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启程拯救了世界。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咦,这样就结束了?没错,茜,对我而言,那个人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就算是我,也有选择想参与谁的故事的权利。
要跟那么危险的故事扯上关系,对身为淑女的我实在无能为力呀。
像我这样的小丑在故事的尾声之中,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是的,以小丑为主角的嬉闹喜剧到此就结束了。
所以让我们目送他离去就好。
……听好,茜,想变幸福的话,就别跟那种人交朋友喔。
在我眼里,他正可说是「不幸者」的最佳典范呢。
跟在倒霉的家伙身逢,就会被卷入危险中,所以一定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呀。
说得更白一点,你要好好锻链看男人的眼光喔,像我一样!(竖起拇指)
……你说什么?从小看爸爸跟哥哥跟洁长大,所以觉得那家伙不错了?
……呣呣呣,算了,即使是那种家伙,身边好歹也算有点朋友。
嗯,是真的。
那么,虽然还在下雨,我看还是悠哉地去买点东西好了,好了好了。
上回一下子下了种种决心,一下子曲折离奇,一下子又碰上人生的悲欢离合,结果却彷佛「总之一切都没发生过!」似地,轻而易举和小麻重逢了。或者说,成功从该死的「那家伙」手中套回小麻,反倒令我感到很没劲。该怎么办嘛,这省略过头的唐突发展。人生事事顺利过头,反而会让人对明日运势感到有些不安呢。别看我这样,我很容易被晨间新闻没凭没据的星座占卜单元影响心情。事情进展快速到彷佛被腰斩的漫画,就算是我也会不安啊。
小麻双眼紧闭地在睡觉。但她的睡眠与沉稳安眠相差甚远,而是给人一种靠着睡觉来保护自己的印象。我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叫醒她,最后决定背走她。我判断还是尽早离开这间公寓比较好。要不了多久,「那家伙」恐怕就会回来了。我不想增添麻烦,于是想尽快离开房间。
但是,在玄关穿鞋子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又哒哒哒跑回房间。
「还是先帮小麻准备一下换洗衣物好了。」
空手出门的话,我得去买女生的衣物,这样不太好。虽然说,如果要我帮女朋友买袜子、内衣内裤之类的,我也能够毫不忌讳地、喜孜孜地细心挑选,拿在手中翻看,向店员小姐说「请帮我结帐」。倒不如说我很想这么做一次看看。但是不懂内情的世人,恐怕会对我的行为有所误解,以为我是为了情慜才这么做,而非是出自于爱情。明明这种行为不该被冤枉,而该被拍手喝采耶,真遗憾
将寝室衣柜里几件小麻的衣物塞进包包里,并随手抓了几件内衣裤与袜子一起丢进去。刚才先让小麻躺回床上,完全没有醒来的徵候。
我的脑中现在正想像着等她醒来后要跟她聊些什么,兴奋得鼻孔扩张。虽然没照镜子确认,我想应该没错。准备好行李后,我又再次背起小麻。不能小看睡死的人的重量,光要背起就花了我不少力气,所幸没有跌倒。
粗鲁地套上鞋子,脚踵直接踩在鞋跟上,并把小麻的鞋子塞入口袋,这次确实走出了房间,来到走廊。我一边不断思考碰上邻居的话该怎么打招呼,搭上电梯。顺便大略考虑了一下,万一在电梯里或大厅刚好碰到要上楼的「那家伙」时的应付手段。
「至少要当小麻的肉盾……唔,这种姿势必然是如此吗?」
怎么想都觉得未来一点也不开朗啊,于是我放弃想像,按了电梯按钮。电梯发出声响,在重力作用下晃动起来,紧贴着电梯墙壁的侧头部也跟着一起震荡。
搭电梯时,总觉得脑子深处有个核心或棒状物在振动,令我臼齿发麻。不知为何,我还满喜欢电梯这种抗拒重力的感觉。虽然在这么小的公寓里,只能享受一下下就结束了。走上大厅。可能因为背着小麻,脚步声很沉重。不响亮而是轰隆矗隆,有如岩石滚动。不过若是开心地将这个感想说出口,应该会被勒脖子呢。小麻好轻喔~跟病毒一样轻~脖子又要被勒了~
来到马路,转头观察左右,思考该往哪里走。总觉得这一步很重要。小小的决定也可能彻厩颠覆未来的人生。迄今的人生痛切地告诉我这个道理。搞不好这是我唯一学到的道理。因为伴随着痛楚,理解更是深刻。
「……那么,接着……」
抬头望着快下雨的阴暗天空,打定主意。
总之得在事情完全结束前,离开「那家伙」可能会出现的场所。
但再怎么努力,终究无法避免与「那家伙」的对决吧。
我与「那家伙」之间,有着近乎安藤与犬养(注:出自伊坂幸太郎原着,大须贺惠作昼的漫画《魔王JUVENILE REMIX》)的宿缘……嗯,大概是吧。
那并非可爱,并非温柔,并非尊贵,也不是高洁的东西。
而像是秒针每天必定会一秒、两秒地显示同一时刻一般。
是一种任何人的人生当中,必定会发生一两次的、与彼此意志无关的冲突。
「世界很不可思议。」
一边在意干渴的喉咙,一边叨叨絮絮地嘟囔。觉得周遭充斥着不可思议的事物,时常令我感到恐惧。我不知道桌上电话的原理,也无法说明开着车灯,在马路上奔驰的汽车为何能移动得如此迅速。老觉得值被给予「如何利用」资讯的我们,像是「被人利用着」。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活在世上。
但是,我却懂得什么是幸福,这是为什么呢?
到了日期更迭的时刻,下起雨来。由商务旅馆窗户看见的夜景里逐渐充满声音,仿佛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之中水位不断飘涨似地,声音排山倒海而来。但这街景看来多么黑暗啊。
到了夜晚,却不见照明的街景,难以相信这里位于车站前。但遗憾地,这里的确是车站前,可见这个地方真的很乡下。受到离奇杀人事件的影响,最近夜间在外行动的人、骑脚踏车的人一口气减少许多——我有这种感觉。我拉上窗帘。
「旅馆啊……令人有点怀念,但又好像最近的回忆。」
发现心中涌现类似感伤的情绪,我对它露出讨人厌的讽刺微笑。
点亮床头灯,此时小麻总算醒了。这孩子也是十分不可思议啊。小麻揉揉眼,伸展了弯曲的膝盖两、三次,脚跟在床垫上唰唰滑动,此时,她总算转头望着我。
被她凝望着,我多少松了口气。
「嗨,小麻。」
「阿道?」
我轻轻向她挥手。睡眼惺忪的小麻「唔呣~」伸了伸懒腰,左右滚动起来。喂喂,你要滚到哪里去啊?一下子差点撞上墙壁,一下子又差点滚落地上。「喝啊~」用公主抱的方式将她抱起,一举防止两大灾难发生。「呣呼呼。」小麻怪异地笑了。
「这个阿道真能干。」
「能得到小麻大人的赞赏,小的深感光荣。那么,您的心情遗好吗?」
「超级~好唷~」
小麻的手臂绕过我的脖子,用力勾缠。「哇,等等!」我摇摇晃晃后退了几步。重心一口气转移,腰骨弯折,差点「呜叽——!」地大叫,但硬忍了下来,翻转身体,由背后朝床倒下。背部与床之间发出较轻盈的「澎」的声音,掀起了一阵风,但我身体感受的冲击绝不是「澎」地一声所能形容。
「咩嘎嘎——」
首先,小麻泰山压顶地以包含大腿的飞膝攻击袭向我,接着被手臂缠绕的脖子「喀啦」地感受到骨头与骨头相碰撞的痛楚,最后是亲吻降临到脸颊上。啊,最后的还不错。
「呣咿~咿~」
「喂喂,别吸啊。」
从旁看来是一副和乐景象,但我似乎听见了皮肤和缓地发出了噗吱噗吱被撕裂的声音。脸颊究竟被多强大的力气所吸吮呢?我开始有点担心,但能够看到小麻就在眼前幸福地啾啾吸着的表请,决定不去管这件事。此时,原本笑得眯上眼的小麻突然睁开眼睛,似乎发现周遭环境不大相同。啾啵一声,嘴唇离开我的脸颊,左顾右盼地观察房间的装潢。
「唔喔——这里是哪里啊——」
「旅馆。因为发生了点状况,这一阵子没办法回公寓了,应该没关系吧?」
「只要有阿道在,不管哪儿都是小麻公寓!」
哈哈哈,她在讲啥鬼话啊,但我还是「对啊对啊」地认同了喔,真不可思议。
停止左右观望的小麻接着又歪着头,由右侧凝望我。
「怎么了?」
「嗯,没事……」
「……的啦~」由压在我身上的状态下飞扑过来。叭呜叭呜,咕嘿,咕嘿嘿~
虽然膝盖时不时陷进肚子,痛得整个世界像是要翻转过来,但我精神还很好喔。
床很软,小麻也在身边。
最近身体状况糟透了,但今天应该能睡得很香甜吧。
「跟小麻在一起——在一起——」
……只不过,恐怕要等到睡得饱饱,精神超好的小麻玩累了以后吧。
翌日,我在中午前醒来,趁着小麻还在睡觉,出门处理一些杂事后,回到旅馆。身体被从昨晚开始下个不停的雨淋湿,头发整片黏在脸上。用手指随意将侧边头发梳理一下,坐上房间里的白色椅子,将回程顺便在超商买的三明治等午餐放到桌上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呜呜,好冷。」
抱着湿透的肩膀,沿着背部流下的冰冷水珠令人发抖。手伸到墙壁上,打算打开暖气,但想到可能会害裹在棉被里睡觉的小麻不舒服,于是作罢。
明天就得离开这问旅馆,没有那么多钱可以继续住下去。不知道小麻身上有没有钱。不记得她有带钱包出门,多半没钱吧。
「接下来只好去公园,或者公寓……呃,公寓还是不太妙。」
说到公寓,我才想起忘了上锁就出门了,下次要注意。而且最好不要有「下次」。不不,防盗意识或门窗忘记上锁的问题,现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思考「那家伙」会怎么出招才对。不能一直放任他为所欲为,但是带着小麻的时候我不想跟「那家伙」正面对决。该怎么办呢?
「……算了,总会有法子。」
也许是小麻在我身边,胆子不自觉地大了起来;或者说,随便了起来。我搔搔鼻头想:「这样不行。」但或许是放心感依旧强调过担忧,我又打了个呵欠。可能是昨晚陪小麻玩到深夜,现在眼皮很沉重。特别是体温降低,更让人想睡。
我该别勉强自己,先睡一觉才好?还是该强调自己振作精神,保持清醒呢?
在我烦恼这件事时,我的头已开始不停钓鱼。我的梦之船这次会划向哪座岸上呢?
打个盹忽然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人捆绑……哎呀?一开始我还茫茫然地望着现况,试着摇晃,确认被绳子捆绑的手脚是否还能动,渐渐地我开始慌张起来。脑内陡然火热起来,涔涔汗水由发根处流下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维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被绑住,就像即将要接受私刑一样。
「啊,阿道起来了——」
绑住我的犯人(多半)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哎呀,好可爱喔。我首先赞叹映入眼中的现实,接着我开始疑惑现在是什么状况。「被小麻绑住了」写成文字看来似乎一点也不危险,或许我的脑袋有所缺陷吧,真伤脑筋。
「小麻,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呶呼呼,阿道吓一跳跳。」
「这是一定的啊。」
小麻走到我身边,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指甲有点长,待会儿得帮她剪一下。她手叉腰,摆出臭屁的姿势,得意洋洋地说:
「根据小麻的名推理,阿道全身都湿透了。」
「咦?嗯,是啊。」
「就表示,阿道抛下小麻一人外出了——!喵呀——!」
脸颊被啪哩啪哩乱抓一通,似乎成了磨爪用墙壁的替代品,我「嘎呀——」地发出惨叫。虽然墙壁并不会惨叫。想叫也叫不出来,请留心他们的哀号……哪来的广告啊。
「因此,今天整整一天都变成了阿道日!」
「……请问这个宣言是什么意思?」
「就表示,阿道是整整一个!」
只是把句子翻转过来而已嘛。而且我一直是完整的啊,又没被人切断。
「吃饭,洗澡,刷牙……小麻全~部都会帮你打理好喔~」
小麻心情绝佳地摸我的头。她粗暴地甩动我的头发,把剩余的水珠甩到地上。我眼睛追着水珠跑,顺便看了时钟,才刚过下午两点,没打盹多久。可能是意识到这点,又打了个呵欠。
「可是啊,小麻,另外两个姑且不论,帮我洗澡实在……有点……」
「有点怎样——?」
小麻顶着满头刚刚睡醒的翘毛,一边哼着歌曲,边搜刮我买回来的午饭,窸窸窣窣地摇晃塑胶袋,倒出了平凡无奇的鲔鱼三明治。原来要我吃的东西是市售商品吗?太好了~只不过我这么放心真的好吗?基本上,事态可没悠哉到有时间被女朋友捆绑、当成小婴儿般照顾吧?
「……嗯~」
明明不是该做这种事的时候。
一思考的瞬间,这些带有批判意味的想法在脑子角落闪现。为了看清那是多么深沉的想法,重新又眯上了眼睛……仅仅如此,如此可敬的想法就消失了。
什么嘛,根本没啥大不了的。不论多么高尚的决心,也只能维持一、两天吗?
唉,大概是要我活在当下吧。
「来,阿道,张开嘴巴~」
「……啊啊,唔!」
嘴巴才张开一点点缝隙,立刻被三明治的前端塞进。即使被挡在门牙处,小麻还是不顾一切地用手硬塞,面包被挤得扁扁的。我决定张大嘴巴,全面接受三明治。于是面包开始肆无忌惮地涌入我的嘴里……
「嗯嘎嘎嘎!」
等三明治的侵略达到喉咙深处时,小麻的手才总算离开三明治。我一面对于足以使我陷入呼吸困难的口中巨量的物体感到讶异,还是试着嚼碎它。专心让下巴咬动,平时没机会咬合的臼齿喀叽喀叽作响。
站在我面前的小麻看见我拚命的模样,脸上挂起嫣然笑容,眼神像是在欣赏令人莞尔的景象。害我有点伤脑筋,不知该采取什么反应才好。哈哈哈,真严苛啊——
嚼到最后嫌麻烦了,便把剩下的三明治整个吞进去,接着当然是夸张地呛到了。鼻水流了一堆,眼眶也火热起来。但因为被绑着,身体无法前倾,总觉得真的成了俘虏咧。不,或许该说被绑架与监禁吧。我抬头看小麻,「哈哈哈」发出干笑。
「等你吃完就帮你擦擦喔~」
「咦?」
小麻拿着旅馆里准备好的毛巾,盖到我的头与肩膀上,「抹抹~擦擦~」开始粗暴地胡乱擦拭一通。发根被扯到,猛烈地刺痛。隔着毛巾,小麻的手指捏了我的肩膀,拧了上臂,不断使得我的肌肉刺痛。
「等……痛……好痛!」
我试着提出抗议,不用说,并没有传进小麻耳里。她继续愉快地研磨我的皮肤。也许自以为成了我的母亲吧。想装大人,想装大姊姊,小麻这种想长大的心情令人会心一笑,所以不论受到多么残酷的对待,我也忍不住会原谅她,
「下雨下雨阿道~湿湿答答擦擦~打起精神~来~」
呃,我精神本来就很好了,好歹跟普通人一样,若以阿道作为标准,甚至可说略嫌过多了。只不过心中虽有微词,但我已经放弃辩驳与抵抗,把自己的身体全部交给小麻的手指与毛巾处置。当小麻的擦拭结束时,头发大概会像用肥皂清洗过一样干巴巴、皮肤也会产生擦伤的红色痕迹吧——我如此预测。
几分钟后,我总算由小麻的「擦擦」当中解脱。全身失去水分,彷佛被硬塞入烘衣机里烘烤过一般。或许是由于好一段时间被擦个不停,耳朵似乎听见嗡嗡鸣响,什么也听不清楚,脸颊也又热又痒,痛死了。太悲惨啦。
「这个跟这个,阿道喜欢哪个呢?小麻啊,现在要做好孩子宣言喔——要喂阿道吃喜欢的东西喔——」
将毛巾丢在一边,小麻又开始搜刮起超商塑胶袋,取出两个调理面包。一个是鲜虾猪排卷,另一个是鸡蛋面包,不知道小麻比较喜欢哪个呢?
与此一疑问截然无关地,我不经意地将睡前思考过的问题的后续说出口:
「不知道被调理的虾子心情是怎样喔?」
「嗯~?我才不知道呢~」
小麻毫不迟疑地立刻回答,一副打从心底感到无所谓的样子,开始拆开鲜虾猪排卷的包装。看来她把我刚才的问题当作是关于喜好的回答了。其实对我来说,吃哪个都好。
只不过我现在的心情,跟看到超市时常贩卖的、活跳跳的鲜虾被装在盒子里时的复杂感觉一样。虾子们被塞在狭窄不舒服的盒子里面,脚动个不停。它们在盒子里看着动弹不得的自己与同伴,心情究竟又是如何呢?
见到同伴们一一失去活力,虾子们有何想法?它们会祈求希望?还是会堕入绝望?这世上果然还是有太多事情难以理解啊。别说虾子的心,我连人心也不懂呢。
虽然在某种意义下,小麻算是很好懂。
「阿道道,张开嘴巴,啊~」
「啊嘎——」
这次我打一开始就把嘴巴张得老大,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比起三明治,面包卷比较细长。果不其然,直接戳进我的喉咙里了。「咕嘎——」全部欣然接受。我闭上眼睛。
喉咙深处被戳了好几下,忍耐着涌起的呕吐感,我把重心靠在椅背,在心中反覆唱诵着「我的兴趣是将细长物体塞进体内,这反而是种无上喜悦」之类有如自我催眠的台词,才总算熬了过去。嘴巴里塞得太满,品尝不出味道如何。
边将好不容易全部塞入嘴里的面包卷咬碎,咀嚼着虾子尸体的聚合体,彷佛瞪着墙壁般眯细了眼。位于视野的角落,小麻正常地啃着鸡蛋面包。
我一方面想着:「想着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
一方面却也怀疑,有什么理想比沉浸于我与小麻的两人世界这件事更重要呢?若是像这样,大半时刻被小麻作弄,且每一次都能找出独自的乐趣,能够尽可能不与其他人发生关联地活下去的话,不就已经很让人心满意足了吗?
就算曾经跟「那家伙」产生关联、战斗,并结束掉一切好了。
我从这件事中所获得的东西是什么?是自我满足而已啊。既无法和小麻一起获得永恒生命,也不可能获得世人赞赏。这档事与财富、名誉,及寿命都截然无关。
就只是结束罢了。事实上,就算跟小麻这样天天腻在一起而终此一生,这也是一种结束。不管过程如何,最后都只有一死,我深深了解这个道理。
但是,关于怎么结束不也很重要吗?至少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可说并不会只看结果来评论他人的一生。比方说,某人「死于意外」和「被杀」,亲友对这两者气愤的程度可说截然不同,应该连失落感的形式也会有所变化呢。即使两者的结果完全一样,但人们还是会把目光焦点投向过程,将注意力放在是否正当、是否正确、是否感到后悔之上。
学校老师告诉我们,人生并非只有结果,我想他们说得没错。过程就像是驾照。即使有「会开车」的结果,如果没有经历「有驾照」此一过程,就会被罚。
打倒坏人了→如果没有描写这个被打倒的坏人有多么「坏」,正义使者还是会遭到激烈抨击吧。但是,不管过程有多么充实,一旦死了,就个人观点看来,终究还是结束了——也是有人抱持这种观点,对于活着这件事,逐渐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态度。
唉,不懂的事又增加了。虽然了解不懂之事的瞬间确实令人愉快,但不懂的事太多,只会令人烦恼该先解决哪个好,徒增不耐烦罢了。
「……现在手脚没办法行动,更让人不耐烦啊。」
我将重心靠到椅背上,「喀咚喀咚」地抬起前脚。我怕会摔倒,所以也不敢夸张地倾倒,立刻将脚移回地上。我必须维持这种姿势多久呢?
刚才好像是说今天一整天……所以到明天以前都得维持这副模样吗?
……上厕所又该怎么处理呢?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吃完面包的小麻开朗地击掌开口,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脸颊抽动个不停。接下来是火刑还是水攻呢?我的心中做好觉悟,抬起头来,小麻带着开朗的笑容飞摸到我的大腿上。咦,飞了?砰——呜哈——呀——
「咚——!」
「噗呼。」
飞越过半空的膝盖陷进大腿之中,拷问依然迟缓而甜蜜地继续着。天真无邪飞挨到我身上的小麻在我大腿上左摇右晃,心中虽想着:「别这样,会摔下去很危险。」但我没说出口。
因为,小麻的话语在我开口前线传进我耳里了。
「我说,阿道啊。」
「嗯嗯?」
乖顺地点头回应,并期待也许我扮个乖孩子的话,她会早点解放我。
唔哇~比水洼上的薄冰更稀薄的期待哪。小麻一脚就会将之踩坏了吧?
「小麻啊,很想去某个地方喔。明天一起去嘛,阿道。」
「想去的……地方?」
「嗯!是我的史威特美茉莉!」
「史威特喔?嗯……」
她是指什么,我完全没个头绪。
只不过既然我现在是阿道,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但是,问题是……
「……今天去不行吗?」
「不行——今天是整整一天阿道日啊。」
小麻将我抱得紧紧的。椅子向后歪倒,两个人一起倒下。
「铿咚」一声,我的后脑勺或椅背撞上地板,我分不出是哪个发出声音。
「阿道溜滑梯——」
小麻也跟着滑溜倒下。我被夹在椅子舆小麻之间,痛苦地吐气。
……唉唉,当阿道果然很辛苦呢。或许是一条荆棘之路?
但我相信受到荆棘藤蔓保护的背后,有着只存在于该处的美舅花朵盛开。
「在雨中」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吁呼呼吁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