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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无尽的德鲁伊誓约 黑炎

第二章黑炎

从第二天开始,维多利亚宿舍就变成了战场。

随着新生入住宿舍,宿舍内一下子恢复了生气,每天都热闹到近乎吵闹。这里有因为迷路和想家而哭出来的学生,因为不习惯的环境而累积压力,乃至于和他人争吵打架的学生。因为连日来都要面对这些对象,以西蒙为首的干部生们全都忙于东奔西跑,完全找不到休息的时间。

在阴天的时候容易陷入灰暗的木制建筑物,也只有在这个时期格外明朗热闹。

在这样的繁忙之中,悠里将梦境和罗宾的事情都忘在脑后,整天都在为了照顾下级生们而四处奔走。

就如同即使戴上度数不合的眼镜,过上一段时间也会习惯一样,第一次曾经让他那么难受的校内空气现在似乎也不算什么了。如果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是骗人的,关键在于比起那个来,他有太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唯一能将悠里从现实生活中分离出来的事情,就是阿修莱所发出的过于唐突的邀请吧?那时候悠里所遮掩的伤势也被暴露出来,并且进一步发展出了不得了的谎言。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下面的样子。

那一天,悠里正巡回于各个新生的房间,检查是否存在什么问题。结果围绕着由于漏水而发霉的衣柜的使用问题,几个学生发生了争执。他正好遭遇了那个现场。

那个出问题的衣柜的使用者是一个名叫哈米鲁顿的少年,因为另外一个少年的行李还没有到,所以他向对方提出要交换衣柜,这就是事情的发端。但是,那个被要求换衣柜的名叫贝莱多的少年看起来颇为懦弱,对于对方的要求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因为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暧昧,所以几个人之间就逐渐发生了争执。

确实,和外边看起来就很精悍的哈米鲁顿比起来,这个名叫贝莱多的少年不仅内向,而且有斜着眼睛看人的习惯整个人感觉上都阴沉沉的,不是那种可以融入周围环境的类型。他对于悠里的提问也只能做出模糊的回答,以至于最后其他学生们都忍不住开始表示不满。

“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抽抽搭搭好不好?”

“我看还是那种发霉的衣柜最适合你!你干脆睡到那里去好了!”

“看着就让人心烦,你不要靠近我哦!”

因为众人的责骂所造成的嘈杂,就连旁边房间,同为宿舍监督生的迪拉都探出了脑袋。因为迪拉是有名的橄榄球选手,所以他的登场让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可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面对不断加剧而无法收拾的场面,悠里产生了走投无路的心情。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华丽地登场。

“还真是热闹啊。”

他静静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格外响亮。

“这里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动物园的猴山了?”

冰冷的声音,让现场的亢奋一口气冷却了下来。下级生们停下动作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马上就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人物的压迫感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修长的身躯,长长的青黑色头发在脑后束起,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用鹰一般的视线捕捉到悠里后,翘起了唇角。

“嗨,悠里。你看起来很精神嘛。”

“哪里,阿修莱你才是吧?”

面对好久不见的阿修莱,悠里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状况了,笑眯眯地做出了回应。最后看到他,是在法国乡下的咖啡店。仔细想来的话,在他所经历的惊人事件中,阿修莱的存在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也因此,悠里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奇妙的同伴意识。不过在注意到周围视线后,他马上调整了表情。

“那么,阿修莱,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找你有事。”

傲慢地短短说了这么一句,阿修莱就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外。“等一下!”悠里慌忙叫住了试图就这样转身向外走的阿修莱。

“那个,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忙着,有什么事情回头再——”

“手腕的绷带。”

阿修莱打断悠里的话,唐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悠里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用长袖衬衫上面捂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过众人的视线还是都集中在了那上面。

“既然你不在乎,那么我也不介意在这里说出在贝鲁杰的别墅所发生的事情哦。”

特别强调了西蒙的名字后,阿修莱露出了“你要怎么办”的等待目光。

“怎么能那样,阿修来你自己不也——”

“我?”

夸张地耸耸肩膀,阿修莱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什么吗?”

悠里咬着嘴唇陷入沉默。他说的确实没错。因为阿修莱原本就拥有“魔法师”的绰号,所以就算现在他身边再增加一两个怪谈,对他来说也绝对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反而是为他的名号镶金吧?

可是,西蒙不一样。

“不过呢,和我不一样,对那位名声清白的法国贵族大人来说,这个话题就有点危险了吧?”

仿佛是看穿了悠里的念头一样,阿修莱说道。但是他这个故意含沙射影的口气,在隔了一秒之后,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受到了巨大冲击。虽然悠里没有注意到,但是从阿修莱的角度来说,这当然在他的计算之内。

作为维多利亚宿舍的贵公子,西蒙的名字在新生之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而听到他和悠里的伤势,而且是与割伤手腕的伤势有关的话,当然会让人联想到不得了的绯闻事件。

原本因为恐惧而呆滞的下级生们,现在因为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而脸上闪闪发光。

注意到这一点后,悠里终于认输。就在他和其他人吩咐了几句,试图跟在阿修莱后面离去的时候迪拉叫住了他。

但是,做出回应的人是阿修莱。

“虽然你这么有精神是好事,马克?迪拉。不过如果多管闲事的话,回头可是要后悔的。”

这个若无其事般发出的威胁,使得迪拉露出了好战的目光。那是他抱着橄榄球突破敌营时的目光。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威胁就可以吓到我吗?”

“没有啊。这只是单纯的忠告。因为比赛中的事故,是什么人也无法预防的。”

和亲切的话语相反,在他眯缝起来的眼睛深处,青灰色的瞳孔正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那种让人几乎无法和他洒脱的外表联想到一起的危险气息,让纯朴而虔诚的迪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转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之后又过了十分钟。

在阿修来一如既往堆积着小山一般的古书的房间中,悠里坐在充满异国情调的沙发上,将香气袭人的中国茶送入口中,不知如何是好地凝视着阿修来。

“古拉斯顿贝利?”

在悠里的对面,将身体沉入了沙发中,阿修莱仿佛很愉快似地点点头。

“没错。我想大概会花上两三天时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悠里仿佛很头痛一样用手捂着额头摇摇头。

“在这种忙到人仰马翻的时候,亏你居然有闲情逸致。”

因为已经开始上课,所以繁忙也到达了顶点。尽管如此,阿修莱却若无其事地提出了这种让人觉得疯狂的建议,而且也没有说明经过纬和理由。就算悠里出于好奇而询问理由,他也只是浮现出充满神秘感的笑容,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好奇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悠里还是站了起来,

“既然你要说的只有那个。”

不过一如既往地靠在沙发上的阿修莱微微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唉,悠里。你真的什么也没有感到吗?”

“——!”

悠里心头一颤,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你说什么?”

虽然脱口问出这个问题,可是悠里本人却没有期待能听到答案。他只是好象为了探究对方的真实含义一样凝视着阿修莱。从和西蒙回到学校那一天起就感觉到的不安,急速地膨胀了起来。阿修莱一言不发,带着满足的表情望着悠里的反应。在过了一阵后,阿修莱好象算准时机一样开了口。

“前天在灵庙遗址那里发生了事故,你知道吧?”

悠里慎重地点点头,阿修莱继续询问,“你不觉得那个和奇怪吗?”

“你是什么意思?”

空气的浓度在一点点增加。为了不被对方的步调所左右,悠里小心翼翼地做出回答。

“为什么总是在那里出现死人或是伤员?”

“我不知道。”

悠里战战兢兢地做出了回答,但是声音里却充满说不出的心虚。

“那个事情和古拉斯顿贝利有什么关系吗?”

阿修莱再度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想要了解的欲望在悠里的体内高速膨胀。

就在这个时候。

“阿修莱,你在吗?”

伴随着敲门的声音,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了他们儿中。然后,房门被打开。瞬间,悠里就好象大梦方醒一样地惊醒过来,同时他听到阿修莱切了一声。

“是迪拉去多嘴了吗?那家伙看起来还真是想再受一次伤呢。”

这个威胁的口吻,让刚刚进门的西蒙皱起了眉头。

“迪拉?”

他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走到悠里的身边。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找悠里有事。”

“有事吗?明明没有指定他为使役人,还是照样使唤悠里吗?”

听到阿修莱的冷嘲热讽,西蒙仿佛觉得很厌烦一样耸耸肩膀。

“我又没有特别针对悠里。如果在身边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客气的。”

然后他把视线转移到悠里身上,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悠里。各个房间的例行检查已经结束了吗?”

听到这个询问,悠里有些尴尬地说了句“还没有”。结果被西蒙不容分说地带了出去。

从那一天之后,悠里就没有见过阿修莱的影子。

在繁忙的日子的间隙中,这个突然从脑海中冒出的事情,让悠里好一阵子都心烦意乱。他凝视着走廊上长排的窗子,今天从早晨开始天气就不太好。被雨水打湿的木制建筑物,散发着湿漉漉的感觉。

(曾经是灵庙所在地的地方吗?)

就在悠里捉摸着阿修莱的语言中所隐藏的意味的时候,他听到有什么人从楼梯下方呼叫自己。好象是新生又发生了什么纠纷。被拉回现实的悠里,想起自己的责任之后,慌慌张张地冲下了走廊。

※※※※※※※※※※※※※※※

虽然同样处于雨水的洗刷之下,不过石造的教学楼感觉上还是威风凛凛。在位于三层的学生自治会办公室中,这几天内扩散开来的流言蜚语成了大家热衷讨论的话题。

“我问你哦,切尔西。”

聚集在那里的其他宿舍的代表们,向站在窗边的维多利亚宿舍的托马斯?切尔西询问。

“听说你们那里的贝鲁杰,在暑假里面闹出流血事件了啊?是真的吗?”

切尔西转过头来,在蜂蜜色头发的包围下,他五官分明的面孔上明显浮现出轻蔑的色彩。

比他低一年级的西蒙?德?贝鲁杰和悠里?佛达姆暑假的时候好象在法国一起生活。而且在此期间似乎发生了什么问题,结果造成佛达姆受伤。这些流言已经传进了切尔西的耳朵。而且当然附带着随之而产生的各种下流传言。

话说回来,只要看看那个无懈可击的法国贵族之子的样子,就可以一目了然地发现那不过是无根无据的谣言而已。现实就是,即使位于这样的旋涡之中,西蒙还是丝毫没有产生动摇,继续维持着无人可及的优雅。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反而被谣言左右的男人才真正称得上愚蠢吧!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不能无视的问题。因为这一连串的流言似乎也和阿修莱脱不了关系。而且从他所听到的全部内容来看,阿修莱暑假的时候应该也是和贝鲁杰他们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让阿修莱不惜展开这样的行动呢?

“那个传言也散布到你们那边了吗?”

虽然切尔西保持沉默,但是某个原本在他背后休息的人却代替他加入了这个话题。

“可不是,自从贝鲁杰成为代表之后,就整天都能听到和他有关的话题。哎呀呀,真是有人气呢!”

那个人仿佛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出来。虽然仔细看看的话,他的脸孔长得颇为奇怪,不过从全身散发出的亲切感足以弥补他的这个弱点。

莎士比亚宿舍的比利?马洛。他和曾经争夺本届总长宝座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埃里克?格雷以及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查尔斯?霍华德一样,都是上期就入选为代表的人物。不过在这三个人之中,身为银行家儿子的霍华德由于意外的事故,已经好象要销声匿迹一样地选择了退学。因此在先阶段,这个马洛手中的权力可以说是仅次于总长格雷。

马洛的父亲是政治家,如果单纯从实力的角度进行评价的话,他大概可以无可质疑地夺取总长的宝座吧?但是这里是英国,就算圣?拉斐尔再怎么标榜不拘泥于旧有习俗的自由校风,想要凌驾于本身已经拥有贵族称号,出生于英国首屈一指的名门的格雷之上,对他来说也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客观情况,马洛没能加入总长的竞争之中。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就这样老实让步的人物。在本届的执行部的管理中,作为对抗势力的马洛的动向大概会是最受瞩目的事情吧?

“而且在传言之中,好象还有一位人物也脱不了关系。”

马洛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吃了一惊的切尔西的表情。

“我记得那个人,应该就是阿修莱吧?”

在他清楚地说出名字的瞬间,室内就被异样的紧迫感所包围。这好象是个所有人都忌讳三分的名字。也许是觉得光是提起就会有不幸来拜访吧?有人甚至立刻划起了十字。马洛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挑起眉头,表现出了轻微的惊叹。

“所谓的三角关系,果然是真的吗?”

另一个代表犹犹豫豫地冒出了这句话,其他的人马上接口说道:

“可是,这两个人的名声都如此响亮,那个在传说中把他们玩弄于掌心的佛达姆,却没有听人提起过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说到这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切尔西身上。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没有任何长处的普通少年而已。”

因为提到了想都不愿意想的人物,所以切尔西的回答中明显渗透着恶意。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马洛仿佛迫不及待一样展开了攻击。

“哦,那可奇怪了。虽然拥有恶魔之类的绰号,但是阿修莱大人的私生活一向都是个谜团呢。但是这次他却难得一见地展开了公开的追求,能让他着迷到这种程度的人物……”

“那个关我什么事!想要知道的话就去问他本人好了!”

听到平时一向以冷静沉着而著称的切尔西所发出的神经质的高亢声音,室内的空气都随之冻结。只有马洛一个人仿佛很满意一样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就在马洛游刃有余地承受住了切尔西恶狠狠的眼光,深深靠在沙发上的时候,橡木制的沉重房门被打开,格雷在西蒙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你们在吵什么?切尔西,连外面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没什么。”

仿佛是以自己的感情波动为耻一样,切尔西后退了一步。

格雷用高傲的态度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走向里面的席位。虽然西蒙是跟随在他身后,但是谁也无法否定,与其说他是跟随总长的心腹,感觉上更像是让他人为自己开道的王侯贵族。

(其实也不是格雷缺乏威严感。)

切尔西心情苦涩地目送两人通过他的面前。

西蒙?德?贝鲁杰。只要跨入房间一步,就可以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典雅的法国贵族后裔,他已经开始成为这个代表了全校学生的执行部的中心人物。

而最深切感受到这一点的,就是原本被视为格雷的左膀右臂,来自维多利亚宿舍的切尔西本身。

因为西蒙一向对阶级制度秉持批判态度,所以格雷原本应该对他没抱有多少好感。可是在西蒙接下宿舍长的职务,入选代表的同时,他的态度就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力图把西蒙留在自己身边。

而象征这一点的事情,在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就发生了。

那就是只有代表才能穿的彩色西服背心。现在西蒙所穿的西服背心,底色是和制服衬衫完全一样的淡淡的橘黄色,上面用让人联想到西蒙头发的白金细线刺绣着线条简单的花纹。这件高雅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的背心,就正是格雷特意为西蒙准备的。

在成为代表的第一天,西蒙就身穿普通的制服出现,堂而皇之地打破了代表可以穿西服背心的惯例。因此有不少代表都自觉受到了侮辱而心情不快,并且因此在执行部内部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在那之后,经过一番商量,格雷特意准备了西服背心交给西蒙,并且要求他至少在会议的时候要穿背心。这也算是考虑到其他人感情的妥协之策。因为理解了这一点,所以西蒙答应了格雷的要求。在格雷的权威因此而得到提升的同时,西蒙作为新总长心腹的地位也得到了大家的确认。

在所有人都对他的位置表示认同的期间,只有切尔西的心情非常复杂。

原本应该由自己占领的地方,现在那个人却一脸平静,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站在了那里。虽然西蒙从来没有特意强调过这一点,但是正因为如此,眼前的明显构图反而更让切尔西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么,我们开始吧。”

格雷背对着窗户坐下,宣布了会议的开始。今天的议题就是发掘现场的事故的简单报告和注意事项。

“衣服上所沾到的土,有没有可能包含着什么易燃的成分?”

马洛翻阅着分到手里的资料如此询问。

“我已经调查过,可是好象没有。”

“也就是说,是所谓的鬼火了?”

在旁边打岔的男人,被格雷瞪了一眼后缩了缩脖子。

“当时的风向如何呢?”

坐在马洛身边的男人开了口。这个把长长的红色卷发在背后束起的男人名叫亚瑟?奥尼尔。他和西蒙一样,从下级第四学年起就入选为代表,据说是作为马洛的心腹、集莎士比亚宿舍的期待于一身的人物。他明亮的黄玉色眼睛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为什么这么问?”

作为学长的马洛听到他的话后发出询问。

“没什么。因为也有可能是深藏在地底的什么成分接触到空气后产生化学反应,然后被风卷到当事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假如是那样的话,就算出现暂时性的现象也不奇怪了。”

马洛点点头,仿佛为了寻找答案一样看着格雷。

“那个——”

代替含糊其辞的格雷,西蒙立刻做出了回答。

“当天同一时刻的风向是东北风,也就是说从湖的一侧吹来。从方向上来说正相反。”

西蒙也事先想到过这种可能性,所以进行了调查。

格雷松了口气,轻轻咳嗽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总而言之,在原因还没有弄清的情况下,那个地方非常危险。一定要彻底警告各个宿舍的学生,绝对不能出于好奇心而接近那里。”

“了解。”

有几个人随声附和,另外几个人只是点点头。看到这一幕,格雷高傲地点点头。

“啊,对了。”然后他一面这么说,一面举起另外一张文件。

“这上面写了和事件有关的各团体的代表人的名字。为了以防万一,请你们各自进行保管。”

最后一个接过在代表们手上传递的文件,西蒙在看到那些罗列的名字的瞬间就产生了冻结的感觉。

“这位大英博物馆调查部的约翰?辛克莱尔,不是中世纪史的学者吗?”

听到西蒙用生硬的声音提起这个名字时,在他旁边的托马斯?切尔西立刻牢牢地凝视着西蒙的脸孔。

“啊啊,不愧是西蒙。你了解得很清楚啊。”

格雷仿佛有些佩服地开始说明。

“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辛克莱尔先生似乎也是王立协会的会员,因此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与其说是以专家的身份,不如说是作为代理人而参加进来的。”

西蒙好象还是觉得无法认同,不过并没有就此再说什么。这时候切尔西从旁边插嘴道。

“我记得佛达姆的父亲也是王立协会的会员吧?”

清澈的水色眼眸看向切尔西,那里面浮动着冷冰冰的光芒。

“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因为我只想得到这种程度的共同项而已。”

“共同项?”

西蒙如此喃喃自语,在他问出“和谁的”之前,格雷已经用不快的声音向切尔西发出了警告。

“切尔西,你今天是怎么了?注意一下场合。”

以维多利亚宿舍为对象的流言,理所当然也传入了格雷的耳朵。格雷烦躁地用手指咚咚敲了敲椅背,然后维持着不快的态度,仿佛要牵扯他人一样宣布闭会。

无视就这样开始杂谈的其他代表们,西蒙早早地走出了办公室。但是就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呼叫他的声音。

“贝鲁杰!”

他在楼梯上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头红色卷发的奥尼尔正脚步轻盈地走下楼梯。因为出身于戏剧世家,所以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某种艺术的味道。来到西蒙的身边后,他表示要和西蒙一起行走。

“你要回宿舍吧?我们可以同走一段路。”

“马洛呢?”

“那个人闲的很。你不也丢下了格雷吗?”

他眯缝起黄玉色的眼眸微微一笑,将话题转移到宿舍的情形上面。

“你那边平静下来了吗?”

“还好吧。昨天总算没有再在半夜被叫起来了。”

“哎呀,那可真让人羡慕。”

和外表看起来一样爽朗的奥尼尔虽然比西蒙要小一圈,不过因为比例匀称的关系,就算和西蒙并排站在一起也不会觉得特别逊色。不同于举手投足都优雅干练的西蒙,奥尼尔的举止轻巧而华丽,是拥有独特氛围的人物。

这个崭新的组合,马上就迎来了擦肩而过的学生的瞩目。甚至有人大张着嘴巴对他们看到发呆。不过两人还是完全无视周遭的反应,就那么度过了眼睛桥。

“我们这边可是一大早就折腾了半天呢。”

“那是——”

西蒙苦笑着发表了同情的感想。

“看来你们要有好一阵子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了。”

“多半吧。虽然我们已经尽量小心了,不过比起那些来,那孩子的借口很有趣哦。”

“他做了什么梦吗?”

“哈,多半是吧。”

奥尼尔说到这里,向对面走过来的人物挥了挥手。对方“嗨”地招呼了一声,向西蒙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经过了这么一幕后,奥尼尔才继续说了下去。

“让人觉得好笑的是,那孩子说什么看到骸骨在窗外走动。”

“骸骨?”

“他说他因此才觉得害怕的。比起吃惊来,更让人苦笑不得吧?要是僵尸也就罢了,如今这个世道就连恐怖电影里面也不会冒出骸骨了吧?”

奥尼尔如此说着爽朗地大笑。不过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眸却紧紧盯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什么。

“贝鲁杰,你怎么了?”

注意到西蒙的样子后,奥尼尔有些诧异地呼叫他的名字。

“啊啊,没什么,想到一点东西。”

西蒙含糊地回应了一句,在莎士比亚宿舍前面停下脚步。交换了两三条事务性的情报后,两人就分开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西蒙一面行走一面再度开始思考。

被发掘出来的白骨和惊吓到下级生的骸骨——

(那么,这真的仅仅是偶然吗?)

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西蒙仰望着天空。混杂着白色和灰色的云层,在风儿的吹拂下不断进行着变化。

(本世纪的天才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上帝不会玩数字。就算他可以看得见光的速度,也无法看到变化的云层的动向。)

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从维多利亚宿舍的入口那边呼叫着西蒙的名字。大概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吧?轻轻摇摇头切换心情后,西蒙进入了宿舍中。

※※※※※※※※※※

在夜色已经深沉的时候,维多利亚宿舍的干部生们终于可以返回自己的房间,也可以松一口气了。来到悠里房间的西蒙,也在面对着放满奶茶的杯子的时候,才觉得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在茶几上面放置着外面装饰了和纸的台灯,房间里面不经意地装点着漆制的信箱和青竹花瓶。日本的装饰品恰倒好处地融入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之中,感觉上非常符合悠里的风格。

安静。

就在刚才为止,好象还有因为亢奋而无法进入梦乡的下级生们起来上厕所,所以即使过了熄灯时间也还能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和行走在走廊上的声音。而现在这些声音也已经消失了,周围被夜晚的寂静彻底包围。

“先别说那些了,悠里。”

两个人东聊西扯了一阵后,西蒙仿佛计算好时机一样提出了问题。

“你身体的感觉怎么样了?”

自从回到学校之后,悠里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也是一样。仿佛有什么压力巨大的东西堵塞住耳膜,让他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可是那又不同于平时的耳鸣。

“嗯,还算好吧。”

悠里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既然还能活动,那么应该不是身体的问题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到底会是什么呢?该不会到了这个岁数还产生想逃学的心情吧……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决定暂且把这个当成理由。

“不过,好象很丢脸呢。”

听到这句话,将茶杯放回茶几的西蒙,扬起眼睛看着悠里。

“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这不就好象是奢侈病吗?因为在西蒙家过得太舒服了,所以现在身体反而在耍赖了。”

悠里觉得自己现在可以理解那些因为不想去学校,而产生心理性的不舒服的小孩子们的感情了。他原本以为西蒙会因为自己的话而苦笑不得,结果西蒙反而出乎意料地浮现出满面笑容。

“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让人高兴的话。歌顿听到的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哦。因为他好象很喜欢你。”

在西蒙家的别墅度过这个暑假的时候,管理别墅的管家歌顿,在悠里的停留期间,对他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果然不愧是贝鲁杰伯爵挖过来的人物,他接待客人的手腕确实是超一流的。

但是,听到悠里这样的夸奖,西蒙却表示了异议。

“不过他们好歹也是人哦。我想多少还是会看人下菜的。我倒是觉得,悠里身上存在着某种让服务业的人奋发努力的东西哦。”

说到这里,西蒙“啊”了一声:“说到歌顿的话,我想起一件事。”他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这之前,阿修莱是不是还说过其他什么?”

因为悠里被强行带走时两人所进行的交流,早已经详细地进行过说明了。所以悠里很奇怪西蒙事到如今为什么还问这个,于是提出了疑问。稍微踌躇了一下后,西蒙提出了辛克莱尔的名字。

“你还记得那个叫辛克莱尔的人吗?”

“辛克莱尔?”

悠里陷入考虑。

“就是在维尔丹城堡见过的学者哦。你该不会真的忘记了吗?”

看到悠里缺乏反应,西蒙进行了补充说明,悠里“啊”了一声,然后在慢了一拍后,才“咦咦”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为什么那个人会来?”

“不知道。不过我想阿修莱已经见过他了吧?”

悠里手撑着沙发的扶手上,用手指按住了嘴唇。面对仿佛在意什么事情的悠里,西蒙探出身体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也不能说是线索。”

悠里茫然地咀嚼着脑海中的念头。

“只是觉得也许有那个可能性。”

按照阿修莱那时候的口吻,他应该已经去过灵庙的发掘现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既然辛克莱尔参与了发掘,那么两人就算已经见过面也不奇怪。

“那是什么意思?”

“嗯。”

悠里踌躇了一下,可是看到西蒙认真的表情后,他就知道不可能糊弄过去了。

“西蒙,你已经去过灵庙的发掘现场了吗?”

“怎么可能。因为那里从事故那天以来,就已经禁止出入了吧?你想说什么?”

“我想阿修莱已经去过了。有可能就是发生事故的那一天,不过并不是他直接对我说的。”

悠里说道,顺便补充上了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既然辛克莱尔也牵扯了进来,我想那个场所一定是有什么。这次的外出也是为了这个。或者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多半无法置身事外。”

西蒙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这是你的意志吗?”

“意志?”

思考着西蒙话中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悠里静静地摇摇头,和自己的意志没有关系。如果要说有什么促使他行动的话,应该就是这个空气了吧?

覆盖着圣?拉斐尔的大气中的扭曲。除非完全不进行呼吸,否则他总觉得那些东西会自然而然流淌进体内,促织悠里展开行动。假如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那里存在意志的话,那个也不是悠里的意志,而多半是蕴涵在土地中的东西。

“蕴涵在土地中的意志?”

听到悠里的说明,这次轮到西蒙陷入思考。

“是土地的记忆吧?”

“土地的记忆?”

“这是源自拉丁语的单词,用来表示类似于土地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在我以前看过的书上,曾经提到某个场所所蕴涵的精神或者记忆,会对建筑物造成影响。我就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那个单词。可是仔细想想的话,之前所说过的雅各的梦境,也许也和这个比较相近。”

说到这里,西蒙用仿佛在打量奇妙东西的眼神看着悠里。

“怎、怎么了?”

“没什么。”

西蒙叹了口气。

“既然对方是土地神的话,也许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不过我还是给你个忠告吧。那个场所从物理性来说非常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明白吗?”

“明白。”

虽然老老实实地做出了让西蒙放心的回答,但西蒙还是面带怀疑。所以悠里再次强调:“真的没事的,请你尽管放心。”到了这个时候,西蒙终于耸耸肩膀,在表面上采取了认可的态度。

“希望你至少不要被阿修莱的花言巧语所哄骗。”

听到西蒙最后做出的这个结论,至今为止再三被阿修莱的甜言蜜语所哄骗的悠里,无言以对地低下了脑袋。即使如此,悠里还是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再被轻易哄骗。但是,诱惑之手不一定总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而悠里马上就通过亲身体验证实了这一点。

※※※※※※※※※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将西蒙送走后,悠里一面走向里面的卧室,一面思索着在分手时和西蒙交换的对话。

(土地的记忆吗?)

一面将这个并不熟悉的单词牢牢刻印在心中,悠里一面打开卧室的房门,结果因为正面对上倒挂在那里的人影而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

“嗨!”

是罗宾。维持着头朝下的状态和他打招呼的恶作剧妖精,在空中咕噜打了个滚,落到悠里的前面。打量着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而一脸茫然的悠里,他毫无歉意地说道:

“怎么了?有时间站在那里睡觉的话,你先来帮我个忙吧。”

在这时才猛地惊醒过来的悠里,诧异地凝视着对方。

“你希望我帮忙?”

经过确认后,罗宾“嗯”地点点头,向悠里提出了要求。

“帮我弄掉碍事的东西。”

三十分钟后。

悠里和罗宾一起踏入了灵庙的遗址。

明明刚才才向西蒙保证过,可是马上就又自己打破了约定。悠里其实也觉得相当心虚,可是既然是罗宾的请求,那也就没有办法了。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至少对方还不是阿修莱。

半夜三更。雨水已经停下。在阴沉的天空上,只有月亮发出淡淡的光芒。悠里站在原本应该是灵庙的地方,感慨万千地打量着周围。

当穿过郁郁葱葱的杂树林后,原本应该突然出现的建筑物现在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空荡荡的空间。不久之后,在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后,他看到了那个长宽有好几米,深度有一米左右的四方形大坑。原来如此。靠近悠里的那边坑壁形成了缓和的斜坡,可以供人走下。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被铁丝网所围,让人无法进入里面。

(曾经有休在的风景。)

只有记忆残留下来,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

在这个瞬间,悠里捕捉到了对于存在的不信任感。在一瞬之间曾经那么切实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淌也能变化为如此不确定的存在。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罗宾的声音打破了悠里的沉思。

唯一的长处就是身轻如燕的妖精,咚地跺了一脚地面,腾空而起抓着悠里的手越过了铁丝网。

“你说什么感觉?”

两手被罗宾拉住而浮上天空的悠里,战战兢兢地看着脚下询问道。在此期间,罗宾已经降落下来,他们踩上了大坑中的地面。脚下之所以觉得粘糊糊的,是因为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吧?

“就是说,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巨大、邪恶、难以移动的碍事东西?”

罗宾用手示意着周围进行说明。悠里不由自主眨眨眼睛,看着被夜色完全占据的夜空。

巨大的邪恶的难以移动的碍事东西。

“罗宾,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整个人都转来转去四处寻找的悠里,最后将视线投注到了生长在山丘上的巨大树木上面。因为从这里看过去一片漆黑,所以无法特别确定。不过至少不是杉树,多半是橡树吧?要说大的话倒是够大,不过实在无法认为那就是邪恶的存在。

“没有那个可能!陛下亲口说了,那是他自己无法对付的东西,绝对是非常巨大、狰狞、邪恶而且难以靠近的不得了的怪物!”

面队伸出双手比划着巨大程度罗宾,悠里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下意识地苦笑了出来。就好象小孩子在拼命向母亲说明自己的想法一样,和罗宾交谈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这家伙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重要事情都不值一提,真是头痛啊。

悠里再次把视线转向黑暗。

“罗宾,妖精王是怎么形容那个东西的?”

“陛下?”

罗宾在空中维持着盘腿坐下的姿势上上下下浮动,“嗯”地哼哼着陷入了思考。

“那个,我记得他确实说过有障碍物。”

“障碍物?”

是相对什么而言的障碍呢?听到悠里的询问,仿佛终于想起了所有内容一样,罗宾嘭地拍了一下膝盖,得意洋洋地看着悠里。

“他说因为有障碍物在,所以无法通过。因此叫我把那个烧掉,整理好道路。”

“烧掉啊?”

也就是说,至少能知道那个东西是可燃性的。

“其他的呢?”

“陛下说,因为那个被誓约所束缚,所以叫我不要用火。”

“誓约?”

就在悠里要问是什么誓约的时候,他的意识突然转移到罗宾的后半部分台词上,吃惊地说道:

“你说不要用火?那要怎么烧掉障碍物?”

“所以我才要你帮我想啊。”

听到对方理所当然的口气,悠里一阵无力的感觉。在发现是比预计中更加困难的状态后,他陷入了郁闷之中。再次想起西蒙的忠告,他沉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越来越深地陷入事件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

在悠里的眼角,有一个东西摇曳了一下。

感觉上就好象升腾起了和黑暗完全同色的火焰,悠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上面。

(那是什么啊?)

月亮隐藏到云层后面的夜晚。在由若干的浓淡所构成的夜色的世界中,他感觉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在紧紧地凝视了一阵后,他觉得黑色的一部分仿佛有所加深。但是,也许只是自己被黑暗所迷惑,产生了幻觉而已。他实在没有什么自信。但是进一步看去的话,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在移动。

(可是,既然会移动的话,就算不上是挡路的东西,也没有烧掉的必要。而且我也不想去烧掉会移动的东西。)

悠里陷入烦恼之中。

“呐,你用不着挤出一脑门好象老头一样的抬头纹思前想后吧?好象平时那样让精灵去做不就好了吗?”

好象是已经厌倦了悠里想来想去的样子,罗宾提出了建议。

“如果是那些家伙的话,不用火也可以进行燃烧,而且也不会被誓约所束缚吧?”

“使用,精灵?”

听到这个想也没有想过的建议,悠里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看起来好象是这之前的话题的继续。罗宾催促悠里用魔法解决问题。

“我说啊,罗宾,你好象误会了什么。我并不会使用什么魔法哦。”

“为什么?”

罗宾带着从心底觉得不可思仪的表情反问。

“可是,事实上你就是在我的眼前使用过啊。”

“那个是……”

悠里说到这里失去了语言。

那个应该算是怎么回事呢?悠里无法说明。自己为什么能使用那个力量呢?一切都是谜团。好象真的很不负责任。这么说起来的话,连基本的理论都不明白,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使用力量,这样真的好吗?

(接下来呢?)

到了此时,悠里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我真的可以在想使用的时候就用得出那个力量吗?)

悠里回头看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罗宾的眼睛。

“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这个嘛,应该做得到吧?事实上你已经做到过了啊。”

好象在说你会产生这种烦恼真够愚蠢一样,罗宾简单地回答,最后甚至还开始起哄,“不要罗嗦啦,试上一次不就能知道吗?”

让妖精王都不能产生一丝不安的恶作剧妖精的轻率。因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行动,至尽为止已经不知捅出了多少的娄子。但是这一点悠里当然无从得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他的言行中完全没有邪气,所以比主动教唆他人的阿修莱在性质上更加恶劣。不过这时候的悠里当然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点。

“你说的对。”

悠里对罗宾的话产生了认同。先试试再说,如果无法使用魔法的话,到时候就再想别的办法。

悠里的迷惑一口气消失了。

夜风微微地吹拂着脸孔,大气急速地冷却下来。

倾听着远处的拍打湖岸的水色,悠里背对着湖水站好,缓缓地掉整呼吸。

一,二,三,四。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夜风吹拂了悠里的头发。

“请手走存在于这里的碍事之物,打通道路!”

“悠里如此祈求,诵唱出了神明的容光。

“AdaGiboruReoramuAdonai。”

然后——

一瞬间,悠里看到黑暗突然向上延伸。

但是,那是拥有自己意志的火焰,突然化为了熊熊燃烧的赤黑色火焰。充满敌意的漆黑火焰,伴随着摇曳而增强火势,将周围都染上了讨厌的色彩。

啪啦啦,是鸟儿在黑暗中飞起的声音。嘎嘎嘎,乌鸦一面惨叫一面扇动翅膀。

在赤黑色的火焰带着明显的恶意逼近的期间,悠里维持着茫然的状态,完全没有动弹。不过,是无法动弹。身体就好象中了定身咒一样完全麻痹。

就在这时,眼前的火焰化为一条鞭子,带着明显的杀意向悠里袭来。

“危险!”

悠里被一个黑色块体推倒而摔倒在地。他的耳边响起了“嘎”的苦涩叫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咚地倒在地上的声音。

悠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坐在地上的悠里头顶掠过的火焰,因为失去了目标而融入了对岸的火焰之中。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熊熊燃烧的赤黑色火焰已经包围了他的四周。

“这是什么?”

悠里在恐惧之中喃喃自语。他至今还无法相信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悠里用缓慢的动作环视周围,结果发现有什么人倒在包围着他的火焰的分界线上。

瞬间,冰冷的东西掠过他的背脊。连火热的空气和周围的火焰都仿佛冻结了起来。悠里的意识一阵模糊。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接近了那个动也不动的影子。

淡茶色的头发。紧闭的眼睛让人看不出眼瞳的颜色。从头发之间露出的尖尖的耳朵。

曾经活泼而且充满生气的脸孔,现在已经笼罩上死亡的阴影。

“罗宾?”

悠里仿佛在害怕会弄坏他一样,轻轻地呼叫他的名字。

“罗宾。”

他靠近罗宾碰了碰他的身体,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骗人,罗宾!睁开眼睛啊!算我拜托你了——!”

悠里大叫出声。

火焰形成的圈子在一点点缩小。这样下去的话,悠里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但是现在的悠里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就在他的眼前将步入死亡的朋友所占据。

“不要!罗宾!来人啊!拜托了!谁来救救罗宾啊!!”

黑色的火焰再度窜起。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火之精灵,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了,不会再拜托你进行守护。所以拜托了,请你救救罗宾。你们不是同一种族的吗?”

面对露骨表现出敌意的狂乱火焰,悠里竟然不加思索地伸出手去恳求。

“拜托了。我不会再度呼叫你。”

听到悠里的话,试图袭击过来的火焰微微后退了一下,就仿佛正在因为内部的纠葛而痛苦一样。

就在这时。

轰隆隆,地底传来了什么东西正在轰鸣的让人发毛的声音。森林和夜空响起了回音,仿佛地震一样的闷沉声音震动着空间。

下一个瞬间。

哔啦啦,伴随着激烈的声音,大量的水从天而降。就仿佛是被瀑布冲洗一样。大水一面散布着白色的雾气,一面毫不留情地落下,并且不断增加着体积,甚至把悠里和罗宾都卷了进去。

面队惊人的水势,染上赤黑色的火焰似乎一口气减弱了火势。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要全权掌控局面一样,一个凛然优美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我已经听取了这个人的请求。老友啊,还是请你先退让一步。”

与此同时,包围着悠里他们的水球裂开,水位仿佛在打招呼一样降低了几分。

在水的前方,站立着一位女性。

仿佛月光一样的青白色头发。仿佛反射出夜空一样的深蓝色眼眸。被红色的水滴覆盖了全身的美丽贵妇人,任凭雪白的裙摆随风摇曳,仪态万方地从左右分开的水幕中走出,向还在燃烧的火焰发出了宣告。

“湖中贵妇人将代替被恶之法术所拘禁的你,接管这个地方。”

※※※※※※※※※

黑色的火焰仿佛退潮一样消失在了黑暗的彼方。与此同时,原本占据了每块土地的洪水,也仿佛渗透进大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来的,只有伫立在原地的悠里和倒在他怀中的罗宾,以及突然出现的另一位女性。接近黎明的夜气,静静地包围了他们。

“莫露卡娜?”

面对只叫出她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的悠里,“湖中贵妇人”浮现出了仿佛波光盈盈的水面一样的微笑。

“好久不见,我的悠里啊!”

她如此说着,将雪白的面孔贴近了悠里。

“话说回来,你似乎还是这么喜欢乱来呢。以你这个样子,就算有多少加护也不够用哦。”

面对这个与其说是警告更类似于诱惑的氛围,悠里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状况,脸上微微泛出了红晕。

莫露卡娜深蓝色的眼眸愉快地眯缝了起来。但是她很快就转移开视线,关心地打量着软绵绵地摊倒在那里的罗宾。悠里随着她转移了视线,然后猛地惊醒过来,慌忙说道:

“对了,罗宾他——”

他扶着动也不动的罗宾的身体,仔细凝视着他没有生气的面孔。

“罗宾!”

悠里仿佛恳求一样看着莫露卡娜。

“莫露卡娜,你可以救他吧?要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所以——”

莫露卡娜雪白的手指按住了悠里的嘴唇。凉丝丝的感觉打湿了悠里的嘴唇。

“不要说这么轻率的话哦。以名而订立誓约者,请你至少要有些自觉,你的语言中究竟包含着何种程度的力量。”

“誓约?”

凝视着那双仿佛反射出星空的湖水一样深沉的深蓝色眼眸,悠里诧异地喃喃自语。神秘漆黑的眼眸因为迷惑而恍惚。莫露卡娜的面孔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但马上又消失了。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

莫露卡娜在没有触及核心的情况下就擅自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弯下腰,从上方俯视着悠里。

“这个家伙是统领常春之国的伟大妖精王的第一侍从,粗心大意的冒失鬼罗宾吧?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毛毛躁躁啊。陛下明明已经那么再三叮嘱他不要贸然接近。”

莫露卡娜在罗宾旁边蹲了下来,抚摸着罗宾的脖子和额头,好象在确认什么。不久之后,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得救。总而言之,先把他交给我,看一下情形吧!”

莫露卡娜环抱手臂陷入思考。柔软的长裙的衣袖,配合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摇动。

“如果哪里有人知道帕纳卡亚的医术就好了……”

“帕纳卡亚的医术?”

悠里表情认真地询问。在这种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他都决心要全力去挑战。就算是叫他去喜马拉雅的顶峰采集药物,他多半也会立刻收拾行李动身吧?

看到他燃烧起希望的眼神,莫露卡娜有些沉痛地摇了摇头。

“那是古老种族的秘法,好象已经失传很久了。”

她美丽的深蓝色眼眸笼罩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看到莫露卡娜的样子后,悠里漆黑的眼眸也笼罩上了阴影。仿佛笼罩上一层雾气的眼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为什么?”

不久之后,从悠里的口中发出了这个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那种事情不用特意去想也能明白。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受到了火焰的袭击。既然是受到了为了守护而呼叫出的火焰的袭击,那么原因已经显而易见。自己触怒了火之精灵。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精灵会生气。但是,一定就是这样,精灵生气了。

莫露卡娜暂时中断思考,抬起眼睛。就仿佛看透了悠里的心情一样,她指出了悠里的误解。

“我先声明,和我们妖精族不一样,精灵他们不会因为受到呼叫这种事情就发火哦。以他们的个性而言,只要不进行回应就好了。因为除非是受到对方的支配,否则他们都是自由的。或许应该说……”

莫露卡娜说着撩起了长长的头发。

“在让黑炎复原之前,不管做几次结果都一样的。”

“黑炎?”

悠里想起那个充满恶意的火焰,颤抖了一下,如此询问。

“或者是,无尽的誓约。必须纠正错误,取得支配权才可以哦。”

“要怎么做?”

听到悠里不由自主的反问,莫露卡娜浮现出苦笑。

“去发现那一点,就是你的力量之源。你要进行思考,通过持续的思考拉积累能量。你最好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相衔接的。”

“通过持续的思考来积聚能量……”

悠里为了将这句话刻印在心中而反复咀嚼着其中的意思。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刚才所犯的错误。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不安还是没有消失。如此愚蠢的自己,究竟可以做得到什么呢?

因为陷入绝望的悠里的表情太过悲怆,莫露卡娜反而显得很头痛的样子。

“真是的。”她叹了口气,补充说。

“你听我说,悠里。去寻找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错误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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