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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无尽的德鲁伊誓约 植物的传言

第五章誓约的终焉

早晨,从熟睡中苏醒过来之后,悠里马上就陷入了混乱状态。

原因很简单,在悠里浑身舒畅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在他眼前的是让人误以为早晨的太阳坠落到这里的耀眼的灿烂的头发。能够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惊叹咽回肚子,悠里已经觉得自己值得表扬了。

和屏气凝神地注视前方的悠里近在咫尺的,就是被闪动着耀眼光芒的头发所包围的端正面孔。平时应该都可以看到的清澈的水色眼眸,此时被隐藏在了眼帘背后。所以悠里就像是觉得机会难得一样观察起了对方的面孔。

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眉毛,完美的比例孕育出的端正的美丽,就仿佛从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神明一样。悠里不由自主看得入迷,甚至忘记了身处的状况。

于是乎,对方的眼睛突然没有任何前兆地睁开,仿佛宝石一样清澄美丽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在心跳加速的悠里的面孔被映出的瞬间,那双眼睛也因为惊愕而睁大。清醒过来的西蒙猛地支撑起上半身俯视着悠里,然后立刻就嘀咕了一句“对了”,并且撩起了额发。

在此期间一言不发的紧抓着枕头的悠里,看到那双眼睛中浮现出的柔和神色后,暂时松了口气。

“BonJour(早上好),悠里。”

西蒙用带着些许干涩的声音用法语进行了问候,然后闻了一下他的面颊,接着又向他问道,“你睡得好吗?”脑海一片混乱的悠里,没能听清他的问候,不过好歹明白对方是在问什么,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点了点头,然后慌忙向西蒙道歉。

“西蒙,对不起。该不会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吧?”

“没什么,因为摇了你两三次,你也没有醒过来。所以我只好盘算,是让你就这样睡在沙发好呢,还是我自己在沙发上睡觉好呢,前者的话我会不愿意,后者的话你大概会不愿意吧?所以我考虑了一分钟左右。如果要说你给我添的麻烦,也就是这个程度了吧。为了保险起见,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可没有占你的便宜哦。”

最后所补充的这句话,明显是在打趣无法掩饰动摇的悠里。明白了这一点后,悠里鼓着腮帮子说道:“没想到西蒙也会开这种玩笑。”然后他下床去洗了个澡,准备就这样返回房间。“那么,关于昨天的后续。”就在这时,西蒙开了口。

“因为今天只有半天课,下午我们抽出时间好好谈一谈怎么样?”

手搭在卧室的房门上,悠里带着抱歉的抱歉的表情转向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的西蒙,举起一只手竖在脸前面。

“啊啊,抱歉,西蒙。今天下午我想要去伦敦。”

“你说伦敦?”

吃惊的西蒙反问。

“可是悠里你没有提出外出申请呀?”

“嗯,我正打算送过来。因为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

看到自己含糊的说明让西蒙皱起眉头,悠里慌忙进行补充。

“你还记得吗?上周在圣.杰姆斯教会,我们不受受到了奇怪的杂货商的招呼吗?”

“杂货商?”

西蒙嘀咕着盘起手臂。他好像正在记忆中进行搜寻,“啊啊,这么说起来。”他轻轻拍了下手。

“他说过在诺丁山拥有店面。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要去那里看看。”

悠里毫不犹豫地表示,聪慧的水色眼眸紧紧凝视着他。早晨的阳光斜斜的射入了房间,寂静的沉默包围了两人。

“那个是——”

过了一阵后,西蒙慎重地选择着词语。

“你在睡着的时候想到的事情吗?”

悠里点点头。看到这一点,西蒙再次陷入思考。不久之后,他得出了“我们一起去”的结论。

“你当真吗?”

悠里吃惊地进行确认。“当然。”西蒙说着动作敏捷地下床打开了衣柜。他拿起禁止在教学楼使用,但是容许带进宿舍的手机说道:“就算是现在打过去,应该也可以订得到库拉吉斯的房间吧?”西蒙所说的是在伦敦屈指可数的饭店的名字。

这时候,悠里犹犹豫豫地提出了建议。

“既然如此的话,西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到哈姆斯特的房子去?”

“什么?”

西蒙睁大了眼睛。他一下子停下了拨动号码的手,向悠里确认。

“你说哈姆斯特?那是悠里的家吧?”

“嗯。虽然和贝鲁杰家的房子比起来估计比兔子笼大不了多少,不过因为我父母不在的期间留下了住在那里的管理人,所以家里人随时都可以住到那里去。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到那里——”

没等他说完,西蒙就满脸喜色地答应说:“就这么办好了。”

一旦做出决定,西蒙的行动就很迅速了。取得两人的外出许可,杂货店的事情也通过贝鲁杰在伦敦的代理人进行了调查。

等到课程结束后,两人早早就坐上了前往伦敦的列车。

“那么——”

面对一等车厢的豪华午餐,西蒙开口说道。他平时一向不怎么在吃饭的时候讨论复杂的问题。如果从这一点来考虑的话,想必要在到达伦敦之前说明必要情报的心情,此刻在西蒙的心中比较强烈吧。

将冒着热气的汤送到嘴边的悠里,停下动作看着西蒙。

“问什么突然要找杂货店?”

“昨天在西蒙房间进行思考而迷迷糊糊的时候,记忆混合到了一起。”

一面急着解决掉剩下的热汤,悠里一面谈起了和阿修莱约定在灵庙见面时所做的梦。

“因为没有熟睡到做梦的程度,所以也许是一种幻觉也不一定。”

“在火焰中出现的手杖吗?”

西蒙用白色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深思熟虑地嘀咕道。

“嗯,那个是魔法性的东西。然后我就会想起了那时候的魔杖。”

说到这里,悠里看着对面。“原来如此。”鱼类和薯条的主餐被送了过来,面对盘子手拿叉子的西蒙点点头改变了问题。

“那个出现的骸骨对你说了什么?”

悠里维持着握着叉子的状态,努力搜索者记忆。

“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多半是——”

他一面说,一面将焦距集中在西蒙身上。

“探索发现的东西。继承森林的智慧。”

“森林的智慧——这是暗示性的语言啊。你对阿修莱说了手杖的事情吗?”

“没有说。因为那时根本顾不上那个了。”

他告诉西蒙自己因为阿修莱的态度而生气地与他发生了争吵,还有马克西多的事情。“阿修莱就算听到了骸骨的事情也没怎么惊讶,这是为什么呢?”他提出了这个疑问。

“该不会他真有什么预知能力吧?”

虽然阿修莱的神秘性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一想到迪拉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潜在的能力。

但是,对于这一点西蒙表示了冷淡的态度。

“虽然我原本就隐约感觉到了,不过悠里所受到的阿修莱的毒害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大呢。”

“可是,西蒙。迪拉居然会在那种时机受伤。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是阿修莱做了什么吧。”

“确实是出现了这样的传言。不过这才是正中那个人的下怀吧,他现在多半正在内心得意地狂笑呢。”

西蒙仿佛叹息万民愚蠢的哲学家一样摇摇头。

“我不是不能明白大家的心情。毕竟他的做法很巧妙,就连我在听到具体情况之前,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动了什么手脚。不过按照迪拉的说法,他是因为忘我的追球,才会撞到围杆上。”

“所以——”

“所以怎么样?”

西蒙用淡淡的口气打断了激动的悠里。

“你想说阿修莱拥有了恶魔的力量吗?”

因为莫名的恐惧,被用明确的语言表达出来,悠里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被暴露在阳光下的恐惧心,其实只是缺乏有力证据的妄想。看到他的样子,西蒙微微缓和了口气。

“你仔细想想看,悠里。他所做的这些,其实和冒牌预言者的惯用手段非常相似。你不这么认为吗?”

“冒牌预言者?”

“没错,将不管是由于偶然还是故意而事先获得的情报,作为自己的语言而大肆宣扬。只要时机配合巧妙的话,人们就会认为那是他拥有特别的力量,从而对他产生崇拜。确实是很漂亮的欺诈行为。”

听到西蒙的阐述,悠里的眼睛睁大了。

“你的意思是说,阿修莱在那个时刻,就已经知道迪拉受伤了?”

“从那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和救护车赶到,事态已经得到处理后才冲进来的学生之间的时间差来考虑的话,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要让我来说,这个人擅长的不是什么预知能力,而是人类的行动心理才对吧。所有人都被他漂亮的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是从这个意思上把那个人形容为恶魔的话,我也觉得可以认同。”

“这样吗?”

悠里因为自己原本从没想过的可能性而连连点头,被玩弄的人不仅仅是自己一个。虽然因为这个结论而觉得不太安心,不过他不能否认自己的肩膀轻松下来了不少。

“我们把话题转回来吧。”

看着松了口气的悠里,西蒙冷静地继续了下去。

“首先,你是因为想要知道什么,才接受了阿修莱的邀请。”

“那是……”

悠里对时间进行了一番倒叙,将自己和罗宾的事情也讲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即使听说了罗宾的真正身份,西蒙也没怎么吃惊。

“就算你没有说,从妖精之器等来推测的话,我也可以知道罗宾就是用宝物和你交换了友情之印的妖精啊。”

西蒙提到了和罗宾相关的一连串事件。

“这一点,阿修莱想必也是一样的吧?”

听到这句话,悠里才想起来。对啊,阿修莱当时好像也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话题。以阿修莱对于灵异事件和民俗学的熟知程度,想必早就心里有数了吧。

“问题在于你和我做出约定的当天,就打破了那个约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约定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西蒙的与其说是灰心,不如说是蕴含着某种危险决心的双眸,悠里十分慌张。

“对,对不起。因为他以前帮助过我,而且我总觉得如果是罗宾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

“你们因此差点送命!”

西蒙斩钉截铁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在没有把握事态的情况下就试图采取行动,这种行为只能称为鲁莽。你也是,那个恶作剧妖精罗宾也是。”

“可是,罗宾为了救我。”

“这一点确实值得夸奖。不过,如果按照莫露卡娜的说法,他已经在事前受到过警告的话,我只能说他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不过呢,我也不是不明白悠里想要救他的心情。”

最后多少缓和了一点口气,西蒙调整了一下交叉的双腿。

“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就算再计较也没有什么用处。将情报综合一下的话,就是如果不弄到帕纳凯亚就无法解决罗宾的事情。而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是新任校医马克西多掌握着其中的关键。”

西蒙仿佛一时间被什么所触动一样凝视着窗外,然后又重新继续了下去。

“还有,关于作为问题关键的‘黒炎’,我觉得梅比乌斯之带应该是个不错的线索。罗宾所说的事情和莫露卡娜所说的事情,多半这两者是重叠的。区别只是在于是让你看到了表面还是看到了背面,但本质上应该是同样的东西。”

“同样的东西?”

悠里吃了一惊。仔细思索起来他也觉得是转了一圈的感觉,但是他没有想过是同样的东西。

“其实很简单。罗宾所说的‘碍事的东西’,就是莫露卡娜所说的‘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所以你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找出‘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碍事东西’,然后把它烧掉。不过,假如相信骸骨的话,那么就已经‘找到了’,所以剩下的就是‘探索’。应该探索,应该烧掉的东西,就是‘土地的记忆’中所展示的火焰中的手杖。”

“也就是魔法性的手杖了。”

悠里继续说了下去。正因为如此认为,悠里才会想要拜访号称拥有很多魔杖的杂货店。

西蒙点点头,感慨万千地补充道:

“既然如此,在悠里刚刚返回学校时最初梦到的森林,多半也不是没有关系了。”

这时候,悠里“啊”地轻轻叫了出来。因为他本人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

“这真的是‘雅各的梯子’了。”

悠里用尊敬的眼神凝视着笑着的西蒙。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悠里心中只是模糊一团的东西,在经过西蒙的讲述后就会像这样确立出清晰的脉络,他对此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而此时的西蒙好像更进一步扩展了思考,所以一面撩起闪烁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的头发,一面眯起眼睛说道:

“那边是石头,这边是由树木继承下来的土地的记忆吗?如果说到在英国信奉树木的存在的话——”

西蒙暂时中断了声音,悠里为了等待下文而凝视着他端正的面孔。不久之后,仿佛觉得耀眼一般凝视着窗外景色的西蒙,像是在咀嚼内容一样喃喃自语。

“就是古代的德鲁伊教。”

“德鲁伊教?”

因为觉得最近听到过这个单词,悠里微微思考了起来。

“啊,对了。帕纳凯亚。”

“咦?”

帕纳凯亚,也就是宿木,是德鲁伊心目中的神圣植物,那时阿修莱曾经对他说过。

听到悠里如此表示后,西蒙皱起了形状优美的眉毛。

“帕纳凯亚和德鲁伊?”

因为服务生将饭后的咖啡送来,所以他们中断了对话。在列车到达伦敦后,他们也没有进行什么特别的对话,而是匆匆的赶向了目的地。

在;伦敦的巴丁顿车站换乘地铁后,悠里和西蒙直接前往诺丁山。他们混杂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于并列着众多拥有鲜艳外观的店铺的波多贝罗大道上。

周六的午后。穿过因为购物的人群而嘈杂喧哗的市场,穿过在露天处摆放着桌子的咖啡店,他们进入了细长的小路。小路和表面嘈杂的大道相比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而那个商店就静悄悄的开在这条小路上。

“就是这里。”

用不着和通过电话查询出来的地址进行对照也可以看得出来。在橱窗中摆放着各种各样怪异的雕刻品和首饰,店外悬挂着描绘着蜥蜴的招牌。要贩卖魔杖的话,这个店面确实非常合适。

喀啦,推开门进入狭窄的店面后,就看到了一个好像在看点的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男人。让人觉得亲切的圆鼓鼓的体型,头顶已经稀薄的亚麻色头发,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眼熟。

悠里看了看身边的西蒙,记忆力超群的西蒙也表示了肯定。

“那个——”悠里靠近没有被开门的声音惊醒,还在持续香甜午睡的男人,很不好意思的冲他发出声音。

随着一个“噗”的声音,对方的身体跳起了好几厘米。接下来猛地睁开眼睛的男人,条件反射的说了句“欢迎光临”,然后仰望着悠里和西蒙的脸。

“奇怪?”

仿佛要确认口水痕迹一样,用双手摩挲着嘴角和面颊的男人,看到实在太过于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西蒙后,明显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奇怪了。明明不是老顾客,可是我对你的面孔有印象。”

听到他的话,西蒙苦笑出来,解答了对方的疑问。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因为我也对你的面孔有印象。大概在两周前左右,我们曾经在圣.杰姆斯教会的跳蚤市场见过面。”

“跳蚤市场?”

用手指抓着脑袋的男人,“啊”地捶了一下腿。

“是那时候的人吗?”

他一面说一面把目光转向悠里,“我好像打算向这位日本人面孔的少爷卖魔杖,却被拒绝了呢。”

因为谜团解开,他高兴地点点头,然后满脸笑容的询问:“那么,今天两位是有什么事情呢?”虽然经营着奇怪的店铺,但是本质上似乎是个开朗的人。

“还是又想要魔杖了吗?”

听到男人打趣的口吻,悠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啊,怎么说好呢?”听到这个回答,男人扬起眉头。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有什么内情啊。请到这边坐吧。我去给你们沏杯茶。”

于是围绕着店铺角落里的小桌子,三人开始了小型的下午茶会。虽然很多人认为英国人不管是谁都会优雅地使用茶壶泡茶,但其实大部分场合也还是用袋装茶就打发掉了。这个店主人也不例外。

“那么,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

店主人一面端出盛放着饼干和巧克力的盘子,一面询问。

“那个,我有些事想向你请教。”

悠里整理着思路开始讲述。因为西蒙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陪他过来,所以他不能把什么都推给西蒙。

“就是前些日子说过的魔杖,那个是指什么呢?”

也许是这个问题过于唐突吧?男人的脑门上明显浮现出了问号。

“啊,对不起。我当然知道你卖的只是单纯的手杖。”

听到这个说法,男人忍不住苦笑出来。因为这就等于在暗中责备他是在进行欺诈行为。即使如此,因为他不觉得悠里是在讽刺自己,所以并没有特别提出什么抗议,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如果你知道什么魔杖的由来之类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你说由来啊!”

顺手拿起手边的一把魔杖,一面爱惜地抚摸着上面的雕刻,店主一面有些头疼地说道:

“我也是因为这个很流行所以才在贩卖,并没有去想过这里面有什么切实的含义。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这种东西,那时候就老爱看亚瑟王和彼得潘的绘本。长大之后就开始看鲁.古因和托尔金的书。结果还因为兴趣而开了这种店铺。当时也没有想到这种东西会兴盛起来。”

也许是因为能够遇到很多感兴趣的东西而觉得高兴吧,店主笑得非常灿烂。

“不过,话虽如此,我对这方面的知识并不算是特别丰富。因为我对那些没有半点梦幻色彩,让脑浆都会冻结的魔法书实在没有兴趣。所以就算你向我询问魔杖的由来——”

“是什么都无所谓,如果你知道什么都请告诉我。比如说在火焰中出现的手杖,或是德鲁伊的手杖什么的。”

“你说火焰?”吃惊的店主在听到“德鲁伊的手杖”的时候,又“啊”地嘀咕了一句。

“德鲁伊的手杖是橡树制作的哦。”

“橡树?”

“没错。”

“这种东西对你们有用吗?”店主嘀咕着继续了下去。

“因为德鲁伊甚至被称为橡树之贤者,所以橡树制作的魔杖最畅销。虽然最近桂树的手杖也有一定销路,不过和橡树相比还是少得多。”

“橡树?”

悠里会感慨万千地嘀咕并不奇怪。因为橡树正是悠里梦中见到的树木。在旁边沉默地喝着红茶的西蒙,也低垂下眼睛陷入思考。

“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起不到什么参考作用。”

也许是被悠里认真的表情所影响吧,店主也毫不吝啬的贡献出自己的知识。

“我的祖母以前经常说一句俗语,我记得是为了不让孙子们在夜晚外出而说的,是什么来着?那个——”

店主嘟嘟囔囔地努力搜索者记忆。

“榆树为叹息,橡树是憎恨,柳树是行走,栎树意味着半夜的旅程。”

“橡树是憎恨?”

“没错没错。我的祖母对我说,从橡树的树墩上长出的新枝会散发出憎恨,所以不能靠近。同样的,也不能将橡树的新枝混杂到柴火之中,因为如果燃烧橡树的新枝,就等于是在燃烧憎恨的火焰。”

最后,悠里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进一步的信息。在闲聊了一阵后,悠里和西蒙就起身告辞。但是,就在他们把手伸向店门的时候,背后的店主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对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手杖的事情,不过如果想要了解德鲁伊的事情,还是直接去问德鲁伊比较好吧?”

“直接问,德鲁伊?”

悠里停在门前回头看去。吃惊于对方的话,他和身边的西蒙互相看了看。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因为明天刚好是秋分之日。所以德鲁伊们应该会在日落时分聚集在拥有古代遗物的埃塞库斯和索鲁斯贝利,以及古拉斯顿贝利一带。虽然我不认为生活在现代的他们还能使用魔法,不过单就知识而言,他们应该比我丰富得多吧!”

笑嘻嘻的亲切店主,最后还是让两人买下了木雕的除魔人偶。那个人偶好像是用来驱除附身的东西时使用的。

在两人离开商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西沉。

因为诺丁山和哈姆斯特之间的距离相当不短,所以两人决定打车过去。

哈姆斯特偏离了伦敦的中心街地带,是以幽静而闻名的住宅区。和整条街都是华丽豪宅的高级住宅区梅菲亚不同,这里的住宅大都以朴素高雅的风格为主。

佛达姆家的房子就是这样的代表之一。通过铁制的大门,可以看到拥有喷水池的院子对面是一栋帕拉迪奥式样的建筑物。进入大门后,清澈的水声和充满自然风格的生气勃勃的花草就仿佛在欢迎来访者一样。悠然行走于悠里后面的西蒙,用赞赏的目光望着一一进入视野的景色。

在佛达姆夫妻不在的期间,这里只居住着负责管理房子的管家夫妇,从事杂务的男子和一个园丁。除此之外,就只有两名家政妇会定时来进行清洁等工作。因为全都是在他们家服务了很长时间的人,所以就算偶尔回来的悠里在这里也可以充分放松。

和贝鲁杰家殷勤周到、看起来能干精明的职业管家不同,佛达姆家的管家看起来是那种热爱园艺的质朴型的管家男人。他的妻子也是那种体格丰满、感觉温和的女性,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守护着温暖家庭的乡间主妇。而且她的料理非常出色,甚至于让堪称美食家的西蒙都不禁吃惊。

如果一定要挑什么缺点的话,就是他们到现在都还把悠里当成小孩子对待。晚饭之后,管家夫人准备了一堆悠里小时候很喜欢的甜点,让两人哭笑不得。不过只要除去这一点,管家夫妇的招待还是堪称完美,所以两人在进入房间的时候身心都获得了巨大满足。

“这个房子很不错啊。悠里在这里住了多久呢?”

悠里将西蒙让进客房。两人一面喝着饭后的咖啡,一面继续说了下去。

“三年吧!不过因为小时候常常来玩,所以感觉上像是住了更长时间。”

“啊啊,我能理解。”

西蒙说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巧妙安装在碰水池内部的照明,映射出了隐约浮现出来的美丽的水之轨迹。

静谧的空间。

佛达姆家族好像原本就盛产学者,而再融入了东洋的清新感性之后,就出现了悠里这样的人。

一想到悠里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三年,西蒙就被某种说不出的怀念,或者是类似于向往的感觉所束缚。这里的空气的每个粒子都记载了悠里的成长。

在西蒙的体内,突然涌出了想要前往日本那个孕育出悠里的地方的冲动。那个位于东方的岛国,是怎么孕育出像悠里这样人的呢?

“那么,西蒙。明天早晨就直接去古拉斯顿贝利吗?”

悠里的声音打破了西蒙的思考。

“不。”

西蒙仿佛在咀嚼悠里的问题一样用手抚摸着下巴。他一面作出简短的否定,一面思考。

“在离开伦敦之前,我有个地方想顺路看一下。”

“顺路?”

“嗯。”

西蒙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带着肯定的表情转向悠里。

“袭击悠里的骸骨。为了确认他的身份,我打算去大英博物馆看看。”

“真正身份?怎么确认?”

如果能明白骸骨的身份当然最好不过,但是西蒙究竟是凭借什么认为有可能确认到他的身份呢?对此悠里完全没有头绪。

面对吃惊的悠里,西蒙就像劝导学生独立解决问题的导师一样给出了线索。

“你不记得了吗?这次的发掘调查的负责人里面,不是有个我们也非常熟悉的人物吗?”

坐在维多利亚风格的椅子上,按着眉心思考的悠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啊,难道是辛克莱尔教授?”

“没错。”

西蒙微微一笑。可是悠里还是有些迷惑,这种事情真能办得到吗》他不认为那位辛克莱尔教授会乖乖的提供信息。不过就算如此,说不定也还是能弄到其他的线索,所以悠里当然没有表示反对。

带着这种心情迎来了第二天。从早晨起就天气凉爽,是个非常适合散布的让人心情愉快的日子。

为了以防万一而事先进行了预约,所以他们很快就见到了辛克莱尔。

据说辛克莱尔从下周起就要去纽约参加学术会议,所以他才会在假日也来这里工作。配合没有多少时间的对方,他们选择在刚刚开馆后就到来,和辛克莱尔在空荡荡的巨蛋式图书馆进行会面。

因为见面时间很短,所以从辛克莱尔那里获得的信息,只是几个间接证明了他们所知道的情况的事实而已。

首先,最关键的就是骸骨消失的事情。博物馆方面的警备明明应该出于安全状态,而且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搜查,但结果还是没能找出有什么人侵入的痕迹。虽然没人敢于公然宣布是骸骨自己逃出去的,不过除此以外实在没有其他答案。所以这个充满谜团的事件,就作为在这种场合常见的怪谈,而流传于内部人士之间。

当然了,表面上博物馆还是采取了无可奉告的态度。好在还是调查前期,骸骨又没有正式的主人。唯一可以视为与骸骨关系密切的圣.拉斐尔理事会又宽宏大量地表达了谅解,所以现在一切都被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这次你倒是很认命啊。”

面对以前曾经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西蒙冷嘲热讽地说。对方眼镜后面的冷酷眼睛只是微微闪动过一道光芒。

“我并不是认命。只是这次的情况只能让我这样而已。”

辛克莱尔仿佛很遗憾地说道。他去纽约干什么呢?是所谓的学术会议,还是表面上的理由呢?

“这么说起来,你们的朋友阿修莱曾经向我强调说,这次的事情完全和我无关呢。”

辛克莱尔轻轻耸耸肩膀。

“虽然我并不是相信了他,不过也许还是选择相信会比较好吧!”

这是在面对阿修莱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感觉过的矛盾。总觉得背后还有内幕,可是如果追究下去的话又会太过危险。总而言之,关键就是在于对他的真意了解到什么程度。

“既然你选择了相信,那也就意味着阿修莱理解了你的目的吧?”

听到西蒙的表示,辛克莱尔很夸张地用力摇了摇头。

“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真是个可怕的孩子。虽然我也听说过猎书家们的传言,不过实际的他还要超出我的想象。”

辛克莱尔用手指咚咚地敲了敲桌面,说:“就算让他成为自己人也无法安心,可是要是和他为敌又太过危险,那么麻烦的男人居然才只是十八岁的少年。上帝也真是爱开玩笑呢。”

“他本人多半会说这是恶魔的力量吧?”

西蒙眯缝起水色的眼眸,打趣般的说道。辛克莱尔停了下敲打桌面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或者说,也许这才是真实。”

沉默出现在三人中间。

在人数不断增加的馆内,逐渐开始充满嘈杂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拱形天花板上的声音,和午前的阳光相互村托,酝酿出了某种庄严的感觉。

看也不看包围在他们身边的几万册书籍,三人终于意识到了退潮的时间。

“对了,悠里。你是怎么看那具骸骨的?”

“什么怎么看?”

因为话题突然被甩到自己身上,悠里迷惑地看着辛克莱尔。

“你是因为从那个上面感觉到了什么,才像这样特意来找我的吧。如果方面的话,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实际感觉到了什么?虽然我不打算信赖那个富商之子的话,不过如果是你说出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相信。我希望可以带着畅快的心情参与到从明天开始的工作中去。”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我和阿修莱不一样,完全不明白你在期待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银边眼镜后面闪烁着光芒的冷酷的淡绿色眼眸,让悠里痛感到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个人。

“那么,我换个说法吧。你认为那个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那个的真实身份?)

听到对方询问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悠里认真的陷入了思考。

(那个的真实身份,多半是——)

突然冒出的念头究竟意味着什么,多半要等悠里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考虑才能明白。不过,他还是产生了某种确信,辛克莱尔的这个问题绝对不是白费时间。

“那个,那个骸骨是德鲁伊——是被称为德鲁伊的凯尔特的神官。”

在从伦敦返回的列车中,他们彼此无言地陷入了思考之中。虽然悠里不知道西蒙在思考什么,不过至少悠里是在考虑骸骨的身份。

(德鲁伊吗?阿修莱曾经说过他们是凯尔特的神官。)

悠里的贫乏知识,让他无法明白更进一步的事情。凯尔特人活跃于这一带大概是什么时期的事情呢?他们的毁灭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在这时,让他觉得在意的就是阿修莱的行动。他邀请悠里和他去古拉斯顿贝利进行调查。那究竟有什么含义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现在他们正在要前往古拉斯顿贝利。

在秋分之日,预计德鲁伊们会进行聚会。换个说法,也就是这里是和德鲁伊有缘。

(古拉斯顿贝利。)

悠里思考着。持续思考可以积聚能量,莫露卡娜曾经这样说过。假如相信她的话,也就意味着思考绝对不是没用的。可是不停的在原地打转的思考,还是让悠里多少厌烦了起来。

但是与此同时,他很清楚自己确实忘记了什么。总觉得无法清楚想起的那个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这让悠里忍不住心烦意乱。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拼命思考,还是只能想得起郁郁葱葱的昏暗森林的图像。

只不过在持续思考的期间,悠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个骸骨?)

这个时候,西蒙有了动作。

茫然地看着从架子上拿下行李的西蒙,悠里终于注意到开始减速的列车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在巴斯车站下车的悠里,想起了上次来这里时的愉快心情。感觉上距离那时已经像是过了一年的时间,但实际上才只是过了几周而已。

只要是周末,这个车站都会在中午和傍晚时各有一趟直通圣.拉斐尔的班车。不过这次因为要去古拉斯顿贝利,所以西蒙选择了打车。

“结果还是阿修莱掌握了全部的牌啊。”

告诉司机目的地后,出租车开始飞驰。看到司机开始哼起歌儿后,悠里开口向西蒙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要决一胜负的话,他还欠缺王牌。”

西蒙缓缓靠在车窗上用手托着下巴。他眺望着玻璃外的广阔田园风光问道:

“王牌?”

“他不知道手杖的存在吧?”

“啊,对了。”

这么说起来确实如此。悠里没有告诉阿修莱手杖的事情。虽然不是故意向他隐瞒,而是刚好错过时机,不过现在想来倒是好事一桩。

“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他非常擅长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假象。就算在玩桥牌时手上的牌面糟糕,他也有本事让别人自动犯错。你要小心不被他迷惑才行。”

“虽然我明白,可就是做不好。最近时不时在面对阿修莱的时候就会感情失控。不过事后想想的话,这个好像也在阿修莱的计算之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无力的低垂着脑袋的悠里,西蒙将“干脆不要让他接近你不就好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让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就是名为柯林.阿修莱的男子的厉害之处。

西蒙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外面。

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田园风光,在秋日夕阳的照耀下闪动着金色光芒。在高空上,是混杂着粉红和金黄色的云海。就连路旁每一片染上了黄色的七叶树树叶,似乎都充溢着神的恩赐。

“是古拉斯顿贝利山。”

不久之后,在前方的山脊上看到了高高耸起的小山,悠里轻轻嘀咕了一句。在圆润的山顶上,清晰的浮现出了背对着夕阳的宝塔一样的废墟。两人平时都是把这里当成界标来看待,可是今天却因为有事而要靠近,所以决定让车子停在路中央后就自己走过去。

虽然是黄昏时间,但在这个地处偏远的乡村里人却很多。在也许是为了秋分而聚集来的人群中,如同伦敦的杂货店主人所说的那样,确实好像有生活在现代的德鲁伊。不分男女都身穿白色长袍的神官们,成群结队地向着边缘地带的山丘走去。到底哪些人属于哪个集团,又究竟有多少个不同的集团,都是外行人的眼睛所无法分辨的。当他们攀登上山丘之后,已经有很多人围成几圈开始在进行庄重的仪式。

在破败的修道院外侧墙壁旁边,是手持灯火的白衣人群。在不远的地方也有好几个小型团体围成圈子,看起来就算是在这种地方也要划分宗派。他们彼此互不干涉,分别用独自的方式举行仪式。

有不少观光客从远方打量着这番情景,西蒙和悠里也混杂在这些人中观看仪式的进行。

当火红的太阳开始在西侧的山脊沉下的时候,位于最大集团体中心的男人们双手伸向天空,开始静静地诵唱什么。周围很快就开始进行唱和,被风所带走的声音缓缓地沿着山丘向下而去。

“啊!”

看到最大的那个团体的行动之后,悠里轻轻叫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搜寻着充满大气的气场。他能感觉到,随着人们的唱和,虽然微弱,但确实有能量形成漩涡从地表升起。

(气在移动。)

他不清楚举行仪式的人们是否明白这个空气的变动,但是这个确实在和自然进行呼应。悠里碰触到这个空气后,突然感觉到什么人的视线,于是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突然,某个人物进入了他的视野。明明物理性的距离没有缩短,但他就是清晰地识别了对方的面孔。从遮盖住脑袋的帽子下面可以看到银色额发,从半睁半开的眼睛深处看到的青紫色的瞳孔。

他站立在人群的中心,担任着统筹仪式的指责。尽管如此,他笔直的视线却牢牢地捕捉住了悠里。

“马克西多老师!”

在他身边的西蒙投来了诧异的视线。

“你说马克西多?”

悠里点点头,西蒙一面说“在哪里”,一面环视周围。

“那个教团的中心——呐,这难道是……”

听到悠里的指示,西蒙也眯起眼睛努力看了过去。在好不容易从那里发现了目标人物后,他慎重的嘀咕了一句“真的”。

“你说的对。也就是说,他是现代的德鲁伊了。而且在教团中占据了高位吧?因为圣.拉斐尔对宗教相当宽容,所以也并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不过悠里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种事情。他想要知道马克西多和一连串事件有什么样的关系。

不久之后,山丘上面开始很快地昏暗下来,灯光在他们周围制造出了摇曳不定的影子。看到仪式结束了,人群开始逐渐散去,西蒙开口问道:

“你要怎么办?悠里,要不要在这里去问一下马克西多?”

悠里陷入思考。

马克西多周围一如既往还是有很多人在,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能脱身。可是当着那么多人向他询问还是不太合适吧?就算直接回去,也可以在学校找到马克西多。在慌乱的时候也不见得能做到什么,还是等回去后,找个时间平心静气地向他询问他比较好。

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而抬起脸的时候。

突然从背后伸出的手臂,一把抱住了悠里。

被马克西多吸引了注意力的西蒙,听到悠里的叫喊立刻回头看去,结果发现某个青灰色的眼睛中浮现出危险笑意的白衣人。

“阿修莱。”

西蒙无可奈何地嘀咕了一句,首先救出了被他抓住的悠里。然后他正面凝视着对方,向他询问:“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吧?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对吧?悠里。”

眯缝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责备的色彩,悠里下意识地倒退几步。然后阿修莱进一步展开了追究。

“而且还向马克西多送出了那么热烈的视线。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又没有特别隐瞒。”

西蒙仿佛要打断悠里一样插口进来。

“你没有权利对我们说三道四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追踪什么,不过请你不要自作主张把悠里卷进来。”

冷冷地放话后,西蒙抓着悠里的手腕就走了出去。几乎是被西蒙半拖下山丘的悠里,在中途回头看向背后。

阿修莱还伫立在原地紧紧地凝视着这边。平时的话他至少还会悠然地挥挥手,可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非常烦躁。

(怎么回事?)

就在他这么思索的时候,悠里注意到了阿修莱身边的人影。

虽然同样穿着白色的服装,但是却不是其他人那种希腊风格的服装,而更像是将粗布披在身上的简朴感觉。与其说是神官,他更接近于主张清贫的中世纪修道士。只不过,虽然悠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阿修莱的面孔,但是对他身边的男人却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尽管夜色已深,不过山丘由于灯火而十分明亮。可是不知为什么男人的身影就是相当模糊。

因为西蒙突然停了下来,光顾着看后面的悠里就这样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背脊。

西蒙静静地俯视着吃惊地说了句“对不起”的悠里。

“悠里,假如你想要回阿修莱那边去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西蒙放开抓住的悠里的手,用压抑的声音说道。

悠里因为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而慌忙否定。

“不是的,西蒙。我所看的不是阿修莱,而是站在他旁边的人。”

他一面说明,一面用右手指着背后。

西蒙顺着悠里的守着看过去,结果诧异地反问:

“我怎么谁也没看见,只看到那个男人带着讨厌的表情在那里微笑。”

听到西蒙悻悻的补充,悠里也同样回过头。结果只是目睹到阿修莱如同平时那样在挥手而已。站在他身边的人自然已经消失,这让悠里一阵愕然。

“不见了?”

也许是觉得停在那里的悠里和西蒙样子奇怪吧,一度和他们分别的阿修莱缓缓走了下来。

“你们干嘛带着一副好像见到幽灵的表情站在那里不动?”

阿修莱走到他们身边后,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不过西蒙和悠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彼此交换视线。

最后,虽然很不甘心,三个人只好一起“亲亲密密”地返回了圣.拉斐尔。

倒霉的是,他们正好撞上了来自巴斯车站的第二次班车,所以回家过周末的学生们纷纷用兴趣杳然的目光打量他们。

“我想那多半是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修道士吧?”

听到悠里描述了自己看到的人物后,阿修莱很干脆就接受了事实。

“他好像很中意我的样子。”

阿修莱这样说着,讲述了自己当初在这里过夜时的体验。

“KulaereSapienteliamuEkusuSiruwa吗?”

考虑着其中的意思,西蒙咀嚼了起来。

“所谓的向森林寻求智慧,也就是要向被称为森林贤者的德鲁伊求教吧?”

“你说的没错。”

如果是悠里说出这番话的话,阿修莱也许还会表扬上一两句,不过既然是西蒙,他就只是理所当然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关于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初建时期存在着各种说法,没有哪个是可以特别确定的。不过按照大致的看法,在六世纪的时候,已经存在着作为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前身的小教会,据说也存在着凯尔特系修道士团。”

“凯尔特系修道士?”

走在因为树木之间亮起了路灯,而充满幻想色彩的道路上,西蒙和悠里老老实实的听着阿修莱的讲解。

“据说在爱尔兰也是如此。这个凯尔特系修道院虽然表面上伪装成虔诚的基督教徒,但实际上却秘密的传承了德鲁伊的教义。比如那个曾经为了传播经院哲学而远赴法国的爱尔兰修道士埃里格纳。不少学者都被当时的知识分子认为是不可能的考察成为了可能。所以想必有不少修道士都想获取这些吧。我想悠里所看到的,多半是这种修道士中的一人。而且那家伙好像很希望我能拥有力量。”

阿修莱轻轻摊开手说了句:“还真会给我添麻烦。”不过悠里觉得,事到如今,阿修莱身边再增添一个两个这种拥有野心的幽灵好像也算不了什么。阿修莱的周围,这样的幽灵已经可以算是成群结队了。虽然不知道是阿修莱的野心吸引了他们,还是他们的存在激发了阿修莱的野心。但假如他们团结一致地向悠里寻求什么的话,那绝对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顾抱着这样想法的悠里,西蒙向阿修莱提出了询问。

“你注意到了马克西多老师是德鲁伊吗?”

“当然。”

阿修莱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得意地哼了一声。

“来自爱而来,又具备着让人联想到自然崇拜的宗教色彩的话,当然首先就会想到德鲁伊。而在听到这之前他对于帕纳凯亚的解释后,我就获得了确信。那家伙当时说什么向森林学习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帕纳凯亚是德鲁伊最重视的神圣植物。……我原本想要告诉你的。”

面对哭笑不得地扫了这边一眼的阿修莱,悠里缩了缩脑袋。虽然想要为自己的愚蠢反省,但如果以这两人为基准来确定是否愚蠢的话,未免太不公平。

也许是为了让他从窘境中摆脱吧,西蒙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话题。

“就我所听到的内容,这一带以前曾经是凯尔特人的居住地吧?”

“没错。参与灵庙所在地发掘的所有学者,好像都认为那是探索遗失的凯尔特文明的线索。也许是因为就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古拉斯顿贝利的凯尔特思想非常浓重吧。所以我首先调查了古拉斯顿贝利,然后发现这一带果然曾经存在过相当大的凯尔特部落。在公元一世纪前后,因为罗马向英国的势力延伸,他们的文明就此中断。这次的发掘原本应该成为物理性的证据,可惜被辛克莱尔扰乱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可以看见教学楼的地带。在排列着路灯的道路上,还走着许多其他学生。

“辛克莱尔啊。”

西蒙嘀咕了一句,接着说了句:“我们见过他了哦!”

“哦?”

阿修莱好像很愉快地笑了出来,西蒙侧眼看了看他。

“那个人是为了寻求什么而来到这种乡下学校的呢?”

“谁知道,他本人说是要找耶路撒冷。”

因为不打算公开自己手头的情报,所以阿修莱冷冷地说了句“我先声明,我可没有义务向你进行汇报”,就转过了头。

默默听着两人交谈的悠里,在受到他的影响而转动脑袋的时候,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悲号。

湖面在燃烧。

染红了夜空的赤红色火焰,仿佛要将整个茂密的森林焚烧尽般四处蔓延,化为影子的人们伴随着悲号到处逃窜。

悠里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因为感受到的火焰热度而热了起来。

“不得了!”

悠里大叫出来。无视惊讶的回头看他的人们,悠里脱离道路向湖畔跑去。

西蒙和阿修莱慌忙追在后面,在中途截住了悠里。

“悠里!你等一下!”

“你先说明一下你要干什么?”

被难得的意见一致的两人前后夹住,悠里焦急地跺跺脚,用手指着湖水叫道:

“你们看啊!湖面在燃烧!”

“湖面?”

西蒙和阿修莱不由自主面面相觑。他们从两侧按住好像恨不能立刻跑过去的悠里,无法掩盖自己困惑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悠里所手指的地方,就只有一片浓重的黑色而已。他们连一个火苗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你们放手啦!快点!”

悠里吼叫道。

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眸因为焦躁而恍惚不安后,西蒙一字一句地对他强调:

“悠里,湖面没有燃烧。”

“怎么会!可是……”

下意识地抓住西蒙胸口的悠里,用力摇头提出反驳:

“实际上确实在燃烧啊!你们看!”

他如此说着,笔直地指向湖水,自己也转头看过去。

瞬间。

悠里保持着手伸出去的姿势,失去了语言。

那里只有浓重的黑色。不要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连一根蜡烛般的火苗都没有。

从湖面吹来的夜风穿过了三人中间。

“为什么?”

悠里用不安的声音嘀咕,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清醒。

“你多半是看到了过去。”

西蒙仿佛为了让他安心一样将手放到悠里的肩膀上。

“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很好吗?”在西蒙安慰的同时,旁边传来了阿修莱打趣的声音。

“这一来至少知道那个湖上的部落是被烧掉的了。”

虽然是打岔的口气,但是却等于暗中肯定了悠里看到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

从他们背后传来了声音。

“我说学生们怎么乱成一团,原来又是你啊!”

拿着手电从暗处走出来的,是身穿和刚才的郑重装束截然不同的简洁白衣的马克西多。

“这次又是在闹什么呢?”

三个人打偶抱着复杂的心思保持沉默,不过首先说话的还是在厚脸皮方面胜人一筹的阿修莱。

“哎呀呀,能够听到伟大的德鲁伊殿下的教导,我不胜荣幸。您到底是抱着什么打算来到这个学校的呢?请一定要给而我一个洗耳恭听的机会哦。”

听到这个夸张性的戏剧化口气,和与之相反的冰冷冷声音,马克西多皱了皱眉头,分别看了一眼西蒙和悠里。看出他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抱着类似的念头后,他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他用拿着手电的一只手揉了揉额头。

“没有办法了。”马克西多嘀咕着扬起眼睛。

“我懂了。我们去医务室吧,我也正好有事情想要询问悠里。”

“那么,你所说的想要询问我的事情是什么?”

手持飘散着柔和香气的自制药草茶,马克西多在自己书桌前面坐下后开口询问。

话虽如此,那边三个人的目的并不完全相同,而且事先也没有进行过什么协商。所以暂且和西蒙并肩坐在床边的悠里,将视线在阿修莱和西蒙之间转来转去,盘算着该由谁来进行提问。

马克西多在这个长长的沉默期间,摘下眼镜,好像是为了缓解疲劳一样揉着眉心。不久之后,阿修莱开口说了句:“不是什么大事。”以此为契机,马克西多戴回了眼镜。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我只是想知道你来这所学校的目的。”

“那事还用说吗?”

他有些诧异地回应。

“我是作为校医被雇佣的啊。除了从健康方面照顾学生以外,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就是要问你这个啊!森之神官大人。”

阿修莱这个强调的叫法,让马克西多不快地皱起眉头,然后他看着并肩坐在床上的悠里和西蒙。

“你们也是同一意见吗?”

“啊,可以这么说吧。我对于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期出现在这个学校,相当的在意。”

“你是指我作为德鲁伊的身份吗?”

“没错。”

听到对方的确定,西蒙斩钉截铁地表示了肯定。

仿佛认可一般点点头的马克西多,拿着杯子送到了口边。从温暖的茶水中涌出的热气,让马克西多的眼镜笼罩上一层白雾。虽然不知道消失在白雾后面的眼睛反映的是什么,不过当不久之后他放下杯子,取下眼镜擦拭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大概已经有了若干个成形的思考吧。

“我首先要澄清一点,我是德鲁伊教团的高位神官的事情,与我是这所学校的校医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关系。你们去询问一下就可以知道。理事会也知道我是德鲁伊教团的一员,他们是在清楚这一点的情况下对我做出的认命。我承认理事会中有同为教团的人这一点对我比较有利。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对我在药草方面的知识做出了高度评价。”

在虽然晃动着腿部,但非常热心倾听的悠里旁边,环抱手臂的西蒙也露出认真的表情。只有大大咧咧坐在简易椅子上的阿修莱露出了无聊的表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至少我是作为校医来这里赴任,而不是来进行德鲁伊的布教。我觉得自己在私人休息时间参加一下祭祀,好像还不是值得吹毛求疵的事情吧。”

马克西多的话让悠里和西蒙面面相觑,那是有些失去目标的表情。与他们相反,阿修莱则用恶毒的口气说道:

“你拿这种骗小孩的鬼话哄谁呢?”

“就是你哦,阿修莱小朋友。”

马克西多毫不客气地反击。这一来就连西蒙都下意识去打量阿修莱的反应。不出所料,阿修莱的脸上失去了表情,青灰色的眼眸中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危险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

“阿修莱?”

悠里用沉静的,但是带着某种钻牛角尖味道的声音呼叫他的名字。

“什么事?”

顿了一下后,改变了空气的阿修莱回头看着悠里。用紧张的表情凝视着他的悠里,突然放松了力量,说了声“没什么”就低垂下眼睛。

阿修莱皱起眉头。西蒙也向悠里投下了诧异的目光。对他们两人而言,悠里的这种反应实在称得上家常便饭。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更奇怪为什么悠里会在这个时间做出这种反应。

“悠里,你怎么了?”

西蒙提出疑问。

“对不起,我真的没什么。可以继续下去吗?”

悠里说着扬起面孔,再次将视线转向阿修莱。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仿佛看透了什么一样注视着阿修莱,或者说是阿修莱背后的空间。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继续对话的,还是对悠里的反应并不熟悉的马克西多。

“刚才贝鲁杰曾经使用这个时期的这个词吧?那么你们认为我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好处呢?”

因为受到提及,所以西蒙从悠里身上收回视线转向马克西多。他思考了一下后回答。

“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处。不过你在以及发掘现场发生事故的同时在学校出现,而且似乎时不时在发掘现场出没。我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理由,你可以告诉我吗?”

“啊啊,原来如此。”

马克西多做出了简单的说明。

“我之所以会去那个发掘现场,是因为个人兴趣。”

“这个说明还真是简洁呢。”

轻轻瞥了一眼用讽刺的口气插嘴的阿修莱,马克西多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不想招惹误解,所以我刚才有所简略。其实在知道能有机会在这个学校工作的时候我很高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除了医术以外,我对古代凯尔特文明也很有兴趣,以前就想过要对这一带进行调查。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在公元一世纪左右,这里曾经存在就当时来说算是很大的凯尔特部落。”

“我听阿修莱说过。他还说那之后的凯尔特系修道士团有可能继承了德鲁伊的教义。”

“看来你的书柜也不只是摆设啊。”马克西多有些意外地看着阿修莱,笑着说道。从阿修莱不爽的表情看来,他们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

“真的只是这样吗?”

西蒙扯回话题,继续询问。

“你是为了研究凯尔特文明,才决定来这里赴任吗?”

“正确来说,是为了研究德鲁伊教义。所以在发现宿木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就好像这片土地接受了自己一样。”

“黒炎呢?”

阿修莱打断了马克西多的话。

“那个——”

马克西多露出苦涩的表情。而阿修莱则毫不留情地继续逼问陷入思索的对象。

“那是和你的登场同时发生的现象。我在调查的途中曾经接受到某个灵体的信息。他让我寻求森林的智慧。森林的智慧,也就是德鲁伊。即使如此,你也要坚持这和你没有关系吗?”

在阿修莱说到一半时,悠里低垂下眼睛。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带上了神秘色彩。

(森林的智慧,也就是德鲁伊?)

在记忆的深处,摇荡着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的白色影子。瞬间,他的肌肤突起了鸡皮疙瘩。

(西蒙最初是说什么来着?)

悠里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拼命思考。西蒙将悠里的梦境比喻为“雅各的梯子”,并且表示这是否是“土地的记忆”让他看到的东西。尽管如此,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更清晰地想起来呢?

(我遇到了他。在那个土地的记忆中出现的只有白骨的德鲁伊。)

“悠里。”

沉静声音的呼叫,让悠里猛然清醒过来。被阿修莱责备的马克西多,扬起沉重的眼帘,用深沉的青紫色眼瞳看着他。

“我还想要问你们呢。我一直很在意黒炎的事情。所以在今天的仪式的最中间,我向交替的大地能量询问,有谁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马克西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悠里,徐徐地说出了结论。

“答案就是悠里,就是你。”

郁闷的西蒙和带着某种不愉快感觉的阿修莱,将视线转移到悠里身上。然后,马克西多向阿修莱发出了冷嘲热讽的忠告。

“你这次可是走眼了哦,阿修莱。你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他才对吧?”

“我要问的事情,那家伙都已经——”

说到一半,阿修莱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悠里。

“我,我没有特别隐瞒什么。”

看到仅仅因为他一个视线就慌张起来的悠里,阿修莱哼了一声。面对眯起眼睛瞪人所散发出的魄力,悠里不由自主缩了缩身体,西蒙则把他护到了背后。

“你没有资格责备悠里吧。因为热衷于施虐的兴趣而没能获得关键的信息,是你自己的失误。自作自受,悠里没有任何过错。”

两人在空气中碰撞的视线激起了无数四散的火花。

“不好意思,要吵架的话请你们去外面。这里的纤细药草,对于人类的感情非常敏感。”

马克西多捂着额头,做出了柔和但却隐藏着决不让步的强硬的警告,甚至做了个驱赶他们的手势来强调。

“悠里也一样。假如没有说明情况的意思,就请你回去吧。”

“啊,那个,我说。”

悠里慌忙支撑起原本呢蜷缩起来的上半身。

“不过说完后我有事情要请教你。”

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一样,马克西多扫了一眼悠里,不久之后轻轻地吐了口气。

“可以哦。你说吧。”

于是悠里说出了形成问题的黒炎的真实身份,以及自己的想法。

“那个和这里的土地的记忆有关。至少告诉我它的存在的人物,将他称呼为‘土地的记忆’。因为我忘记问他这里有什么意义,所以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他也许是一种契约或是魔法吧。”

听到“土地的记忆”,阿修莱扬起眉头。马克西多则仿佛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土地的记忆啊。”

他摘下眼睛,用手支撑着桌子,仿佛祈祷一般用手按着额头。

“所谓的土地的记忆,就是凯尔特人所缔结的誓约。神圣不可侵犯,只有在完成条件的情况下才会被打破,不管是同伴之间还是对于敌人都一样。假如是德鲁伊的话,有时候也会和神灵交换誓约。”

“神灵?这么说的话,和精灵也可以了?”

面对如此询问的悠里,马克西多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啊啊,你说的没错。”他发出了感慨万千的肯定。

“多半是和精灵们交换了誓约吧?悠里,难道你想说那个黒炎是火精灵被誓约所束缚的结果?”

“不知道。你觉得不是吗?”

听到反问,马克西多将原本放在额头的双手放了下来。

“不,很有可能。不过假如誓约到现在还在发挥效力的话,事情可就不得了了。神圣不可侵犯的誓约,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的。”

“你不是说在完成条件的情况下可以打破吗?”

悠里重复着马克西多刚才的说明。

“话虽如此,但是条件只有订下契约的当事人本人才会知道。或者说——”

马克西多说到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悠里。

“你知道那个吗?”

“多半吧。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至少我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那是——?”

“手杖。德鲁伊所拥有的手杖。呐,阿修莱。”

悠里叫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的阿修莱。

“是刚才阿修莱所说的话让我产生了灵感。”

“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了吧,森林的智慧就是德鲁伊。阿修莱把这一点归结到了现代的德鲁伊,也就是马克西多老师身上。不过我觉得并非如此,而是阿修莱一开始就在追踪德鲁伊,所以你才会收到那样的信息。”

“原本就在追踪?”

阿修莱靠在椅背上有些怀疑的喃喃自语。但是他敏捷的脑细胞马上就汲取了悠里话中的内容,表情转眼之间就有个变化。

“原来如此。那家伙——那具白骨。”

“是德鲁伊。而且我之前曾经见过他一次。”

“见过他?”

马克西多脱口问道:

“也就是说,交换契约的那具骸骨也就是你所说的德鲁伊,你是从他本人口中听到了誓约内容吗?”

“不是的。”

悠里清楚地做出否定。

“虽然因为记忆太久,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不过我想那个德鲁伊只是失去了自己的手杖而已。多半是因为什么事故或是误会。”

“我不明白。”马克西多嘀咕着低垂下脑袋。

“既然如此,你又是从什么人那里听到这么多事情的呢?”

“不能说是什么人。”

悠里说到这里看着西蒙。

闪烁着聪慧光辉的水色眼眸,因为理解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而温柔地眯缝起来。悠里看到这一点后松了口气。将视线转回马克西多,说道:

“是土地的记忆。”

他能感觉到马克西多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视马克西多的反应,悠里重复道:

“是土地的记忆,让我做了那个梦。”

一面指导不习惯的新生,一面上课和参加体育竞技的日子过得飞快。距离和马克西多的见面已经过了好几天,可是悠里至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成果。

在这样的某天的午后。

当悠里正经过图书馆前面的时候,在小道上的马克西多叫住了他。于是他们来到树叶已经变黄的梧桐树树荫下。

按照马克西多的说法,要采摘帕纳凯亚的枝叶的话,今天晚上正好,所以邀请悠里一起前往。

于是悠里和他约好等过了熄灯时间后,在作为宿木的橡树下见面。因为马克西多表示需要人手,所以他答应去找西蒙和阿修莱帮忙。

然后,在风势转强的深夜。

几个人避开他人耳目,分别来到了橡树下汇合。

也许今晚不是什么好日子吧,虽然还没有下雨,不过天空乌云密布,而且还能看到云层中不时有放电的迹象。

“塔拉尼斯的睥睨。”

马克西多仰望着不安定的天空如此说道。漆黑的头发随风飘拂的悠里向他询问:

“塔拉尼斯?”

“就是雷神哦,据说是号称喜欢活人祭品的凯尔特的三神之一。先别说这个了,悠里,你爬得上树吗?”

白衣的衣摆因为强风而飘动不已的马克西多,右手上拿着巨大的白布,左手则拿着表面用金子加工过的镰刀。那个在夜色中也闪闪发亮的锐利道具,多多少少让其他几人吃了一惊。

被明显表现出警戒心的西蒙和仿佛觉得很有趣的阿修莱两人夹在中间,悠里没什么自信地点点头。

“多半可以爬上。因为我以前曾经爬过一次。”

马克西多点点头。可是发现天空继闪电之后又响起低沉的雷鸣后,西蒙从旁边进行了阻拦。

“太危险了,还是让我来吧。”

“要是你可以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马克西多苦笑着打断西蒙。

“因为需要帕纳凯亚的人是悠里,所以这时只能让悠里去。假如害怕的话也可以放弃,不过那就救不了朋友了。”

听到马克西多的断言,悠里下定了决心,反正总比攀登珠穆朗玛峰简单。莫露卡娜都已经那么恳切地请求,他当然不能在这里害怕。

“没事的,西蒙。你不要担心。”

“但是,如果万一落下雷的话——”

马克西多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那个时候我们多半也活不下来。”

他开了句玩笑后,将镰刀交给悠里,展开右手所持的白布,让阿修莱和西蒙各拉着一角。

“听好了,悠里。因为宿木很重,所以不要试图在树上抓住。要把它打落到这块布上。”

看到悠里点头后,马克西多取过了金色的镰刀。

“因为很危险,所以等你爬上去后再通过绳子给你。你拿着这边的绳子。”

他把卷成了好几卷的绳子交给悠里。

“你听好了,悠里。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完成变种循环的仪式。向森林学习,这是一个生命孕育出其他生命的不可思议的循环。希望你能理解,这是通过改变形态来维持存在的一种方式。”

“通过改变形态来存在?”

悠里咀嚼着这句话。虽然他无法理解马克西多的哲学思想,但是最后的那句话他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记得那个是——)

因为悠里脸朝下陷入思考,西蒙有些担心地靠了过来。

“你真的没事吗?悠里。”

“啊,嗯。”

悠里摇摇头赶走杂念,点头说了声“我没事”,不过并没有多少自信。

在距离最近的树枝几十里面的下方,是马克西多事先准备的梯子。而从那里开始,就只能靠着从这根树枝到那根树枝那样爬上去了。

即使如此,悠里还是紧抿着嘴角开始攀登梯子。在从梯子向最近的树枝转移时,他踩了个空,让底下的人都冒出了一身冷汗。阿修莱就好像觉得看不下去一样,将目光从那个危险的身影上转移开了。“然后呢?”他回头看着马克西多。

“我们要做什么?”

“只是用这块布接住悠里采摘的树枝而已哦。只不过,绝对不能让树枝落到地上。因为一旦碰触到地面,帕纳凯亚的能量就会被大地吸收。”

他一面说,一面撩起被风吹得飘拂的头发仰望天空。

“快点吧,悠里。如果天气再进一步恶化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在马克西多喊叫的同时,强风吹得橡树的巨大树枝一阵摇晃。耀眼的闪电遮挡了视线,雷鸣仿佛让大地也随之产生震动。

这个出其不意的变故让悠里的手一滑没能抓住树枝。还没来得及吃惊,悠里的身体已经向后滑落。

(咦?不会吧!)

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把空气,落下的恐惧让身体剧烈颤抖。

“悠里!”

从下方传来了惊惧的声音,大概是在树下的他们也清楚地看出了他的危险处境了吧?

(谁来救救我啊!)

虽然不见得有人听到了悠里的呼叫,但就在那个时候,强大到几乎可以把人吹飞的狂风平地而起,让西蒙他们一阵摇晃。

这个仿佛要吹瞎眼睛的凶暴风势,让他们“哇”的一声用手捂住面孔。就在他们弯下身体拼命稳住自己,目光从悠里身上转开的那一瞬间,事情发生了。

好像龙卷风一样从地面向上吹去的风。

这股风势将从树上滑落下来的悠里卷了进去,然后就好像推着他的身体一样,把他送到了上面的树枝上,也就是宿木所在的地方。

这些全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工夫中。

所以,当发现悠里原本所在的树枝上已经没有他的影子时,西蒙等人都绝望地呼叫着他的名字开始在地面寻找。

但是,很快从他们的头上传来了回应。原以为已经坠落的悠里却到达了目的地。发现这一点后,他们就仿佛看到了无法相信的东西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说到吃惊的话,悠里也是一样。他紧抓着树枝用目光追逐离去的狂风。因为觉得在那里看到了隐约的人脸,悠里嘀咕了一句。

“难道是风之精灵?”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获得风精灵的助力。说不定,作为四元精灵之一,他也对纠正火精灵的扭曲表示出了赞同吧?

总而言之,悠里向看不见的对象表示出了感谢。

就在这个时候,头上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

悠里透过枝叶仰望天空。

“雷神。”

拿起用绳子吊上来的金色镰刀,悠里跨坐在粗大的树枝上,紧盯着偶然生长在那里的异端植物。

马克西多是怎么说来着?

(变种循环的完成。)

他一面思索,一面挥下了最初的一刀。

镰刀的刀刃陷入了树枝中。

(一个生命孕育出另一个生命的不可思议的循环。)

他扬起刀,第二次、第三次地落下。

(学习森林的智慧。)

他第四次扬起刀,然后停下手。

眼前是一具覆盖着白布的骸骨。

(探索、发现的东西。)

抓着在半空停止的悠里的手腕,骸骨让他第四度挥下了镰刀。宿木歪斜着,有一半都脱离了树干。

“我在寻找,可是没有找到。要去哪里寻找才好呢?”

悠里叹息道。被冰冷的骨头抓住的手腕,逐渐失去了感觉。

(森林中,有智慧。)

镰刀第五度被挥下。

“不行啊。我不明白!”

听到悠里的叫喊,骸骨用近乎恐怖的力量拉扯悠里握着镰刀的手腕,将悠里的身体压在树枝上。

“什么?!”

悠里慌忙试图支撑起上半身,但是骸骨用空着的那只手将悠里的脸压在树枝上,用空荡荡的眼窝靠近他。

“听,森林的声音。”

(森林的声音?)

他的面颊和耳朵的部分都能感觉到粗糙的树木纹理。按照骸骨的吩咐,悠里竖起耳朵。和以前一样,两个鼓动开始共鸣。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是两个呢?事到如今他突然感觉到不可思议。

(寻找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他想起了莫露卡娜的话,并且进一步注意到,那个就是马克西多所说的森林的知识。

改变形状残留下来的东西。

扑通。(扑通)

维持存在的变种循环。

扑通。(扑通)

一个生命,孕育出另一个生命……

扑通。(扑通)

(难道说?)

悠里将自己的手和按住身体的骷髅手叠到一起,表达出自己想要起身的意思。而他很快就如愿以偿,悠里挺直背脊凝视着骸骨。

“这个橡树就是那个手杖?”

悠里虽然好像无法相信一样摇着头,但是却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确信了这一点。

“在火焰中出现的那根手杖孕育出了这棵橡树。也就是说,不能不烧掉的,就是这棵橡树?”

在悠里如此思索的瞬间,骸骨抓住悠里的手腕让他挥舞起镰刀,进行了最后的一击。

宿木脱离作为宿主的橡树落了下去。

新的循环成立。

瞬间——

闪电撕破夜空。

就仿佛是某种启示。

悠里仰望着夜空,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掠过一个念头。

(对了,雷!)

在日本,“雷鸣”也包含着“神灵的呼喊”的意思。在这片凯尔特的土地上,不是也存在着名为“塔拉尼斯”的雷神吗?

因为现在已经无法使用净化之火,所以要烧掉这棵大叔,只能依赖天上的神明。

悠里从自己跨坐的巨大树枝上站起来,就仿佛被什么所附身一样,无所畏惧地朝着树枝前端走去。在他的周围,缠绕着白布的骸骨随风舞动。

就仿佛在鼓舞悠里一样。

“……里!”

在呼呼大作的风声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好像听到了西蒙的叫声。

但是,悠里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站立到比周围要突出一些的树枝前端,身体无遮无挡地暴露在强风之下。站立在摇荡的树枝上面,悠里漆黑的头发被风吹得倒立了起来。

即使如此,悠里本身也没有产生动摇。

就仿佛脚踏大地的人类一样挺直身体,悠里朝着天空用手举起镰刀。

“雷神塔拉尼斯呀,我不知道祈祷的语言,我所祈望的,只有土地的记忆所阐述的憎恨的净化。为了解放被誓约所束缚的火焰,为了平息大地的骚动,是否可以借助您的力量?”

就在悠里用响亮庄重的声音讲述完对于天神的祈愿的瞬间。

他身边的骸骨从悠里手上夺过镰刀,与此同时,天空的一角迸发出了闪电的光芒。

白光将附近的一带都染成了纯白色。

紧接着,仿佛要撕裂大地的声音袭击了他们的耳朵,掩盖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声音。

身体所承受到的冲击十分惊人,悠里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抛到了虚空。

在天地都掉转过来的空间,悠里看到了。

从正中央一分为二的橡树上冒出了熊熊的火苗。不久之后,出现在那里的一根粗大的手杖也开始燃烧。仿佛被这个火焰所诱惑的“黒炎”在接近之后,立刻被卷入了“红莲”的火焰中翻滚扭动。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了仿佛临死挣扎一样的痛苦叫喊。

然后,当一切都被神所降下的烈火烧尽的时候,一个白发的德鲁伊向缠绕着火焰的手杖伸出手去。

悠里的记忆在此就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悠里轻轻地睁开眼睛。

他觉得自己好像梦到了很多东西。

“悠里。”

柔和的声音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呼叫着悠里的名字,虽然迷迷糊糊的脑袋没有认清对象,但是这个声音对悠里来说十分熟悉。

“悠里,感觉怎么样?”

整个手掌上的温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额头所感到的温度。那个撩起额发的动作是如此温柔,让悠里不禁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悠里?”

逐渐远去的声音。

这次他真正地熟睡了下去,甚至没有做梦。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白色的朝阳光线已经进入他的房间,早晨的清风将花草青涩的香气送入了房间。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悠里对这个清洁整齐的房间有印象。他好像是被送到了医务室。

因为在近处传来呼吸声,他转动脑袋向旁边看去,结果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头发进入了他的视野。西蒙好像是在这里陪了他一晚上,现在正头搭在被褥上熟睡,可是手还紧紧地握着悠里的右手。

因为不想吵醒西蒙,所以悠里老老实实呆在床上,结果在梦中所见到的景象逐渐在脑海中复苏。

在深深的森林中的凯尔特的湖上部落。

想起在那里所发生的由一个不经意而引发的悲惨结局,悠里的心头忍不住隐隐作痛。

就在这个时候,西蒙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他仿佛猛地惊醒过来一样支撑起上半身。当和悠里的视线相接触后,他端正的脸上浮现出混杂着喜悦的笑容。

“你醒了啊,悠里。”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已经完全好了。”

就在这时,听到交谈声的马克西多拉开门帘露出脑袋。

“嗨,悠里。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轻松多了,非常舒服。”

“那就好。”

马克西多目光柔和地笑着说道。

“在看到你被从遭受雷击的树上甩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脏真的都要停止跳动了。”

“雷击?”

对了,悠里想起了一点。

为了可以不借助火的力量就烧掉手杖所变化成的巨大橡树,他向雷神祈愿,请求神明施以雷击。

因为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采取的行动,所以悠里本身也没有那之后的记忆。

他所记得的,就是手杖从橡树中出现并且燃烧了起来,还有就是骸骨的德鲁伊把它拿回手里而已。

“大家都没有受伤吧?”

一想到也许会对树下的人造成危害,他就深深地对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光是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抖。

“没有。因为幸好没有落雨,所以雷电的能量都立刻被大地吸收了。”

西蒙回答后,马克西多跟在他后面说道:

“还有就是反射神经的问题。包括我在内,可以说大家都具备精彩的自卫本能吧。”

那之后,他突然认真起来:“问题在于你哦。”马克西多用近乎劝告的口吻说。

“在那种状况下居然没有受伤。不对,应该说能够活下来都该是奇迹呢。你怎么可以那么乱来呢!”

“这小子的乱来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阿修莱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循声看去,就发现谁在隔壁病床上的阿修莱一面支撑起上半身,一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而且干事又不过大脑。和这小子扯上关系的话,不管有几条命也不够用的。”

听到阿修莱带着冷笑说出的台词,悠里无话可说。虽然如果不是这种时候的话,他还有反驳的余地。而且他也觉得只有阿修莱没资格说自己。但是现在只能如此。平时在这种时候会维护悠里的西蒙,似乎也被悠里这次的行动吓得不轻,所以只是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如果在做什么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虽然悠里想说当时没有那种余暇,但明显这种借口不可能行得通。在悠里遭遇了再三的抱怨,而且孤立无援地被迫一再反省后,西蒙终于伸出了援手。

“不过也有必要好好选择商量的对象吧。”

对此阿修莱冲他露出了危险的目光,不过西蒙只是紧盯着陷入沮丧的悠里。

“先别说那些了,悠里。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你可以告诉我吗?”

在他们接到了从上方落下的宿木后,原本以为悠里会直接下来。没想到他居然在那样的电闪雷鸣之中,朝着树梢走去。当时他们已经超越惊讶,而陷入了恐慌状态。

那之后,在看到悠里站在树梢将金色镰刀伸出去的时候,他们才领悟了悠里的奇怪行为的一一。但是,即使清楚的知道了他试图将雷引下来的意图,也不等于他们就可以容忍悠里这么做。

就在他们为了阻止悠里而靠近橡树的时候。

周围突然被白光所包围,就在其他一切都无法看见的时候。只有悠里的身体被弹到虚空的情景,好像电影画面一样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了他们眼前。

忍受着被轰鸣夺走听觉的感觉,顶着狂风搜索到悠里坠落的地方。当他们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被烧焦,而且还在呼吸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当场瘫倒在地。

那个并不是单纯的幻觉,看到悠里的轻伤就可以明白。虽然相对于事故的程度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口只能认为他是被什么所保护住了。只不过,作为被卷入一连串事件的当事人,他们想要知道是什么让悠里如此做的。

“虽然从下面也许看不见,不过当时那个骸骨就在我的身边。”

“是德鲁伊啊。他说了什么?”

听到阿修莱的问题,悠里做出了简洁的回答。

“嗯,他让我听森林的声音。”

“听森林的声音。那是这次的关键词之一啊。然后呢?”

“我听到了橡树的声音。”

“哦?”阿修莱嘀咕着,进一步眯缝起了细长的凤眼。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青灰色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烦躁和羡慕。

悠里向大家说明那棵橡树就是手杖的变形。

“这一来就明白了。”

西蒙坐在悠里的床边,活动了一下一只手。

“悠里之所以召唤雷电,就是为了代替火吗?”

悠里点点头。

“那个也是骸骨告诉你的吗?”坐在椅子上的马克西多询问。

“不,或许应该说,那是雷鸣带给我的灵感吧?”

“天启吗?”

马克西多靠在椅背上。他看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在眼镜后面睁大的青紫色瞳孔中浮现出了神秘的光芒。

“话说回来,这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葬到时间的彼岸了。”

虽然一连串的事件算是好歹得到了解决,不过对于源头的事件他们还是一无所知。虽然西蒙的说法正确,不过悠里在这时垂下了漆黑的眼眸。

该不该说出来呢?悠里在失去意识的期间所做的梦,告诉了悠里一切。

而且悠里有一点非常在意。

最后所看到的那个取回手杖的德鲁伊,那之后怎么样了呢?

“悠里。”

阿修莱冰冷冷的声音,让悠里紧张地抬起面孔。

“你还在隐瞒什么吧?”

“哎,啊啊,该说是隐瞒吗?”

仿佛是看穿了悠里的踌躇,阿修莱的目光也渐渐锐利了起来。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会更加以自我为中心,看起来他也从教训中学习到了什么。

“其实所有的原因我都明白了。”

听到悠里的话,三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纯粹表现出兴趣的只有西蒙,露出复杂表情的马克西多就不用说了,阿修莱甚至让悠里感觉到了背脊都要冻结的敌意。因此他郁闷的转移开视线。

“那也是骸骨告诉你的吗?”

“怎么说好呢?”听到西蒙的询问,悠里开始讲述自己的梦境。

突然袭击湖上部落的敌人。年长的德鲁伊为了取得庇护而迎来了悲哀的结局,而原因仅仅是年轻神官的恶作剧。因为魔法力强大的青年偷换了师傅的手杖,所以村子没能获得神明的庇护,被敌人放的火所彻底毁灭。

“结果,唯一活下来的年轻见习神官用自己的生命作代价,和火精灵交换的誓约就牢牢地烙印在这片土地上。”

“然后誓约因为这次的发掘而复苏了吗?”

在最初事故时就在场的阿修莱做了总结,同时补充了一句“真是麻烦”。

“不过为什么誓约还会被继续呢?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听到马克西多的问题,悠里闭上眼睛回想梦中听到的内容。

“我记得是这样。”

他缓缓地重复梦中听到的语言。

“将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投下火种的残忍家伙全部用强烈的复仇之焰烧光,直到贤者古拉托鲁的手杖燃尽为止。”

悠里说完后,所有人都认可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德鲁伊的手杖当时没有被烧掉。”

“不仅如此,而且好像插枝一样萌生出新芽成长了起来。”

马克西多对阿修莱的话做出补充。

“这个人还真是欠缺运气呢。”

听到阿修莱深有感触的发言,没有人表示反对。

“或者说,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能成为正规的神官。”

马克西多阐述出自己的意见后,紧紧凝视着悠里。

“有才能的神官,必然会有神灵的加护。”

喃喃自语般的补充,消失在他的口中,没有传进旁边任何一个人的耳朵。

(与其说是欠缺运气……他只是不知道隐藏手杖的地方在哪里吧?)

悠里对阿修莱的话抱有不同的看法。

橡树所在的地方既然是妖精们的通道,那么就有可能是联系到异次元的空间。所以那棵橡树是在获取了异次元的能量后才成长为树木的吧。而在那里诞生的宿木也——

考虑到这里,悠里想起了异次元的朋友。

(对了,要赶紧把帕纳凯亚送去才行。)

悠里俯视着放置在床上的宿木,意识到所有的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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