位老师身上!唉——为什么我会对他如此痴迷,痴迷到连眼光都受到影响呢?一般的少女此时是不是都会想像老师在做些什么事呢?他是体育老师,现在又下雨,那么应该是在上排球之类的课程吧?大概正在体育馆里悄悄关怀着那群吵闹的学生吧?
一想到老师,我又开始流汗了。头皮里冒出的汗水正确实地带给我触感上的刺激。所谓的梅雨季,就是这么地闷热吗?眼前的雾霭如此真实,彷佛湿气全都被具体化了。比起宛如要将记忆晒干的炎热夏季酷暑,现在才是最让我难熬的季节。
就连剑道用的护手和面罩也发霉了——那些东西一旦长出来,要去除可就麻烦了,而且很多人到最后都会主张放置不管。不用说,霉菌会让用具发臭。长久下来,大家也都久而不闻其臭了。于是消息一传开来,大家对剑道社的评语就演变成接近霸凌等级的「剑道社臭死了」。
好讨厌的社团活动啊——这次的大赛也是,那两个人一走,我们的出赛人选就变得寥寥可数,我想,男生那边的代理社长金子应该也很头疼吧?不过看他那副专心制作鳌甲糖的模样,还真难想像他心系着社团事务……说不定他根本什么也没在想。
我这个女子社长海老原香奈惠,是绝对不会乖乖出场比赛的。
谁叫我二年级时根本没好好练习呢?虽说我是社长,但我这样真的能出席夏季大赛吗?
不过,说到个人赛呢——反正已经是最后的比赛了,充满青春气息地去参赛,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底,事到如今,我还有心在剑道上投注热情吗?
你这女人去剑道社,不是只为了脸红地看着顾问老师喝茶吗?
……没有啦,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嘛——
怎么样?你说说看啊,海老原相奈惠!
你是不是只想表现给那个老师看?
不过,我可是从国中就开始练剑道了呢——嗯……那时练剑的地方好像不是剑道道场,而是体育馆的样子。不过,为什么……呢?
现在我练剑的理由是为了老师……的样子,以前是……为了什么呢?
来认真地想想看吧。
想要解开心中的谜团,只能在脑中整理一番。
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五块钱……………………为了……
一年级那年的夏天,我当上了社长,因为二年级生都在那时全部退社了。
附带一提,和我同期的人也差不多在那时走了一半——因为练习太严苛了。
为了让实力马马虎虎的剑道社成长为实力还不错的剑道社,顾问拜托熟人找来了一个典型的恶魔教练。那名教练总是穿着成套的绿色运动服,于是我们就叫他绿恶魔。这配色还真稀奇。
这个大叔只要有人戴面罩或穿护具的速度稍微慢了些,就会用竹刀用力敲打社员的头颅。那些三年级的学长姊们由于习惯了他的管教方式,因此总是乖乖接受处罚,但当一年级生知道这个社团没有二年级生的理由之后,他们就吓得自信心都没了。我记得枇杷岛那时好像摆着一张臭睑。
绿恶魔的练习内容仿佛是为了让大家有效率地呕吐而组成的;那时社员们不是冲到洗手台吐,就是从面罩的缝隙中流出黏稠的汁液。唯有好胜的那两人会忍到回家后再吐。
虽然这对减肥非常有效,有效到周遭的人都会关心起你的健康,但我的女性朋友们还是以一周一人的比例转到了别的社团。转到垒球社的一宫曾一副高兴得快死掉的样子红着脸说:「我男友担心我再这样下去会瘦得不成人形,所以我要退社。」我真想用竹刀痛欧她一顿。
原本十五人的新进社员,到了六月中旬时只剩下七个人,这时社员人数总算稳定了下来。
绿恶魔喜欢自己穿上护具指导社员。教育我们这群嚣张的小鬼自然会让他满肚子怨气,而绿恶魔为了消除怨气,就会举办比赛。对于这个全心全意练剑的绿恶魔,当初没有人赢得过他。
当时还是一年级生的菅原完美地发挥了好胜的个性,在略微犯规的情况下赢了绿恶魔,之后还在练习时极端地表现出对每个社员的好恶。当然,大家就因此开始讨厌菅原。后来枇杷岛也紧接着以更违规的方式打败绿恶魔。
以我个人来说,那两场比赛实在不应该在没有裁判的情况下进行。不过呢,绿恶魔这么做很明显是想恶整那两人,而那两人也理所当然地报复了他。具体来说,就是更衣室的(以下略)。
说到金子这个人嘛……绿恶魔并没有特别刁难他,因为他是个很没特色的男人。金子很擅长守备,但以守门员来说却是三流等级——应该说,那小子如果好好接住那球小虾米射门(消耗毅力值200)而没有将它弹出去,神圣的剑道道场玻璃也不至于被打破。一想到这我就有气,但反正这是作梦,所以怎么打他都不会有感觉。
那么,说到海老原香奈惠——简称「是啊」注:原文恰巧是海老原香奈惠名字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音)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当然也只是个普通人。
对于绿恶魔这个人,我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我想对方应该也感觉得出来吧?
「无聊」是日常生活的大敌。只要日子太过无聊,人就会只想随波逐流。
而对绿恶魔来说,他的生活就是剑道。不过,连剑道对他面言也渐渐变得无聊。
所谓的无聊,就是指大部分时间都不被人需要。
绿恶魔大概就是因为了解这点,才会奋而与之对抗吧?——这是我个人擅自的解读,并深有同感。
毕竟我也差不多,只要离开社团就会变得没事可做,而逐渐迷失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
就因为如此,我才能一直勉强持续着社团活动;况且我的体力和国中时比起来好多了,上社团也变得比较轻松。
国中时我是因为不想在外面晒太阳,才选了一个室内运动社团——剑道社。直到入社一年后当上社长,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社团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名门。当时我们每个社员都自动自发地努力执行大于高中生五倍的练习量,而对剑道毫不了解就入社的只有我这只虾子。
这种感觉就像河里面的虾子携家带眷地跑到市民游泳池一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既然我被赋予了社长一职,我就有义务变强,而之后我也确实让自己的实力增强到最接近强者的地步。
接着,时间来到了高中一年级的第一个七月。当时才刚过完梅雨季,剑道大赛迫在眉睫。
绿恶魔突然决定要转到别的学校指导剑道,于是便很干脆地消失了。听说有间比我们学校的格调压倒性高上许多的学校聘请他过去,于是他便喜孜孜地答应了。除了盲目服从他的三年级生以外,每个人都为此开心不已,一年级生甚至还办了个狂欢酒会。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喝酒,因此个个都喝得烂醉。枇杷岛是当时喝了最多酒的人。
想当然尔,大赛的团体战奖项全由本校三年级生独得,而男子奖项方面则由营原拔得头筹。菅原得意洋洋地将学长们踩在脚底下,脸上仿佛写着「这是我应得的」。
除了金子之外,其他人虽然在刚入学时都不知该如何跟比自己大一岁的菅原相处,但那时已经变得可以和他以平辈的语气聊天打屁、经营友情了。他这人总会不可思议地吸引入靠近,感觉简直就像漫画剧情一样。他的神秘性根本是0。
在大赛上胜利、落败之后,学长们也欢天喜地地退休了。
我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赋予我社长一职,而我也在这样的情形下从九月起接下了空荡荡的新生女子剑道社。我当上社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率领大家在晨练中踢足球。
说到理由,就只是因为我当时所看的一部科幻漫画中有个足球少年,而他被画得很有趣,仅此而已。对我来说,只要能上社团、玩耍以及消磨时间,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而且,如果是前剑道社校友或是顾问也就算了,我知道现任社员并不希望我这个社长逼他们做什么严厉的练习。
只是,毕竟我们的女子社员只有七个人,因此有必要把男生也牵扯进来。这时我心生一计,询问社员们想不想办个男女联赛,想不到我还没用到虾饵,光是用钓钩就把这些思春期的鲷鱼们统统钓上来了,而这间学校的美女凑巧都齐众在剑道社里,也为这个计划提升了不少效果(当然本人海老原香奈惠也为了想自谢为当中最美的女人而不断努力着)。
之后,我也和菅原等人率先和足球当朋友,踢起了足球。那小子他嘴巴上不屑地说着:「这勉强还能当作是个练习。」但我想他应该只是单纯好女色吧。
枇杷岛起初只会挖苦我们:「这里是剑道社没错吧?」但当我在练习内容中加入了棒球之后,她也开始积极地参与练习了。不知为何,总觉得一宫有时候也混在里面。
至于傍晚的社团活动内容,则是练习、练习、再练习,直到护具上的汗水凝结成盐的颗粒为止。我们每天都重复着上述的活动内容。
或许少了高年级在场,大家可以不用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社团活动变得好玩多了。虽然大赛成绩因此下降了不少,但除了顾问和那两个好胜的人之外,没有人为此感到懊悔。
升上二年级之后,一群不纯真的学弟妹们散乱地加入了本社团。
而人数一增加,晨练也逐渐失去乐趣了。
任何事都严禁过犹不及,人数当然也在这范围里。由于剑道道场并没有宽广到足以让人数暴增的社员玩个尽兴,因此我便拟出了正统的练习内容。
最重要的是,当时我们社团来了一个擅长单打独斗的学弟。那小子既认真又热血,彷佛梦想着可以让小虾米击倒大白鲨。只要稍微走错一步,他便是个当主角的人材。
由于我们社团并没有认真执行社团活动,因此那名学弟被捧为强悍的主导者,举行了类似轻微审判魔女之类的行为,而我则告诉自己不要在夏天之前上社团。毕竟我反对了也没用,因为当时的顾问跟学弟妹们是一伙的,抗争也只是徒增麻烦。我也很想把社长的位子让给他人,但枇杷岛他们却说:「香奈惠当社长挺好的啊。」硬是打了回票。之后枇杷岛还说:「因为……」呃——因为什么去了?我记得她好像有加了个什么理由,但我忘了。
到了秋天,菅原道真被捕,而金子便成了代理社长。
冬天时枇杷岛八事也遭到逮捕,幽灵社长则被迫负起责任。
上了三年级,我又开始上社团了。
少了两张熟识的面孔,我有点担心这次是否还能尽情利用剑道道场玩耍。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们的晨练又开始了球技练习。
由于少了那两个好胜的社员,因此我们社团净是些只会听命行事的人,真让我没劲儿。
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今后会怎么样啊?死刑?
嗯——心情真复杂。我现在依然不认为他们是什么坏人。
他们若是死了,我应该也会感到悲伤。如果我听到他们的死讯,可能多少会哭吧?
假如我亲眼目睹身边的人遭到菅原道真或是枇杷岛八事杀害,我应该会感到害怕。
但我会不会因此讨厌他们,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我现在讲的话跟梦境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我们的社员现在少了一些,而实力强的人也对其他等级低的人感到失望,离开了。
他们应该不知道什么叫「什么锅配什么盖」吧?太急于成长可不好喔。
更何况我表姊也常说:凡事不能强求。
去年曾和我敌对的低年级军团全部都来向我道歉,而我以一句「随便啦」原谅了他们。
我对他们的感觉还谈不上原不原谅,毕竟我从未讨厌过他们。
当我再度将球踢出去后,我的无聊稍稍得到了抒解。
我那模糊不清的将来,也将多少获得改善。
无聊的生活,迫使我不想光走直线道路,也想尝试走向左右或斜对角方向。
他们两个,也是因为迫于无聊才出手杀人吗?
「海老原——快起来——」
总觉得有人用手指的第二关节戳了我头上的发漩一下。事实上真的有东西「咚」地掉到我头上,加上又有声音,于是我便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醒了过来。
我用手梳了梳披在肩膀上的头发,抬起头来。坐在我隔壁的女生(她姓田中)非常喜欢恶作剧,每天总喜欢从懦弱的同班同学福富手中抢走便当的菜色——这点现在先不管,总之她正对着我讪笑。
「你睡太多了。最近怎么了?」
还不都是因为顾问老师不让我好好睡——我本来想这么说,但为了避免惹来误会,我还是将话吞了回去。这样一来,老师应该会感激涕零地对我……才怪。
我才刚清醒,舌头还不灵活,于是便省略了回应。我的头又痛得要命。
话说回来,我是睡着后做了梦,还是做了梦之后睡着了?谁知道呢,我不擅长哲学问题。
老师还曾嘲笑过我铁质不足呢。
我记得……我在梦中见到了枇杷岛啦、菅原等人。那片花园真漂亮啊……不对啦。
不过,总觉得我应该只能在梦中与他们见面了。
我抬头看向黑板上那掉漆的时钟。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半。地球没有爆炸,月球也没有掉到地面上,窗外也还下着大雨。
这次的打瞌睡只睡了不上不下的二十分钟,连个事件的徵兆也没梦到。
「我说你别再发呆啦!」我同学(他的姓氏读法是TANAKA)抓住了我的领子。我彷佛一只下锅油炸前必须先清肠子的冷冻虾子。
「该收东西啦。」
金子那悠哉的语气让我正努力想要撑起的脖子又垂了下去。困死了——
金子耸了耸肩,俯视着我这只动弹不得的濒死虾子。比起抬头挺胸,这德性比较适合他——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会因此想欺负他,这就是金子的优点。他的没特色程度相当适中。
那小子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和我这个社长遭到逮捕,饲养的狗被女社员杀了,而那家伙也被抓了。即使如此,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过着一般的生活。
他这个人若不是迟钝,便是精神力异常坚强。因为他自己跟空气没两样,于是很难看得见周遭的影响。
嗯——我东张西望地寻找工作。没有人贴出徵人广告。没办法,我只好拔掉眼前的蓝白色管子,意识这才再度回到我脑中。
……糟糕,昨天我又倒在床上后就失去了意识。生活作息全打乱了,待会儿我必须滥用社长的职权恐吓金子将刚才的上课笔记借我才行。唉——睡眼惺忪,我的眼睛活像融化的起士。
总觉得有股睡意逐渐占领了我的脑袋。
不过,我的体内却意外地灼热,感觉就像小学时去喜欢的男生家玩时一样。那时我还真担心自己的脑血管会不会断掉呢。为什么我要想到告白那方面去,弄得自己头痛不已呢?而现在我也有着同样的感觉,是因为在梦中对老师模拟告白的关系吗,海老原香奈惠?这样很糟糕喔,海老原香奈惠。既然我的身体成长了,那么现在血管应该也在成长中,也就是说,这次脑中真的会一片血海喔!不对,好像本来就是这样。我都搞糊涂了,这问题应该问人体模型才对。唉——那家伙的身体好像挺凉快的,这样他在夏季期间都不会热耶,真好。
原本一直静不下心来,但现在心情好像越来越平静了。烦恼的进行稍微停顿了下来,但我的头部右侧却开始隐隐作痛。
无聊的每一天透过恋爱变得充满了刺激——到此为止我还能接受。
我的心电图好像变得活泼了许多。
可是恋爱果然不是没事就可以谈的……总觉得好麻烦喔。
我无法保持平常心,也不想休息。若是我就这样去练剑道,一定会脸部直接吃上一记重击随即倒地昏厥。不知道这样子老师会不会来照顾我?
他在体育馆上课的时候,其他学生会不会朝他飞奔过去呀?
……唔呃——结果我还是得去那里嘛。麻烦死了啦——
等到这堂课结束后,干脆我在舞台上跟老师告白好了……才怪,这样会令故事走到其他方向去啦。
毕竟我是只虾子,不适合陆地上的生活。
还是干脆就将对老师的思念丢在角落,从今以后认真准备考试?
……才不要呢。这代表放弃失败,比失败还失败。
自己的日常生活不等于别人的日常生活。
海老原香奈惠的日常生活,只有我自己能走。
我绝不能接受别人拾起我对老师的思念,和老师黏在一起。
啊,对了。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海老原香奈惠好像过着比任何人都好胜的每一天。
我重蹈了……枇杷岛八事的覆辙。
当人对失败厌恶到了极点,就会刻意降低对其他事物的兴趣。兴趣产生了对抗与对立,整合着胜负的形式。直正的好胜之徒,其实是很害怕跟人分胜负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说要选个踏实的生存之道啊。
……啊——是不是有地震啊?我不自觉环视四周一圈。头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有股晕眩感突然从我的耳朵深处向上传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
话说回来,为什么吵闹声变得那么遥远?搞得我好像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似的。
既然如此,那就趴下去吧。
虽然天气阴湿闷热,但应该勉强可以睡得漂漂亮亮。
鼾——……晃动了?我的身体从桌上滑到了地面。视野从纵向转到横向。咚咚!有声愚蠢的声响和微微的钝响。喔——?我好像倒下来了。是因为睡眠不足吗?全身的丝线都断了,我彷佛在天花板看到了一个……傀儡师。
「海老原她」
嗯?
金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