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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在圣夜里流淌的血 第一章 Advent calendar(降临节日历)

1

坐落于英国西南部的全寮制公立学校,圣·拉斐尔。分布在这个缀有湖面的宽广的校区里的建筑物之一,维多利亚寮里的其中的一个房间里。在属于夜晚的异形之物的围绕下,一个男人正做着梦。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棕褐色调的肖像画,房间的四处堆积着哲学和科学等相关书形成的书山,使空间变得狭窄。

陈放在书架上的书,是装订华丽的古书一类。

学生13岁那年,相当于一般中等教育的3年级,在这里被称为第一学年。这个公立学校的最上级生,就是说属于上级第四学年学生的柯林·阿修莱,正做着很符合他[魔术师]异名名的怪异的梦。

追溯到距今为止的数百年的英国,不列颠诸岛。位于其西南的巡礼之地、他身处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的图书馆——。

穿过如迷宫一样放置着的书架之间的缝隙,在深处的墙面上,有一扇一不小心就会被错过的小小的门。

打开那扇门,等着他的是延伸到地底的黑暗。

他,才颤颤巍巍地迈出了一步。

就收到了警告。

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能和坎特伯雷比肩的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但是,让这间修道院闻名于世的不是现在被称为圣人的邓斯坦和帕特里克。

这个格拉斯顿伯里的山丘,传说中不列颠的英雄亚瑟王的灵魂最后到达的安息之地。据说也是他的圆桌骑士们不停寻求的圣杯所埋藏的地方。修道院吸引了包括这个国家的王在内所有大陆诸王们的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传说并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倒不如说,这片土地应该存在着能吸引传说的某种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

(亚利马太的约瑟……)

有这么一说。传说这片土地上有亚利马太的约瑟所侍奉的古教会。他在这里得到天启,侍奉玛利亚,最后他自己也被封印在这片土地。

这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呢。

事到如今,即便是爱德华王也还想要知道这传说有几分可信。

如果,这传说是真的的话,他真的把那东西带到这里了吗。

(把装有耶稣血的圣杯?)

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个。

引路人这么说了,如果有勇气的话。但是,事实上,推动他前进的不是勇气,而是作为修道士的固执。

(如果,约瑟真的把圣杯带来了的话,困扰我们黑尔斯修道院的烦恼也,或者说……)

他弯腰穿过小门,小门的后面是勉强能供一个人穿行的空间。

又黑,又冷。

仅凭手上烛台的光亮驱散不掉的黑暗扑面袭来。身体能切实感受到压迫着狭窄空间的石壁的存在。脚下的路要说是前进的路,倒不如说是延伸在脚下的直通地狱的陡峭狭窄的楼梯。在经过一段对于说是堕入地狱实在是太短的距离后,以阶梯数来说。高度大概是两层楼左右,沿着阶梯蜿蜒而下的他撞上了一个小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在他再次弯腰,穿过小门后,动作凝固了。

全身汗毛倒立。

这里乍看之下好像是一间普通的地下室,但是从纯黑的黑暗深处散发着有些异样的空气,这空气把他按在了房门口。

很明显这房间里的黑暗,有自己的意识,它正拒绝着入侵者。要是继续前进的话,自己也许再也不能回到地面上,这样的恐惧向他袭来。

(啊啊,无所谓了。我身负为我黑尔斯修道院带回荣光和真相的使命啊。神啊,请赐予我加护——。)

他下定决心,迈进了房间之中。在他在黑暗中前行时,有东西透过他所穿着的僧衣,一阵一阵的刺激着他的皮肤。

(这威压感,到底是——?)

他估摸着自己来到了房间的中央,便举起手上的烛台,照亮周围。他发现墙壁上凿开的地方放着蜡烛,便用烛台点亮了它。随后,缓缓摇曳的火光将整个房间照亮了。意料之外的简单朴素的房间,几个钉在墙上的书架上放着难辨明年代的古旧的羊皮纸卷。

“类似图书室的地方么。”

他点亮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的一根大一圈的蜡烛。随后他注意到,旁边的书桌上摊放着一张边缘有些伤痕的羊皮纸。

“这是——”

他一边读着羊皮纸,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

终于判明那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压迫着自己的东西的真相了。就是这个书桌上的羊皮纸,从刚刚开始一直向周围散发着类似魔力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伸手轻轻触摸的时候,触碰到的指尖处传来一阵阵麻痹一样的疼痛。慌忙抽回手,他凝视起羊皮纸来。

上面罗列的文字来自他从未见过的语言。很多像是记号一样的文字,至少他知道这个语言不是他所学过的拉丁语。

(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有些好奇的再次向羊皮纸伸出手,就在这个时候,吱呀,背后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还真让人惊奇呢。您竟然有来到这里勇气啊——”

“约翰·辛……”

他转过身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就像是见到地狱的狱卒一般,讨厌的感觉。那个被称为约翰·辛的男人,慢慢走向他所在的方向,最后驻足在书桌边。

“如何,尤金殿下。接触到这个事关重大的谜题的感想如何?”

“那么,这就是?”

“没错。可以说是最后的线索了吧。”

约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怜爱的用指尖抚摸着羊皮纸的表面。从他的动作和表情上,尤金感受到了一股异常亵神的感觉,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竟然敢这么……)

他用看着恶心东西的厌恶的眼神眺望着这个站在他眼前,身着黑色僧衣的男人。这个名叫约翰·辛的男人,身上缠绕着某些妖异的气息。

“——过去在这不列颠的土地上,住着一个从诸神那儿传承到许多知识的伟大种族。虽然他们绝不会把那些知识用文字记录下来,但是在他们子孙中的一个诗人,将那些知识掺杂进了灵感,写成了这个。马姆斯伯里的威廉也在这里接触过这卷书吧。这是关于曾经居住在这片土地的先人们的还存世的唯一记载。——当然也记载着墓的所在之处。”

跟在最后的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让尤金有了反应。

“墓的所在之处!你是说约瑟墓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向世间公开。”

约翰斜眼看着气势汹汹的他,耸了耸肩。

“因为他不想啊。”

“不想?”

尤金吃惊的看着对方。有着这个不列颠最高权力的王都颁布了发掘墓的许可,到底是谁说不想公开的。

“森林的智慧被忘却,只忠实于自己欲求的人们变成破坏者。是他们自己亲手堵上了通向真相的路。”

“那个,被世人哀叹为本尼迪克特的腐败。但是,我们西多会才不会那样。我们侍奉[圣血],一直寻求着通往神的道路——”

突然涌起的高笑声掩盖了他激情昂扬的演说。

“你在说什么疯话呢,尤金殿下。你说西多会不会那样?”

约翰摇着头,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直视着尤金。在他浅黑的脸上,那双像是被黑暗贯穿后留下的黑色的眼睛,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冷意。

“先不提圣人圣伯纳在世的那段时间,你想告诉我现在的西多会是想保持多少分的清贫呢。”

“那个是”

打断了对方当说出口的辩解,约翰继续说道。

“你们竟然会把爱德华一世为了帮自己敛财而赏赐的小东西,当做[圣血],简直就是个笑话呢。再说了,殿下你为了配合寻找约瑟的遗体请求在这个修道院逗留一事,不是修道院那边为了获得与现在炙手可热的亚利马太的约瑟相关的圣遗物而下的指令吗。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没有明白这一层意思吧?”

尤金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但是他就算是想反驳也找不出任何能反驳对方的话,因为他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事实。

过了一会,尤金用听上去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开口了,说出的话既不是辩解,也不是抗议,只是个为确认事实的问句。

“——约瑟他长眠于此,是真的吗?”

“这里是指?”

“很明显啊。就是格拉斯顿伯里这片土地。”

“格拉斯顿伯里……”

约翰双手抱臂的同时嘟囔出的话似乎暗示着有其他的地方。

“的确要是硬说是这里的话,可说就是在这里,但是要是说是在彼方的话,他就是在彼方长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尤金的提问,约翰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回答道。

“根据你说出的名称,地点可是会变成各种各样形态的。”

“你是指……”

在尤金试图追问的时候,约翰把指尖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他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但是过了一会,他发出了小小的叹息声,便催促道。

“差不多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等等,最后让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刚刚有说过有人不想公开墓的所在之处,那到底是谁的愿望?”

听到尤金的提问,约翰刚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用仿佛能射穿他那黑色眼睛的眼神看着他。

“——是看守者们哟。”

“看守者?你说的看守者,究竟是指谁?”

“好了,该离开了。”

无视了尤金,约翰在把烛火一一吹灭后,快步走向门口的方向。想要追上的尤金注意到背后似乎传来了咔嚓声,转头看去,那边只有悄然扩张开的无声的黑暗。

在向上攀登狭窄楼梯的路上,尤金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即使他们不希望,但说不定会在那个从伦敦来的乡下人随随便便东挖西撬的途中,就那么被偶然发现也不是不可能哟。”

“那种事应该还是不可能的。”

在前方爬着楼梯的约翰,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如此断言到。

“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这也是因为,他们不想的缘故么?”

“也有这个因素,倒不如说,只有这个因素才是最好的吧。了解太深的人,可能会因为那份知识受伤,但是那个不解风雅的男人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看不见?”

“没错。真相会自己去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的那里。他,是永远不会被招待去女神家的。”

听到约翰·辛留下的谜一样的话,尤金用怀疑的眼神紧盯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的背影。

“……从你身上,只能嗅到一股子异端的味道啊。”

明明应该是能够听清尤金嘟囔出的这句话的约翰却没有回头。

终于,他们两人抵达了位于地面上的图书馆,小门被关上后锁上了。

“尤金殿下,让我给你个提议吧。”

就在尤金撒算一言不发的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从背后传来了约翰的声音。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去森林中寻找吧。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者你的眼睛睁开了的话,你应该就能找到在那里的答案。”

他转过身去。

此时——。

眼前的景象却变化了。

图书馆那狭窄的通道也好,放着书的书架也好,连黑衣修道士的身影都消失了。他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废墟,崩坏的建筑物的残骸上被茑萝攀附着的可悲的废墟。似乎是作为入口的圆拱形的墙面上部能看到依稀残留着一些类似浮雕的东西。不难推测出,这里曾经是一个教堂。

这是一个周围绿意晃眼的午后。

阳光照耀下的这片风景,他曾经见过。掠过的风摇动了草丛,也摇动了他脑中的深埋的思绪。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他的确,亲自在这里漫步过。回想着自己当时在这里闲庭信步的样子,他追溯回忆。

从石头传来的冰冷的触感。

这里曾经是一个有庞大寺院的宏伟教堂。

巡礼者络绎不绝,所有人都匍匐在这片[圣血]显灵的土地上。身着白衣的我辈,是守护着[圣血]的品德高尚的仆人——。

他怀念的仰视着这片曾经荣耀至极的土地。

怀念的——。

(不对。那不是我的视线。)

突然,周围的风景像是旋涡一样,开始晃动。

被那时散发着异端气味的男人的话所诱惑,在森林彷徨的自己找到了真相。

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那个上,他等待着。等待着使者把那个拿来,焦急的等待着——。

(不对。那不是我!)

记忆混杂在一起。

让他产生了自己不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心瞬间变得冰冷。他竟然会尝到此等侮辱,这种事迄今为止都从未发生过。

(那个)

(快点——快点那个)

脑中回响着两种声音,他来回踱步着。

(果然没有……。要快点把那个找到,不快点从这里出去的话)

(没错,快点快点)

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那种感觉似近似远,又像是正和自己背靠背,随时会出现那样。他感受到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就会和那东西合二为一的恐惧感。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一个反射着阳光,散发着白色光辉的东西。

(找到了——!)

天鹅绒般的草丛里,他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没错。那时,我找到了,就是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快点,快点,把新的血。把黑尔斯失去的荣光——)

他,弯下腰,向那个伸出了手。

——别碰。

突然脑中想起了一个声音。但是,就晚了一点点,他的指尖已经碰到那东西了。

咕噜,世界开始旋转。

像是被大地吞噬一般,他摔倒在原地。摔倒的时候,虽然看到了有一个男人正躺在他即将落地的位置,但他却没有闪避的时间,最后就这么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2

咚——。

在沉睡中的维多利亚寮里,那个声音突然响起。

在附近和楼下学生都能很有自信的说当时看到自己房间的窗都晃动了。在造成如此巨大的冲击后,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比声音响起稍早一点的时候,在维多利亚寮的最上层,睡在自己房间床上的寮监督生悠里·佛达姆就已经醒了过来,他支起上半身,环顾周围。

融进黑暗的黑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散发着如珍珠一样神秘的光彩。

他感受的了某种气息。那个气息声势宏大的从他附近通过,甚至足以让他醒来。

通过的那东西绝非善类。因为,在长袖室内服的下面,悠里的手臂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是什么呢——?)

那个气息没有停下,而且还变得越来越浓厚。渐渐的悠里感觉有些难受。

(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悠里刚刚因为难受而投向地上的视线,转到了墙壁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听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别碰”的叫喊声。还以为是幻听,悠里缓缓闭上眼,侧耳倾听。

宁静只持续了一瞬——。

那个动摇空间的噪音其实就是这时发出来的。

视线的一端捕捉到了墙壁在冲击下产生的震动,悠里迅速从床上跃下,从房间里飞奔出去。

前进的方向是,他的邻室。他毫不犹豫的笔直冲向那个房间。

“阿修莱”

他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传来应答声。悠里依旧非常担心,他一边呼唤着那个名字,一边把手搭上了门把。

在咔嚓一声想起后,门被打开了。

也是到了此时,身后的走廊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刚刚的声音,是什么?”

“从谁的房间里?”

几双睡眼朦胧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都集中在了敲着阿修莱房门的悠里的背影上。

这个寮的寮长,法国贵族的末裔,有着贵公子美称的西蒙·德·贝鲁杰也出现了,他扫视了一眼周围。要不是他身上穿着的质地良好的长睡袍和有些睡乱的的头发,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才起身。身姿优美的他观察完情况,对围在周围的监督生中的其中两人说道。

“德拉,罗伯特。抱歉,能去安抚一下楼下的下级生么”

这阵骚动似乎已经传到了在楼下睡觉的下级生那儿,能听到从楼梯那边传来了吵闹声。

有着健壮体格的有名的橄榄球选手马克·德拉和长着一张好人脸,五官线条柔和的罗伯特·艾米丽双双点头回应。虽然两人间有相当大的差别,但是他们两人其实都是深受下级生信赖的寮监督生。

“接下来。”

在两人离开后,西蒙水色的眼中充满着忧虑,来到了这里唯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自己的友人身后。首先进入眼帘的友人身上的轻装让他皱起了眉头。周围的人明明都拿着或者穿着像是冬服的对襟毛衣或厚毛衣的情况下,只有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室内服站在那里。

“悠里。你穿这么薄的话,会感冒的。”

西蒙边走边对他说。“啊。嗯。”看上去很着急的悠里在留下这么一个暧昧的回答后,果断打开了那扇房门,溜了进去。看到漆黑的头发像是溶化一样,被房间的黑暗所包围,西蒙感到一丝讨厌的预感。虽然,在他听到那个伴随着冲击而来的声音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能大致预料之后事情的展开了。

“……真是的。”

无奈的嘟囔了一句,他便追着悠里的脚步进了房间。

悠里走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暗的异常。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刚从有些照明的走廊进来导致产生了错觉的缘故,但是,凝视了数秒,覆盖在这个房间的黑暗依旧浓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黑暗似乎在呼吸——。

悠里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让他脊背发凉。

(黑暗,是活着的?)

这样脱线的想法浮现在悠里的脑海里。

那样的话——。

像是为了肯定他那样的想法一样,黑暗慢慢滑动到房间的角落,凝缩后就此消失掉了。

(——!)

被这一幕吓到悠里呆站在原地。在他身后,房门被大大的打开了,如同来自白昼的太阳的耀眼白光射入了房间。

“悠里?”

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盖在了他的肩头,温暖的温度将悠里包了起来。

“你看。就是因为穿着这么少,这不都在发抖了吗。”

他把手搭在悠里的肩头,有些生气的这么说道。随后,搭在悠里肩头的手向下移去,摩擦起悠里的双臂来。

此时,悠里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但是,这并不只是因为西蒙所说的因为寒冷。虽然是这样,在温暖的长袍的包裹和若隐若现的香水味中,悠里依旧发出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安心的叹息声。

看到那样的悠里,西蒙低下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只要想一下的话,悠里他竟然会在房门附近举步不前一事,已经是危险的预兆了。他集中起精神观察起四周。

“……说起来,阿修莱呢?”

被知性的声音催促,悠里终于想起了在被毛骨悚然的黑暗的气势所压倒,失神之前,自己最初的目的。

“啊,没错。”

自言自语着,悠里慌慌张张向房间深处前进。

比自己大一级的柯林·阿修莱的房间——。

在这个圣·拉斐尔有异端之名的阿修莱。关于他所住的房间,非常应景的,有恶魔盘踞、有地狱的入口,许多诸如此类完全想象不到是在现代社会还会流传的流言被人认真地流传着。

足以被人形容为有恶魔之智的聪慧,背后还站着名叫阿修莱商会的巨大财力,即使身份还是学生的他,却把世间称为[珍本]的古书的书山带入他自己的房间,供自己研究古今东西的魔术。所以如果追究起流言的原因,应该还是因为这些事吧。

再加上,长着东洋人的丹凤眼和西欧人体型的他,光是风姿就充满着不可思议的魅力。还有他那不把任何人乃至神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桀骜不驯的态度等特点,简直可以说,他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那样的阿修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蒙打开了电灯。

昏暗的橙色灯光照耀下的房间里,难以置信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简直就像是暴风肆虐过一样的景象,四处散落着高价的书本,食器和陶瓷器等碎落了一地。

但是比起这些更令人震惊的是,连接着应接室和卧室的门那里,躺着昏倒了的被誉为有不死之身的阿修莱。

“阿修莱!”

大喊着跑过去的悠里,靠近了那个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

“阿修莱、阿修莱!”

悠里一边碰着他的脸,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另一边,西蒙站到了阿修莱另一侧的脚边,看到了此时卧室里的情况,他不禁小声嘟囔道“好厉害啊,这个。”

房间里,被碎成粉末状的床的残骸四处散落着,简直就像被龙卷风袭击了那样。

“振作一点,阿修莱!”

在悠里拼命想要抱起阿修莱的身体时,“别动他比较好。”西蒙转身用尖锐的声音制止了他。

“如果他是被砸到头的话就不好了,让他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吧。如果他冷了的话,就摩擦一下他的手脚吧。我马上去找个在周围的人,让他去把马克西多叫来。”

说完提交这个学校校医的名字的话,西蒙走回房门的方向。

悠里茫然的目送他走出房间,视线移向了维持着之前姿势的阿修莱的手。他伸手把它握住。平时可以说是滚烫的手,现在简直就像是死人一样冰冷。

悠里背后升起一股恶寒。

摇着头,甩掉那些讨厌的想法后,他听从了西蒙的话,摩擦起那个手来。

这时,悠里看到了,在阿修莱的手所伸去的方向上,有一个白色的大理石制的小瓶滚落在附近的地板上。

(那是什么呢?——)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手不自觉的向那个伸去。但是,啪嗒啪嗒,吵闹的脚步声飞进了室内,悠里便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带着青色的银发被随意扎起,校医马克西多走进了房间。“哇,还真是厉害了”在诊察开始不久,他就大声感叹了出来。

“这个男人,我还以为怎么杀都杀不死呢。”

说完一句完全想象不出是出自医生之口的暴言,他继续诊察。把脉、调查瞳孔等,一系列的诊察后,马克西多歪着头,“看起来没什么地方有问题啊”向站在他身边观察着状况的西蒙发出指示。

“总之,先让他在床上睡一会的话——”

“那真是遗憾了,已经没有可以让他睡的床了”

听到西蒙冷静的回绝,马克西多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睁开他那带着倦意的眼睛,看向对方。

“这话,什么意思?”

听到校医的提问。西蒙抬起手臂,指向卧室。

“与其让我说明,还是您自己看来的比较快吧。”

被西蒙这么催促到,马克西多站起身来,向卧室看了一眼,他吹出短短的一声口哨,表示理解了状况。

“原来如此。还真是会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情况呢。”

他语气中带着一半无奈。说完后,这次他转向了在一边站着的面露不安的悠里。自身也有微弱灵力的马克西多是少数知道悠里有强大灵力的知情人士之一。

“说起来,悠里你也不能说明这个情况么?”

看到悠里点了头。“呜~”校医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俯视着那个还躺在地上学生,用似乎带着忧郁的声音宣言道。

“没办法。虽然有点不爽,他姑且由医务室接收了。”

3

在风吹起的落叶中,悠里顶着杂乱的漆黑头发从维多利亚寮里飞奔出来。他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快步走进食堂。食堂里比想象中更热闹,让悠里的心放下了一点。他把盘子放在托盘上,坐到了面露复杂表情的同伴们所坐的桌上。悠里是因为某些缘故才会迟到,但是看起来还没有让他们产生怀疑。终于放下心来的悠里拿起红茶的杯子,凑向自己嘴边。此时坐在他正对面的西蒙抬起头,问道。

“说起来,阿修莱状况如何?”

这时,悠里刚喝进口的红茶就这么呛住了。

即使这里是食堂,但这里依旧是一个天花板很高,柱头装饰着雕刻,富有传统感的室内。悠里的样子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不合时宜。咳,咳,咳。悠里痛苦喘息着,一边的罗伯特·艾米丽一脸无可奈何得拍着他的背。

“总之,先冷静下来哟,悠里。”

“真的是。大家都看过来了哟。”

和德拉说的一样,悠里他们的确很引人注目。

在这个把一般中等教育的3年级被称为第一学年的圣·拉斐尔中,他们几人已经晋级到了下级第四学年,并为之后的高等教育考试努力着。他们一干寮干部生中,以寮长西蒙为首,有上级监督生——继承俄罗斯血统的弗拉基米尔和有数学天才美誉的帕斯卡;有寮监督生——英雄橄榄球员马克·德拉和擅长照顾人而且人气颇高的罗伯特·艾米丽。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一干人平日就汇聚了或尊敬或崇拜的目光。但是现在因为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这些目光中又多了一份好奇的视线,这也让关注着他们的人比平时变得更多。

“对,对不起。”

把洁白干净的手帕盖在嘴上,好不容易保持了体面的悠里道歉了。“我才是该说抱歉的人。”西蒙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动摇。”

“因为,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去看了阿修莱的情况啊?”

那时悠里就是怕被别人看见,在课程结束之后,就马上悄悄溜出了教室。

“那当然是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你在上完课就飞奔出了教室哟,而且悠里你会这么拼命的理由,现在能联想到的就只有阿修莱的事而已。”

在罗伯特如此说明之后,弗拉基米尔闹着玩一样补充道。

“而且好像还在楼梯上摔了两跤啊。”

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悠里有些赌气的把三明治塞了一嘴。

看到他这个样子,西蒙嘴角露出了些许苦笑,补充道。

“正好那时候赛耶斯在走廊里提醒奔跑的下级生,你这时机还真是差的不行啊……”

事后赛耶斯似乎还特意去向西蒙提了要多加注意的建言。

察觉到西蒙口气中似乎有几分责怪之意,悠里抬起头看向西蒙,目光正好撞上了笔直看着自己的水色眼睛,他立马让自己漆黑的眼睛转到了朝下的方向。这就是传闻中所说的不必多言,用眼神说话,悠里已经猜到了,西蒙不高兴的原因。但是那些事说起来的话,恐怕到最后也就是在绕圈子而已。

此时,仿佛是为了代替他们说出他们的心情一样,帕斯卡有些纠结的加入了对话。

“但是,悠里你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阿修莱呢,我完全搞不懂啊。我觉得,像那种任意妄为的人,不去理他才是最好的吧。”

“完全没错。”

弗拉基米尔附和道。

“都因为那个麻烦的男人,从早上开始,就连上课的时候也是,西蒙他都在校长和寮监那边往返了好多次呢,真是个大麻烦。”

“诶”

到方才为止都毫不知情的悠里向西蒙投去了略带歉意的目光。

“是这样吗?”

“还好,没事。”

西蒙用有些无聊语气的回答道。

“我毕竟是寮长,要做这些善后处理是理所应当的。这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

西蒙会这么忙是因为这次的事态太异常了。他无法说明为什么床会变得粉碎。那样的话,这件事就需要在被其他学生知道前尽早处理,不然就会变得很麻烦。

所以,西蒙就直接去找了校长兰顿伯爵谈话,之后,在西蒙的见证下,阿修莱的房间被暗中收拾干净了。

当时,兰顿伯爵本希望让西蒙说明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的原因,但是西蒙却无法说明,所以他只能先说服兰顿伯爵,之后让恢复的阿修莱亲口解释。西蒙的工作到此为止。这次估计就连那个阿修莱也无法解释吧,不过就算他知道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估计也不打算做解释吧。不管怎么说,之后都是阿修莱的工作了,毕竟给人放烟雾弹那种事,比起西蒙来,阿修莱应该要擅长的多。

对西蒙来说,要让他继续和这时扯上关系什么的,他可是想全力拒绝的。如果能做到的话,他可是想完全的从这件事里抽身。

不过,悠里想法似乎和他不一样。虽然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了,但这还是让他头痛不已。

“没错没错。你与其对西蒙感到抱歉,还不如把阿修莱的事全权交给老师处理比较好。”

帕斯卡借着这个机会强调道。看样子,他也认为悠里不应该再和阿修莱扯上任何关系。“唔……嗯”即使被这么说了,悠里还是一脸不怎么接受的表情,态度暧昧的点头。看到这样的悠里,弗拉基米尔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说道。

“还是说,看到你和阿修莱之间的关系被人传来传去什么的,悠里你其实挺享受的?”

虽然是常有的事,弗拉基米尔那大胆的发言,一下子让围绕着桌边而坐的伙伴们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罗伯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侧腰,弗拉基米尔却完全没有反应。同样用责怪眼神看着他的人还有西蒙,但他因为对悠里会怎么回答饶有兴趣,所以他只是闭口安静的坐在一边,打算静静观察事情走向。

悠里抬起头,看向弗拉基米尔。从淡色的眼睛里很难读出感情,搞不懂他到底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才会说出方才的话。悠里漆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灰暗,考虑了一会,慎重的选择着使用的字句开始说道。

“我不是不知道大家所说的关系指的是什么……但是,无论对方是谁,我都想自己决定和那个人的关系。就是说,嗯,应该说是其他人没资格插嘴好呢……不,不对,怎么说才好呢,对了,先不说多少有些了解我的人怎么说,那些连话都没有和我说过的人,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打算去改变和那个人的关系。”

说到这,悠里有些担心自己话有没有被他们接受,他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向周围伙伴的脸。弗拉基米尔表情有些复杂的抱着双臂。其他的几个人则正点着头。“所以呢?”西蒙则语气温柔的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悠里把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像是在整理思路。

“关于阿修莱,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关系是怎么维持着平衡的。但是,我和他之间,当然没有半点像流言那样的艳事,倒不如说,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发生一堆头疼事,或者让我气得想打他的事之类。但是,他那种坏心眼、傲慢……孩子气?包括他那些特点,我都很喜欢名叫阿修莱的这个人哟。至少不能说得上是讨厌,如果他受伤了,或者身体不好了的话,我就会为他担心。也许是因为毕竟他平时是那样,要是真的出事了才让人更担心。”

“即使你知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吗?”

推了推眼镜,帕斯卡问道。

“……嗯”

看到悠里时不时就流露出犹豫,却给出了肯定的样子,“哼哼”弗拉基米尔笑着说道。

“因为危险,才更有吸引力吧。如履薄冰的那种感觉。大多数人都是明知道会掉下去,但还是会踩,那种人才难处理。但是悠里的话,比起说是感兴趣,似乎更是在真挚的为他担心吧……”

说完勉强能算是维护悠里面子的发言,他口气中带了几分认真说道。

“但是,悠里,如果有人非常担心你和阿修莱扯上关系,你会怎么做?”

“——那,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从某些侧面来说,被担心会让我非常,困扰……”

“某些侧面?”

“没错。不止是我和阿修莱的关系,其他人也是,人类间的关系是相对的,而且还很容易流动,所以我觉得不应该一概而论。就是说,如果是能结合当时的状况,担心我的话,我也会认真听从那个人的话,根据他的忠告行事。”

德拉吹了一声短哨。弗拉基米尔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就是说,你觉得,被人单方面的担心很麻烦?”

“我可没这么说。”

悠里急忙在胸前挥舞起双手,并把视线转西蒙。虽然弗拉基米尔没有指明是谁,但是,刚才的问题也是代替西蒙问的一事,即便是不会考虑太深的悠里也能察觉到。但是,当事人的西蒙正悠闲的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只想说,根据状况,会有能接受的忠告和不能接受的忠告而已。当然,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这么说着,悠里渐渐丧失了自信心,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此时,睁开眼睛的西蒙终于向他伸出了援手。

“的确。关于阿修莱的流言总是传播的非常迅速。比如说,在他的房间里有地狱的入口之类的,不过让这个出入过他房间好几次的我来说的话,我可是从来没见过那样危险的东西哟。”

“也是。毕竟说到底流言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

罗伯特补充道,“所以你才会那么说啊,即使要担心你,也需要具体的理由。”他如此总结。

这时,弗拉基米尔微眯起眼,看向西蒙。

“可以吗。这样?”

“悠里说的,很正确哟。”

听到西蒙的回答,“哼~~”弗拉基米尔发出了讥讽的笑声,补充道。

“和以前一样,天真。”

“随你怎么说。”

此时桌子边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德拉却发出了打破氛围的声音。

“啊,刚刚一直都忘了。说起来,阿修莱的状况怎么样了?”

看到大家投来的视线,悠里表情上蒙上了阴影。

“他,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吃完饭,在西蒙的邀请下,他们两人一起移步,前往了西蒙的房间。

“说起来,马克西多他怎么说?”

“他说不需要担心。我和他说过是不是让阿修莱接受精密检测比较好,但被他笑话了。”

用马卡西多的话来说,“倒还不如先检查一下,阿修莱是不是真正的人类。”

打开房门,一边把悠里引进门,西蒙一边说着“C'est cela(原来如此)”笑了起来。

“阿修莱也真是惹人厌啊。”

“嗯。马克西多老师那个人,比他外表看起来还要毒舌很多呢。有时候,这两者间的落差让我很头痛。”

“啊啊。但是他医术确实很好,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而且”

这么说着,西蒙像是打趣一般,看向悠里。

“借用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应该交给他们个人考虑的问题,所以即使马克西多各种嫌弃阿修莱,那也是他们之间的问题,那可不是你我能插嘴的事哟。”

“也是。”这么说着,悠里耸了耸肩。

日本有一句话叫“以和为贵”。这是飞鸟时代的贤人记载在十七条宪法中第一条的话。虽然因为日本政治家的各种不干脆,这句话被人严重曲解。但是悠里自身还是很喜欢这句话的。毕竟比起因为和对方关系不好,就不留情面的拒绝帮忙的人,悠里是那种可以为了和好而不辞辛劳的人。

虽然是这么说,现在的情况是,对方是比自己年长的人,尤其是马克西多还比自己年长好多,所以悠里并不能妄加指责。

悠里在自己的心中小小的叹了一口气,一边的西蒙问道“要喝些什么吗?”。他便转过头去,而视线却被放在地板上的大箱子吸引住了。“对了。”察觉到悠里视线,西蒙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箱子走去。

“这是刚刚送到的。是妹妹们给我寄来的,不过肯定又是之前那个麻烦的东西。”

他这么说着,开始开箱。

“麻烦的东西,你是说?”

“没错。每年到这个时候,她们两都会像惯例一样吵闹起来的那个。”

西蒙边说明,边把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被装饰的色彩缤纷的树枝,装满小人偶的箱子,用黏土作成的小屋模型等等。

这些以棕色为主,带着米色、水色和粉色等柔和色调的装饰道具,一眼就能看出是为圣诞节准备的。

明天是周日,也是圣诞降临节的四个主日中的第一主日,即是说也是降临节的第一天。

在日本说起圣诞节的话,人们只把它当成一个在圣诞节前夜吃蛋糕,交换礼物,热闹一夜的节日。但是在欧洲,依旧保持着为了迎接耶稣诞生日,在那数周前就开始为那天准备的风俗。其中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只是为了庆祝耶稣诞生的人也不乏其数,但是,现在来说,那天其实作为家族聚会的意义更大,那天是可以和一年一度聚集而来的亲人们一起共度的重要的时间。其证据是,多数人即使是成年了的男女,在圣诞节那天比起和恋人度过更倾向于和家人在一起。

“说起来,已经到了这个时节了呢。”

悠里拿起黏土制作的圣母玛利亚人偶,有些感慨的说道。“话说,悠里”西蒙向他确认道。

“我们不是才召集了愿意帮忙做寮内装饰的学生么。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当然没有。”这么说着的悠里,其实早就完全忘掉了。他把差点掉下去人偶握在手心,傻傻的笑着。

西蒙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但是当他从箱子里拿出下一件东西的时候,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歪着头。“咦?”

“怎么了?”

“没事,只是降临节日历有两份。难道她们把安利那份不小心装进来了吗。”

“啊啊,惯例的那个。”

这么说着,悠里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些同情。

降临节日历,不必多说,就是日期只到圣诞节的日历,一般都是父母送给年幼孩子的。从降临节开始的那天,到圣诞节,日历上每个日期口会有一个精致的小窗,供孩子每天打开一个,每个日子的小窗里都会藏着巧克力或者糖果之类的点心,或者写有会让小孩子开心的话,虽然父母会用这个诱骗着孩子好好帮忙,但这也是降临节的乐趣之一。

还有传说要是在降临节期间能乖乖做个好孩子话,就会有天使来到小孩身边。虽然这是一个很有欧洲特色的风俗,但在贝鲁杰家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的现在,贝鲁杰伯爵夫人已经很久没制作过日历了。

但是,依旧仰慕着在英国的哥哥的那双胞胎姐妹两,想法设法的想要缩短自己和西蒙之间的距离,便在圣诞节之前送了她们手工制作的降临节日历,还附带了各种各样的指示。

去年就是在这个时期,悠里还难得一见的目击到了给自家打电话的西蒙的样子。不过,大多数指令都是让西蒙拿起里面的点心吃掉,除了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听从外,那些指令还基本上都被他无视掉了。虽然是这样,那段对双胞胎竟然没有输给西蒙的任性,今年还寄来了这个,看来贝鲁杰家的这对双胞胎也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呢。

想着这样的事,悠里脸上不禁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当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诶,抱歉。怎么了?”

“我说的是,看样子,这似乎是你的那份。这上面是这么写的。”

他看了一眼展开的信纸,再看向西蒙递过来的手工日历,把眼睛睁的圆圆的。

“我?”

在版头绘有极富艺术感的天使画像的厚纸上,垂挂着染色的银纸被做成圆形的铃铛。上面刻有一些小小的窗口,看样子是打算让人依次打开的意思。

“诶。真让人开心呢。一会我一定要写封感谢信。”

“可以不用在意哟。”

西蒙一边有些困扰地摇着头,一边把信折了起来。他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比起那些”,他看向悠里,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担心你会被那两人玩的团团转啊。事先说好了。你就直接无视那些指令,直接吃巧克力就好了哟。”

这么说着,西蒙就随手拿下了写着明天日期的银球。拿起从小窗里掉出来的用砂糖装饰着的色彩缤纷的巧克力,伸手塞向悠里的嘴巴。悠里很自然的张开了嘴巴,巧克力便被顺势扔了进去。“如何?”他问道。

“应该还挺好吃的吧”

带着强烈苦味的高雅的甜味在口中扩张,悠里同意那一句。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对西蒙刚才说的都点着头回答“好的,这样啊”。

刚刚西蒙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无视”,但把天使不放在眼里什么的,大概大多数的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而且,只要想到那两个有着白金色头发,惹人怜爱的双胞胎努力制作这份日历的样子,悠里就觉得不禁产生了一丝想要微笑的心情。

4

重视培养学生自主性的圣拉斐尔中,最具有权威的机关就是学生自治会的执行部。这个机关的运营者是从五个寮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代表们。得到特别允许能穿上彩色背心的这个特权阶级里,从这期开始也包括了西蒙。

在悠里他们在西蒙房里悠闲度日时,传来了执行部的召集令,悠里就此告别了西蒙的房间。经过思考,他又向医务室走去。

在通向校舍的路上,走过眼镜桥后再向前走一会,遇到小道后向左。小道尽头有着炼瓦风格、墙壁尚新的建筑就是学生会馆。

马克西多常驻的医务室就在学生会馆的一角。

走进大门,悠里斜眼看着在右手边的那个热闹的自助食堂,径直走在有白色天花板的长长的走廊上。这是一条悠里常走的路。

但是,在第一个转角的更里面的转角深处,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学生会馆的内部走廊里,今天却变得很喧闹。

(难道,在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变得有些不安,悠里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抵达医务室的时候就看见里面挤着几个他不认识的学生,马克西多正忙于对应他们。

和前日晚上不同,长长的青银色头发被分成了三股,编成了麻花辫的样子,此时的他双手插在白衣的口袋里站着,那个站姿还散发着几分威严。要是他没有开口的话,那个样子倒是很符合他那能干的医师或者德鲁伊教神官的身份。

悠里还在观察情况的时候,在医务室里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的转过头来。悠里察觉到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险恶的光芒,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三步。

看起来,他们全部都是仰慕着阿修莱的下级生。他们把慰问品抱在胸前,其中一个人又蹭的一下转过头,气势汹汹的瞪着马克西多。

“我们如果不行的话,你不会想说那个人就行吧?”

马克西多动作夸张的叹了口气。

“他,不一样哟。他很熟悉药草,还时不时来协助我的工作。而且,我刚刚就一直在说,只是来探病的话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你们在旁边吵吵闹闹的话,我会很困扰哟。这里的病人,又不是只有阿修莱一个人。”

听到这话,他们渐渐围聚到窗边。

他们站在躺着的阿修莱身边,一个接着一个的伸手抚摸着阿修莱的脸颊,他们的气势似乎在宣言着让睡美人苏醒的人一定是自己那样。无论谁的脸上都带着毋庸置疑的认真,这时悠里才深刻的认识到阿修莱的人气究竟有多高。

进入室内就一直在旁观的悠里,在看到站在桌边的马克西多向自己招手时,他饶过床铺,来到窗边。

虽然此时的时间才下午三点半,太阳的位置已经接近西沉了。大概用不了一小时,就会到黄昏吧。晚秋的凉风中,药草们叶子上的颜色都几近褪去,在庭院里寂寞的摇曳,抒发着无声的叹息。

“唉,真是输给他们了。为什么那个男人会这么受欢迎啊。”

看到马克西多微微摇着头,打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悠里露出了有些滑稽的笑容。

“事实上,阿修莱的人气说不定比西蒙都高呢。”

听到悠里的话,眼镜背后那双带着倦意的眼睛睁了开来,青紫色的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悠里。过了一会,他似乎放弃了,“的确”,带着无奈他继续说道。

“恶人当道啊。这都是通往天国的太窄的错。就像是要让骆驼通过针孔那样,现实主义的人马上就会放弃。真是的,耶稣那家伙,也是真会说一下无聊的话啊。”

不亏是德鲁伊教的神官,能说出这么过激的发言。之后悠里把这句话说给西蒙听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头疼呢。”法国贵族的末裔一边摇着头一边反驳他的话。西蒙是这么说的,马克西多的想法完全反了。那句话是说行善之难就像通过狭窄的门那样,而不是指天国的门被特意做的很窄。

但是此时的悠里还没法回答马克西多的这句话。

“弗拉基米尔说过,喜欢阿修莱,就像是如履薄冰那样的感觉。”

“伊万·弗拉基米尔么。比喻的还真是巧妙呢。不过,一想到那些孩子们都和阿修莱发生过肉体关系,我还是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马克西多突然用认真的口气说话了,悠里觉得有些意外,他抬起头看着马克西多的侧脸。比预想中还要认真的表情,悠里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作为校医的马克西多的本性中的一角。

现在想起来,因为自己见到的大多数是马克西多和阿修莱、西蒙他们的对峙,所以自己才会觉得马克西多老是做些不符合自己校医身份的言行吧。仔细想一下的话,他对维多利亚寮的问题诸多的新入生,贝伦德等人还是关照颇多,大概都能把他归于理想的教师那一类吧。虽然他是个谜团诸多的人,但从本性来说应该是个好人。

悠里把视线从马克西多的脸上移开,重新看向室内,说道。

“……那个,大概是你杞人忧天了吧。”

这次轮到马克西多低下头看着摇着头的悠里的脸了。

“是怎么回事?”

“嘛,虽然真相不去问阿修莱的话就不知道,而且还有几个人,真的和他发生过肉体关系的学生存在。”

实际上,悠里还正巧撞见过现场,那时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还都觉得尴尬。

“但是,阿修莱那人还是相当小心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做那些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的事吧。”

悠里把食指按在太阳穴,努力的考虑着说明用的语句,说道。

“虽然他常被说是以貌取人,或者选人只看容姿,但是我倒是觉得,他更多是看对方的性质? 看对方的内在,慎重的选择对象。只选那些头脑非常好、小心谨慎的、……不会把心情轻易暴露出来、处事精明的人——”

悠里暂停,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

“换句话说的话,我觉得他应该是选择那些,不会轻易被人带节奏、至少做事不会不瞻前顾后的、有极高自尊心的人吧。”

“原来如此。”

安静的听悠里说完,马克西多深深的点了点头。

“就是说,像这些人这样,光明正大的跑过来的浅薄的家伙们,阿修莱就算是脑筋搭错也不会和他们搞在一起,的意思么。”

“……说法虽然还有待商榷,但是我就是这个意思。真的和阿修莱有关系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来这的。”

此时马克西多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听你这么说,我安心了。那些孩子们,所有都是单纯的好孩子啊。真不想看到他们被无聊的男人勾引,未来生活一团糟的样子啊。”

当悠里和马克西多重新从温室那边走回房间里的时候,那些愿望达成了的下级生们便乖乖离开了医务室。

“那么,要喝点茶么?”

重返安静的房间里,马克西多这么问道,悠里似乎很开心的点头。来这里能顺便喝到新鲜的香草茶一事,一直都是他暗中的乐趣之一。

“那么我就先去烧水了哟。”

说着马克西多便离开了,这让房间顿时变得寂静下来。

夕阳中,东西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悠里坐在还沉睡着的阿修莱身边,凝视着他的脸。

看着这个傲慢不逊的态度也能说是魅力点的上级生那安静的睡颜,悠里毫无理由的不安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当时马克西多脱口而出的那句“还以为怎么杀都杀不死”,想起在这以前自己似乎也有些类似的想法。虽然马克西多觉得他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但说不定他会就这样永远醒不过来,那样的话——。

就在悠里这么想着的时候。

“……”

阿修莱的嘴唇动了,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诶。”

吃了一惊的悠里,把脸凑了过去,想要听清他所说的话。

额头沁出了薄汗,眉头皱了起来,阿修莱的嘴唇又动了。

“黑……尔……斯的”

说道这里,阿修莱的身体像是弹了起来那样,颤动起来。

(黑尔斯诺——?)

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悠里俯视着眼睛依然闭着的阿修莱的脸。他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悠里压制下想要就这么摇醒他的冲动,伸手想要擦掉他额头上的汗。

但,就在悠里的指尖碰到他额头的那一个瞬间——。

突然。

在他眼前的阿修莱的身体,腐烂了。

脸、手臂、脖子所有的皮肤都溃烂了,还有蛆虫在上面翻涌着。从空洞的眼眶里,充血的眼球凄惨的滑落出来,时不时地瞄向悠里所在的方向。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恐怖,悠里不禁发出了悲鸣声。

“哇啊啊啊!”

他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从那里传来了被人大力握住的感觉。

“——!”

就在他被吓到,差点再次发出悲鸣的那一刻。从背后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强有力的声音。

“悠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房门被打开,从那飞奔进来的是西蒙。迟了西蒙一步,马克西多也赶到了。

西蒙率先冲到悠里的背后,像是想保护他一样,环抱住了他。

“没事么,悠里?”

脸上血色尽失,凝固在原地的悠里,在听到耳后传来了西蒙那充满生命力的声音后,终于取回了自己意识。

他动作笨拙的点了点头,再看向阿修莱时,那个腐烂掉的幻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抓着悠里手臂的是支起上半身的活生生的阿修莱。

西蒙在条件反射下,想马上让他放开抓着悠里的那只手,但在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时,硬生生压下了这个想法。

难得一见,阿修莱维持着半起的姿势僵在了那里。那个姿势在别人看来的话,也能看做是阿修莱正依靠着悠里的手臂。

“……到底,发生什么了会有这个骚动?”

马克西多绕过床,站在了西蒙的对面。他搞不懂自己到底应该看着谁,只能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的脸。话虽如此,西蒙其实是在走廊上听到了悠里的悲鸣声才赶过来的,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这下子不用说,他们两人的视线就聚集在了剩下的两人身上。

这时,悠里突然抽身,从西蒙的怀抱里滑了出来,凑近阿修莱。

“阿修莱?”

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悠里呼唤了那个名字。他的视线从对方的脸到手臂,来来回回移动了好多次。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么?比如痛的地方、或者腐烂的地方之类的——”

在悠里关心的话中,混进了奇怪的单词。这被西蒙注意了,他瞟了一眼阿修莱的表情。那双总是寄宿着类似嘲弄气息的妖异光芒的青灰色眼睛,似乎微微动摇了一下。

(这个男人,难道——)

西蒙沉思着。

(在害怕?)

此时,阿修莱终于开口了。

“腐烂,啊”

他愤愤的嘀咕了一句后,“就是说”伸手捏住了悠里的下巴,看着他的脸。

“你也看到了对吗?”

悠里慢慢点了点头。

“从什么地方开始?”

一句简短的问题,这次悠里摇了摇头。

“就只有这些。阿修莱你……”

刚方才开口,身体就不住颤抖的悠里,终于说不下去了。他陷入恐惧感中,要是把刚才看到的那些说出口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现实的恐惧感。

“你这还真是露出了相当悲怆的表情呢。”

阿修莱似乎觉得很有趣,说完便收回了捏着悠里下巴的手。

“别担心。那个,不是我——”

此时,倒是阿修莱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他静静看着刚刚放开悠里的那只手,思考着。

“……那是我么?”

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在问悠里,又像是他在问自己一样。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周围一片沉寂。

突然,阿修莱脑海中,闪过了之前在梦中发现的闪着白光的东西。

“——那个,是出口呢,还是入口呢。”

露出少见的认真表情思考着的阿修莱,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抬起了头。三人还因为看到了阿修莱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而有些犹豫。其中和他有了目光接触的西蒙用说社交词令的平稳的口气问道。

“感觉如何?”

“不能说是很好。”

回答的人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马上把目光转向了马克西多。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让你在这种地方还真是抱歉了。”

给出了不高兴的回应,马克西多粗鲁的为阿修莱诊完脉,说道。

“想听说明的可是我这边啊。贝鲁杰他们说,半夜里所有人都被一声巨响吵醒了。似乎是从你房间里传出来的,他们进门一看,就发现你倒下了,卧室里的床还碎成木屑了,简直一团糟。那个情景我也看到,绝对不可能是人为的。我倒觉得最可能是心烦意乱的你借了恶魔的力量,在半夜大闹了一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马克西多的问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修莱给出的回答简洁至极。

“我不知道啊。”

马克西多和西蒙对视了一下。

“你是说,你一睡一醒,结果就发现自己在这里,是这个意思么?”

西蒙向他确认道。

“啊啊。”

阿修莱郁闷的点头,随后离开了床。在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完身体的状态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手大脚地脱掉了穿在身上的像是病服的睡衣。迅速穿上了吊在一边的制服。说完“给你们添麻烦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

“等等,你还不能动”

悠里刚想上前叫住他,就被马克西多伸手拦下了。

“随他去吧,悠里。”

他一边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睡衣,一边说道。

“你也看到了吧。那就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得最清楚的家伙哟。实际上,除了没有醒之外,他身体也没有其他异常。”

马克西多把那件睡衣和其他的床单一起放进了洗衣篮,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伸着懒腰说道。

“好了,水也烧开了,我去泡茶吧。有话留到之后再说。”

摘了些温室里的草药叶,马克西多把随手准备好的加有甘菊和柠檬草的香草茶泡好后,他们三人开始享受这个简单的下午茶。话题当然是围绕着那个让人担惊受怕的阿修莱。首当其冲,他们两人就要求悠里,就阿修莱醒来时的情况给他们详细说明。

“你不会想说,就像传统那样,睡美人被王子大人热情的吻唤醒了吧?”

被马克西多这么问道,悠里小声的说。

“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他便收到了同时从左右两边射来的猜忌的视线,便急急忙忙否认道。

“当然,轻吻什么的我可没做过就是,怎么说呢,阿修莱是自己突然醒过来的。”

“所以你才会发出悲鸣?”

西蒙追问道。

“哪个是——”

悠里刚想开口说明,但却没能发出声音。到底要说明什么,又改怎么说明,他迷茫了。看到他的样子,西蒙用提问的形式,诱导他继续说下去。

“你刚刚,好像说过腐烂什么的,那是什么意思?”

“啊啊,嗯。”

悠里漆黑的眼睛暗淡了。即使知道那是幻影,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一个能让他浑身汗毛倒立的光景。

“……那是因为,那一瞬,我看到阿修莱的浑身都好像腐烂了。我不觉得那是因为光线的问题。现在想一下的话,大概,那一瞬间我和阿修莱的梦同步了吧。”

“梦、同步?”

“嗯。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造成的。但也许是因为我碰了他的额头才会那样。”

“额头……”

西蒙的视线转向悠里的指尖。

“还有呢?”

马克西多问道,悠里摇了摇头。

“没了。啊,但是,在阿修莱醒之前,嘀咕了一句像是地名一样的话……。黑尔斯诺什么的——”

“黑尔斯?”

藏在眼镜后的眼睛微眯了起来,马克西多尖锐的问道。

“格洛斯特郡的?”

“大、大概吧。”

悠里似乎是他的气势吓到,向后缩了一下。

“虽然我也没听清,但是他应该是说了类似的话。”

代替露出一脸复杂表情沉默了的马克西多,西蒙再次开口了。

“但是,悠里。你虽然说了看到阿修莱的浑身都好像腐烂了,但是阿修莱,一开始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对吧?”

“唔……嗯。”

悠里也发觉了。之后阿修莱的那个反应,他当时表现出的动摇,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平时那个阿修莱身上的。那个让悠里感到不安。

“我说,西蒙。阿修莱他没问题么?”

“谁知道呢。你问我也没用啊。”

西蒙苦笑着回应着悠里,他身上方才那作壁上观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甚至能看出他似乎也担心着阿修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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