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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死者之灯火 第一章 欢喜骚动的人们

“说起来,竟然还真的获得许可了呢。”

悠里·佛达姆一边在阳光屋的玻璃屋顶下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这么感慨的说道。

“是啊。估计是因为近期突然走红的自然治愈疗法的影响吧。对药草有兴趣的理事突然变多了,所以申请比预想的更早通过了吧。”

在镜片后有些倦意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柔和,它们的主人是在这个圣·拉斐尔学院担当校医职务的迪安·马克西多。他还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多,三十不到的样子吧。但是银色长发稍稍扎起的样子,让他周围飘荡起些许神秘的气息,是个只要和他待在一起的话就会感觉到和老者相处时的温暖的人物。

“其实,即使是常绿药草也有很多经不住冬天严寒的品种。其实我想把那些都搬到像水晶宫那样的植物园里啦,可惜这里的面积的话完全放不下啊。”

对着满面笑容诉说着奢侈的梦想的马克西多,悠里只能回以苦笑。而且被满视界的绿色治愈心灵的自己也没资格去责备他吧。倒不如说是有和他相同的想法。

“干脆,在那个灵庙的遗迹那建个植物园如何?”

悠里本来是作为玩笑说的,马克西多的脸上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啊啊,那不错啊。为了镇压那块土地的记忆的话,这样做的话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吧。嗯,好呀。”

原本处理着与诊察台旁边的长折叠桌并列放着的木桶的校医停下了手,似乎开始认真考虑了起来。看着对方自言自语地说出“下次理事会的时候提出申请的话”时,悠里慌忙得转变了话题。

“说起来,马克西多老师。那个小桶是做什么的啊?”

“嗯?”

因为这个提问,原本沉浸在新计划中的马克西多的青紫色眼睛中闪耀起了光辉。

“啊啊,这个啊?”

他一边这么说道,一边重新开始了工作,原本停下的手也重新动了起来。

“这是蜂蜜水哦。”

“蜂蜜水?”

“嗯。这是把蜂蜜和杀菌后的纯水混合后,在阳光下发酵了一个月而成的东西。”

这样说道的马克西多把桶的盖子盖上后,向着在露台给草药分盆的悠里招手。

“悠里。那边不用忙了,来这边休息吧。”

听从了他的话,起身洗完手的悠里,在马克西多所示意的床尾坐了下来。

无论何时来到这个整理干净的医务室都让人感到非常舒服。特别是从9月,马克西多这个新任的校医上任以来,庭院中的增加了可以治愈人的心灵的绿意,导致悠里也成了这里的常客。对成为维多利亚寮的监督生后,每日疲于处理各种头疼事务而神经紧张的悠里来说,这里是逃避繁忙日程的绝佳场所。

但是在三天不上学的悠里的不知不觉间,应该说是在悠里回伦敦探亲的周末那两天,医务室的样子有了一点变化。

原本位于南边大开的窗门的对面的露台的四周,被透明的玻璃覆盖,形成了一个阳光房。里面整齐的放置着从植物园里搬迁过来的药草。

究其原因的话,似乎是为了使不耐寒的药草平安越冬。悠里正是在帮忙处理那些还没有完全搬好的药草。当然这份工作也不是无偿的,悠里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看着遵守约定用正在用新鲜摘下的叶子制作鲜茶的马克西多的双手,悠里提起了方才中断的话题。

“但是,蜂蜜水什么的,对治疗有帮助么?”

悠里以为那是和其他药草一样,是医疗的相关物品,而这个想法缺从马克西多口中得到的非常干脆的否认。

“不,和医疗完全没有关系。这是我个人的兴趣。”

“个人的…?”

看着开始怀疑起自己酗酒的悠里,马克西多苦笑起来。

“应该说,那酒虽然是酒,我也不否定那是为了用来喝的…。但是,喝的人不是我,我可不是那种不良校医哟。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在为了祭典准备而已。”

这个回答更迷了。

为了祭典准备莫非是指马上就要来到的万圣节祭吗。

现在的整个圣·拉斐尔学院正因为即将来到的十月三十一日的万圣节前夜,而欢喜忙碌着。那一天被称为万圣节祭,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就会有晚餐会和化装之后直接袭击各寮的night game开始。

但是本来运营事务是交给学生自治会全权处理的,没有听谁说过,也有会有教师的参与。难道马克西多想例外的一起参与?这样疑惑着的悠里的面前,是马克西多递出的冒着热气的茶杯。迎面而来的柠檬的香气将悠里包围了。

“——柠檬草?”

对着一接过杯子就确认了香草种类的悠里,马克西多朝着他做出了像干杯一样举杯示意的动作。

“正解。这种叶子和绿茶也很合得来,你可以把多余的部分带走哦。”

这慷慨的话,让悠里的表情也缓和了起来。温柔得看着这样的悠里的马克西多继续说道。

“另外,你想要是的给最近工作繁忙的贝鲁杰喝的茶叶么?”

“是的。他最近似乎有些劳累了,而且还有点感冒。虽然他本人说没问题。”

“诶。看样子,格雷总长还是老样子,一味依靠着贝鲁杰呢。”

马克西多从悠里那里因为担心着友人而偶而吐出抱怨之词里,已经大致掌握了维多利亚寮里人际关系。

“没错。就是这样。”

悠里难得的生气的鼓起脸来。

“明明执行部的工作本来主要是上级四年生负责的……”

圣·拉斐尔是位于英国西南部的全寮制公共学校,学生在十三岁入学,在其他传统学校中同样年纪学生为三年级时,在圣·拉斐尔被称为第一学年。就是说,在他校一般被称为5年级的那年,在圣·拉斐尔即是第三学年。在第三学年末,学生会接受全国统一举办的简称为[GCSE]的[中等教育毕业资格考试]。悠里和西蒙等人就是在今年七月末,接受并通过了这个考试后,全员晋级了。接下来为了参加简称为[A Level]的[大学入学资格考试],他们进入了时间为两年的第四学年。第四学年又分为[上级]和[下级],其中第一年被称为[下级],而第二年则称为[上级]。悠里他们正是所谓的下级四年生。

接下来的第四学年中,圣·拉斐尔的学生们不能仅一味学习,他们需要以各种形式参加到学校的运营中去。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上级四年生会从寮的运营中收手并参与学校运营,取而代之的是下级四年生接管寮的运营的这一机制。

在悠里所属的维多利亚寮里也不例外,以寮长西蒙为首的,悠里、鲁巴德·艾米丽、马克·德拉等寮监督生,还有其他主要在学习面指导下级生的上级监督生里,常年考试成绩优秀的杰克·帕斯卡、伊万·弗拉基米尔等一班学生也参与其中。

当然,上级第四学年的学生中也有负责照顾寮生生活学习的数名监督生存在,同时,下级第四学年的学生中也有参与到学校运营的人存在。但是这种人的话,就属于精英之中的精英了。从各寮的寮长中只会选出3人,作为代表,加入到上级第四学年学生为主的学生自治会的运营机关中的执行部。

这界荣获此殊荣的3人中的其中一人就是悠里的亲友,法国贵族的后裔的西蒙·德·贝鲁杰。

最近,围绕着西蒙,来自周围各种人的疑惑从未间断。

尤其是,在这个学期,西蒙作为光荣的维多利亚寮的代表被选出,之后更是被位于全校学生顶点的执行部总长,上级第四学年的英国贵族埃里克·格雷所青睐,不拘学年的将西蒙安插在自己侧近并给予其显而易见优遇等一系列事情之后,其他的学生也渐渐觉得习以为常了。但是,对西蒙这些优遇抱有不满的学生也并非不存在了,不如说是经常引发问题。

考虑着这些问题,“哈—”的大叹了一口气的悠里,为了转变心情,喝了一口香草茶。柠檬草的清香沁入全身。

看着为了友人烦恼不已的悠里,马克西多说出了像是想要宽慰他的话。

“但是,你也不用担心,要是贝鲁杰真的觉得做不到的话,他也不会继续插手,不是吗?”

“嘛,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最近只觉得,西蒙他,是不是有点太老好人了啊。”

“老好人…啊…”

马克西多像是要隐藏起笑抽的表情一样,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嘴角。如果贝鲁杰在这里,听到了刚刚那些话的话,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呢。应该露出从心底无声的控诉 [唯独不想被悠里你这么说]的表情吧。

不知道马克西多想法的悠里继续开口。

“西蒙他明明要是看到别人被强加上不合理的工作,就会表现出让我都觉得冷淡的完全拒绝的立场,但是要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即使有些勉强也会接受那些工作。这种应该说是把自己当做老大哥呢,还是说被人拜托了就拒绝不了呢。看着他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

悠里说的倒是没错,但是马克西多倒是和他的着眼点似乎不太一样。

西蒙·德·贝鲁杰大概是真的脑袋很好吧。他的外表看起来像是王侯贵族,然而内在则是老练的实业家。

比如说,格雷那种从根本上就是贵族主义的人。对他来说和周围的人对等的进行交易是不可能的。Give and take的精神在他那里,理解为榨取和施舍。自己受益一事是理所应当的,然后才能对他人给予施舍。这种想法也同样适用于他对人际关系上的理解。

与他相反的西蒙那个人,对所有人都秉持着Give and take的精神,而且还有着在Give and take的关系已经成立的基础上,一般还能得到从对方那得到更多的才能。对他那种可以自然而然的站上顶点的人来说,需要被迫放弃己见的状况很多。为了预防那些情况的发生,平日对多数人施恩一事就格外重要。而且需要不能刻意的,而是要很自然的留给对方[一直受到他的照顾]这样的印象。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才会有经常出现在悠里口中的老好人形象吧。在此基础上,处理得当,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才收获足够利益,西蒙·德·贝鲁杰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西蒙绝对不是悠里口中的老好人。话虽这么说,他也并非是个老谋深算之人,甚至还可以认为他基本上是个正直的男人。会被认为是老好人,只是因为西蒙他处事的平衡感掌握了太好了而已。

悠里也正是没有理解这其中利害关系而已。

话说回来,让身为天生的老好人的悠里理解其中的处世之道也是困难的事,马克西多苦笑着开始构思给贝鲁杰的准备的香草茶的方案。

“你说他似乎感冒了?”

“是的。但是我也不清楚。他夜里似乎会咳嗽的样子。”

“这样啊。”

马克西多一边考虑一边扫视着医务室的柜子。他的视线在某一处停了下来。

“啊啊,正好有个好东西。”

他一边这样说道,一边拿下了放在柜子上的其中一个瓶子。

“这个是什么?好漂亮啊。”

看着被递过来的东西,悠里问到。那是一个反射着阳光的漂亮的玻璃瓶,瓶中盛放着金黄色的液体和浸泡在液体中的不知名的植物。

“这是泡着牛膝草的蜂蜜哦。牛膝草是治疗支气管炎的药草,对咳嗽和预防感冒很有效果哟。蜂蜜也有益健康,让他把这个和牛膝草一块服用就行了。这个蜂蜜的话直接用水兑开服下就很有效果,所以如果不喜欢牛膝草的味道的话,可以让他直接喝那个。如果不喜欢甜的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他再调配其他的哦。”

悠里一边听着说明,一边看着手中的瓶子。悠里被看起来非常美味的蜜色引发了想喝喝看的欲望。用非常满足的笑脸说出“谢谢”这道谢的话时,悠里感到了来自背后的视线,随即转身看去。

被他的行动吓到的马克西多,也随着悠里的视线望去。但是,视线的前端只有在秋日午后的风中摇曳的药草。

马克西多走到还盯着什么东西看的悠里的身边,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悠里,怎么了?”

“啊”

似乎被吓了一跳,动摇的悠里的表情变得不安起来。

“没……”

似乎是想要确认对方是谁,悠里一边稍微把脸转向了背后,一边用手把刘海向上理去。

“好像,觉得,被谁看着的感觉。”

实际上悠里看到了,院子的对面的高耸的图书馆的窗里有一个似乎是白色的影子正在移动。然而他并不想提及这些,随即摇头道。

“看样子是我的错觉……”

但是他的语尾却有些动摇。

一抹严肃的光芒从马克西多带着倦意的青紫色眼瞳中闪过。但是他却语气安稳的对悠里说道。

“你差不多应该回去了吧。现在不是很忙么?”

“说的也是。”

悠里直率的同意了,并将茶杯还给了马克西多。

“对不起。多谢招待了。”

“彼此彼此,多谢你的帮忙。以后随时再来。”

悠里点头转身离开时,马克西多像是突然想起一样说道。

“啊啊,对了。如果你在寮里见到第一学年的贝伦德的话,可以转告他让他来取香草么?”

听到贝伦德的名字,悠里稍微楞了一会,才说出了“我知道了”。对悠里来说,那个名字几乎可以称得上烦恼之源,但是就算和马克西多说了那些事,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悠里他似乎需要经常处理那些因为不习惯集团生活的学生引发问题。

做出承诺之后,悠里才得以真正的离开医务室。

目送悠里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之后,马克西多才转过身去,小心的观察着刚刚悠里看着的地方。如果马克西多的视力比翱翔于天际的凖鸟更加优秀的话,应该就能看到了吧。

在被黑暗笼罩的图书馆三楼的窗后,那个用充满敌意的眼光注视着开心谈笑的两人的人。

那个男人的青灰色的眼中,闪耀着不敬的光芒,看着窗外的景象。

“真麻烦……”

轻声说道的男人,转过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了。那里的图书馆随处可见的公用电脑发出了宣告处理完成的电子音。

2

悠里回到寮的时候,寮里已经乱做一团。

登上吱呀作响的古木楼梯的途中,站在3楼楼梯平台上的下级学生对悠里说道“啊,佛达姆,寮长正在找你啊”,悠里一脸懵逼的点头,道谢后继续向上走去。走到了干部房间所在的顶层时,悠里正打算不太情愿的向聚集在走廊的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等人打招呼时,他们突然一起回头,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去哪里了?”

“诶,啊,去了一下医务室……”

被他们的魄力吓到的悠里语无伦次的回答道。看着这样的悠里,爱照顾人的罗伯特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觉得不舒服么?”

“不是,只是找马克西多老师有些事”

慌慌忙忙否定后,悠里才想起问道“说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么?”听到这个问题,众人面面相觑后发出了放弃的叹息。看样子,至今不清楚事态的人只有悠里一个了。

“有病毒哟。”

用明快声音回答悠里的是橄榄球队的知名选手德拉,罗伯特在他回答之后继续说明道。

“似乎是某人的文件染毒了,然后那个病毒瞬间就在校内的所有电脑间扩散开了。”

“病毒?”

悠里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人的脸。

“话说,学校的主机对外部病毒入侵有完善的防御对策么。就这样还是被入侵了?”

“估计是有哪个白痴,周末回家后把染毒的储存设备带到学校里来了吧。”

辛尼卡尔说完之后,弗拉基米尔补充道。

“听他们描述的话,感染的似乎是最近2、3天在新闻上引起话题的[杰克·O·兰达]的新型病毒。”

“啊啊,那个啊。”

弗拉基米尔口中的病毒,悠里也在新闻上看到过。它和以前的垃圾邮件病毒一样采取类似几何增殖式的扩散方法,即将执行程序作为附件发送到邮箱里,要是被打开的话,会向该电脑内所有的联络人发送带同样附件的邮件。感染了这种病毒的电脑不仅屏幕上会出现名为“南瓜大王”的妖怪打招呼的画面,还会被这个病毒破坏掉电脑内的所有数据。是一种非常恶劣的病毒。

“现在,帕斯卡正在忙着处理。”

他们的同伴杰克·帕斯卡人如其名是被称为数学天才的人。也超级擅长电脑,在反病毒和系统修复方面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

“不过,我也看到了实物,那个竟然会在这种时期出现,真是相当糟糕啊。”

悠里抬起头,看着欲言又止,低头摇着头的德拉。随着他的动作,黑绢般的发丝晃动。

“有什么糟糕的么?”

“留言啊。先不谈数据被破坏之类的,那个留言让人更心惊肉跳啊。”

“留言?”

发声询问的事罗伯特。在一边的传闻曾祖父是俄罗斯贵族的弗拉基米尔也皱着眉头,用他那双淡色素的眼睛看着德拉。

“你们还没听说吗?”

似乎是初次听说的弗拉基米尔,对巡视着周围同伴的德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南瓜大王喊出来的那个啊。他会一边东跳西跳,一边大喊。”

德拉一边说着一边上下左右的活动着他肌肉发达的前臂示意。

“死者将会从坟墓而来。迎接的准备,准备——”

此时,一股恶寒从悠里背后游走而过。漆黑的眼瞳中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这种讨厌的感觉,到底是……)

站在陷入沉思的悠里旁边的罗伯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双手抱臂。

“啊啊。估计是用来刺激大众心理的老旧低俗、用来引发不安的留言吧。”

弗拉基米尔对此嗤之以鼻。

“是贵族至上主义的格雷最为忌讳的那一类呢。太过在意的话,我们胆小的总长说不定会说出要终止今年万圣节祭之类的话吧。”

听了弗拉基米尔对格雷发出的和往常一样的辛辣评论后,原本站在一边抱着双臂陷入沉思的罗伯特乐观的预测道,“我认为他还不至于这样吧。”

“为什么?”

数名同伴异口同声的问道。罗伯特松开抱臂的双手,挡在胸前,似乎要阻止同伴的逼近。

“因为啊,格雷的话,从他本家送到了大量为万圣节准备的高级点心啊。那个人的话,现在一定满心期待着能把那些东西得意洋洋得施舍给下级生们的日子吧。”

“原来如此啊。”

得到合理原因的弗拉基米尔依旧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罗伯特。

“那么,你啊,是觉得有什么糟糕的才陷入沉思的么?”

不愧是不会放过该问疑点的朋友,罗伯特苦笑。他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慎重的说出了自己考虑的事。

“怎么说呢,虽然死者会来那部分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在想准备到底是指什么。你不觉得这种好像有什么含义的留言,会带来什么风潮么?”

“说的是。”弗拉基米尔对罗伯特的想法发表了评论后,还不忘对德拉小声说出的“自治会也够呛吧”,讽刺的补充道“那就是说,西蒙也会够呛吧”。

“说起来西蒙的话,他那也收到了来自法国的大包裹啊。那个说不定也是点心吧。”

“诶诶。”

这下子四周发出了对此有些意外的反应。听到西蒙的名字,悠里想起了之前的事,提问道。

“啊,对了。西蒙好像有事要找我,你们知道是什么事么?”

“那个啊。”

罗伯特接话,说明道。

“第一学年的历史学报告书的提出日是在明天。但是,用电脑作业的学生当中好像有数据被破坏的人在,他想调查受灾情况哟。然后似乎打算根据这个调查结果,和教授交涉报告的提出时限。”

“真的吗?”

对着说着就打算行动的悠里,德拉说道。

“因为事出紧急,所以我已经调查好了。”

得到了明确告知,悠里转过身后不好意思的谢罪道。

“抱歉。”

“没关系,别在意。午休时间,本来就可以自由行动,而且彼此彼此不是么,下次要是发生了什么,就拜托你咯。”

说完,德拉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没错。就是说,现在除了斯帕卡以外的监督生也没事能做,我们就只能这么隔岸观火的开着小会而已。”

罗伯特悠闲的说道。“说起来肚子饿了啊”明明是刚吃过饭的德拉这样说完后,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喂”一声提醒悠里,并示意他看背后。

回过头,那里站着的是新入生的贝伦德。有着卷曲的黑发的体格很小的贝伦德低着头,眼睛向上看着,用为难的表情看着悠里。

这个新入生因为没事就往悠里那跑一事,在监督生中非常有名。因为,基本说来下级生都是有一定理由才能造访上级生的房间的。但是贝伦德的话,只是因为待着比较舒心这一原因而频繁造访,他不按常理的行动带来的批判之声也很大。

即使现在,他周围的空气也明白得表达了这种厚颜无耻的要求,但是在悠里面前,谁都没能说出抱怨的话。

以此为契机,悠里告别了同伴。

他把贝伦德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则前往西蒙的房间。给他留下留言之后,回到自己寝室时,贝伦德已经坐在了地板上,正在专心得做着什么东西。因为被声音吓到而抬起的眼睛里,有些灰暗,看不出有什么活力。

反手关门的悠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用问他有什么事,因为他已经埋头于手上的工作了。

“说起来,你在做什么呢?”

“诶,万圣节的衣服……”

“哦哦。”

在万圣节及的时候,下级生们会穿上买的或者自制的衣服进行化装。大部分下级生都是和自己的伙伴一起做准备工作的,悠里想起了,几天前自己看见一个人寂寞的待着在自习室角落里的贝伦德后,向他搭话的一幕。

“然后,你在做什么呢?”

“魔法师的帽子。”

被悠里问到后,贝伦德停下手,用饱含热情的口气开始阐述。对于不擅长表达、胆小的他来说,这是非常少见。

“呐,佛达姆。要是带上这个帽子的话,能不能使用真正的魔法呢?”

“魔法?”

“是啊。成为像故事主人公那样的。那样的话,就可以比谁都强,而且还能报复那些家伙了吧。”

听到这些话,悠里神色复杂得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知道自己使用的能不能称之为魔法,但是悠里也没有想过用那些报复他人。

各人的思考方式不同,不能一概判断好坏。贝伦德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悠里并不打算对他的想法评头论足,但是从时不时会发生的类似对话来看,贝伦德似乎有与他外表不同的高傲。悠里认为如果他能用更直率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事物的话,他的处境一定会有所巨变。

“说起来,马克西多老师说让你去拿香草哟。”

悠里突然想了起来。听完,贝伦德似乎并不在意的耸了下肩。

“我过会就去。”

说完他便继续开始了工作。悠里为了做下午的课程的准备,留下贝伦德一人,自己进入了寝室。

3

薄暗悄悄笼罩周围的黄昏时分。空无一人的医务室里,只有秋日的冷风吹过,一个男人悄悄溜进了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站在入口处扫视了一遍室内的状况后,毫不犹豫地开始调查起桌子和柜子起来。他调查时完全不会弄乱东西的位置,手法老练。就像是个习惯机密工作的谍报机关的人。

夕阳的残光从窗口透进,照亮了男人的身影。

身材高瘦。稍长的黑青色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

他的名字叫柯林·阿修莱。是有着[魔术师]别称的维多利亚寮的怪人。

“马克西多那家伙,竟然拉拢了悠里,是有什么图谋吧”。

把放在一边的诊疗记录翻完,阿修莱一边将其归位,一边愤恨的自言自语道。随后,他步向放着药草关联的书架。

今年9月开始作为校医上任的迪安·马克西多是一个有微弱灵能力的男人。而且他在现代德鲁伊教团里是一个高位的神官。理所当然的,他对那些被认为是古代德鲁伊人所拥有的魔法知识有一定的兴趣,应该说,他坚信有一般现代人看不见的世界存在一事。

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刚认识时就看上了悠里的能力。虽然原本让他意识到悠里能力的是阿修莱本人,但是阿修莱完全没预料到悠里会和他如此亲近。

阿修莱他也无法看出悠里潜在能力的深度。不止如此,对于想将那个能力和悠里本人一起入手的阿修莱来说,现在的马克西多只能算是个阻碍。

好不容易成功的让那个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悠里守护者,西蒙·德·贝鲁杰被学生自治会的工作所困了,这个机会却让马克西多乘虚而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现代德鲁伊什么的,还是让他们众人手拉手,抬头看看月亮吧。要是他们表现出有其他企图,妄图插手其他事的话,就有杀鸡儆猴的必要了呢。

所以阿修莱才会这样事先来敌营调查情报,不过迄今为止他还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书架上放着药草的图鉴和说明书、医学书、考古相关的论文、古书等,都是些不会让人想到所有人是个认真校医的书。架子上放的东西也多是装着干燥叶子和花的瓶子,可能是为制作香草茶准备的。其中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东西。

在某些意义上,他还真是个无聊的男人。

就在阿修莱耸了下肩,刚打算放弃调查,准备离去时,目光被随意放在书架上的小纸包吸引了。在昏暗之中,他差一点就看漏了。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叠写了很多批注的报告。

似乎是年代久远的东西,纸页已经明显泛黄。但是当阿修莱视线扫过标题的瞬间,他青灰色的眼中闪过了妖异的光芒。

“还真是不错古董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划过纸页,那里打印着名为《关于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年代记的考察——》的报告标题。由日期为半世纪以前的1935来看,这并不是马克西多所写的吧。虽然不知道是谁因为什么原因写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马克西多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就是说,那家伙知道了什么关于格拉斯顿伯里的事吧)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标题。

(而且是关于格拉斯顿伯里年代记的?)

考虑到这里,如心脏被炙烤般的焦躁感突然涌现阿修莱心头。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自己的心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样。

阿修莱撇了撇嘴。

(原来如此啊)

自己竟会想起梦里出现那个,看不清样子的修道士,这让他觉得很好笑。然而他的笑容凝固,自已自语道。

“不,等等。乔恩·辛好像是……”

考虑着反复出现的梦的内容时,阿修莱的脑内灵感闪过。

“没错。”

被自己说服的同时他咋舌,在逐渐转暗的医务室内,他拿着报告,在床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藏着的小型手电筒,照亮了页面,逐字逐句得读着。在沉浸在阅读报告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笔记本上也多了几行笔记。

(那个梦里的男人。乔恩·辛——。就是乔恩·OF·格拉斯顿伯里吗?)

700年前,撰写了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里第三册历史书《格拉斯顿伯里年代记》的乔恩。他的真名虽不为人所知,但有那个人是当时知名的年代记作家乔恩·辛一说。

(乔恩·辛。竟然之前都没有想到,真是大意了。)

阿修莱自嘲得笑着,他略微眯起类似东方人的单眼皮的双眼,观察着周围。

“就是说,你只是想和他认识一下对么,尤金?”

向看不见的对象发出挑拨性的发言的阿修莱,突然回神,用严肃的表情认真听着周围的声音。

有脚步声正在接近。

不是大人的脚步声。拖着鞋子走路的声音,是不修边幅的小孩特有的脚步声。

阿修莱急忙把报告书放回原处,考虑了一会解决方法,他并没有离开医务室,而是选择了在阳光房那儿藏身。

不久,敲门声响起,出现了一个矮小少年的身影。

“马克西多老师,您在么?”

明明只要看没有开电灯就会知道马卡西多不在,少年依旧小声的说着这样的话,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尽管房间里没有人,少年也并没离开,而是自说自话的坐了下来。看样子是因为确认周围没人后,安心了下来,他的态度也突然大胆了起来。他坐在了方才阿修莱坐过的地方,晃动着双脚,抬头滴溜溜的观察着四周。

“啊~啊,真是讨厌啊”

随后,他猛叹了一口气,开始自言自语。看样子是积攒了相当的怨气吧,从他所说的话中,可见一斑。

“那些人,我全都讨厌。讨厌。最讨厌。全都把我当成白痴。我明明不是,我明明比他们想的还要厉害。但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本应该不配和我说话的,和我完全不同。明明是这样,但是他们却什么都不明白,因为那群家伙都是白痴。”

薄暮中,少年卷曲的刘海下,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自卑。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厉害的吧。但是,从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真的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他拿起了旁边桌子上放草药的瓶子,继续独白着。

“这是什么呢?也是促进消化的药吗。啊啊,真无聊。明明有这么多的药,里面要是有一种可以让人能使用魔法的药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像故事的主人公一样使用魔法,大家都会尊敬我了。”

这么说着,少年像魔法使一样,向上挥动着手臂,口中说着“上”呀“下”之类的命令。好像在操纵着东西随心活动一样。

在阳光房里目击到这一幕的阿修莱脸上,露出了那些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的人脸上才会出现的特有的笑容。

阿修莱以前见过面前这个一心做着有利于自己的梦的少年的脸。是个名叫贝伦德的第一学年的学生,听说他时常受到悠里的照顾。他曾经和贝伦德有过一次正面接触,对他的印象是差到了极致。低着头眼睛向上看着人的表情,加上高傲自满的态度和不加掩饰的迎面而来的自我表现欲。和他有一样高傲自满的态度的格雷都会将自己的无能小心隐藏起来,和贝伦德比起来,格雷都可以说是比较可爱的那方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少年受到了来自双亲的愚蠢的溺爱吧。既任性而且没有掌握向他人妥协的技能,换一种说法的话,可以说他是不谙世事的笨拙的孩子。

因为悠里那性格,他的话,估计是不会对贝伦德袖手旁观的,但是贝鲁杰似乎已经看透了那个少年的本质。即使知道贝伦德和他的伙伴不能好好相处,还并不打算帮他,一直旁观着。

(既然是那个贝鲁杰。要是有必要的话,估计早就准备好对策了吧。)

然而他却没有行动,就是说他认为,那个少年自身没有改变的话,无论旁人做了什么,一切都是无用功吧。

阿修莱同样赞同他的做法。

简而言之,这是贝伦德自身意识的问题。在这世上的人不会像他的双亲那样溺爱他,他还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和他人好好相处。学校是学习这一点的绝好的地方。所以他不必为贝伦德做任何事,也没有为他做事的义务。即是说,他们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当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阿修莱,可以说不愧是阿修莱。他突然想到可以把贝伦德当做自己的棋子加以利用。而且还是弃子。对他来说,他会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哪怕那会给当事人造成损害也毫不在意。

(虽然觉得对不起贝伦德。但是,他的话正好适合小丑的角色。)

擅自做了决定的阿修莱从阳光房里走了出来。

“你是新入生的贝伦德吧。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被阿修莱冰冷的声音叫到的对象吓了一跳,颤抖着身体,抖抖索索的转过了身。看到身后站着的男人,他如入冰窖浑身冻结了。

(柯林·阿修莱——!)

脸上失去血色的贝伦德脑中,混混沌沌的充满了迄今为止听说过的关于他的传言。

传言他已经成了最上级生却依然住在旧馆是因为他的房间有恶魔盘踞,还有传言说是因为他的房间里有地狱的入口之类的。虽然流言诸多,但所有人对他的共识是,要是折服于那个男人的魅力之下,就绝不会过上正常生活。然而贝伦德知道,人们惧怕阿修莱的同时,心底对他有一定有着一种奇妙的崇拜。

“不用害怕。我又不想把你抓起来吃掉。”

阿修莱看着少年,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是被人评价为甚至能魅惑魔王的笑容。

瞬间,贝伦德身体僵硬,脸颊绯红。他对阿修莱已经毫无抵抗之心了。

像是为了配合阿修莱的轻笑,窗帘摇曳而上,伴晚的冷风吹进了室内。

此时,正是逢魔之时。是会遇到非人之物的奇妙的时间。

阿修莱步入室内后,反手关上了窗子。啪嗒一声,玻璃窗被关上了。在密闭的室内,周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更加暧昧了。

在这暧昧的气氛中,阿修莱慢慢的靠近了贝伦德,站到了他的正面,从上方俯视着他。

“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他向这个被双亲溺爱的少年灌输着将一切交给他就能安心的想法。

“你不是想变得能使用魔法么?”

没有移开视线,阿修莱慢慢靠近贝伦德的脸。

“我说错了吗?”

虽然感受着切肤的压迫感,贝伦德依旧像是被阿修莱魅惑了一样,傻傻的抬头看着阿修莱。然后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样,摇头。

“没错。我——”

虽然想继续说下去,但却无法好好说出口。

“我明白啊。贝伦德。……你马上也会明白的。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对吧。”

阿修莱哄骗般的低语让贝伦德心神荡漾。无条件的让自己安心的场所。他自己不用做任何努力就认同自己的人。这些都是现在,贝伦德最为渴求的东西。

这些东西,这个人可以给我。

这个男人,会保护我。

看着贝伦德的表情,阿修莱青灰色的眼中,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阿修莱一手抚上了贝伦德的额头,另一只手从后脑支撑住了他的头。凑近后,在他的耳边发出了命令。

“听好了。慢慢放松。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

然后他摇晃贝伦德的前额和后脑,让他失去了平衡感。

“放松,贝伦德。相信我”

然后,贝伦德感受到了一股像是从背后被抽离一样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晕眩和错乱。

再确认了牺牲者呆滞的无焦点的眼神后,阿修莱的计划进入了下一阶段。

他所做的是催眠术的一种。这个方法有对象的期待越强,就越容易接受暗示的特性,因此是比较简单且容易执行的方法,也是催眠术中基础的基础。

“听好了,贝伦德。我接下来要做的是让你变得能使用魔法的仪式。你知道了么?”

阿修莱用甜美但却残忍的声音低语。

变得能使用魔法的仪式。

那句话如同克劳迪斯倒入王兄耳朵的毒液,让贝伦德的身体一点一点麻痹了起来。

“呐,你想变得能使用魔法,对么?”

再次被问到,贝伦德不断的点头。

变得可以使用魔法。那是贝伦德打心底里期盼的事。要是成真的话,他能变成一个多么厉害的人啊。只是这样想到,他就兴奋不已。

“可以啊。那么,就听从我所说的话。”

贝伦德竖起耳朵,努力不听漏任何一字。

“夜里十二点,你起床出门。那时候的你,并不是现在的你。不会感到冷,也不会害怕夜里的黑暗。那时候的你,已经成为无所不能的魔法师的徒弟了。”

“魔法师的徒弟?”

贝伦德重复道。

“没错。不过还是学徒。仪式结束之前大王的魔力都会保护你。这个就是那个契约之印。”

阿修莱一边说道,一边用手指在贝伦德的前额写下了什么东西。贝伦德被他指甲足以划破皮肉的力道吓到,刚准备逃走时。

“别逃啊。大王他喜欢血之契约。稍微忍耐一会儿。”

就此忍耐住的贝伦德的前额上,被刻上了鲜血渗出的刻印。

“这样就行了。这样的话,你就能得到大王的加护了。”

贝伦德微微抬起手,想触摸自己的前额。阿修莱则伸出手,握住了摸索的指尖,将其引导向伤口所在的地方。

“大王的加护……”

描绘着伤口,贝伦德重复道。这个短语似乎让他非常满意,他不禁高兴了起来。看着嘴角微扬的贝伦德,阿修莱继续开口说道。

“好了,听好。你要在大王的加护下,制作祭坛,将死者唤起。”

“死者?”

“没错。从后天开始,每天夜里都要爬起来,制作祭坛。做好迎接死者的准备。那些死者里就包括大王。你得到他的魔力的话,就能成为真正的魔法使了吧。”

“真的么,我可以成为魔法使么?”

“对啊。”

阿修莱青灰色眼睛冰冷的俯视着满面喜色的贝伦德。

“但是……,祭坛该怎么做?”

贝伦德的这一反问,比起疑问倒不如说是在确认。语气中已经没有了迷惑和犹豫不决。他的话,为了成为魔法使,一定会拼死将祭坛完成的吧。

阿修莱的脸上出现了人类的坏笑。

“杰克·O·兰达啊。(jack-o'-lantern)”

“杰克·O·兰达……?”

“没错。做南瓜的祭坛。收集南瓜,用来迎接大王吧。”

4

夜色降临,西蒙来到悠里的房间,想要看看悠里的状况。

房间依旧是沉稳的色调,在室内有大量用绢布制作的看上去很凉爽的靠垫和平铺着的地毯,还安放着以暗红色为主色的手感不错的小玩意。身处其中的话,会让人感到安静平和,仿佛被一种暖意包围一样。

只敲了一下门就走进房间的西蒙来回晃着指尖夹着的留言纸,随意打了声招呼,就兴致满满的问道,“你上面写的好东西,是什么啊?”

“啊啊,那个啊”

西蒙弯腰坐到沙发的同时,悠里起身回应道,并把放在橱柜上面的,从马克西多那儿得到的蜂蜜瓶拿给西蒙看。

“就是这个。”

到手后,西蒙拿起了瓶子,举到了眼睛的高度观察了一圈后,用他澄澈的水色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悠里。

“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像是蜂蜜。”

“正确,就是蜂蜜哟。里面加了牛膝草的。”

悠里拿着茶器和用电热水壶烧开的热水走了回来。随后一边回答着西蒙,一边将拿回的玻璃瓶瓶盖打开。

“牛膝草?”

反问的同时,西蒙的眼睛略微眯了一点起来。

“嗯。中午的时候,我去了一下马克西多老师那里,他给我的哟。”

“啊啊,这样啊。”,对于悠里的回答,西蒙不太感兴趣的小声回应道,并把背靠向了靠垫。即使是做着这样的小动作,法国贵族的身上也充满了华丽高贵之气。

在有太阳王美称的路易十四世的庇护下,源自浓厚巴洛克文化的玩乐之心与充满官能感的优美的洛可可文化所结合诞生出的法兰西文化。据说当时法国贵族用他们华丽而老练的宫廷礼仪,魅惑了欧洲所有贵族们。看到眼前的优雅贵公子的话,就人们就不会怀疑其真实性了吧。

“还想着为什么中午怎么找都没找到你人,原来是去马克西多那里了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不是,并没有。”

悠里停下手,看着西蒙。

“只是,因为西蒙你好像有点要感冒了,所以我就想去找马克西多老师配制点药草而已。代价的话,就是帮忙整理他的阳光房啦。”

悠里刚说完,西蒙时机恰好的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抱歉”谢罪之后,他问道“阳光房?”

“嗯。”

点头之后,悠里告诉了他那些为了准备渡冬而搬进阳光房的的草药的事。

“听起来,很开心呢。”

西蒙发自内心的羡慕的说道。

“那么下次西蒙要一起去帮忙么?”

对这样的西蒙,悠里提出了邀约。

“怎么办呢”

西蒙温柔得微笑着,把目光转向了蜂蜜瓶。

“说起来,蜂蜜啊。”

一脸怀念的嘟囔着的西蒙,想起什么,突然直起身来伸长脖子看着身边的悠里。吃了一惊,眼睛长大的悠里面前,那张如希腊雕刻一样,端正的脸上浮现出了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孩子的笑容。

“你知道么,悠里”

他一边用修长灵巧的手指将附在盖子上的蜂蜜崴起,一边故意放慢了说话的节奏。

“听我家佣人说,在非洲的话,有为了祈愿新生儿将来的幸福生活,而在他嘴唇上涂上蜂蜜的习俗。”

说话途中,他那看上去很灵巧的手指渐渐接近了悠里的嘴唇。

“听说那个习俗后,我家那对双胞胎姊妹,玛丽安娜和夏洛特相互在对方的嘴唇上涂上了蜂蜜。一边还这样说道——”

柔软的感触划过了悠里的嘴唇。

“Je tout Désir beaucoup de Bonheur——(愿无数幸福加于彼身——)”

温柔回响的法语,低语着似乎是祈祷的语句。

如同希腊神话中被太阳神阿波罗吸引的海辛瑟斯,悠里同样正沉浸在西蒙的魅力里。“你啊,难得的幸福会溜走的哟。”因西蒙的玩笑,悠里突然回过了神。悠里用好像在抗议的眼神盯着眼前用手支头,笑得一脸开心的西蒙。不过想起了在卢瓦尔河岸边的美丽城堡中见到的那对幸福得像是被棉花糖包围着的双胞胎少女,悠里又觉得可能传言不虚,便急急忙忙地把唇上的蜂蜜舔舐掉了。

“总觉得,作为新生儿来说的话,我似乎有些太年长了吧。”

如此嘟囔这的悠里脸上能看出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蜜,“说起来”悠里把突然想到的话说了出口。

“蜂蜜在以前是很有名的东西吗?”

想起来马克西多说所的话,悠里看着笑意已散的西蒙,如此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啊,不是,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西蒙含糊的回答道“嗯~”的同时,悠里倒出了牛膝草茶,并向他确认“你不喜欢太甜,对吧?”“嗯”得到了西蒙的简单回应,悠里把一杯加了半勺蜂蜜的牛膝草茶递给了他。自己则拿起了加了一大勺蜂蜜的带有类似薄荷香味的清爽的茶,享用了起来。

西蒙嘬了一口,把杯子方向,背慢慢的靠向了沙发。

“蜂蜜的历史啊——”

西蒙重新架起了自己修长的腿,口中吟唱出了拉丁语的诗。

“来吧,吟唱起赞美蜂蜜的诗。那来自大气的露水,从天而降的礼物——。这是维尔吉所写的《农耕诗》中的一节哟。由此可以推测,蜂蜜的历史有和人类历史几乎同样久远。不,在俄尔普斯这类的希腊神话中,蜂蜜被描述为只会和神祇一起出现,从这一点来看的话,当时在世界范围,都认为蜂蜜是来自于天上的食物吧。”

西蒙停顿了一下,伸手拿起牛膝草茶,继续说道。

“而且在圣书中不是也有写么?”

“咦?”

“神让在埃及的摩西看到的,那个流淌着蜂蜜河和牛奶河的地方啊。”

“啊,对了。约定之地。”

虽然悠里点着头,但是他还是不知道马克西多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说是天上的食物的话,那就应该是要献给神的吧。然而万圣节则是为了死者举办的祭典。

边喝茶边静静观察情况的西蒙,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后,呼唤悠里。

“悠里”

“诶?怎么了?”

被比平时生硬的声音叫到名字,专心思考着的悠里不禁心头一跳。他抬起头,看到那像宝石一般美丽的水色的眼睛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虽然我可能回答不出来。”

听到悠里这么回答,“是只有悠里才能回答的,关于你自己的事哟。”西蒙略带笑意的说道。说完又回到了之前认真的表情。

“你,该不会,又接手了什么麻烦的事吧?”

“麻烦的事?”

“对啊。比如说,要召唤出死者的灵之类的……”

“啊啊,那个啊”

猜到了西蒙打算说的事,悠里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我听德拉说了。说是杰克·O·兰达(jack-o'-lantern)对吗。但是,西蒙你放心吧,我都还没见过实物,也没有因为那个受到什么损害。”

“那就好。”

依旧好像不怎么相信的西蒙,伸手将自己反着白光的淡金色的刘海向后理去,漏出额头的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知性。但是浮现在他秀丽的脸上的表情却只有忧郁。

“话说回来啊,杰克·O·兰达(jack-o'-lantern)什么的,总觉得很讨厌啊,这种恶魔会跳出来捉弄你主题。”

看着叹息的西蒙,悠里笑道“那是你多虑了哟”。西蒙苦笑着说,“我也知道啦,但是,想到最近的这几个月。我只觉得万圣节这种死者们的祭典,是发挥你潜在能力的绝好舞台。”

西蒙说的没错,据说万圣节是死者们的灵魂返回生前所住的家的日子。害怕灵魂回家的人们,在可能被入侵的房子外,堆上食物,防止死者灵魂进入家中。被认为是由这样的想法延伸出来的是,为了逃避死者灵魂作弄自己,而把自己化装鬼怪的样子的万圣节化装游行。

然而,为什么要把自己祖先的灵魂赶走这一点,对悠里来说完全不能理解。在日本的话,虽然举办的时期不同,却有为了迎接祖先灵魂的日子。那段时间叫盂兰盆,人们会生起迎接之火,招待先祖的灵魂,然后燃起送行之火,将他们送走。对习惯了这种习俗的悠里来说,对将先祖的灵魂扫地出门一事多少有点不满。

“咦,但是,西蒙。你刚刚好像说到了恶魔?”

“对啊。”

听到这么理所当然的肯定,悠里疑惑的歪着头。

“你要说是死者的话,我倒是能明白,可为什么你会提到恶魔呢?”

悠里直率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还是说他暗指的是有[魔术师]别名的,那个自称是[恶魔]的上级生呢,对疑惑着的悠里,西蒙开口说道。

“有传说哟。”

“传说?”

“嗯。杰克·O·兰达(jack-o'-lantern),虽然现在被认为是指空心南瓜灯,但是它的出处是一个被恶魔欺骗的男人,据说因为这个原因那个男人的灵魂既不能前往天堂,也不被地狱所容,只能在这世间永远的彷徨。”

“诶,我以前都不知道诶。”

“我也是刚刚看杂志才知道的啊。里边的关于电脑病毒[杰克·O·兰达(jack-o'-lantern)]的特辑里,可是认认真真介绍了它的出处背景哟。上面还写着,杰克的兴趣是把遇见的旅行者引进沼泽里杀掉,就觉得能理解他不能上天堂的原因了。”

“不会吧。这么恐怖的家伙就应该下地狱啊,那为什么他也没能去地狱呢?”

“那是因为,欺骗他的那个恶魔其实是地狱的守门人。据说,那个恶魔在苹果树上,对他许下了约定,约定说自己绝对不会取走他的灵魂。因为那个约定,他的灵魂被拒收,从此失去了归处。”

该说那个男人是聪明呢还是傻呢,悠里觉得自己无法下结论。然而抛开这些,悠里觉得,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话,那个叫做杰克的男人还真是个可怜的人。灵魂失去归处,到处飘荡,一定非常辛苦吧。

看出了悠里的同情心又泛滥了,西蒙打心底里发出了叹息。

“嘛,虽说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也可能是我的多虑啦,但是,要是真的发生什么的话,你一定会来找我商量的吧?”

“当然。谢谢。”

西蒙果然还是那么温柔。但是悠里在口头直率的道谢的同时,内心却吐槽着希望西蒙比起担心别人之前,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体力的问题。

“说起来,西蒙你应该见过那个病毒了吧”

“嗯,是个兴趣恶劣的病毒哟。如果你想看的话,之后就去帕斯卡的房间吧。他似乎在用房里的电脑调查着许多事呢。”

有单人房的第四学年学生的话,被允许把私人电脑带到房内。但是,那电脑只能用来写报告,并不能连接外网,如果想要联网的话,只能通过自己的手机连接。当然,那些没有这些便利工具的一般学生,如果想要上网的话,就必须通过电脑房或者图书馆的公用显示屏上网。

不过作为例外,帕斯卡这样,隶属于需要监视圣·拉斐尔的网络系统的特殊团队的人数有限的数名学生则可以从自己房间的电脑直接访问学校的网络。这个团队的运行机制是先从每个寮各选出两名学生,共计10人组成的这个网络监控团队中,再选出持有特殊权限的密码3人作为管理者,形成互相监督的状态,由此保证学校系统的安全。

戴着厚厚的眼镜的努力家帕斯卡就是持有特殊密码的3人之一。

“帕斯卡推测,虽然根据日志可以调查病毒的侵入路径,但是尽了全力也最多只能特定到最初感染的末端,至于特定是谁把病毒带进来的,估计是没办法办到了。”

“诶,既然帕斯卡都这么说,估计没错了吧。要是能在万圣节祭之前处理完就好了。”

听到悠里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西蒙有些开心。

“悠里,你也很期待么?”

“算是吧,看到下级生们拼命准备着,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不知不觉得期待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西蒙今年也打算发特别的点心吗?”

特别的点心是指由自治会准备的点心之外,父母自掏腰包给孩子准备的,让孩子私人赠送的点心。

在家长圈子里圣·拉菲尔的万圣节祭也是非常有名的,所以关于上级生要发给下级生的点心,家长们也会给予关注。哪些人送了怎么样的点心,在之后会形成话题,最后还会发展成哪个寮的哪个人发的点心最豪华这类的权势竞争。所以不知不觉间,赠送点心的这一惯例已经成为赌上家族名声的激励战争了。

因为背后有着这样的竞争,所以平日讨厌展示权势的西蒙处,此时却送到了来自法国的大量包裹一事,让众人都颇感意外。

而且对于悠里的提问,西蒙似乎非常羞于启齿。“啊啊,那个啊”说完,西蒙向后仰去,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虽然拜托了他们好多次,让他们别送来,真是的,父母这么热衷干啥啊”

“热衷?”

“对啊。我妈妈,她爱上了买点心的感觉了。”

从Dalloyau和PIERRE HERMé等巧克力的专卖店,到以Tour d’Argent为代表的法国料理老店,听着西蒙列举的种种被他母亲的战绩,悠里表示他懂了。

“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是也不能就这么送回去,所以我打算把那些发掉。”

“我也觉得那样就好。因为,那样的话下级生们一定非常开心。”

看着似乎比下级生更开心悠里,西蒙温柔的微笑了。

“因为有很多,悠里也拿一份吧。但是,虽说是万圣节,你也要小心,记住不能因为想要糖果点心,就傻呆呆的跟着死者走哟。”

“……西蒙”

发现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悠里就此反驳道。

“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今年我可不是收的那方了,是发点心的一方了啊。”

“啊啊,是这样吗?”被指出来后,西蒙装傻道。此时,宣告熄灯的钟声响起,西蒙也就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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