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白衣的贤人
“啊啊,真是的。在别人忙得要死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来捣乱,在关键时候却偏偏不见踪影,这到底算是什么嘛!”
悠里很难得地粗鲁地甩上自己的房门,大踏步进入房间,同时嘴里嘟嘟囔囔地发出了抱怨。
“真是的,当初邀请我的时候明明说两三天就能回来,课现在都已经一周了吧!骗子!”
接下来,他继续好像迁怒一样地叫个不停,“大骗子!吹牛皮!没信用!”叫喊声在无人的室内形成了空虚的回音,悠里呼呼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他呼地大大吐了口气,走到窗边,眺望被秋日的夕阳染成金黄色的树木。
因为这两三天急速冷下来的天气,树木茂密的枝叶已经微微染上了黄色。透过枝叶的缝隙能够看到的闪闪发光的部分,大概就是反射了阳光的湖水吧?不久之后,落叶飞舞的季节就将拜访这片大地。早晚的凉气仿佛在预告着夏日的终结,并且让人们由此而产生了淡淡的乡愁。与此同时,所以的生物也都在忙于进行过冬的准备。
而悠里的烦躁也……
“阿修莱,拜托了,请你快点回来悠里将额头顶在窗玻璃上,仿佛祈祷一样喃喃自语。虽然是如果被他人听见会产生极大误会的台词,但是这里面确实包含了悠里的真心实意。”
距离他和恶作剧妖精罗宾拜访灵庙遗迹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
当时是“湖中贵妇人”,也就是妖精莫露卡娜将悠里从窘境中拯救出来。而且也是她带走了身受重伤的罗宾,所以悠里也不知道现在罗宾的情况。不过按照莫露卡娜的说法,如果把罗宾带回妖精界的话,虽然不会进一步恶化,但是也不会好转。
如果要救罗宾的话,似乎还是只能找出懂得“帕纳卡亚的医术”的人物。
而且,还有那个场所。
罗宾所说的碍事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明明必须烧掉才行,可是因为被“誓约”所束缚,所以据说无法使用火种。
就像是性质恶劣的猜谜游戏一样,悠里想到。
所谓的不能使用火种,和昨天的那个有什么关系呢?多半还是有关系吧?毕竟莫露卡娜曾经那么说过。
黑炎,或者是无尽的誓约。
虽然当时没来得及询问,不过她所说的“誓约”,好像就是有约束力的约定一类的事情吧?
至少他知道的就是如果不解除那个强大的“誓约”,正当的“火精灵”的支配权就无法回到悠里的手上。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夺回支配权呢?
(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莫露卡娜曾经告诉他,要去寻找那个。
总而言之,因为莫露卡娜说要通过思考来积蓄能量,所以他一直在拼命进行思考,可是结果却是让脑袋更加混乱,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原本他还想找最熟悉这方面事情的人物进行商量,多少整理一下思路。可是就算已经到了周末,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预定,拥有“魔法师”绰号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柯林?阿修莱还是没有返回宿舍的迹象。
悠里发出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融入夜色,房间中变得相当昏暗。
就在这时,从附近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就发现好像是有什么人拜访了阿修莱的房间。悠里离开窗口横穿过房间,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窥视着走廊。不出所料,有一个学生正努力地试图打开阿修莱房间的房门。
“那个——”
听到悠里的招呼后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向他这边。是个看起来瘦弱但是骨骼很坚实的青年。蜂蜜色的头发与柔和的五官非常合衬。
(托马斯?切尔西?)
悠里在发现对方是谁后吃了一惊。
说到上级第四学年的托马斯?切尔西的话,就是维多利亚宿舍光荣当选本届自治会代表的学生之一,也是被视为当选了总长的埃里克?格雷的左膀右臂的人物。这个切尔西居然会在周末拜访阿修莱,他实在有些意外。
当初悠里无法掩饰迷惑地陷入沉默后,开始还露出尴尬表情的切尔西,转而用锐利的视线狠狠瞪着悠里。
“悠里?佛达姆吗?你有什么事?”
听到他冷冰冰地呼叫自己的名字,悠里有些畏缩。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面对如此明显的敌意,悠里至少能看得出来对方讨厌自己。
“那,那个,阿修莱这一周多都不在学校……”
悠里原本打算说完这句就缩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因为对方叫了句等一下,他只好停下了关门的手势。
切尔西的视线让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即使他低垂着脑袋,也能感觉到切尔西充满力量的视线正锁定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悠里露出这种程度的恶意,所以悠里由于对方的样子十分困惑。
“你好像对于阿修莱的行程非常的清楚啊。你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没什么特别的啊,只是单纯的上级生和下级生。”
“哦,我怎么听说并非如此啊。”
这一类悠里才终于明白过来。看来切尔西好像是在说这几天散播开来的流言。悠里不禁有些烦躁。因为切尔西向前逼近了一步,他放佛要逃跑一样向房间中倒退了一步。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呢。直到去年为止还在把贝鲁杰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旦厌倦就立刻转换对象吗?就算是普通的娼妓也没有你那么轻浮无耻吧?啊啊,或者说,虽然不知道你在假期和贝鲁杰沉溺于什么样的游戏之中,不过终于觉得一个人已经无法满足你,而要脚踏两只船了吗?”
很幸运的是,悠里的英语虽然不错,但是对于俚语之类的东西并不熟悉,所以切尔西所说的话他至少有一半都没有听懂。反而是正好从房间中出来的罗伯特和上级监督生弗拉基米尔,因为听到了切尔西大半的嘲讽,而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怎么了?悠里。”
听到罗伯特温和的声音,悠里转过头来。与此同时,切尔西因为出乎意料的介入者而有些动摇,轻轻地咳了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那就好。我原本还想说在集中了干部房间的楼层怎么会听到如此低俗下流的语言,看那起来只是我的多心啊。”
弗拉基米尔带着讽刺的笑容开口说道。据说曾祖父是俄罗斯贵族的弗拉基米尔,用色素浅淡的眼睛看着切尔西。
“要是你和切尔西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如何?”
相对于自始至终都保持挑战态度的弗拉基米尔,罗伯特似乎更主张尽快息事宁人。于是乎,切尔西维持着冷冰冰的表情,说了句“请便”就转身走人。剩下的三个人,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下。
悠里此时才终于好像放松下来一样吐了口气,弗拉基米尔侧眼瞥了一眼这样的他。
“你还说没什么特别的,悠里?”
“等一下,弗拉基米尔。”
眼看着弗拉基米尔一脸要抱怨的表情,罗伯特慌忙插了进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伯特。可是如果悠里连自己也保护不好的话,西蒙也无法安心睡觉吧?”
“话虽然这么说。”
“都被人说成那个样子,怎么还可以保持沉默啊!”
面对激动的弗拉基米尔,罗伯特陷入了沉默。于是乎,反而是没能插进对话中的悠里诧异地向他们询问道。
“那个样子?”
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同时看向悠里。
“难道说,你没有听切尔西说了什么吗?”
“嗯——”
因为不好说自己的英语听力不太够,悠里只能暧昧地含糊过去。
“没能听到那种话也好,免得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好事吗?”
弗拉基米尔哭笑不得的声音,和一个带着法国口音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
回头看去,就发现上级生杰克?帕斯卡从和悠里房间隔看两个房间的房门中探出脑袋。
“没有必要听的事情就不要去听好了。先别说那些了,我觉得还是快点去食堂比较重要哦。因为那些饥饿的小羊们的食欲可是不能让人小看的哦。”
听到帕斯卡提起这一周来已经显而易见的新生旺盛的食欲,弗拉基米尔讽刺地说道,“那些家伙哪里是小羊那么可爱的东西。”因为悠里和执行部的工作而要迟一些才能回来的西蒙约好在食堂见面,所以也和他们一起走下了楼梯。
“切尔西吗?”
因为罗伯特压低了声音嘀咕着刚刚看到的人物的名字,所以位于前面的帕斯卡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向他们询问刚才的骚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将餐车中摆放的冒着热气的晚餐菜肴夹进盘中的期间,弗拉基米尔向帕斯卡鲁讲述了刚才的事情的始末。中途迪拉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最后他们几个人在上级生专用的地区找到一个空桌坐了下来,凑在一起再度展开了这个话题。
“那么,切尔西这么做是有什么理由吗?”
弗拉基米尔首先向似乎拥有情报的罗伯特提出问题。
“要说有的话也可以算是有吧?”
罗伯特咬着面包,一如既往地用慢吞吞的口气回应。只不过,别看罗伯特这个样子,他在整个宿舍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情报通。因为性格温和,所以不管是谁都可以放松下来和他交谈,因此自然而然有各种情报汇集到了他那里。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先问一下悠里。”
罗伯特说着,将脸孔转向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的悠里。
“切尔西真的是来找你的吗?”
“咦?”
听到这个尖锐的提问,悠里一瞬间失去了语言。
“这个,那个——”
切尔西的事情,悠里还一句也没有对他们说过。因为想起听到他的招呼时切尔西那尴尬的表情,悠里就觉得这样好像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一样,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看到悠里的踌躇后,好心的罗伯特代替他说道:
“切尔西是来拜访阿修莱的,对不对?”
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人交流的其他三个人,发出了三种不同的反应。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弗拉基米尔率先开口。
“是真的吗?悠里。”
悠里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为什么切尔西要在私人时间拜访阿修莱?”
迪拉说出了大家都感觉到的疑问,“这太不自然了吧?”
“这个嘛,因为不是什么公事吧?”
虽然稳健派的帕斯卡如此表示,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示认同。
“就如同政治家拜访占卜师那样吗?”
弗拉基米尔立刻用讽刺的口吻说道:
“虽然在代表中确实也有阿修莱的崇拜者,可切尔西是格雷的心腹。应该和阿修莱一级阿修莱的魔法都保持距离才对……”
说到这里,他暂时中断了声音,侧眼打量着罗伯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我是听到过哦。”
“什么?”
“也就是说——”
在弗拉基米尔的催促下,罗伯特踌躇了一瞬,然后好像要讨论秘密一样探出了身体,其他的人也配合着他的身体向前倾斜。
“有人传说切尔西其实是阿修莱的情人。”
(情人?)
悠里微微皱起了眉头。暑假前他在阿修莱的房间看到的对象是悠里不认识的人。尽管如此,阿修莱却和其他的人也发生关系吗?
在内心叹息的悠里,想起了刚才切尔西向自己投注的憎恨的眼神。
(虽然我不想这么认为,不过他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在悠里所不知道的地方,认识仿佛正在试图超越现实。或者说,这也许正是阿修莱的如意算盘。魔法师阿修莱就是这样将变换自由的自己烙印在了他人的心中。
“那个黑魔法师还是一如既往是罪恶之城的居民啊!”
听到弗拉基米尔包含着露骨轻蔑的口气,罗伯特用认真的口吻回应道:
“怎么说好呢。按照我所听到的传言,他是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对方美丽的话就会下手。”
然后他再次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我是从在暑假的最后一周,提前返回宿舍的学生那里听来的。按照他的说法他曾经看到切尔西在半夜出入阿修莱的房间。至少在一部分学生中间,这件事已经传播开来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罗伯特侧眼看了看悠里。
“据那家伙说,因为阿修莱本身的口味很挑剔,所以如果能成为他的对象好像是很光荣的事情。”
“哦哦,所以切尔西就要找悠里的碴吗?”
帕斯卡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说道。
“真是麻烦。对吧?悠里。”
“嗯。”
虽然点了头,悠里还是觉得无法释然,于是站了起来。
“我去拿咖啡。”
走出去的悠里思考着刚刚听到的事情。看起来阿修莱和悠里的关系,并没有被人联想到灵异事件的方向,而是被误会成风流绯闻而四处散播。虽然悠里本身做梦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可是弄不好阿修莱是连这一点都计算在内,才散播了流言吧?
(为了隐藏真正的目的?)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
(救救我!)
因为觉得听到了近乎悲号的声音,悠里大吃一惊地转向那边。
瞬间,周围嘈杂一下子向悠里袭来。
咔嚓咔嚓的餐具碰撞的声音。
可以听到嘎嗒一声拉开椅子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乱七八糟的交谈声。
“不要啦!”“吵死了!”“快一点!”“那个是我的。”“昨天的电影啊!”“女朋友给我发的短信。”
“想要试试吗?”“有什么不好?”“怎么弄出恐怖片了。”
“骸骨?”“试胆大会。”
哇哈哈……叽里哇啦……
声音的汹涌奔流让悠里一阵眩晕,只能茫然代理在原地。他甚至觉得自己和世界的平衡正在摇晃崩溃。
而阻止了这一感觉的,是那个再次响起的声音。痛苦的,好像被逼入绝境一样的声音。
(谁来久久我?好疼!)
悠里这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
(谁?)
悠里为了寻找求救的对象,低垂下眼睛释放出意识。
(在哪里?)
悠里的头脑被闷热的食堂所整个占据。在一片昏暗的黑白图像中,只有一个地方散发出好像脉冲一样的微弱光芒。
(找到了。)
悠里缓缓地抬起了视线。脑海中的图像和现实中的图像逐渐重叠混合到了一起。
悠里的视线集中在了一点上面。
那边是新生们嘈杂热闹的团体。但是有一个坐在角落的学生,却脸色难看地低垂着头,紧盯着盘子。悠里对那个少年有印象。随着悠里的接近,周围的少年们都逐渐闭上了嘴巴。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悠里还是直接站到了目标少年的身边。
在同一桌子上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中断了对话。宿舍监督生之一在这种地方登场是要干什么呢?在充满好奇的视线纷纷集中到这里的时候,悠里弯下腰打量着那个低垂着头的少年的面孔。
没有错。就是那个曾经因为衣柜的事情引发乱子的懦弱新生贝莱多。他蜷缩着身体,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你是贝莱多吧,你没事吧?”
悠里凛然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桌子上。贝莱多扬起苍白的面孔,很痛苦地看着悠里。他的左手紧紧抓住了腹部的衣服。
“你去医务室看看比较好吧?站得起来吗?”
贝莱多仿佛为了回答悠里一样动了动嘴唇,可是马上就表情痛苦地捂住腹部进一步蜷缩起身体。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把汤碗碰了下去。
咔嚓,餐具伴随着响亮的声音滚落在地上,紧接着贝莱多的身体也瘫软了下来。
“贝莱多!”
嘈杂声好像波纹一样在食堂扩散开来。到处都是伸长脖子窥视这边清醒的学生,其他的监督生们也分开人群跑了过来。他们纷纷发出了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悠里。”
“没事吧?”
“啊,嗯。不是我,是他。”
悠里将手放在满头冷汗,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肩膀上。
“贝莱多,你走得动吗?”
听到悠里在耳边发出的询问,贝莱多虚弱地摇摇头。
“不知道,肚子好疼。”
“总而言之,你先站起来试试。如果站不起来的话,就要叫救护车了。”
听到悠里的话,贝莱多再次摇摇头,蠕动起了身体。当悠里讲手插到他的腋下支撑住他后,他总算捂着肚子勉强站了起来。
围绕着他们的下级生们不约而同向后退去。看到这一幕,悠里诧异地皱起眉头。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靠近过来呢?贝莱多都已经表现出了如此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关心地问上一句呢?
“你是叫哈米鲁顿吧?”
悠里看到了那个和贝莱多同室的开朗少年的面孔,向他招呼了一声。
“你来帮个忙,送他去医务室。”
哈米鲁顿似乎因为被监督生记住了名字而觉得光荣,理科向前踏了一步,但是听到悠里后面的话后,马上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冷冷地俯视着贝莱多。
因为贝莱多个子很矮,所以如果搭着悠里肩膀的话会难以行走。因此悠里才叫哈米鲁顿,但是看到对方的表情好他就决定放弃。悠里从贝莱多的腋下抽出手臂,放到他的膝盖部分,试图把他抱起来。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悠里!”
察觉到悠里的意图后,迪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从悠里手上夺过来贝莱多的身体,轻松地把他抱了起来。
“啊,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无法舍弃露出不安视线的贝莱多,悠里也追在了走出去的迪拉后面。
“啊,事后收拾。”
突然注意到这一点的悠里停下脚步。
“有我们,或者说,有这些家伙在呢。他们是同室吧?”
弗拉基米尔如此说着,冷冷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打算做的哈米鲁顿等人。被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瞪到后,好几个学生都缩缩脖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而一哈米鲁顿为首的几个人,则只是用更进一步增加了敌意的目光瞪着被送走的贝莱多。
看着他们的样子,悠里不由得产生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恐怕会成为这一年的头疼根源的预感,于是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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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也没有呢。”
将贝莱多顺手放到就近的病床上,迪拉如此说道。
学生会馆位于宿舍和教学楼中间的位置,而医务室则通过走廊和会馆相连接。现在这里确实没有人影。可是房门并没有上锁,而且朝着后院的窗户大敞着。傍晚的冷风从窗户中吹入,轻轻摇动着窗帘和屋中的器具。
“不过与其说是没有人,感觉上更像是刚刚出去了一下啊。”
悠里如此回应迪拉。看到贝莱多颤抖了一下,钻进病床的被褥后,他靠近了窗户。就在他为了关上窗户而伸手过去的时候,他觉得好像在临近露台的院子中看到了人影。“有什么人在那里吗?”他一面招呼一面走了过去。
也是已经逼近了院子中,生长着众多花草。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一直延伸到图书馆后面的院子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关系,他总觉得上次来的时候,透过窗户所看到的院子好像更加的萧瑟才对。
(从什么时候,这里变得这么欣欣向荣了呢?)
悠里一面寻找人影,一面嘟囔着自己看到的花草名称。
“朝鲜蓟,篷菊,加密尔列,金盏花,锯草,接骨草,菖蒲,白柳,山楂。”
高高低低,形形色色,这里的花草茂盛到了数不胜数的程度。找这个样子看来,从春天到盛夏的期间这里都会形成百花盛开的局面吧?
“金雀儿,番泻叶,弟切草,茴香,熊葛,丁香……”
“薄荷,迷迭香,百里香,胡妥,红桔。”
一个沉稳的第三者的声音,和列举着花草名称的悠里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悠里吃惊地回头看去,结果发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双手抱着采下的花草站在他的背后。
“啊,对不起。我擅自抱进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因为觉得对方的目光仿佛在盘查自己一样,悠里下意识地脱口道歉。
结果男人露出了笑容。
“不用在意。你是这里的学生吧?”
对方边说边走近悠里,最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是,我是下级第四学年的悠里?佛达姆。”
“佛达姆同学吗?请多关照。我是新近成为校医的迪安?马克西多。”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灯亮了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悠里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孔。
这个身穿白袍的人物还很年轻。大概也就比悠里年长十岁左右吧?但是,在脑后梳起来的银发和眼睛后面看起来游戏困倦的青紫色眼眸,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十几年龄。
“那么,佛达姆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啊,糟糕!我都忘记了!”
听到对方的话,悠里才想起来已经被他忘在脑后的事情,表现出了慌张的样子。
“有一个新生因为肚子疼而倒下了。”
“倒下?”
马克西多皱着眉头看了看室内,然后马上把手里的花草塞给悠里,直接进入医务室。跟在他后面的悠里,因为强烈的花香而脑袋一阵眩晕。
“悠里,你居然还有闲心去摘花呢?”
看到悠里走进来后,迪拉发出了哭笑不得的声音。
“你误会啦。这是老师摘的花,我帮忙拿而已。”
虽然悠里脱口为自己解释,但是因为他确实吧贝莱多忘在脑后,对着花草看得入迷,所以声音难免有些心虚。
而当事人贝莱多在躺到床上后似乎平静了一些。用听诊器为他进行了诊断后,马克西多回头对两人说道: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毛病。多半是因为不习惯环境,所以太过紧张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也许真会出现大问题也不一定。”
马克西多向将人带来这里的悠里进一步补充道。
“精神性的压力,有时候也会让身体的物理性功能出现障碍。”
“物理性功能?”
听到悠里担心地如此询问,马克西多看了看贝莱多,暧昧地笑了笑含糊了过去,“也许吧。”
迪拉听到“精神性压力”这个词就耸了耸肩膀。对于豪迈型的他而言,会出现神经性病状的人,老实说就应该被划分到弱者的范围之内。所以他用有些嫌麻烦的口气说道:“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吧。”
听到迪拉的话,悠里虽然“嗯”了一声,但是表情却很踌躇。看到这一幕,马克西多抬起仿佛很沉重的眼帘,不动声色地提出了建议。
“佛达姆同学,你好像很熟悉药草,可以帮我一会儿忙吗?”
悠里仿佛大大松了口气。“啊,当然没问题。”他点点头转向迪拉。
“不好意思,迪拉,你先回去好吗?”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还没有吃完晚饭吧?”
面对担心的迪拉,悠里表示“基本上已经吃完了”。于是食量很大的迪拉说了句“那我不客气了”,就迅速地离开了医务室。
“麻烦你了吧?”
马克西多旋转了一圈诊断用的椅子,一面站起来一面说。
“没关系。”悠里立刻摇摇头。
“因为我原本也不打算把他丢在这里就回去。”
看到悠里关心贝莱多的样子,马克西多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你帮我摘回来的东西……嗯,生姜、丁香的花蕾、茴香的种子、甘草的根茎、啊啊。那个也没有了。”
“胡妥和蒂鲁。给我多采一些叶子回来。”
“胡妥和蒂鲁……”
刚要点头出去,悠里又停下了脚步,迷惑地嘀咕了一句“蒂鲁?”看到他的样子,马克西多笑着问道,“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悠里老实地点点头。马克西多将悠里带到了院子的一角。
“这个就是蒂鲁。因为它和甘草与胡妥很相似,所以小心不要弄错哦。这个可以用来治疗小孩子的肚子疼和促进消化。”
悠里佩服地眺望着那些草药。马克西多又对他说了一句,“那边是胡妥。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然后返回了室内。
在最后的阳光将西方染成粉红色的期间,一面一片片地仔细摘取叶子,悠里一面思考着这个院子带给人的舒适感觉。
“好像很不错呢!”
大概是暑假期间弄起来的吧?按说要让花草和院子的契合到这种程度,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对。可是现在这里的花草仿佛许久之前就生长在这里一样,全都紧紧地抓住了大地,没有任何动摇的样子。而且人呆在这里的话,就觉得精神都仿佛获得了净化,心情说不出的清爽,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到底要怎么进行照料,才能形成这样的院子呢?)
悠里对此产生了兴趣。
(如果我拜托他的话,他会不会同意让我来这里照顾花草呢?)
一面考虑着这些事情,他一面拿着摘下的叶子返回室内。然后看到马克西多坐在贝莱多的枕边,和他说着什么。
“马克西多老师。”
听到窗边的悠里叫他,马克西多站起来走了过去。
“谢谢你,佛达姆。”
“叫我悠里就好。”
“那么,悠里。可以请你坐在那边等一下吗?”
马克西多接过悠里采下的叶子,将叶子放进透明的容器中注入刚刚烧好的热水。于是很快就形成了新鲜的药草茶。
他让贝莱多喝下冒着热气的药草茶,然后就好像事先已经说好一样,把下了病床的贝莱多送出了房间。于是很快就听到了啪嗒啪嗒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
“马克西多老师,他这是?”
对此悠里不免感到了惊讶。马克西多说了句,“我会向你说明的”,然后从之前摘下的药草中取出叶子,放进不同的容器,将从瓶中里面取出的干燥花瓣放进容器,倒上了热水。
这个人感觉上放佛无懈可击呢。悠里忍不住想到。明明看起来不管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可是又不由自主让人联想到久经修炼的仙人。明明让人琢磨不定,可是又存在感十足。对此悠里真是非常羡慕。
“你比较适合这个吧?因为我用橘皮增田了一点香气……”
马克西多说着将辈子递给悠里,那里面确实飘散着些许的柑橘香气。
“啊,好喝。”
轻轻地抿了一口,悠里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那就好,那么,关于他的事情。”
马克西多微微一笑,不过马上就变了个声调,看着贝莱多离去的方向开始讲述。
“简单来说的话,他的症状是便秘。不过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在说出症状的轻重让悠里安心后,马克西多仿佛有些为难的含糊了起来。仅仅是看他的表情,悠里已经察觉了大致的情况。
“是,欺负吗?”
想到哈米鲁顿他们冰冷的态度,悠里心情郁闷地如此询问。
“嗯,算是吧。虽然我觉得单方面如此认定不太好,不过贝莱多好像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说因为大家都会取笑他,所以没办法安心下来去厕所。”
“厕所啊?”
悠里伴随着叹息嘀咕。虽然听起来很琐碎,但是在共同生活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神经脆弱的孩子要习惯集体生活需要很长时间。而如果再牵扯到欺负的话,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解决了。
“总而言之,我去和同屋的孩子谈一谈好了。”
“我举得这样比较好。因为就算现在没什么大事,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也会出现很重的症状。在贝莱多恢复正常身体状况之前,我会尽量照顾他的。”
听到这句话,悠里松了口气。再次把辈子送到口边环视着室内,然后视线停在了挂在墙壁上的仿佛年历一样的东西上。
“那个是什么东西?”
“哪个?”马克西多看着悠里手指的方向。
“啊啊,那个是古代的年历哦。是以夜晚为基准计数的加利亚历,通常在占卜吉凶的预言时使用。”
“古历?”
“没错。在法国出土的铜板制碑文上所书写的克里尼历法的原型就是这个。其实除了医学以外,我还研究这种东西。”
“您对占卜有兴趣吗?”
听到悠里有些意外的询问,眼睛深处仿佛很困倦的青紫色眼眸露出了笑意。
“嗯,算是吧。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别的。”
就在马克西多含糊回答的时候,西蒙从医务室的房门那边探出了脑袋。
“悠里,我听迪拉说了。说是有新生晕倒吗?”
西蒙边说边走了进来,然后目光转向环抱着手臂站在悠里身边的马克西多。
“啊啊,这位是新任的校医马克西多老师。”
西蒙好像事先已经知道,所以一面和马克西多握手一面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下级第四学年的西蒙?德?贝鲁杰。”
“请多关照。我是迪拉?马克西多。贝鲁杰的话,应该就是维多利亚宿舍的新宿舍长吧?你也兼任代表吗?”
马克西多仿佛在整理脑中的记录一样,用手指推了推银框眼镜。
“哎,承蒙大家的推荐,我这一年也要兼任代表。——那么,晕倒的学生怎么样了?”
已经大量过整个房间的西蒙,瞥了一眼空荡荡的病床询问。
“他没事。我想他很快就能回去了。因为我觉得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比较好,所以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听到马克西多的话。悠里发出了抗议。结果对方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悠里,那孩子好像逼我想象中还要敏感,也许是觉得你们在而不好意思吧?他都不肯进来。”
“咦?”悠里嘀咕着转过头。果然,仔细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走廊上有走来走去的声音。他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看西蒙,结果看到西蒙仿佛在估量着什么一样用水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马克西多。
“西蒙?”
听到这个战战兢兢的询问,西蒙终于转向视线看向悠里。
“我觉得应该没事吧?既然他还能转来转去就没有问题。”
因为西蒙说了这么一句就干脆地转身走人,所以悠里也慌忙和马克西多打了个招呼就追在他后面。悠里说了贝莱多的症状之后,“你最好还是不要介入太多。”原本保持沉默的西蒙做出了这样的表示。
“如果随便刺激米哈鲁顿他们,反而会让问题更严重。当然了,你可以去听听他们的说法。不过最好不要告诉他们,贝莱多抱着受到他们欺负的想法。”
“为什么?”
悠里有些以为意外地仰望着西蒙。在因为太阳西沉而变得昏暗的道路上,西蒙淡淡的金色头发看起来放佛在闪动白光。
“因为欺负问题很复杂。一旦说出口,这个概念就会先入为主。不但是当事人,就连周围的人都会被卷入。就算原本仅仅是抱着闹着玩的念头,一旦被加上欺负这个概念,就会在双方的心中都孕育出无法修复的不信任感。一旦这样的话,不管是谁都无法再挽救他们的关系了。所以,除非是出现了明显的攻击性语言或暴力行为,否则都还是在暗中关注事态发展比较好。”
“原来如此。”
看到悠里认可地点点头,西蒙也缓和了表情。
看到悠里认可地点点头,西蒙也缓和了表情。
“当然,我也会多加注意,我们自己也要做好一旦发生什么就能立刻进行对应的准备。对了——”
俯视着松了口气的悠里的侧脸,西蒙改变了一下口气提出了问题。
“悠里,你和马克西多老师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因为他直接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有点在意。”
因为一进入宿舍的入口,来自食堂的喧嚣就传了进来,所以悠里也微微提高声音进行说明。
“啊,你说那个啊。是我让他这么叫的,这样感觉上比较亲近吧?”
“哦,可是——”
西蒙仿佛有些无法认同地摇摇头,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从食堂出来的格雷叫住,他只好中断了声音。
“嗨,贝鲁杰,佛达姆。听说今天佛达姆响当当活跃啊。”
听到格雷在打完招呼后如此说,悠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哪里,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不用谦虚了,那孩子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却是身在远方的你察觉了下级生的不对劲,大家都很称赞你呢。”
听到格雷的话,西蒙轻轻扫了一眼悠里。多半是悠里的灵魂能力让他注意到了吧?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当初推荐佛达姆担任监督生的阿修莱果然也很厉害啊。虽然是那种性格,不过该说他果然还是很有洞察力呀!而且头脑也很出众。”
小个子的格雷轻轻扬起手耸动肩膀的样子,不禁让人联想到很早以前在无声电影中出现的某位稀世的喜剧演员。虽然从滑稽可爱的角度而言,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多半还是不要告诉格雷本人这一点比较明智吧!而且比起对方的举止来,悠里对与于他所说的内容抱有更大的兴趣。
“阿修莱吗?”
“啊啊,他之前曾经和我谈起你的事情。他说佛达姆虽然不是那种能站在别人头顶发号施令的类型,不过却可以细心周到地照顾好下级生,所以应该可以成为和其他人不同类型的监督生。现在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啊。”
悠里不由自主和西蒙面面相觑。那家伙明明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进行的推荐,居然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歪理,两人一时之间都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来。
“好吧、今后也请你多多加油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格雷如此说着拍了拍悠里的肩膀,然后心情愉快地带着几个上级生走向新馆。
“格雷好像变得心胸宽大了很多啊。”
目送那个矮小的身影,悠里发出了上面的感想。他旁边的西蒙也点点头。
“甚至到了让我们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因为这时候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也出现在附近和他们展开交谈,所以这个话题就这样被丢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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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阿修莱则自由自在地来到了周末的伦敦。
他从大英图书馆那边向西穿过克斯顿大道,进入布卢姆斯贝利大道,很快就来到了呈现出明亮橙色的伦敦大学前面。从那里进一步前进的话,就可以看到左手方向的被粗大支柱所支撑的巨大希腊神殿风格的建筑物。那就是英国在全世界都引以为傲的大英博物馆。
在一七五九年,即是医生也是博物学家的汉斯?斯隆去世后,他超过八万件的个人收藏品都以国家的名义公开展示出来。这就是大英博物馆的起源。在经过了两个半世纪后的现在,即使自然史部门被转移到自然史博物馆,美术馆被转移到国立美术馆,它也依旧保有着世界最大博物馆的地位。在正面入口的宽敞石阶上,无论是否节假日,都可以看到众多来自国内外的观光客,而且也有不少人用石阶代替椅子在休息。
现在也正好有一个结束了参观的日本人团体站在石阶的中央,纷纷拍摄着纪念照片。
侧眼大量着这一幕,阿修莱胶布轻盈地走上了台阶。穿过入口和新修好的大厅,他停也不停地继续前进。
并列这问讯处、餐厅和商店的大厅,以前曾经是不经过特别许可就无法进入的大英图书馆的图书阅览室,而现在它开始作为拥有玻璃天花板的大型门庭向普通民众开放。原本位于那里的七百万册藏书,已经被转移到圣?潘克拉斯车站前独立出来的大英图书馆中。
阿修莱穿过雪白的墙壁反射出来自天花板的采光的大厅,进入了位于中心的巨蛋形房间。这个可以阅览陈列出来的部分藏书的图书室,和外面的嘈杂相比,安静得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放下肩上的包后,阿修莱一面看着排列在圆形墙壁上的书籍,一面寻找着自己要找的书籍有可能在的位置。
阿修莱要调查的是,公元一世纪左右的圣?拉斐尔周边的历史,特别是在影响上是否有足以和坎特伯雷的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想媲美的存在。但是这一点却使他感到出乎意料的困难。
在中世纪的时候,各修道院为了扩大势力,纷纷捏造了各种各样的圣遗物。
古拉斯顿贝利也不例外。他们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亚瑟王遗骨的发现。从那之后,古拉斯顿贝利就作为亚瑟王传说的发源地而名声远播,直到现在也还有众多观光客会慕名而来。
不过认真说起来,阿修莱并不相信亚瑟王传说。他觉得那只是在中世纪骑士罗曼史蓬勃发展的期间,被进行了各种润色的单纯的历史的英雄传说而已。所以至今为止他都对古拉斯顿贝利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可是进行调查后,他却发现了出乎意料的有趣事情。
首先可以称得上收获的就是,他发现了辛克莱尔会跑到这里来的理由。那个男人所追求的东西应该就存在于古拉斯顿贝利。就如同无风不起浪一样,将亚瑟王传说和圣杯连接到一起的关节,就隐藏于那片土地之中。
只不过,在这里他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在刚才所提到的修道院势力扩大的斗争史中,那些人为了抬高自己修道院的存在理由,不仅纷纷伪造圣遗物,而且还不止一次对修道院历史的相关资料进行了篡改。其中最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在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历史资料中,好称最值得信赖的《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古史》。那是生活于十二世纪的威利亚姆修道士所撰写的书籍。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书籍的原本已经遗失,保留下来的只有经过再三篡改的手抄本。除此以外,其他若干本讲述修道院历史的古书的可信性,也完全不是外行人可以判断出来的。所以就连阿修莱也产生了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总而言之,在当地所能获得的就只有这些可信度很低的研究书籍。所以为了尝试从古典资料中找出线索,阿修莱才特意跑来了伦敦。在这两天时间内,他埋头于大英图书馆中,将英国教会史﹑地理志﹑地质学报告书和拉丁语古典图书等都翻了个遍,结果酸是多少找出了几个他认为有用的线索。
最后他之所以来到大英博物馆,与其说是为了阅览图书,还不如说是为了想辛克莱亚教授奉上一番冷嘲热讽。当然,他也做好了顺便打探对方动向的主意,所以特意选择引人注目的场所寻找资料。
如果悠里在这里的话,就算对方想要躲着自己,多半也会自动跑过来吧?一想到这里阿修莱就无比的后悔。当时就算要在脖子上栓上绳子,也该把悠里硬拉来才对。他当然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悠里现在正翘首以待地盼望着他快点回来。
说到悠里的话,阿修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天前,在古拉斯顿贝利住下的时候,阿修莱有过一次奇妙的体验。
那一天从早晨起就在飘着雾雨。阿修莱盯着雨水拜访了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废墟。
在被雨水所打湿的废墟中,只有已经被败的黄色墙壁还隐约残留着昔日的荣光。在秋日气息不断逼近的冰冷空气中,静静的废墟仿佛在诉说着万劫不复的时代。行走在悄无人烟的废墟中,就会陷入自己也防仿佛被时间的洪流所遗弃的错觉。就在他觉得是不是转过了这个拐角,就会看到威利亚姆修道士的时候,阿修莱切实地看到一个穿着僧服的男子从他的眼角掠过。阿修莱吃惊地转头看去,但是在无遮无掩的宽广废墟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人影。
如果是好像和悠里在一起那样清楚地看到也就罢了,不过这种模糊的人影还无法归结到看到的范畴。所以阿修莱只能耸耸肩膀继续进行观光。
然后,到了那天晚上。
直到很晚阿修莱都在阅读从镇上书店买来的研究书籍,并且在看完后把要点整理到笔记本上。不久之后,他为了拿其他的资料而暂时离开座位,当他很快就回来坐下后,却发现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多了一些明显并非属于他的笔迹。
当然,房间中只有阿修莱。
“哦。”
阿修莱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说道。
“因为我始终看不见他,所以忍无可忍了吗?”
不可思议,但是让人觉得非常意味深远的语言。“我可没有多少哲学细胞啊”阿修莱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
要是能看到对方的真实身份的话,至少也可以理解这其中的意义的重要性。仅仅依靠这个的话,他甚至无法判断是骚灵的恶作剧,还是凭依在自己身上的魔法师的建议。如果有悠里在的话就很简单了。事到如今,他再次对于诱惑的失败而后悔不已。每次接近悠里的时候都会捣乱的西蒙就不用说了,这次居然连迪拉都要多管闲事。看来有必要给他一个物理性的教训了。
“哈,让他在比赛中做一次板凳应该也是不错的试验吧?”
若无其事的考虑着这种可怕的事情,阿修莱完成手头的工作关上了房间的电灯。
月光透过窗户射入了昏暗下来的室内。
在桌上摊开的笔记。
散落的书本。
喝到一半的碳酸水瓶子。
在青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在其他物品都纹丝不动的房间中,这个时候冒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性的影子身上穿着修道服。他伸出手臂,轻轻地碰了桌子上摊开的笔记。
于是乎,从他碰到的部分开始,文字一点点小时,当作有文字都消失之后,男人的身影也仿佛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
第二天,阿修莱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这个暂且可以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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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翻译出来的话,应该就是“向森林寻求智慧吧”?随着快要忘记的记忆的复苏,阿修莱移动场所,来到位于大厅一角的咖啡店点了杯咖啡,然后把这句话卸载了摊开的笔记本上。当他凝视着这行文字,用笔敲打着桌子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圆润标准的英国口音,同是一个影子也落到他的手上。
“这还真是巧遇呢”
站在那里的,是在鹰钩鼻上驾着银框眼睛的肖恩.辛克莱尔。他穿着和头发同色的三件套西服,口袋边缘滑出了怀表的表链。
“你在这种地方学习吗?”
轻轻地扫了一眼好像故意摆在桌上一样的书本和复印件,辛克莱尔用讽刺的口吻如此说道。
“哈,你说的没错。我不是说过吗?我的好学心可是很旺盛的哦。”
辛克莱尔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地耸耸肩膀,指了指阿修莱对面空着的座位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获得同意后,辛克莱尔坐上椅子,一面喝下手中拿着的一辈咖啡,一面重新看着阿修莱。
“实际上我真的吃了一惊哦,你不上学了吗?”
“课程是从下周开始。早那之前我没有什么可做的事。”
阿修莱单方面的说明让辛克莱尔不可思议地歪了歪脑袋。
“那么,其他的学生都在干什么呢?”
“这个嘛,喜欢照顾别人的好事之徒还是多得很呢。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之前,那里绝对会麻烦得要死。”
察觉到阿修莱似乎是采取了脱离常规的行动,辛克莱尔皱起了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
“亏你居然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啊。你该不会是收买了舍监或者是整个学校吧?”
一直私下有人传言,阿修莱商会的金库至少拥有更胜国库好几倍的价值。既然如此的话,要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并非不可能吧?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后,阿修莱进一步眯缝起细长的凤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用不着我掏钱。没有人会和学院史上第一个有可能成为LeagueTable首席的人过不去的。”
所谓的LeagueTable,就是在义务教育完成时要接受的“中等教育修成资格考试”,简称“GCSE”。在那之后进入上级学校的学生,为了进入大学会接受“大学入学资格考试”,通称“ALevel”。“ALevel”的成绩结果会由英国政府公布出来,而各个媒体再据此制作出学校名次的排行榜。
阿修莱是因为有前年的“GCSE”成绩作为资本,才有资格宣布自己可以在本年度的“ALevel”中取得上述的成绩。顺便说一句,在去年的“GCSE”中拿到首席的人是西蒙,所以在“GCSE”方面,圣?拉斐尔可以说是连续两年取得了霸主的成绩。
话虽如此,一旦到了“ALevel”的阶段,因为和义务教育不同,各个学校都会倾注相当的力量,所以要取得首席绝非是简单的事情。而且西蒙很有可能会去接受母国法国的大学入学考试,所以有可能为圣?拉斐尔赢得校史上的首度荣光的人,就只剩下了柯林?阿修莱。
学校方面之所以对他放任自由,其实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在于这个。
“你还真是有自信呢。就没有想过拿不到的可能性吗?”
面对已经超越哭笑不得,露出一脸觉得有趣的表情的辛克莱尔,阿修莱傲慢地做出了回答。
“我觉得是那些家伙们太愚蠢吧。他们就没有考虑过我根本不参加考试的可能性吗?”
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辛克莱尔高举双手表示投降。看的他的这个举动,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眸中掠过狡猾的光亮。“对了……”他若无其事地发出声音后,对方抱着自暴自弃的台独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一样,阿修莱开口说道:
“你重要的林多?曼朋友,现在还好吗?”
瞬间,中世纪史学者带着惊讶的表情挺直了背脊,他从眼镜后面紧紧凝视这阿修莱。他充满压迫感地探出身体,粗鲁地发出询问。
“你都知道什么?”
阿修莱仿佛有些惊讶地睁大凤眼回望着对方。
“没什么。所以我才像这样在进行学习。”
阿修莱用天真无邪的口气回答,同时挥了挥手上的复印件。实际上,对方超出预料的态度上的骤变让他也有些吃惊。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果然不往自己特意跑到这里,并且因此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辛克莱尔交替打量着复印件和阿修莱的脸,仿佛估量了一阵时间,然后盘着手臂陷入了思考。不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点点头,提出了请阿修莱去自己研究室的邀请。
“因为是秘密事项,所以我们去研究室那边谈吧。”
大英博物馆其本身已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拥有独自的出版社、保安警备队、科学家、机械技师、会计师、清洁人员,独立完成博物馆的运营。特别是毫不吝啬地投入了大量科学家、机械技师等优秀人才的科学调查部门,就算是在世界上也是声名显赫的权威机关。
阿修莱在有警备员收尾的入口签名之后才被放行。然后他跟随辛克莱尔进入了到处都放置着昂贵的测量器具的宽敞房间。在仿佛手术台一样的平台上还放着盖着白布的新弄回来的木乃伊。穿过木乃伊,以及其他几个仿佛是宝物的古董品旁边后,他看到了前方并列着若干上半部分墙壁是玻璃的狭窄房间。
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关上房门,辛克莱尔请他坐下。
“好了,你也放轻松一些,虽然外面还可以看到我们的样子,不过只要关上房门,声音就不会传出去。”
也许是行走的期间亢奋已经冷却了下来吧?辛克莱尔的口吻恢复成了平时彬彬有礼。
“要喝杯咖啡什么的吗?”
听到询问后,阿修莱摇摇头。
摊开手臂的辛克莱尔说道:“那么,就赶紧进入正题吧。”然后自己也坐到转椅上,手指在胸前交叉到了一起。
“也许告诉你,或者是他也可以吧!”
“他?”
阿修莱因为对方唐突的语言而皱起眉头。
“就恩迪米翁哦。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啊?”
看起来他错以为悠里也在一起。阿修莱哼了一声,补充道:“真是遗憾呢。”
辛克莱尔好像很喜欢把悠里比喻为希腊神话中被月之女神所爱上,因而陷入永远长眠的美青年,所以从一开始就用这个名字呼叫他。事实上在法国的时候,悠里确实充当了处女守护神月之女神的帮手,所以似乎也不能算是完全错误吧?
不管怎么说,可以确定辛克莱尔是看中了悠里的灵能力。
“是这样吗?”
辛克莱尔带着明显的失落感说道。
“然后呢?”
为了扰乱再次开始思考的对方的思路,阿修莱用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关键的骸骨大人怎么不见踪影啊。该不会是因为它太折腾而把它绑起来了吧?”
辛克莱尔抬起面孔。虽然从他冷酷的淡绿色眼睛中无法读出任何感情,不过阿修莱冰没有错过那些许的烦躁颜色。但是,听到辛克莱尔接下来丢出的台词,就算是阿修莱都一时间哑口无言。
“在我们绑住它之前,它就逃掉了。”
“啊?”
阿修莱一言不发地凝视了对方十秒左右,然后再次询问。
“你说什么?”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样,那个骸骨逃出去了。它不在这里。我还一心以为你是为了这个才来拜访我的。难道是我弄错了吗?”
阿修莱强忍着想要狂笑出来的冲动,用能够挤出的最大限度的认真表情回答道:
“这个我可是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