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笹浦耕 12:51-12:54
啊,又到我了。
因为所以,「赶到中野站让事情快点落幕」的梦想消失了。那件事是从在所打来的电话得知的。
顺带一提,在所那家伙结果和「阿正」一起在西荻洼的月台把风,一边等待着西那家伙(也就是「满里衣」)。
「『满里衣』,嗯,是在中野的家伙吗?」
『对对对』在所发出异常开朗的声音。『下一班电车往这边来,可是,』
「这么说,你们两个都是在西荻把风是吧?那么不如干脆——」
『刚才看了「陶子」小姐传来的手机照片,我实在太惊讶了!这个叫满里衣的女孩,竟然……』
「?」
『超可爱的啦!』
「嘿。」不,我原本想说的事情是,如果德永那大白痴在高圆寺和荻洼之间的某一站下车的话要怎么办,反正你们有两个人就派一个人出动啊。所以才说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真不管用。「那真是太好了耶。」
『对吧,对吧?啊,「阿正」说要跟你讲话。』
「嘿嘿——啊,你好,初次相识,我叫笹浦。」
『我叫左右田,你可以叫我阿正。』
所以,这个时候我没有想太多,总之先把我刚才的推测,比方说十七他不能使用电子邮件的事,还有地图不值得采信,妨碍部落格不就好了之类的,把这些事告诉了「阿正」。
在那之后,我也按照了妹妹的建议,开始展开诱导忍的作战。
伊隅贤治 12:51-12:54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没错。
我收到「陶子」的来信,是在往西荻洼的路上,快到阿佐佐谷之前。内容是「满里衣」在中野埋伏德永,估计德永搭乘的电车预定抵达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分,可以火速前往支援的人请快点去,等等。
这可说是最佳的时机了。我和三桥将比「满里衣」快一步到达中野,所以还有时间考虑作战计划。
结伴自杀行动时间已经延后到九点,这在先前就已经被告知。半天看似短其实长。在中途会发生什么意外,没有人知道。在此我把当初的计划改了一部分。为了掌握住德永的行踪,当然一路跟踪他到晚上也是可以,不过「搜索队」那些人还在四处搜索的话,还不如跟他在一起行动比较安全而且确实(假装成偶然相遇也行,那家伙如果硬要逃走的话,我跟他说明实际状况也是一个有效的选项……你的自杀计划已经传开来了,搜寻你的人到处都是,但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并不打算阻止你自杀,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该怎么从那些家伙那儿逃开,就跟他说这些)。
最大的焦点,就是该如何把眼前的「满里衣」给排除掉。问题在这儿。
不过这个时候,我心中已经有了张最强的百搭牌,就是三桥这张牌。利用这家伙绊住「满里衣」就对了。
我(从阿佐佐谷折返时)指示了三桥,内容如下:
……坐轮椅的女子高中生,她打算在中野站抓住德永。她就是「17」的可能性并不低。不可以被外表所蒙蔽。而且连她是不是真正的肢障者,现在我们也无法一一确认。所以你去把那家伙留在月台上。尽量不要使用暴力,不过如果有什么万一,就假装不小心去弄坏她的轮椅也可以。我趁这个空档去找德永。如果我们走散了,你待会儿就打我的手机跟我连络。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对「搜索队」卸下心防,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谁才是杀人魔「17」。
在车站月台上,三桥出色的表现超乎我所期待。对于那些红外套们(应该又是新宿那些人的伙伴吧),我几乎想颁给他们临时加入演出奖。
确实,在这里就把三桥用掉是很浪费没错。或许原本还期待他可以做出更有帮助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是个大胆的行动者:是一瞬间的判断者,不能心疼丢出了王牌。在我眼前有了猎物,那么,就应该把所有的猎犬放出去,将猎物捕到手中才对(再加上,也不是已经完全没有再次利用三桥的方法。我并没有怠慢为此的准备)。
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
德永准 12:51-12:58
「……为什么?」
我的蠢问题几乎要被车内的广播给盖住。
「为什么,因为德永你快被车门给夹到啦,还是你想让车门夹一下?」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完全陷入混乱。高圆寺车站在不知不觉中闪过。
「干嘛呀,你脸色好差。你的表情跟死人差不多。」
「咦……」
「开玩笑的啦,跟你开个玩笑。」
「啊?啊啊,嗯。」
心脏好痛。他说我的脸跟死人差不多?我不能在意。伊隅说话本来就这个样子。从以前开始,不管讲什么,他都要扯到尸体或拷问那类的话题去。他自己还有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mi到,但是可能只有我太敏感了吧。因为最近我满脑子都是关于死亡的事。
脸色。难道决定要自杀的人,很快就会在脸上出现死相吗?连伊隅都看得出来?
「啊,我该下车了……我要去漫画出租店……」
「咦?」伊隅的眼睛在镜片里微笑着。「刚刚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什么?」
「反正我也没事做,我很久没看漫画,刚好也有想看的漫画,而且肚子也饿了。」
「肚子……」
这是绞痛。
我无法呼吸。空气,只有我周围的空气逐渐消失。灯光转暗,胸口沉重,窗户的玻璃渐渐融化。喧嚣声消失了。呼吸,呼吸,无法呼吸,广播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混入了伊隅的声音。
「——阿佐佐谷阿佐佐谷……你怎么了德永,还好吗?脸色真的——下车的旅客请别忘了手边的行李——德永站好——车门就要关了——……」
然后,我无法呼吸。
枯野透 12:35-13:00
为什么变得跟格斗游戏没什么两样了?
我应该是配角的啊。只是为了帮助别人,在除夕做一些小小的善事。但是现在我却举起拳头,化身为保护千金小姐还睡眠不足的骑士。在眼前,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是个等级比我强上几百倍也颇有HP值的重机男。
或许这个……我现在深陷的一大苦境,其实只是单纯的一个小插曲,或许在某处还有真正的主角呢?
「为了慎重其事,我再说一次——」
「吵死了!」我大叫,虽然没什么魄力。
「——告诉你,那个女的是扒手,这个钱包就是证据,我们要把她交给警方。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们不想跟你起争执。」
「所以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我尽全力摆出和快打旋风Ⅱ里飞龙一样的姿势。不要说外套军团,就连晓那家伙都一定可以看出我是个大外行。
恶魔,要怎样就怎样吧。
重机男又走近了一步。他动了,不,是像滑过般的感觉。两手缓慢的向左右垂下,没有丝毫错位,他左右两边的平衡好到简直叫人害怕。我的拳头抖个不停。所谓武术达人,原来连大外行也能一眼看得出来……就是如此美妙啊……这时候我第一次有所觉悟。
可是在我身后,有一位纤纤弱女子,跪坐在地上流着眼泪。
#插图
「我只再说一——」
「你是要说几次呀!你要打还是不打!我可是在赶时间,快放马过来吧!」
「哼。」重机男仰望阴郁的天空。「说的也是。」
……我停止呼吸。
说不定,亚希穗真的偷了钱包。千金小姐因为在学校里累积了压力,于是靠做这种事来抒发压力的可能性也不小。再加上,她从刚才就没有否认过一句,所以我有可能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为了保护小偷,浪费掉宝贵的数分钟,把阻止一个高中生自杀的机会给白白浪费掉。
不,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我到现在为止,原本打算帮助别人却犯下了无可救药的错误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因为你是旧城镇的人,所以才这么有人情味吗?……老是这样讽刺我的是谁,对了,是马桥。我突然想起班长马桥茗子。你老是做那样的事,枯野,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感到十分后悔的。
但是我并没有后悔。
至少我现在没有。
因为,有一个女孩子正流着眼泪是事实。
重机男在我眼前三步的距离。
「我又看错了。」
「咦?」
「没事,是我自己的事。」
他的脸消失了,白色的光划过视界。我专心地不停使出必杀素人拳。我才这么想的时,世界就颠倒
————————————
了过来,回过神来,我周围已经是坟墓了。
藤堂真澄 12:35-13:00
下午零点三十五分。新宿御苑前发生预期外的格斗。我用手腕箝制住他使出裸绞。对手的年轻人,实在太多漏洞。不过他也太有觉悟了,我一不小心就认真了起来。只能反省自己修行还不够。
三十九分,诚惶诚恐地在心中对自己于天皇恩赐的公园门前打架一事在心中深感歉意,并一边将他搬移到附近的某所寺庙里。照顾这名年轻人时他也没有反应,似乎陷入熟睡。另一方面,女扒手则快速地试图说明情况。她说话时含混着鼻水,实在听不懂她在讲些什么。
四十一分,很无奈的打开昏睡年轻人的手机,看到最后的来电显示是决斗前一刻。
四十二分,打给最后的来电显示,接电话的是一个叫在所惟信的人物。终于了解实际情况。真伤脑筋。今天早上的少年,错不了,他就是德永准。总之我提出要帮他忙。
再怎么样,我都该把他强留下来的。虽说如此,那时我也不明白事情的情况。脑里祖父大人登场曰:「眼前的人是不是想自杀,如果无法由他表现出来的行为察觉到的话,还能成什么事?凭你那样该如何在危急存亡之秋以下同文。」
我猛烈的反省,将三班到五班之中可以行动的人紧急分配到大久保、东中野、中野各个车站,把不是当班的人也紧急召唤过来。
下午一点,熟睡的年轻人醒来。
渡部亚希穗 12:35-13:00
对对对对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拜托请千万不要把我交给警察我现在离家出走中如果警察叫我爸妈来他们反正也不会来因为他们已经放弃我了所以这次我再犯真的感到很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这次我再犯学年主任石黑那家伙一定会讲一堆没有下次了如果你不好好做的话就不要来学校了反正像你这样只会变成不三不四的大人这种的话因为集团的学姊和伙伴们才不会说这种过分的话所以我总是和她们一起敲我不是故意要做坏事的我没有敲真的把罪嫌推到透同学身上这种事嗯或许我多少有想过但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枯野透 13:00-13:08
今天我也真是的,困了几百次的一天呀。
——不对不对不对,我是昏厥过去了!
终于恢复记忆了。最后好像是柔道里的绞技吧,就是那个让我变得很轻松舒服的。
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周围。棉被、和室、走廊。对面则是和下雨的天空一样灰的一大片墓碑,一直往我这儿瞪视。
「……这是哪?」
「熟人的寺庙。」重机男(大概是父传子什么拳术的达人)回答我。
「寺庙?什——」
在我把话接下去之前,在房间角落里的亚希穗同学飞奔过来,我差一点又要昏过去了。
「透同学透同学透同学学学学!」
亚希穗同学的眼泪和鼻水和理由全混杂在一起,呈洪水状态,说实在,她在说什么大部分我都没听懂。她对着我和重机男只是不停地说:「对对对不起请原谅我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请原谅我请原……」
就像这样,然后他说:「我没有关系。如果你有心想道歉的话,就对陛下道歉吧。」
「谅我——哈?陛下?」
「咦?」
我嘴里不知不觉冒出奇怪的声音。为什么在这里突然会变这样呢?这个人,他怎么看都应该是庞克摇滚那种类型的才对啊,还是最近流行这种的呢?
我们似乎表现得非常错愕。他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不,没事。是我自己的事。」
那时我突然回想起所有的事。对了,我不该在这里做这些的!车站,我必须去新宿车站!
「不。」
重机男……的名字叫藤堂,我稍后得知了……他制止了我。
「已经太迟了。应该说,只差一步。」
听他告诉我在中野站发生的一切,我突然很想蹲下来。
「……所以,你们没抓到德永吗?」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等一下再说。」
「那个」我小心选择用语不要去激怒对方。「你们没有去追他吗?追到那个,下一站去——」
「从中野再过去,就不是我们的地盘。」
就像咬牙切齿一样,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有人做出这种表情。
「为什么?」
「因为有许多理由。」
「难道这也是『等一下再说』?」
「…………」
哇,我被瞪了。
像现在这样叫没大没小吗?一不小心,我又回到平常像对妈妈那样时的态度。我大概还是睡眠不足吧。
「——总之」藤堂先生瞄了缩在角落的她,然后说:「我明白你们的情况了。包括中野的那件事,我也有所责任。所以,」
「所以?」
「我等下再来处理那个女的。首先先解决德永的事。」
「那要怎么做呢?」
「加派人手。」
他手掌一翻过来,在后面准备的团员其中一人便快速放上手机。我忍不住想像在黑道电影中出现的大哥,还有帮他的雪茄点火的部下。
「喂……我是藤堂。好久不见了。是的,对,我很好。您真是看不出来是八十多岁人了。是的。今天仁科警部在吗?……这样啊。那么麻烦请转生活安全课的马桥警部补。」
私市陶子 12:45-13:00
我有一点点生气。
就是阿正同学改变主意把我移到边陲去的理由,想想看其实很简单。当我到达客厅时,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而已。
施悦拉·麦克留
给奇洛·探戈
请你担任总部的连络转播角色和解读硬碟的任务
阿正同学追赶着信同学,从正门出去了。我花了几分钟才察觉到这件事。
说实话,我还以为在别的地方有一位叫『丹后先生』(※日文探戈和丹后发音相同。)的人在,所以在一楼找了一会儿,但是这件事并不重要就省略不谈吧。基于某种理由,总之我的名字被指定为奇洛·探戈。
老师,我竟然头晕目眩,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笹浦耕 12:58-13:08
忍从厨房出来时大约在一点前。她一边哼着类似爵士乐的曲子,一边背对着我准备晚餐。
她还真的是,就这样一直背对着客厅&餐厅。
「那个,忍。」
「我已经说过不行了,我下定决心了。在德永的事情解决之前,我不会和小耕见面的。」
她这么说,是的。
所以在她来回穿梭于冰箱和流理台跟餐具柜之间时,也一直学螃蟹横走,用手摸索着。
「这样很危险,忍。」
「我知道呀。」
「那边,砧板的边边,菜刀就一直放在那儿。」
「……我知道的。」
几乎快要摸到刀刃,忍的手指头缩了回去。
真不知该说她是顽固还是非常有原则。
「我来帮你忙吧?」
「不必。」
「哼,那你来帮我嘛,这边。」
「什么?」
「我这边,帮我搜索德永。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而且也只有忍才可以帮我。」
「…………」有点长的沉默。我有股不好的预感。「……为什么非我不可呢?」
「这是当然。」
糟了,伤脑筋。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我重新看了一遍手上的纸条。原来如此,只要说到『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为止就够了。
可恶,得赶快想出个什么理由来。糟了,这下糟了!
「忍,你有机车对吧。骑车的话又快,在紧急情况时要抓住德永也比较轻松。」
「今天很塞,所以差不了多少,而且又是除夕。」
「是这样吗?」
「是啊。还有,在新年参拜飘车,反而危险呢。」
「是这样吗?」
「是啊,而且」蕃茄大军快速地堆积在砧板上。「今天我必须照顾生病的妹妹,所以无法外出呢。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
……不,你妹妹她才是『诱导忍作战』的参谋。
我沉默了。
因为忍说的那句话让我感到有点在意。必须照顾生病的妹妹。
我回想起杏奈得了重感冒时的事。那是在小学二年级寒假,我们刚搬到涩谷不久时发生的事。刚好爸爸去香港出差,妈妈又出门去文化中心,所以我一个人照顾她。整个半天一直陪着她,喂她吃药、帮她擦汗、清理她的呕吐物。说真的,那时候很痛苦。
因为我只有一个人而已啊。才刚搬过去也没有认识的人,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医生。
忍她现在的心情应该就像我当时一样吧。
不过她妹妹是装病。
我还搭上装病的顺风车。
(必须照顾生病的妹妹……)
没有别人,只有自己。那种心情,以及那时候的心情。
我想离开这里,想把忍从这里带出去,一起去找德永那个大白痴。然后在我们已经想尽了所有办法后,照着我当初的计划开始快乐的约会。顺从我的希望,应该说我的欲望去做。
(必须照顾生病的妹妹。)
我并没有说谎。这种情况下,说起来我只算事后从犯,主谋是她妹妹。虽然我努力这样说服自己,但还是做不到。
智障啊我,怎么可以把错推到别人身上,而且还是推到女生身上,这样也太难看了吧,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这也是鬼话,我在说谎,我才是主谋,所以才拚命找藉口。我应该老实的先这个歉,详细情况下次再告诉她,总之我得先道歉。好,我要道歉。
结果忍她先说了:
「对不起。」
「咦?」
「我很任性吧。」她的背有点驼,颈部上挂着围裙的结,微微摇晃了一下。「我对小耕说了很多没道理的话,从你打电话时就一直这样。也不肯见你的面,还要你来阻止自杀事件——对不起,我变得好奇怪。今天有点睡眠不足,因为打工还有家里的事,最近我发生了很多事,所以刚才一听到你在电话里说你朋友要自杀,就突然感到有点生气……我一定是拿小耕你出气了,对不起。」
「——那种事不用在意,我没事。」
「但是对不起。」
「嗯,哎呀,嗯。」
哇,好糟糕的回答。我搞什么呀,说什么嗯哎呀的,以为自己是浅草寺的仁王神像吗?那应该是金刚阿以及金刚吽吧。哎,谁管那种事啦,在这种情况下,有谁会讲得出很酷的台词咧!
呜喔喔我一点都想不出来!
可恶,在这种时候到底该说什么好?如果是大人的话,和忍相同年纪的大学生的话,会说些什么呢?快点,快点讲些什么吧我,不要着急冷静一点,讲些像电影里一些好场景会讲的东西,现在,现在,现在!
「那么,做为你道歉的证据,忍你转过来面对我,这样我会感到十分快乐。」
「那、可、不、行。」
……被打败了。
啊,但是女人穿围裙的背影还真不赖呢。嘿嘿嘿.
伊隅贤治 13:15
今天好像不是什么幸运的日子。
在车厢里看到呕吐的人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自己去照顾还算是第一次。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我想看的是『死亡』,对于呕吐物和分泌物还有内脏类,以及其他人体种种内部构造并不感兴趣(当然,也可能会有能从那里发现生命和死亡的本质,这样的意见吧。但是,我并不属于那种古怪派的,在此请让我郑重声明)。抱着突然身体不适的德永下了电车,跟站务员随便解释了一下,我在阿佐佐谷南口的拱廊入口处,发现了漫画出租店。店内可以使用网路,隔音设备完善,也有两人用的包厢。如果是这里的话应该没问题。
德永的脸仍然铁青。他到底怎么了,突然变成这样。我都还没有告诉他任何一个真实情形,他光看到我就昏倒了,想想他还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不对,等等,有可能是他太过紧张。对的,一定是这样没错。和看惯的人见面,紧绷许久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这还满有可能的。
看看手表,过了一点了,还有八个小时。就这样躲在这间店里似乎也不错。
德永准 13:17
在我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不同的生物在蠢动着。
那到底是什么,就像是晕车和流行性感冒一起攻击过来一样。看着伊隅的脸……不过不是那家伙的错。然后,我终于有了意识。
是联想。伊隅、同学、学校、日常生活。我已经决定好不再回去的地方、舍弃的时间。
恐惧。
对了,那是恐惧。
还得继续活下去的那种恐惧。无法改变的事将不会结束,恐惧也无法结束。
以及对于「明天」的恐惧。
私市陶子 13:08-13:25
虽然这么说,但是责任还是责任。
就算是非我所期望的工作分配,如果我不好好完成的话,将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我在偏屋担任接电话的任务。不过,原本会打来的就只有笹浦同学而已。
过了一阵子,主屋的佣人用对讲机跟我连络,告诉我正门前有一个人,他已经加入了「搜索队」,他说希望能进到屋子里来,该怎么办呢?虽然我心里想,这说不定是笹浦同学,但是也太快了吧,而且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我明白了,那么请他进来吧。」
佣人的口气像在跟什么可疑人物对话似的,说了「那么之后就拜托你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喔。」
我用对讲机告诉他路,然后前往玄关。过了不久,有一个男人从树荫下现出身影。
是个体格魁梧的人。
三桥翔太 12:50-13:25
伊隅从中野的月台消失了,搞什么啊,那家伙真是蠢蛋,然后我和红外套的那些人们相撞,顺手扁了两个人,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不过情况变得很不妙,站务员跑过来,所以我从车站跑出来拦了计程车,我直接跳过剪票口。
计程车钱是从伊隅那儿借来的。
司机问我「请问到哪?」之类的话,然后我想起来了,对了,去西lí wā。结果在车站没找到德水那家伙,真没办法,那该怎么办,总之按照刚才的「jì huà」去西lí wā,去把「sōu suǒ duì」的那些家伙们的心一个一个折碎。
如果他们敢反抗的话,就连他们的手臂都顺便折断。
我对这种事还满在行的,不管对方说什么,狠狠抓住他们的手,顺势转一下,「啪」地折断,比较弱的人在中突就会断掉,若是强一点的家伙,就在关节处使劲一下便很好折断。
所以关节很重要。
所以我要先去「sōu suǒ duì」,嗯…伊隅那家伙说了什么,我想了很多,对了,我想起来了,所以我说「请到西lí wā」,然后去那个叫「在所」的家。
然后司机那家伙这么说:「啊啊,在所同学啊,就是大豪宅的那个吧,好,好。」
似乎还满有名的。
然后去青梅街道在车站前面转了个弯,接着开往大路,出现了大房子,在入口处说「我要进去」后,有女人的声音含糊地说着话,再过一下出现别的女人的声音,然后说那可以进来了,又说后面的「后门」比较近,所以叫我从那边过去,到了玄关,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等着我,是刚才那个声音的女人,第二位那个。
「初次见面,我叫私市陶子」她说。
是个看起来手臂很好折断,肚子又很大的女人。
笹浦耕 13:10-13:26
顺便说一下,我的午餐是鳄鱼子风味的海鲜义大利面&蔬菜沙拉&玉米浓汤。她妹妹吃的是病人餐。
「开动。」
「那个,忍。」
「干什么。」
忍的背影回答了我。是的。坐在圆桌上的我们三个人,还有她妹妹虽然换了衣服,只有忍反转椅子背对我们坐着。
「姊姊,难得有客人来——」
「你闭嘴!这是我自己做决断的问题。好,开动!」
「……」
她妹妹很抱歉的对我低下头。
想想也是,我想到应该再打一次电话给「陶子」小姐已经是我吃饱后的事了。我一边欣赏着仍然背对我(这屁股还真可爱)在洗碗的忍,然后坐在沙发上抓起电话。
我咚地按下重拨键。
……没人接。
「咦?」
再重拨一次,还是没反应。
我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三桥翔太 13:26
我是个坏蛋。
但是要我折断肚子里有小孩的女人的手,我还没那么坏。
当然,那种事怎么做得出来。
因为陶子站在玄关处,突然我的「jì huà」就结束了。
而且,陶子根本不可能是「一七」。
因为肚子里有小孩的女人,那种女人不叫女人,虽然是女人没错,但已经不只是那样了,那种女人是「妈妈」啊,我的意思是那不是我的而是婴儿的妈妈。
变成「妈妈」的女人,是不会伤害别人的。
而且,所以,对那种女人不格外珍惜是不行的。
绝对绝对就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真的绝对要珍惜。
因为我妈妈这样讲过,还有姊姊也这样讲过,不管是谁都是妈妈生的,这是绝对错不了的事。
在这个世界上保证错不了的事,只有三个,然后这件事是第一个,每个人都是妈妈生的,没有人不是妈妈生的。
所以说,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死掉的时候是一个人。
也有一次就死掉好多人的时候,不过我说的意思不是那样,因为就算一次死很多人的时候,大家都是各自一个人,每个人是独自分开的,知道自己要死掉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吧,很痛啦,很苦啦等等,虽然用嘴巴讲也就是那样而已,不知道真的是怎样,而且死后会变得如何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医生或老师还有演电视的那些家伙们,还有那种说些很自以为是的话的那些家伙,他们全都不懂。
所以他们那些家伙全部都是假的。
说到哪里去了,啊对了,只有三件事是真的。
大家出生时都是两个人,这个是第一个,死掉的时候是一个人,这是第二个,所以加加减减计算一下,二减一,大家一定还是正一。
只有妈妈是正一。
不管谁的人生都是。
正一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托妈妈的福才正一。
所以要好好珍惜妈妈。
说起来,大部分的人活着的时候都干坏事,增加负数,所以死的时候是负数的家伙可能还满多的,但是好好过日子的家伙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正一,所以可以拚下去。
因为可以从正一开始,那还满轻松就可以获胜的。比方说打麻将从加一千分开始玩看看吧,一般都可以赢的,所以从正一开始的话,到死的时候应该一定可以到正二吧。
这些事,有一半是从我小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我脑海里的某处,不过有一半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
因为如此,所以当上妈妈的女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们才行,,所以我也很珍惜姊姊,姊姊和绪方交往有了小孩时,我那混帐老爸发了好大脾气痛揍姊姊,所以我也揍了回去,混帐老爸,他还满害怕的,因为我那时才国小四年级而已。
姊姊那时候念高二。
姊姊过了一会儿等到晚上时,跑来跟我说,谢谢你翔太。那时候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姊姊的事情之后变得很惨,所以我尽量不去想那件事,绪方他人不见了,老爸他喝更多酒揍人,我没有好好保护姊姊到最后,姊姊的小孩也没有顺利出生,所以我也不太去想那件事。
反正总之,所以我决定了。
那就是,我一定要救到德水,告诉他不要去死,折碎他想死的心,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做,不管是谁我都折断他。
但是,陶子是妈妈,所以是例外。
我要保护陶子,把没保护到姊姊的部分都用来保护她,我会听她的话,一定不会做危险的事,然后也不让德水去死。
我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
就像安迪的踵落(※格斗技的一种招式,用后脚跟由上往下劈,是安迪·胡格的绝招。)一样,我用力的决定了。
咦,但是第三个是什么,我从妈妈那儿听来的但是想不起来,这个世界上保证错不了的第三件事,咦咦。
确实,还有一个什么的。
笹浦耕 13:26-13:28
所以我的坏预感出错了。对不起,那些为我担心的人。
『对不起,刚才没办法接电话。我去玄关迎接三桥先生了。』
过了一会儿我再打电话时,陶子小姐立刻接了。
「嗯,那么三桥先生现在在那边是吧?那伊隅呢?」
『伊隅同学在到达中野车站前消失了,现在下落不明。』
「……」
搞什么啊,那家伙。
我正试着伍脑中把「搜索队」队员的现在位置画出地图。
住所和「阿正」和西那家伙在西荻洼,「陶子」小姐和「三桥」在在所家。是爱还是艾的那女生现在在饭田桥,但是她正在忙着工作的事。刚才联络不上的「透」和「亚希穗」在新宿停留,然后有个叫藤堂的家伙提出说要帮忙。但是伊隅下落不明。
嗯。加我进去一共十一个人。和德永直接有所认识的,在这里面有三个。这该算多还算少?
还有温井川那家伙,她怎么了?收到第一封遗书邮件后却什么都没做的,也只有她了。
『啊,然后,』
「是的,是的。」
『还有一位说希望能加入「搜索队」,对方在早先已经从「阿正」同学那儿收到邮件,在两点前应该可以和信同学他们会合。』
「咦,是什么人呢?」
『是一位叫折口同学的人,嗯,好像以前是德永同学的邻居吧。』
折口步乃果 13:20
——埼玉县所泽市,被称为妖魔地。
不,并没有人这么说。对不起,镜花老师(※日本小说家泉镜花(1873-1939)),我只是想这么说一次看看而已,就这样。《草迷宫》真是太棒了,我尊敬您。
更正。
埼玉县所泽市是个普通的城市,但是距离位于港区三田我所就读的女子学校(私立大学的附属女子高中,不过叫女子学校感觉比较浪漫吧)相当遥远。我一这么说,妈妈就会骂我:「你只要每天乖乖早起搭西武池袋线的通勤快速线的话,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并不远吧」,但是真的很远啊,我也没办法嘛。
我觉得很远。
一个半小时实在太远了,尤其是下雨天时,更感觉如此——还没下雨。克尔曼老师对不起,我又犯了。不过云出现了,天气看起来也不太好是真的哟。
天空阴霾,颜色非常怪异。
我有了股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时候我的直觉通常都会中。今年薙刀部的暑假集训也完全让我猜中了。担任顾问的小沼老师,不听我的忠告在国道上慢跑,结果疗养了两个月才好。而且体育节的艺术体操大失败时也是一样,上学期期末考猜考题时猜中也是。原本那时就没有好好念书,所以差点就要满江红。
#插图
再次更正。
令天我不是搭西武池袋线,而是乘新宿线绕国分寺。到荻洼搭这条线比较快,况且今天是紧急状况。这或许是第一次在一星期坐了两次西武新宿线吧,而且两次都是紧急事件。这是什么暗示吗?……虽说如此,前天坐到有明纯粹是我睡过头才会那样,也因此害我还要请安昙吃圣代。哎呀。
不过跟云的颜色也有关系。
(德永……准。)
我记得他。小学四年级时分开后就没再见过面的他,非常的温柔,长得又帅,他以前誓言要当上医生救很多很多人。搬家之后,我一直留在妖魔地——所泽(就说不是了啊)生活着,但是却从来不曾忘记过他。
准。
我的初恋情人。
等等我,我会为你努力的。你想死的愿望,我会用这双手帮你完成的。
枯野透 13:30
「没事的。」
我对着正座在和室角落的亚希穗说话。我知道自己的喉咙不舒服,鼻息也塞住。藤堂先生强制性地让我睡着真是太正确了。顺带一提,他丢下一句「我有事」,在五分钟前刚出门。常然是在他分配了一大堆监视我们的义警团在走廊之后才走。
亚希穗同学点了点头做为给我的回应。摇了两次头,然后直直地点了一次。
她对什么事感到懊恼我很清楚,就是钱包的事。说我没受到打击那是骗人的,一定是的。我等于是被同伴背叛,不管是谁都会这样觉得吧,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自己要救助的人从背后给捅了一刀。
不管是谁。
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不管是谁在那个情况下,都会做出和亚希穗一样的事吗?
一时兴起偷了钱包、陷入混乱,可怕的兄弟们突然逼近,不管是谁一定都会优先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不是吗?
我并不是在说这是件好事或坏事,或是谈道德观的问题。偷东西是不对的事,这是确定不变的。但是基于反射性、本能性的、不考虑前后,在那个时候打算去湮灭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假设一方面是「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那么对另一方面不用同一个基准来看就太不公平了。如果感到被背叛是「理所当然」的话,也必须想到背叛「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至少要斟酌一下其中的可能性,不然无法取得平衡。如果不愿意那样去想的话,就不应该使用「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的这个基准。
我不相信「不管是谁」这句话。
「反正」或「一定是那样的」这种话我也不相信。
「当然」这句话我也不信。
不管是谁只要用加法都很轻松——不管是谁都能用自己的双脚走得很直——努力竞争是理所当然的——世界上分为赢家和输家是理所当然的——反正那家伙做什么都很没用。
我不相信那种事。
看着我弟弟晓,看着我爸爸和妈妈,看着许多人,我无法相信那样的话。
所以我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呼吸,然后慢慢思考。
这是我叔叔教我的方法。
——人,就算着急也办不成好事。人生确实很短暂,但是急着让它结束又显得太长了。
这是叔叔的口头禅之一。
叔叔是所谓的「亲戚里面的怪人」。不管哪一个家族,我认为至少都会有这么一个人。法会或过年时,亲戚们齐众一堂一定会有「那家伙真是拿他没办法」或「要到什么时候他小会结婚」等等,这种话题人物。
但是,对我而言,他是个无论什么事都能商量、十分有趣的人,找对他只有这样的印象。虽然像个大人却又不是装大人。也有像小孩似的地方让人开心,但绝对小是孩子气。
比如在月光皎洁的夜里,他会让我和弟弟坐在二楼晒衣台上,或者在冬天走在泥泞的路上,就像朗读着一本看不见的书一样,反覆地把冗长的台词,每次调整着一点点细节说给我们听。
——着急和努力,看似相似但其实非常不同。世界上有许多例外。一直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也有可能过了一个晚上后就完全颠倒过来。如果你以为什么事都能在当时立即说明得了,那就大错特错了,透。
从前,我不太明白叔叔话里的意思,总觉得那是外表得体的大人巧妙的藉口。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大人用一样的讲法当藉口。但是,最近我开始渐渐理解了一些其中的意思,也能理解叔叔的种种『口头禅』的意思。还有,分别出说相同的话当藉口的人,和不是这样的人的判断方法。
我一定是只相信这一件事。
那和以前的刑事连续剧和侦探小说的台词十分相似,非常老套,大概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说不定是适合配角的酷酷男演员专用的一句话,但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话。
——总之先冷静下来,好好听她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管是谁,一定都会这样的。」这句话里头的涵意,应该是这样的……「不管是谁,都有他的苦衷」。
所以我要去聆听。
所以慢慢地去聆听每个人的话。
确实大家都很忙。不管是电车或是电视或是学校,都被时钟的电子显示给追赶着前进。或许我们不应该急着下结论。这个世界上的真理可能其实就是「赶快!」这一句话。
但是。
即便如此,我仍然是个不管何时都认为要从深呼吸开始的人。
「没事的亚希穗同学。我真的——」
这时候,亚希穗同学的手机响了。
渡部亚希穗 13:30
我真的是个差劲的女人。
真的好差劲。不是平常那种轻浮的口吻所说的「差劲」,而是真的真的好差劲。是感觉很糟的差劲、差劲、差劲。
我竟然想嫁祸给透同学。
打算丢下透同学,一个人逃走。
这个救了我的人……虽然在御苑前他没搞好被人一拳打倒,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一直是帮助我的人。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竟然要弃他而去。
刚才我才决定好要当个好孩子而已!
真是糟、糟、糟透了!
像这种应该叫什么?背叛者犹大。对,就是这个。
我是个背叛者。
是个很过分的人。
我真的真的是个太糟糕的家伙了。我一定比杀人犯还要坏。像我这种人应该去死的。是的,不应该是德永那家伙,而应该是我和十七一起结伴自杀才对。对呀!如果这样的话就一举两得,问题立刻便解决了呀!去死吧,去死吧,快点去死吧,渡部亚希穗十七岁(和死亡年龄相同)!
但是,我才这么想时。
「——没事的,亚希穗同学。」
透同学的话。
简直就像是一道强光照射进来一样。
和第一通电话时相同的话。
我的心变得轻飘飘。好厉害,透同学真的好厉害。这个人是魔法师。刚刚才把手掌心里的手机变不见,他的一句话又消除了我心中的伤痛。实在太厉害太厉害了。他是魔法师,是我最喜欢的魔法师。
决定了,这次我真的决定了。应该说,我在心里发shì(笔划数太多,我不知道汉字怎么写),我要变成最适合透同学的女孩子。我一定要成功。因为这样我喜欢透同学,非常喜欢他。我受不了了,我要现在全部都跟他坦白。
「那、那个!透——」
「亚希穗同学。」
「咦?」
「你的手机响罗。」
……为什么是在这种时候,真是的!!
看了萤幕,是邮件。是学姊寄来的。真稀奇呢,竟然直接寄给我。
主旨:已经一点半了耶?
「啊。」
糟了。
「呃。」
我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开始就匆匆忙忙的,害我完全忘记了。三天前我又离家出走,跑到小森家去借住,结果早上起来时,小森前男友和小森又复合了,所以我说一点要去学姐家,然后离开小森的公寓,我想反正还有时间,加上我又没有钱,所以敲一笔再说,然后在我眼前有个穿白色羽毛外套的家伙。
对了,今天我跟学姊有个十分重要的约定!!
西满里衣 13:08-13:30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刚才我想的就只有这件事。
我在中野跳上两班车过后的下行电车。都怪和那个红外套军团起争执。十五分钟后,我在西荻洼和阿正&信会合。他们两个人都断言自己好好的监视了下行电车,但是不管哪一辆,都没见德永那家伙上车,也没下车。
也就是说?
高圆寺、阿佐佐谷、荻洼,在这三个车站里的其中一站,那家伙他下车了!
「我们应该找找看的!趁现在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如果他在地下铁换了车的话呢?」
阿正的一句话让我沉默了。荻洼是东京地下铁丸之内线的终点站,从那见接续着所有前往都内的地下铁。
「而且,我们在找他的事,说不定他已经得知了呢。」
「…………」
是我不好。那个时候我忍不住叫了德永的名字,如果被他听见的话呢?如果被他发现有人正追赶着自己的话呢?
我怎么会犯下这么粗心的错误!
「还有,这是我自己的推测。」阿正说。「比起追赶他,说不定妨碍他会更好。因为十七那家伙不能使用电子邮件。」
「咦?你怎么知道的?」
「也就是说——」
他非常理论性的解释,十分流畅的向我说明。部落格的留言分析,还有亚希穗发现手机的时机,综合其他所有人的证词。排除可能性,抽取出过程,就像在跑美妙的程式一般。
但结论是,还不知道德永结伴自杀的预定地。那张地图不值得采信,而十七现在的处境无法使用电子邮件。结伴自杀杀人的可能性,无法完全排除。
……嘿。
这个叫阿正的人,头脑还真灵光。光从陶子小姐寄给我的信来看,我还以为他是个人渣败类呢。我稍微反省了自己一下。如果不是自己亲自确认的话,是无法分辨事实的。
而且,对那些光靠人的外表或第一印象去判断人的家伙,一直感到很火大的,正是我自己。
「我明白了,让我们优先考量妨碍工作吧。首先应该怎么做呢?」
「去网咖吧。考虑今后移动上的方便,还是别离开JR太远比较好。嗯,荻洼车站前有一家很大的网咖,就去那儿吧,反正离总部距离也相差不远,说不定还能找到德永的踪影。」阿正用下巴指示旁边的伙伴。「费用都由这家伙负担,可以吧,信?」
「咦?啊,当然可以。」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往店里移动。不愧是东京,设备很好。多人数使用的宽广包厢、大萤幕。浏览器……只有IE,但也不是不能用。
好,再次展开攻击!
左右田正义 13:09-13:31
什么啊,满里衣是肢体障碍者。这样移动的时候太麻烦了。我可没听说这样的事,所以我才说陶子办事不利。那就不要到处走动寻找了,不要了,在荻洼的网咖就可以了,西荻的店的话菜很难吃。
但是不可以歧视别人喔,问我为什么,这种事哪有什么理由啊,这是当然的嘛。自由竞争虽然是必然的前提,但是不好好保护身障者的话可是不行的。文明就是这样才能成立的。强者要保护弱者;能独当一面的人要庇护无法独立的人。对,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公众』的精神。任谁都是这么想的吧。
而且,我们又都是日本人。等等,真的是日本人吗,这个女人?
在所惟信 13:09-13:50
然后,这时我……
(哇——满里衣真是超可爱的!
戴眼镜很好看,腿也很细。面对电脑萤幕那认真的表情,眼尾有神的往上提。小爱也不错,但是这实在太哇喔了。
拍照作纪念吧。我还有小爱的手机相片,今天真是大丰收耶。
喔喔,她看我这里了!我头发有没有怪怪的啊。因为我头发容易乱翘要多注意。人啊,正常来说还是外表比较重要!
哇哈她笑了,超可爱的。不快点问她的出生年月日和血型的话怎么行!)
……就像这样的感觉。哎呀,我是说真的。然后,
「那个,信同学。」
「是是是是是!」
「您是不是差不多该前往车站去迎接折口同学了呢?」
折口步乃果 13:53-13:59
荻洼车站的北口,进驻车站大楼里的店家颜色也很美丽,在眼前巴士顺势地转了一圈。记号是我SEED的包包。信同学,也就是在所同学(我记得虽然不同班,但我们应该是同一所小学吧……他好像不记得我了。)可是,他立刻就找到我。而他的颜色是粉白色。
我们快速赶往大家等待着的网咖。竟然是团体用的包厢。「搜索队」的主要成员,美好的颜色像是圣诞节的灯饰一样。在那里我重新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叫步乃果!」
我发挥了社团练出来的清楚发音,跟正确的行礼。因为是初次见面嘛,总要留下点好印象,好印象。
「我姓西,初次见面。」
她是个坐轮椅的美少女。和我握手的手十分温暖,而且有力。说不定出人意表的是个玩运动的人。不过她指甲干净得发亮,全身被鲜艳的绿色包裹住。我突然领悟,西同学正在谈恋爱呢。
「你好,我是阿正。」
第三个人是领导人角色的阿正(我还想是谁呢,不就是左右田吗……他也和我是同一个小学……那时大家把正义缩短,叫他『正』对吧?)。他是在所的好朋友,这么说来,他们两个感觉是满相配的组合—肉肉的阿正和瘦长的在所。听他们三个人所说的话,好像只有西同学并不是住在这附近。
「请问你住的地方很远吗?」
「住茨城喔,靠近栃木县边界那边。」她回答。「我坐TX飞奔过来。」
「踢耶克斯?」
「筑波快速线。」
「快速线!呜哇!」
哇,大家都笑了。
但是太好了。大家看起来人都很温柔,颜色也很美,这样我就安心了。所以,我写信给妈妈。
13:58:50
主旨:我平安到达了
请不要担心♥我会在樱庭战开始之前
赶回去的\(^o^)/
这样就没问题了。
是的,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大家看起来人都很温柔,全都是好人。而且我的动机一点都没被识破。
我虽然在找准,但是并没有阻止他的打算。
如果准真的想自杀的话,那么就应该让他自杀的,不是吗?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比死更痛苦的事。
想当医生帮助许多人,说这种话的准会想死——我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非常痛苦的事吧。
我这么告诉自己。是的,不需要担心。我一点都没有被他们怀疑。现在没有任何问题,颜色也很美丽。
但是,只有一件事。
只有左右田的颜色有点危险……
笹浦耕 14:00
啊,又到我了。
这个折口并不是多奇怪的人,但还是小心一点好。说起来西的性格还比较异常,不过这也都是我个人的见解。
西满里衣 13:41-14:00
在步乃果抵达的前后,有几个进展。
首先是那家伙打电话给我。
「喂!我是西……嗯,也就是满里衣。」
『你好,我是笹浦。』
他们交棒给我信的手机。低沉而清澈的声音,但是口吻十分轻浮。
「然后,警方开始动作了吗?」
『虽然说是开始行动了,但是不能期待有什么效果。』
从透同学传来的报告,经由笹浦听到。藤堂这号人物,似乎在警界中有「可靠的熟人」而拜托他们协助搜索。
警方回答——「我们会尽力去做,但请不要期待什么」。
没办法,今天是除夕,对警察而言也是最忙碌的二十四小时。德永现在下落不明,结伴自杀的对象也不知是谁。要铺盖大搜查网并不是个轻松的任务,而且按照阿正的推理来看,那张地图的六个地方是德永的推测,并不是真正的自杀预定地。
再者,跟校方还有他的家长也很难连络。这是我们此刻的方针。尽可能用安稳妥当的方法解决事情,让德永能比较好回来。阿正和透同学,然后步乃果也强烈地赞成此方针。
这确实有一番道理。如果把事情闹大了,等到过完年在学校造成话题,他隔天从学校顶楼跳下来的话,那就亏大了。
不过也多亏他,警察「熟人」先生可以说几乎没有可以帮忙的事。顶多,跟他要好的刑警同事或后辈警宫说了:
——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就告诉我。
——在巡逻时,请多加注意。
就是拜托这些事而已。虽说是警察,重要的仍然是干劲和人际关系。有人在巡逻时马虎带过,也有人在执行勤务时缺乏融通性。像世界上这么理所当然的组织,我算是重新学习了一遍。
「虽然加派人手是好事。」
『啊,但是枯野他得了感冒,人已经倒下去了。然后亚希穗同学也要暂时离开一下,她说想到有事情要办。』
「咦咦?可是这样……人手不就减少了吗!?」
『你跟我抱怨也没用。』
「我是叫你去告诉其他人啦!」我的口气渐渐变得凶悍。「总之,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对了,你那儿离涩谷很近吧,那你就坐地铁去找人呀。」
『喂,我说东京可是很大的。你是哪里人?』
「茨城。」
『难怪。』
「什么『难怪。』!你啊,少瞧不起茨城!」
我眼前冒出火花。你哪知道我妈可是多么辛苦地在那个城市里努力打拚呀?你哪能知道城市的每个人有多么的帮助我们呢?
笹浦真是个叫人生气的家伙!
一回过神来,大家都吓住了。信的手半伸出来,一副不知该不该交换接电话、暂时停止的模式。糟了,我又来了吗?
『……喂。』
重新整理情绪继续交谈、继续听笹浦的报告、德永的钱包已经找回来了,很幸运的似乎是亚希穗捡到的,但是没有特别的新发现。
「我知道了,那么就这样吧。如果有新消息的话,请再跟我们连络。」
和笹浦那令人生气的电话结束了。
第二,是关于德永那家伙的部落格。
「也只能妨碍了吧。」
「那没关系,但为什么要随便让警察介入呢!」阿正对着信怒吼着。「到底在想什么啊透那家伙!」
「嗯,但是是藤堂那个人吧,我和他连络过了。」
「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为什么?」
「所以呀!气死人!」
他是脾气不好呢,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呢。我的意见是倾向于『他一定有其他想法』。信也这么说了,还有刚才他的推理也很棒。
「但是,那也没办法啊。」信安抚他。「结果我们搞丢了他,而且我们人手也不多,还是趁这个时候……」
「笨蛋,是原则问题!我们当初讲好的方针啊!如果把事情闹大了去阻止他自杀,那么过完年德永那家伙该用什么脸去学校上课咧!要帮助别人是需要想到许多后续情况才能做的!」
十分正确。但是正确的事偶尔也有危险的时候。
时间期限还有七个多小时。如果他们在这一刻把执行时间往前挪了的话呢?如果在留言板上十七有了新的留言,写上要现在立刻动手的话呢?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我的双手在键盘上。「在部落格上进行妨碍?还是不要妨碍?」
破解密码并不算那么夸张的妨碍,只是连续快速地留言,让它超过负荷而已。虽然只有这样,但要让他的留言板不能再用来连络也是足够的了。
但是,如果德永和十七之间还有别的连络方式的话,即使他们在上午十点时还没有,但在那之后有了的话,我们将丧失关于他们动向的这个唯一消息来源。
「嗯。」信交叉双臂。「那么,用多数表决怎么样?」
「那是什么呀!」阿正的愤怒爆发。
「那个…」刚才才到的步乃果举了手。「我认为,那个,」
「什么?」
「是的,嗯,萤幕。」
「萤幕?」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化,所以,」
德永的部落格显示在右侧的大型萤幕上。当然萤幕画面没有变化,也没有十七的留言,她为什么要说这么理所当然的话呢。
「所以呢?」
「嗯,差不多该重新整理了吧。」
「——」
搞什么!我完全忘了。这个萤幕显示的是两分钟前的资料。我的中指以超高速敲击F5键。
最新画面。
有了新的留言!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Jun 2005/12/31 10:13
我明白了。那么就九点半左右做吧。
我会消磨时间到那时候。
nanashi 2005/12/31 14:00
想要自杀的街头艺人的部落格就是在这里吗?
欧苏利文·爱 13:00-14:00
呜哇啊,虽然没有迟到,但是我又闯祸了!
为什么我老是这样呢。救救我吧,浅草观世音菩萨!所以呢,因为整个故事是发生在网路电视播映时,我就重现气氛吧,三、二、开麦拉。
真琴:好,(偶像连线.com)开始了,今天是到清晨的除夕特别节目!我已经没有体力了!主持人是大家所熟悉的我《死亡奥姆女王》真琴女士以及,
明里:我是助手,是《起司卖光了》的明里……好痛!为什么!?
真琴:(一边收起折扇)没关系,因为是除夕嘛。俗话不是说,越疼爱的孩子就该让他吃苦。
明里:可是这一点都不构成说明啊!
真琴:所以我们就开始罗,今天我们的来宾是——写真偶像界的新世代,让大哭的孩子也闭嘴的东京人混血儿,现在正要开始走红,人气直线上升中的!
爱:(压低嗓音)——三波春夫。(※日本所泻出身的大众歌谣歌手三波春夫。)
真琴:不是吧!(塑胶槌×1)
明里:拜托,那不是昭和时代的话题吗?
爱:啊哈哈哈。
真琴:这种漫不经心的可爱真让人无法原谅!(槌×3)
爱:好痛痛。
真琴:什么?
爱:哎呀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中略)
真琴:所以在此,我们要进行突如其来的计划,看小爱的手机单元!
(拉炮×2,号角×1)
爱: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真琴小姐。
真琴:你说我怎么能不醉呢?我得一直工作到除夕耶,我。好啦不管,让我看一下,揭发你的本性!
爱:(非带故意地)嘿~嘿~
真琴:嗨,全世界的各位,这就是欧苏利文·爱的手机!而且我要打开罗!
爱:很正常的打开就可以了!
真琴:而且还有邮件纪录!
明里:这样可以吗?经纪人。
经纪人:可以。
明里:(苦笑)好糟糕的公司呀。
爱:真琴小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哎呀呀呀!
真琴:嘿嘿嘿嘿,你嘴巴虽然说不要,但是机器的身体可没这么说哟,看吧看吧看吧就像这样,双腿大开,啪地张开了。
明里:你是邪恶的员外吗?……咦,这是什么邮件!『自杀预告』?
(中略)
真琴:咦,他想自杀吗?这个人?
爱:好像是的。我现在正在工作中而无法帮忙,但是,在某处的大家,就是寄这个邮件给我的人们,他们正努力的在寻找着。
真琴:咦?那还真是辛苦。那不然干脆在这里向全国观众呼吁协寻,你觉得如何?
爱:呃,这样好吗?
真琴:当然好啊,这就是网路啊,二十一世纪了耶。赞助商也……你看,也说好了。
明里:你怎么能擅自决定呢,那边不就是个墙壁而已吗?
真琴:那是在萤幕外,所以你不要讲大家就不知道啦。
爱:那么……(清清喉咙)住在东京都内的各位!啊,那周边附近各县的各位观众也麻烦了!如果看到德永准的话,请务必阻止他!嗯,他穿着白色羽毛外套,体型略微偏瘦,身高比我高五公分,然后,
明里:(看着手头的资料)补充一下,小爱的身高是一百六十七公分。
爱:然后,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高中二年级,十七岁!
真琴:听到了吗,各位!现在正是让世界知道网路力量的好机会!救助人命,没有要事和不赶时间的人们,请务必帮忙!站起来吧,各位国民!吉翁万岁!(※动画机动战土钢弹中吉翁公国军人的口号。)
明里:请不要做奇怪的恶作剧。
爱:是的,是的是的!这真是攸关人命!求求你们!拜托大家帮忙!(行礼)
真琴:喔喔,这么火辣的乳沟。你是F罩杯吗?
……我明明是好好的在拜托大家!什么网路,真是太讨厌了」
伊隅贤治 14:03
把德永留在包厢,我在出入口前打开手机(我还没告诉他,我和「搜索队」的关系。但是,刚才那家伙就一直假装到处逛网路,一边确认自己的部落格,我用眼角余光确认到。而且被我注意到的这件事,德永那家伙还没注意到。就连组织「搜索队」这件事也没有发现——到目前为止)。小小的手机画面里,有一大堆留言。错不了。不知道是哪边的大白痴,在德永的部落格上留言,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Jun 2005/12/31 10:13
我明白了。那么就九点半左右做吧。
我会消磨时间到那时候。
nanashi 2005/12/31 14:00
想要自杀的街头艺人的部落格
就是在这里吗?
小白 2005/12/31 14:01
纪念留言。
匿名希望 2005/12/31 14:01
这是真的吗?假冒的?
妈妈 2005/12/31 14:02
这次惊动大家真是十分抱歉,
我是德永的母亲(ry
名称 2005/12/31 14:02
刚才在网路电视看到的。我茶都喷出来了。
名称 2005/12/31 14:02
我从偶像板来的,纪念留言。
数量庞大,而且越来越多。只要我一重新整理,就像中毒一样不停繁殖。稍微来参观一下。然后看到大概是第一百个留言时,引起了我的注意。
施悦拉·麦克 2005/12/31 14:03
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快回来吧!
我们已经看过邮件,也找到地图了!
施悦拉·麦克?
这确实在英语国家中是语音码。为了让在充满杂音的通讯时不会听错,使用文字和单字相对应的方式。施悦拉·麦克是S,麦克是M。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英文字母两个文字,这是缩写吗?知道地图的事除了「搜索队」队员以外就别无他者了。笹浦……不,他的名字确实是耕。如果不是施悦拉,奇洛的话就太奇怪了。难到是「17」的暗号吗?不,这也不太可能。他不可能事先决定好暗号,更没有这样的动机。确实还有另一个人,好像在「搜索队」里还有人的缩写是S的。我看一下纸条。左右田正义,在所的朋友,是这家伙吗?
即便如此,说服手段也太无聊了。对一个想死的人,说什么「还来得及」,实在是太傲慢的说服了,这分明是在安全的高度上进行投降劝告。明明就不了解德永,又不像我,一路上很细心的观察那家伙,你要说你有多明白德永的痛苦?一直到这家伙摸索到出现自杀倾向,他内心的崩解状态,你敢说你有多了解?一股奇妙的感情在我心中形成漩涡,这和嫉妒十分相像。德永是我的猎物,是属于我的『死亡』。这并不是你们可以擅自做些廉价的解释就能解决的。
阻止左右田这家伙比较好。这家伙的一举一动,对我的精神卫生只有负面影响。但该怎么做呢?差不多该停止『下落不明』去跟「陶子」和笹浦连络看看。然后,是我和「搜索队」之间的关系。应该什么时候,跟德永说到什么程度才最好呢?该怎么做,他才会相信我是最站在他那一边的人呢?(要让他觉得我是可以在死前一刻都能一起行动的人)重要的是时机。行动者必定伴随烦恼的。要现在或是再等等呢?这是个问题。
德永准 14:03
什么呀,这个留言。『街头艺人』确实是指在路边做生意卖东西的人。那是我吗?为什么?是谁?
留言非常快速的增加。在我的脑中,也有什么在增加着。非常快速的回转着。我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我要自杀的事……和17同学一起自杀的事,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我——我只是单纯的想去死而已啊!
私市陶子 13:50-14:04
三桥先生对我非常的好。
真正的绅士应该指的是像这样的人吧。当然,老师也是真正的绅士。因为在我告诉老师怀孕的事情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我们结婚吧!」要是一般男性,可就不是这样了。大部分的人会说:「是不是搞错了。」或「拿掉吧。」或是「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孩。」等等,说些非常过分的话。不,我并不是经验那么丰富,不过在小说中都是这样写的,因为是书上写的所以错不了。
三桥先生泡了茶给我喝,又拿了座垫给我,我觉得自己就像公主一样。
事情是发生在我调查德永同学收藏的书时,信同学所拿来的那个文库本。在其中一本叫《玛莉欧之墙》(※《玛莉欧之墙》原文Marion's Wall,是美国科幻、惊悚、推理小说家杰克·芬尼于1973年所写。是一部科幻、惊悚小说。台湾未出版。)的上集里,夹了一张纸条。
——这是跟奈津子姊姊借来的书,
请帮我还给她。
→连续到『第三阶段』
我立刻就懂了。用堀田同学的话来说,就是『AH—HA!』这种感觉。补充一下,堀田同学是外国回来的,所以喜欢这样表现。
这张纸条是「迷宫图书馆」。
也就是说,把这样的留言夹在书里头,将图书馆转变成迷宫的游戏。
把这纸条当例子来说的话,『第三阶段』大概是别本书的名称,我必须在书架上找出『第三阶段』才行。然后把下一张纸条夹进去,再下指令找出这样的书……而这个指令沉睡了。
然后我们将一个接一个,一本接一本的,在图书馆当中徘徊走着。有时纸条会复数存在而歧路分成两头,有时如果不熟读该本书就无法解谜。其他也有关于学校的历史问题,或是使用页数出数学问题。也可以把好几年前夹进去的纸重新利用,增加自己在迷宫里的小路。
所以,下一本书在哪,或最终目标是哪一本书,这些都无法事先预知。要一本一本的,无法跳过任何阶梯,很细心的来回寻找才行。我所尊敬的一位修女,她曾经形容这个游戏「简直就和人生一样」。是的,非常简单就能开始,但也能随个人喜好变得越来越复杂,真的就像魔法一般的游戏。
我们学校从以前就开始玩这个游戏,然而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由谁开始的,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它的别名又叫「图书拉力赛」,这当然是由图书馆和长距离汽车竞赛合在一起取谐音而来的。
我调查了其他所有的书,找不到叫『第三阶段』这个标题的书,我告诉三桥先生这件事,他沉默地歪着头。
「嗯,所以说这张纸条的接续,应该在德永同学家里的某处才是。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提示……」
「在哪。」
「什么?」
「德永家里。」
「啊,那么打个电话给信同学问看看……」
「好,出发吧。」
「咦?可、可是,如果我们不待在这里的话,谁来顾电话?」
「不用管它。」
他不管我要不要,就将我轻轻抱起飞奔出玄关,正往后门跑出去不是吗?
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的。是的,确实一直守着电话,会有那么一点点无聊是事实。恐怕三桥先生他已经注意到我感到无聊的事。因为,我折了那么多的纸鹤。但是,如果能让我跟信同学连络再去德永同学家的话……我只有想到这么一件事。这是真的呀,老师。
「咦?咦?可是可是那个。」
「你会咬到舌头的。」
「是,是的!」
我闭上嘴巴,并且感到有一点点兴奋。我爽了朋友的约擅自到处乱跑,而且还在今天才刚认识的男人的怀中。这么让人兴奋的事,大概是我第一次和老师结合的那个晚上以来的事了。啊啊,那个烟火大会,假期里最后一个周末的夜晚。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老师他温柔的手指、温暖的心跳,还有他那又大又粗的……哎哟,我真是的,那是属于我和老师之间的秘密。总而言之,我就是那么兴奋,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夸奖的事。这并不是故事书中的冒险,而是真的攸关人命的事件,所以我不可以乐在其中。虽然我这么想,但是脸颊绽放出的笑意,我实在无法停止。
老师,难道我真是个没有教养的女孩子吗?
话说回来。
我们愉快的大冒险,在非常短的距离里迎向意外的结尾。
一出后门,在前方有一辆不可思议的车子停在那儿。我会说它不可思议,是因为这和最近出的车款有些不同,带着非常华丽的深红色,并且是非常平滑的流线型。
车头灯的部分左右平坦,并且较宽。该说是保险杆还是挡泥板,被那银色的横线夹住,呈现中央椭圆形凹槽,让人联想到住在深海里的危险肉食性鱼类。尖端部分和驾驶座距离非常远,光这一段就占据了全长快一半。车身很低,车顶也低,车尾部分再次出现银色横线,以突兀的曲线收尾。那故意给人设计感的印象,包含它的机能,恐怕用一句话就能简单的表达出来,那就是——「赶快!」。
车子前方站着三个男人。一个身材肥胖红鼻子的人,和两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人站在左右两旁。高大,虽然这么说,也比不上三桥先生。他们穿的都是深绿色的外套。这是什么呢,像老旧战争电影里的航空队员一样。
正中间的人,年纪大约三十五岁以后,顶多是四十岁前半。身高很高,有点驼背,肩膀结实宽阔,穿着典雅的深灰色三件式西装,长得相当英俊。(当然比不上老师)。他耳朵贴着手机,正说着什么。
这位三件式西装先生,一看到我们冲出去,似乎吓了一跳挺了一下背肌。
「……抱歉。现在他们自己出来了。」那个人对着电话小声说。「嗯,两个人都出来了。哎呀,真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稍后我再跟您连络。是的,好的。那么就先这样了。」
「你是谁呀。」
三桥先生低吟。是的,真的,像野兽一般呻吟的声音。
于是,传来这样的回答。
「是的,还包含那些情况,让我们慢慢聊一下吧。所以想请二位上叔叔的车,可以吗?」
老师,我这个时候终于注意到了。
三件式西装先生的左手,握着有扳机和瞄准器的武器。
德永准 14:04-14:10
我在奔跑,在逃亡。
从哪里?又从什么逃走?我不知道。胃发疼,奔跑着。伊隅的声音传来。我觉得应该是伊隅。
我正在逃跑。从我的部落格,从漫画出租店,从许多人的声音里逃走。
电车来了。这么说,这里是车站吧。我跳进去。不知什么时候,我手中握着那张划算的车票。我正在逃走。铁路无限延伸。艺术让一切变得自由。
伊隅从后面的车厢逐步靠近我。视线、视线,乘客们的视线。停止,不准看我,不准找我。
有人的声音追赶过来。你怎么啦德永,突然跑出去。真是吓死人了。你这次打算去哪里?好冷,好冷。我逃跑着,奔跑着。领头车厢的前方是铁路。玻璃窗外流泄的风景里,有个深邃的森林,我觉得我正往里头去。
我撞到人了,她伸出手来。白色的手,细细的手腕。可爱的女孩,或是女人的笑容。红色外套,格子裙。为什么我看到两个人。相同的脸孔、相同的服装,完美的拷贝。看来我似乎真的决不行了。
「——嘿,你怎么了?还好吗?」
双重曝光的她,同时说话。用着听起来让耳朵舒服的声调。和东京的不同,和我的日常生活不一样。既不属于这个城市,也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倒了下来。后面传来伊隅的声音。你怎么了德永,你把外套忘到哪去了?你不念书了吗?再努力一下就没问题的。除了伊隅以外还有许多声音。只要努力就可以的,准。在这里认输的话一切都白费了。白费白费白费白费。法老王小姐的眼泪。
我倒下去了。
在我了解红外套的她是双胞胎之前,我抛开意识,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空白接着昏暗。
温井川圣美 14:02-14:14
十二楼的走廊南端,我一坐上休息空间的沙发后,贤美渐渐走向我。
「姊姊,嗯……这个,姊姊的手机。」
从她白嫩纤细的手中,我那粗糙的机器登场。我抬头看她,没看到妈妈的身影,护士们也不在。远离告知我们奶奶的病况时好时坏的电子声音,只有我和我那惹人怜爱的妹妹被分配到这狭小的空间。
此刻的感情该如何表达呢?
受不了了。因为现在我心中的齿轮,不只是对眼前的妹妹,而是连妈妈还有手机都绞在一起。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方便的单字。
妈妈随便误会我而没收掉的手机,应该是要由我自己拿回来。虽然不是白马骑士,但这东西应该由我自己握着剑,闯进住有邪恶恐龙的城堡找出来的宝藏.
袭击该城堡的下场,就是我和妈妈再次发生争执吧。说不定我还会挨她巴掌,但是那也是我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只有那样,才能找出所谓个性不合的球柱。性格这种东西,一定就像方向盘坏掉的高级汽车一样,只懂得高速前进,但是永远错失自己的车位。
而且我还坏得挺厉害的。因为经过太多次冲撞,保险杆已经完全变形。我也已经适应了变形的情况。
我和妈妈吵架,也是让我确认自己有多扭曲、多毁坏事实。这也是我身为我自己的事实。而且现实上,我的妈妈仍然还是我的妈妈。
但是,为什么你要代替我去执行呢,贤美?
为什么你要把我和妈妈的吵架,擅自防患未然呢?
我讨厌妈妈的情绪。
你并没有权利可以夺走它。一点都没有。
我的说词的确很荒唐。贤美她一定不想听姐姐和妈妈吵架吧,我也明白这一点。如果我能和妈妈一直开心微笑的烤烤起司蛋糕的话,她(还有我妈妈、对面三栋两旁的邻居家族,和其他附近的邻居以及路过的各位也)会非常开心吧。
但是,就无法变成那样。
我照样乱七八糟的,而那乱七八糟的程度就是代表我自身,所以没办法。我并没有方便到可以自由自在的改变自己。如果能那样的话,不知该有多好。
「……为什么咧!」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中像复杂性骨折般的理论,却浓缩成这么愚蠢的一句话,导致我真正的用意一点都没传达出去。
「问我为什么……因为姊姊你。」
「为什么是你拿过来呢!」
「对、对不……我以为姊姊需要手机——」
「是需要呀!但没人叫你这么做吧!」
我眼前那个惹人怜爱的骨董洋娃娃滴下滚滚泪珠。要是医生或护士在此时经过的话,保证把我妹妹直接送进加护病房,而将我当成有毒物品对待。要是路过的刚好是警察的话,一定立刻将我关进拘留所。这不是个常见的错误处置。确实,是因为我对妹妹施加暴力。对她的灵魂,对她的善意。真是的,我这种人真是糟透了。人不如其名也该有个限度。
「好了,已经够了。」
「对、对不起,姊……」
「我说够了。」
甚至连辩解都不让她说完。我这个人的性格,已经扭曲成这样。为什么我会这么偏执呢?为什么不能坦率地说声『谢谢』呢?
我大步迈向电梯,走出病房,在微寒的冬季阴郁天空下,找到没人的长椅,打开手机。发现堆积如山的邮件,开始阅读。
比我抢先一步,全力赴往那个世界、企图逃亡的少年……德永准的故事。
私市陶子 14:22-14:28
一进去家庭餐厅,法布瑞先生很高兴似地做了深呼吸。
法布瑞先生,也就是刚才那三人组里穿三件式西装的那一位。这不是我随便想出来的绰号,而是他本人一边开车时,对着被囚禁住的我们说的。
——啊,对了。得先说一下我的名字,可以请你们称呼叔叔我为法布瑞吗?然后,坐在后面那台车子里的那两个人是叔叔的手下,贾斯伯和印第安乔。
他这么告诉我们。
法布瑞先生在宣告完之后,一副好像自己说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将半张脸埋在方向盘里嗤嗤的笑了起来。
还有那个胖胖的红鼻子先生是贾斯伯—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是印第安乔。
那间店叫《浪漫亭》,用大正时代风格别出心裁的设计做出整体感。店内的标示也全都用以前的汉字从右写到左。虽然挂着武藏野绿町店的招牌,但很不巧的,我对东京的地理并不太清楚,所以不知道这是在哪。
窗边的六人座位,是法布瑞先生所指定的。帮我们带位的女服务生,当然穿的也是咖啡厅的女侍服。
我被指示坐在窗边,旁边坐的是法布瑞先生。也就是说,只要法布瑞先生不肯移动的话,那么不要说我想走出店外,甚至连洗手间都无法去。
「哎呀,我一直都想来这家店看看呢。这是关东当地的连锁店,所以在叔叔家附近一间都没有。」
点完了五人份的喝到饱后,法布瑞先生立刻开始说话。他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特别是这间店,我一直都想来。这附近很不错吧,在那里面就是成风馆高中。那边有大学部的校园和公园。叔叔我一直都想进成风馆大学。我的双胞胎弟弟考上了,但很不幸的——是的,你们知道吗?这附近的土地,以前全都是战斗机工厂呢,然后是美军宿舍,接下来又盖了职棒球场。从三鹰车站开始设置了铁路专用线运送客人。现在轨迹已经成了散步道……嗯,我原本要说什么的。啊,对了,首先是三桥,你把鞋子给脱了。」
刚才在车子里被夺走的我的行动电话和钱包,还有母子手册,还有三桥先生身上的零钱,全部都被摆在桌上。
「还有袜子也是。啊,塞进鞋子里就可以了。」
法布瑞先生左手藏着细细的刀子,刀尖微微露出来,滑过我的手背,再慢慢地掠过肩膀,骚动我的咽喉,停在我的脸颊和鼻子之间的凹处。所以三桥先生才默默的遵照法布瑞先生的命令。
他的手非常大,几乎看不见刀子。就算不这样,女服务生也因人手不足而忙碌地走动着,没有余裕可以察觉到我们的困境。
然后我的手肘微微地颤抖着,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老师,看来我似乎很害怕呢。像这样的压力,对婴儿绝对称不上是好事。危险的内分泌,在这个瞬间应该也由我的血管流进婴儿的身体里。该怎么说呢,我好像快要变成一个坏妈妈了。变成一个折磨自己的小孩、十分扭曲的妈妈。是的,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印第安乔沉默的蹲下身来拿走三桥先生的鞋子,用塑胶袋包起来放进包包里。
「小姐,你也是。」
我照他所说的,一样把鞋子和袜子脱下来。
「你们懂吗?只要这么做,你们要跑出店外就变得相当困难了。鞋子可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呢。不管有什么其他武器——就算有了手机、电脑、汽车之类的——若没有鞋子的话,要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实在非常困难。
铺设柏油的地面,不适合赤脚走路。稍微走一下下,便会伤痕累累。到了夜晚更加寒冷。那么,其他的地面又如何呢?那也很不得了啊。湿漉漉的地面不好走,草地上滚着尖尖的石头。山路更是糟透了,伤口会立刻化脓,一不小心还可能感染破伤风毙命呢。
还有周遭人的目光。像是怎么有没穿鞋的人……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东京的正中央呢!……到底是怎样奇怪的人呢?是不是该叫警察来比较好?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比较好吧!别靠近我,别对我说话,眼神不要交会到!那家伙没穿鞋子耶,无法判断他们在干麻!——这类的。」
「…………」
「把这个东西抢走后,想要在社会上生活就变得不可能。很可怕吧,所谓现代文明这玩意儿。」
「…………」
「当然,为了让你们没办法买新鞋,不把钱包一起抢走就没效果了。」
「…………」
我和三桥先生都保持沉默。到底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在我眼前就是法布瑞先生的刀子。而三桥先生绅士如他,为了不危害到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忍耐着。
「好安静啊,你们两个。三桥,说点话啊。毕竟这场子你才是主角。」
「………………」
他仍然什么也不说。于是法布瑞大叫:
「快点回话啊!」
看来他是个没耐性的人,右边的贾斯伯先生抓住了三桥先生的衣领,接着说:
「嗯哼。」
我以为法布瑞先生在清喉咙,拿起桌上放置的纸巾和胸前的钢笔写了什么,轻轻地推到贾斯伯那里。那手写的字迹跃入我的眼帘。不知为什么,在那上面写的话是关西腔。
放手混帐!
贾斯伯脸色发青地将手从三桥先生身上放开。似乎法布瑞先生不使用国语时,是个非常不好的徵兆。
即使如此,我仍然一边抑制身体的颤抖一边拚命思考。
这位法布瑞先生似乎有点不对劲。是的,当然错不了,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法布瑞先生不论是外表,还是他散发出的氛围,总有些许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那到底是什么呢。啊啊,我不知道。
「好了。」
法布瑞先生开心似的说。
「所以三桥,现在说说你所带走的那个东西。」
德永准 14:29
听见双胞胎女孩……还是女人……的声音。
伊隅也在附近,但是我无法找到他。
「啊啊,那样的话很冷吧。我把这个借给你。」
红色外套轻轻的包裹住我的身体。
「对了对了,要自我介绍一下。我们叫波美和凪。很有趣吧?哎,不过,最近我们已经有点要搞不清楚谁是哪一个了。」
被一件外套所包裹住的两张相同面孔一起说话。
「一开始说应该没关系那也很好玩,结果一直那样下去,到现在变得已经要搞不清楚了。嗯,没问题,已经快到了。你们叫什么?准,贤治。嗯,好名字。我们超喜欢《银河铁道之夜》(※日本作家宫泽贤治在1934年所出版的知名小说。故事描违贫穷的上人公乔万尼,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康佩内拉的故事。故事中的「银河铁道」,其实是引领死者灵魂回天国的列车。)的。啊,但是说起来,还是准比较有康佩内拉的感觉。」
黑色的云朵扩展开来,瞬间森林变得阴暗。是的,是森林,我在那座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下了电车。
胃痛和想吐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头晕。云朵回旋着,森林也回旋着。
弯曲的道路,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森林。某处传来水声,乌鸦嘈杂的呜叫着,风中带来即将下雨的感觉,红外套滚滚回旋着。
山毛棒的树荫下,有个像融化的蜡笔般很不可思议的建筑物。在屋顶上,有一个生了锈的巨人黑影。
「啊,你不用在意。没事的,他不会攻击过来的。很安全,很安全。至少和我们在一起时是安全的。哈哈哈。」
是波美的声音,还是皿的声音。
阴暗的树林里,有个蓝色的三角型帐篷。
「你看,已经到了。现在介绍爷爷给你认识吧——「垂死」的爷爷,你在吗?有客人来了哟?——」
私市陶子 14:28-14:41
「有个人……在此就叫他粉红西装吧……那位粉红西装先生,今天天还没亮时,在吉祥寺车站南口的闹区里被刺伤腹部受了重伤,现在意识不清。」法布瑞先生开始诉说。
因为我们仍然沉默,「那么叔叔我说明一下吧。可以吗?不要后悔喔?」他说得很快,已经进入内容里了。
重伤这个字,让三桥先生的巨大身体,全身都跳动了一下。
「啊啊,你还记得呀。真值得感谢。这个工作似乎可以很快解决掉了。因为今天晚上在PRIDE有樱庭对美浓轮之战,就算不能在埼玉超级竞技场看,至少也想在电视前看。你们喜欢看综合格斗技吗?」
刀尖顶在我的脖子上。
「我不、不知道。」
「还满喜欢的。」
我们同时回答了。
「嗯,很好。回答就要像这样,简洁有力。那么陶子小姐,你本来就不知道综合格斗技啊。」
法布瑞先生也不收起刀尖,就漫长地讲解起格斗的世界史和战士的精神。所以我一直因喉头上刀子的冰冷而分心,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内容。
「……所以,由历史的脉络上来看,樱庭选手是值得注意的,哎呀,我说到哪儿去了。啊啊对了对了,粉红先生。
在这个粉红先生陷入不省人事的状态前,有个重要的物品——对了,假设是行动电话好了——他带着行动电话。然后叔叔我们发现他被人刺伤肚子时,他的行动电话已经不见了。我们找了附近一带,但是都没发现。所以便把矛头转向刺伤粉红色而逃走的人……也就是三桥,你被我们盯上了。所以,我们刚才检查后发现你身上并没有,也就表示,你把东西给藏起来了。东西藏在哪,告诉我们好吗?」
对于法布瑞先生的话,三桥先生没有任何答覆,只是一直瞪着他而已。
「哎,我想也是这样。如果在这里你就乖乖招出来,那叔叔我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好,我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粉红先生会持有那个手机呢,那边的细节并没有关联,所以就省略掉吧。我最想让你们了解的是接下来的事。
首先,那个手机非常的重要。
会这么说,是因为那里头有着非常重要的情报。
再者,那个手机并没有设任何保护模式。所以,里头的重要情报任谁都能简单地得手。真的是只要打开手机按下按键,就是这么简单的程序。
捡到那个手机的人,不管他怎么说『没有,我一点都没有看里面的情报!』……实在很难老实的相信他的证词。所以,叔叔我必须一个不剩的确认碰过、使用过那个手机的人,如果遇到无法采信证词的情况,必须要彻底的处分掉。
不过。
那个手机很重要一事,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因为像我刚才所说的,情报很简单地就能得手。如果刻意到处宣传实在太过危险。
这个『许多人』也包含了叔叔的同伴。也就是说,叔叔和贾斯伯和印第安乔所属的某个全国性团体……你们明白我在讲什么吧,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什么时候,法布瑞先生的刀尖已经移动到我的胸口。他的左手臂挂在我的盾上,很自然地垂下。但是,那千真万确是意图瞄准我的心脏。
「如果那支手机不能平安的回到叔叔我的手上,也就是手机落到警察或媒体那些公共机关的话,叔叔们将受到无法估计的打击。最糟的情况,叔叔的恩人也就是我顶头上司某某人……假设是冯·崔普(※冯·崔普是引用自卡通『崔普一家物语』而来。是改编自奥地刊作家玛莉亚·冯·崔普的作品『真善美』。海德薇希·冯·崔普是崔普家的大女儿。)组长好吗?……这个崔普组长不只是他优雅的生活,就连性命都会保不住。
还有崔普组长当然也有个年轻的太太,还有未成年的女儿。我实在无法让她们伤心。特别是那个女儿,实在是非常可爱的女孩——要看看照片吗?」
我和三桥先生摇了摇头,两位手下突然从座位跳起来。
「开玩笑的,开玩笑。」
法布瑞先生对着贾斯伯和印第安乔挥了挥右手。我认为这位仁兄个性相当的扭曲。不,我不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当然不可能给你们看啦。如果给你们看的话,在此就得处理三桥先生和陶子小姐不可了。光是手机这件事,这个星期要处理的预定就累积了不少……哼?啊啊,也就是说,组长他可爱的女儿,在这里假设是海德薇希好了,这个海德薇希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某个全国性团体的重要干部。在现在可是个赚人热泪的故事呢,你们不这么觉得吗?——哎呀,你们不用勉强点头。
所以呢。
要是平常的话,我会用更粗暴的方法来对付你……嗯,你就是指三桥你啊i…虽然也能用说服你来取得情报,不过今天是除夕,而且组里的人也很忙,况且也不能告诉他们详情。是个麻烦的自我矛盾呀。所以能派来的人手,」
法布瑞先生按顺序指了他们自己三个人。
「……还有几名年轻的手下在其他地方等电话,差不多就这样了。这件事如果能安稳的解决掉的话,就介绍给你认识。如果好的话,再一起去看樱庭战吧。」
「不、不用了。」
不知不觉我开口了。到底是怎么了。
「啊,是吗?」
法布瑞先生有点沮丧地嘟起嘴巴。那个不对劲的感觉,又再次涌现。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地方怪怪的?
「嗯,你是女孩子,没办法。而且肚子还很大,快生了吧?
才六个月?嘿,这样啊。希望你生个健康的孩子。而且现在是少子化的时代,必须多增加一些人口。不过叔叔真的很高兴呢。不是说小孩子什么怎么的,而是陶子小姐愿意好好地加入对话。和你相比……嗯,你好僵硬啊三桥。你要更放开一些。」
「…………」
「好了我知道了。那我们来玩游戏吧。」
他用右手敲了敲膝盖。
「你们知道吗?这叫『洞窟游戏』。类似诊断个性的派对游戏,你们不要那么紧张。
叔叔会出三个二选一的问题。你们来回答,如果连续选到三个正确答案的话,就算你们获胜。要是错一题的话你们就输了,你们问我问题或重覆问问题的话游戏立刻结束,自动算你们输。就像『你刚说什么?』或『在哪里?』或『为什么呢?』这一类的。懂了吗?」
说到这里,三桥先生开口了。
「……如果赢了的话有什么好处呢?」
「哼?」
「如果我们赢了的话,可以得到什么?」
「啊,原来如此。嗯,是啊……那不如这样吧。你们其中一个人可以毫发无伤的走出去。这件事就平安落幕。」
法布瑞先生所暗示的事,我理解了。
「啊,那个……」
我的声音颤抖个不停。
「……难道说,您当初的计划中,我们两个并不能平安的回家吗?」
「嗯。是的。」
法布瑞先生的脸上浮现出非常优雅的微笑。
「所以叔叔我刚才问了啊,问你们『不会后悔吧?』。因为我在这里说出了手机的秘密,如果不取下一根手指头或一颗眼珠的话,就无法建立威信了。
简单来说,就是轻微的照顾一下。也就是呢……我们的组织是来真的,如果警察插手的话事情会变得更糟,这件事必须让你们还有你们身边的大人好好的了解。为此,让你们身体记住……稍微轻轻的照顾一下,是最有效果的。这么做的话,人们绝对不会忘记。这是由我长期的经验得知的。哎,这是真的。
放心,放心。如果只是照顾一只眼睛的话并不会死掉。叔叔我技术高超。既不痛,又可以很快处理好。也不会生其他奇怪的病。比起援助交际可要安全许多。」
啊啊。
领带夹。
老师,我终于明白那个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法布瑞先生的穿着,不管是上衣、领带、背心、胸口的钢笔、全白的衬衫、袖扣、袜子、鞋子,全都十分端正得体。但是只有领带夹,从背心下方微微的露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那只是一个发夹。
嗯,像是小学女生夹住浏海的那种,上面还有个黄色向日葵的发夹。
这位仁兄——法布瑞先生,并不是个注重打扮的人。
真的,他对自己的穿着丝毫不关心。
只是单纯的,不要让周围的人们有所挑剔……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像不管多凶狠的犯罪者一进入牢里便安静的穿上囚衣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和爱意,只因为那是规矩,所以才把指定的衣服穿在身上。恐怕,这是遵照刚才话里的那个『组长』的命令吧。
这位仁兄应把领带夹遗失在某处。
他必须戴上领带夹。
他应该从某处借来,或去买来才行。
但是,他却不这么做。
随手抓了一个夹子——那虽然只是个可以称为「夹子」的物体——他一定是什么也不想的就抓起来,什么也不想的夹上去。
反正,有一半以上都藏在背心下。
而且关于这件事,这位仁兄他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变色龙!)
对了,我刚才想到的话就只是这个。变色龙。自由自在的变幻颜色,混淆所有人的视线。让猎物毫无警觉地接近他们。
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冷酷的杀掉。
在有些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三桥先生的声音。他似乎在追问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楚。
这次我全身发抖了。汗水从所有的地方渗出来。非常危险的化学物质,大量地流入婴儿里。
啊啊,老师。
我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那么游戏开始罗。闭上眼睛。」
我闭上双眼。我无力抗拒。
三桥翔太 14:04-14:41
这个叫「fǎ bǜ ruì」的混帐家伙,太畜牲了。
但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用刀子狙击着陶子,太近了,如果我真的攻过去,只有我受伤的话也还好,可是却不是这样。
这混帐,一定会攻击陶子。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用那把刀子攻击陶子。
这家伙是来真的,我非常明白。
不行了。
一开始不是刀子而是手枪,托卡列夫手枪,还满危险的,所以我才坐上车,积架XJS,然后就去了某处的家庭餐厅,我心想不救陶子的话不行。
但是不行了,他叫我脱鞋子我也只好脱了。
这混帐,他懂我的心理。
因为陶子是人质,所以我决定不让她发生任何危险的事,所以我一直不动,要完全猜透他。
我眼睛的动向被他看透了。
可恶。
然后又说什么来玩游戏吧,反正这一定是骗人的,然后「fǎ bǜ ruì」那家伙又说他绝对不会骗人。
「你们放心吧。这个游戏叔叔不会耍诈的」他这么说。
是真的,这家伙没有说谎。
所以我闭上眼睛。
私市陶子 14:41-14:46
「请想像看看……你们两个现在在一个又阴暗又狭窄的直路上的洞穴中。空气又湿又冷,没有任何声音。灯光只有手上一个旧旧的灯泡。持续前进后洞穴分成两条路,分歧点上立着这么一个牌子。
——『不管在任何时代,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真正的真理存在着。
第一,比生命还重要的是……没有的话向右,有的话向左前进。』
那么,你们会选哪一条路呢?」
「右……右边。」
我回答了。没听见三桥先生的声音。
「没有回答表示你赞成她的意见罗?」
「嗯。」
「很好。答对了。」
冰冷的风让我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啊啊,真的好像在洞穴里一般。
「再继续前进,又有两条路。第二个分歧点上,立着这样的牌子。
——『绝对正确的真理,第二个。
为了保护生命,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的话向右,不可以的话向左。』
你们选择哪一边前进呢?」
「…………」
我们两个都没有回答。
「这样你们商量一下也可以。这段时间就算是作战时间,你们互相问问题也OK。」
「——三桥先生选哪一边呢?」
我颤抖的话语,那小小的呻吟像回音一般传回来。
「我,我,认为是……右边……」
「那就右边吧。」
三桥先生立刻回答,让我黑暗的视野里闪出光芒。
老师,我对自己的答案没有信心。问题实在太过含糊了。但是如果问问题的话就算我们输。
「嗯。正确答案。」
法布瑞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又像在耳边轻轻呢哺一样。
「那么最后一个分歧点。牌子上的文字,是这样。
——『绝对正确的真理,第三个。
一加一的答案……二的话往右,三的话往左。』
那么,选哪个呢?」
「右边!」
三桥回答了。
不行,不行!我很想警告他。但是我的嘴巴因为恐惧而僵住,而法布瑞更快我一步宣布了。
「哎呀,可惜了!是你们输了!」
啊啊,还来得及。不行,三桥先生,这是陷阱!
可是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啊!」
三桥先生的怒骂声,让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张开。那儿已经不是什么阴冷而黑暗的洞穴。穿着可爱的女侍服的女服务生们,还有其他的客人们也全都张开嘴巴盯着我们看。
「嘿?你问问题了哟。所以你们输了——在洞穴里迷路死掉了。」
好长一段时间,三桥先生还一直会意不过来。他快要站起来的巨大身体,又被奸笑的印第安乔给抓住衣领压坐下去。
是的。
这个游戏,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毫无胜算。最后一个问题不管我们往哪边前进都是输。原本这三个分歧点就只是问问题的那一方为了自己开心而衍生出来,只不过是个装饰品而已。就算那只有一个问题,或是十个或是一百个,也都没有关系。那只是为了欣赏我们认真思考时的模样而设下的陷阱罢了。
「因此所以呢?」
对前来查看的女服务生说「请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支开她们后,法布瑞先生这么说。
「就像这样,所谓的人生并不是一加一就会等于二的。不管选择哪一样都不会有好事的情况,多得不得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像这么宝贵的教训,只需要你们一颗眼珠子的代价就能学到了。不是应该感到万分开心,并好好活用在往后的人生规划上吗?好了,趁场子热起来的时候,三桥……叔叔我在找的那个手机,究竟在哪里?趁现在的话只要一颗眼珠子就能解决。她肚子里的小孩也还四肢健全。」
啊啊,老师。
我无法说谎。我正直的向您告白。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了三桥先生。
觉得他是不是袭击了粉红先生,抢走手机后逃逸,然后将手机拿去换了钱。
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怀疑像他这么一位绅士是小偷呢?我真是没有资格当一位母亲。我的宝宝,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糟糕的妈妈呢。三桥先生他照顺序盯着法布瑞先生和我看。啊啊,我的怀疑一定被他看穿了。还是……还是?他的眼睛,眼神中有着无法猜测的谜,那该不会是犯下罪行后深感后悔的人所有的东西吧。说不定,说不定三桥先生真的抢走了手机呢。不,怎么可能,他是个绅士呀。啊啊,但是我不知道。老师,老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再整理一次规则。知道粉红先生手机这事的人,将受到轻微的照顾。如果打开手机看过里面的话,那就受到真正的照顾。我从心底祈祷你还没打开过它……然后如果你向神发誓说:『对不起!我虽然偷了,但是没看过里面!』的话,我不会不相信你,这样做的话我这次就跳楼大拍卖,要我只放陶子小姐平安回去也可以……所以呢,三桥,要不要告诉我你把东西藏在哪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那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作响。
笹浦耕 14:46-14:47
我那时候真是个笨蛋。
所以也就是说,我在那个最糟糕的时间点,超级白痴地打了「陶子」小姐的手机。
因为没办法。我哪知道她们那边会变成那样。
「喂,『陶子』小……」
『是的,喂。』
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啊,对不起,我打错了。」我立刻挂掉再重打一次。「喂,『陶子』小姐。」
『哎,「陶子」小姐很不巧的正在忙呢,她现在无法接听电话。』
「…………」
我稍微想了一下。至少我立刻知道那不是伊隅的声音。
「……嗯,你是不是三桥先生?」
『不是的。』
「那么是在所吗?阿正?干嘛,怎么了?」
『也不对。』
「…………」
『你再多发挥一下想像力吧。人生当中可是会发生想像不到的突发事件的。』
「什么?你是哪一位?」
『你啊,在问别人的姓名前,首先要报上自己的名字来。这是社会基本常识耶。你爸爸和妈妈都没教过你吗?』
我虽然很不爽但是忍下来了。
「——我叫做笹浦。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呢。不过你的姓氏还相当特别呢,笹浦。是笹叶的笹加上坛之浦的浦吗?』
「………………」
我这时候觉得,电话可真是了不起的机器啊。不知道对方是谁,却可以对话的机器。
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不定名字虽然叫「陶子」,但其实是个男人吧。
或许是我的妈妈也不一定。
再不是的话就是美国总统。
也有可能是哪个星球的外星人。
说不定是个制作精细的机器人。
搞不好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最性格扭曲的,快乐杀人上瘾症的╳╳╳╳混帐也不一定。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和谁说话。
嗯,大概厉害的不是机器,而是不经大脑使用机器的我们吧。
「你是谁啊。」
『能不能称呼叔叔为法布瑞呢。』
「………………………………………………………………你是什么东西啊。」
『重覆相同的台词是思考僵化的证据哟,笹浦吉尔伯特。』
「我才不是吉尔伯特咧。什么吉尔伯特啊。」
『咦,搞错了吗?不然你叫什么呢?』
「那个啊!我叫笹浦g……」
不。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糟了。有什么不对劲的,这个。
「……谁理你啊神经病!」
说完后挂上电话,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个电话,是忍她们家的。
可是我没有注意是不是设定成隐藏号码,就一直打给「陶子」小姐到现在。这是当然的啊,因为我们是同伴,又一样是「搜索队」的人。
可是——
刚才在电话另一端的人——
我手中的子机开始作响。就是刚才我打给「陶子」小姐的子机。
无法可想了。
我按了通话键。
汗水湿濡了机器,贴上耳朵。
「……喂?」
『嗨笹浦,好久不见。我是法布瑞。樱新町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叔叔们现在去拜访你们好吗?』
渡部亚希穗 14:21-14:41
我说不定是全世界第一不幸的女孩子。
因为和学姐那个重要的约定,我一去看发现和想像中的完全不同。我还以为是为了今天晚上的跨年派对开会。
集合的地方,不知为什么不是平常去的梦庵,而是三鹰车站再过去那边的家庭餐厅。是一个叫浪漫亭的怪地方。文字全都用反方向写着,我刚去时一点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里面的位子上,在我眼前,有学姊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们也已经帮我点了摩登的什么饮料吧。
「立刻跟你介绍一下,亚希穗,这位是石蕗先生,是我们集团的分部长。」
「集团?」
但是我们的集团应该只有女孩子才对。我的眼睛不停转动。
「石薯先生是这所大学的毕业生。叫什么的,你办的社团。」
「CG研究会。今天半夜里在大学校园里一个隐密的地方举行活动,我隔了很久又再去参加。」
这个叫石蕗的人,咧嘴一笑,用包着绷带的右手拨了一下浏海。我觉得他有点做作。不过,似乎比起上次的庆应大学的学生要好一点。
「对、对,CG啦CG。要是你现在很忙的话,那么就在附近的店里聊一下吧,所以就变这样了。」学姊继续说明。「这个,是保证赚钱的事。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拉你进集团。对小森和亚弥她们可要保密哟,我只告诉你而已。」
「咦?」
「所以总之,你不要告诉其他二年级的人。知道吗?」
「是,是的。」
然后学姊开始说明。
不过,我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所以呢,只要你越努力,就可以从下游的会员身上赚取利润。把这个目录里的商品卖给认识的人,让他们登录最下面的新加入会员而已。当然,你也可以自己买来用。你自己计算看看。每个星期只要拉一个认识的人,就是这个价钱了。你看?如果你不想做的话也可以不要做。不过要等入会半年后才行。」
其实我只有听前面几句而已,之后的不用听也知道。
我知道这个。
这是老鼠会。
——为什么像我这样的小笨蛋会知道这个名词呢,因为以前,我家老爸曾经上过这个当呀。
那是在我国一时的秋天,报纸和电视报导了一堆这类新闻,造成很大的骚动。虽然没有到我们家这个集合住宅来采访,不过老爸嚷嚷着说要组织个什么受害者大会,在八卦节目被拍个大特写。虽然脸上有上马赛克,不过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就是这样。就算不这样,我们的集合住宅本身就很无聊了。前面是多摩川,后面是山,而里面只有谣言和虚荣。
那个时候情况真的很糟。
在那之后,我爸一直在我妈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种个人隐私不提也罢,现在我所陷入的恶劣情况才是问题。啊啊啊,到刚才为止,我都还跟很棒的魔法师单独两个人在一起,还差一点点就要陷入热恋了!
像我这么不幸的女孩子,在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了!
嗯,说不定有,但是在这个家庭餐厅里,一定只有我一个人糟透了。
大家都很幸福的吃着饭。
啊啊,那边的家庭吃着牛排套餐。好香啊。
在窗边有两个看起来像是有钱人的人在那里状似亲密。可恶。穿着三件式西装的帅气男人,紧紧环抱着坐在身旁的美女。好好喔。如果那是我和透同学的话就好了。
啊,那个美女她怀孕了。肚子鼓了起来。好厉害啊,她还那么年轻说。她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吧。看起来很像千金小姐的感觉。那么,那个三件式西装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了。坐在他们对面位子上的三个壮汉应该是保镖吧。
「喂,亚希穗。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是的!」
「好好听啊,真是的。」
学姊的声音有点可怕,可是又立刻堆出笑容,看起来反而更可怕。因为学姊们对于像我这样的小角色,从来没有好好的说过话呀。
哇。还不到三十分钟。我还以为已经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了。
怎么办啊我。这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该不会是要等到我说愿意付五万元加入学姊的集团后,才肯放我走吧?
我头昏脑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糟了啦,这下真的糟了。
「嗯嗯,然后在超级黄金会员之上还有企业会员,再上面还有精进会员,要是升格到这个阶段的话就上升了百分之十五哟。一年就有一百五十万,而且什么都不用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换成石蕗先生在说明。他从一个接近薰衣草色的半透明资料夹中,取出闪闪发亮的传单,还有全国大会的照片,跟分部长的胸章等等。可是,这让人很不高兴而且又听不懂。什么嘛,『百分比』。
我知道的事只有一个。
这是老鼠会那玩意儿。
在强者的下面,有许多弱者一排排的并列着并献上保护费,在下面又有更弱的家伙排一整排,就是这种组织。
而像我或我老爸这样的家伙,是在最下面,真的只有不怎么好的座位才会轮到我们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
「亚希穗,这真的是很好赚的生意。在今年里,也就是说在今天你加入的话,还有特惠。」
我没办法离开座位。前面是学姊和石蕗分部长,旁边是未由佳小姐。她紧贴着我,几乎让我连厕所都没办法去。未由佳小姐很可怕,她的剃刀功非常厉害。对面座位是集团总队的人们。他们有轻型机车,还有特攻服。
「明白了吗?你明白了吧,亚希穗。你头脑那么好。」
学姊们冲着我笑,手还环住我的肩膀。非常成熟的香水味。
想起到昨天我都还觉得这是很棒的味道。
「我们很看好你,别让我们失望啊,我们是同伴呢。」
「对啊对啊,我们是同伴呢,亚希穗。虽然在集团中有上下关系,但是在这个团体里,我们真的是对等关系。」
「怎么样啊,亚希穗同学?这件事,我们只告诉几个大学的学弟妹而已呢。」
「因为如果不是值得相信的人的话,常常会遭人误会。」
「对啊对啊。如果头脑不好的话就无法理解,是吧?」
「你看亚希穗,接下来在这里签个名吧?」
无法脱身。
而且,如果就算我现在脱身也没有用。如果我没有在这里听她们的话,我从明天开始、明年开始,在学校里一定不会有人跟我讲话,她们也不会再理我了。
我再也不属于集团。
「来,这是笔。在这里填上住址和姓名吧。」
我的身体抖个不停。
因为,如果我不再属于集团的话,那么就算我偷来了化妆品,她们也不会买了。就算我模仿滨崎步唱歌,也不会有人笑了。这样的话。
「对。那边等一下再盖手印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我所剩下来的就只有导师、妈妈,和公寓住宅的谣言。
以及警察。
「是的,就是那边。对对对。渡、部、亚、希……」
然后。
有人用非常大的声音。
「——为什么啊!!」
吼叫着。
笹浦耕 14:52-13:59
『那么玩个游戏吧。』
这家伙,也就是法布瑞这混帐很开心地说着。
没办法,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他说接下来要去樱新町,我回他别闹了,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引导了。
这个法布瑞混帐,嘴巴实在太会说话了。
「什么样的啦。」
『一个叫「洞窟游戏」的。』
法布瑞说明了游戏规则。交换条件也决定好了。如果我赢的话,他的野餐计划(他带着因为牵涉到流氓的事而陷入麻烦的三桥,和被卷进去而变成人质的「陶子」小姐)就会中止。如果我输的话,他们立刻就会过来。
他们到底来干麻,我一点都不想去想。
他们不可能突然来这间公寓,因为法布瑞那混帐不知道我们公寓在哪。我并没有跟「陶子」小姐说得那么清楚。
不过,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电话号码已经泄露了,如果忍在电话簿上刊载自己的号码的话,住址一下子就会被发现。在我的预想当中,她一定没登。因为女子大学生和女子高中生两个人住在一起。但是,或许还有其他调查的方法。在内部流窜的名册、骇客等等,总之是和正经的社会人士无缘的手段。
所以,我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这个叫法布瑞的混帐,到底是正经的社会人士,还是什么不一样的人呢?
『那么开始罗。闭上眼睛。』
「好的。」
我的眼睛仍然张开,因为赶着写纸条给忍。
『……笹浦,眼睛张开算作弊喔。』
「我闭上了。」
『啊,是吗?』
「你想挖洞给我跳,可没那么简单。」
好危险。差一点就说出『你怎么知道我眼睛没闭上!』了。但是,那就是问问题了。
可恶。
这家伙真叫人火大。
『嘿,你头脑真不错呢。』
「罗嗦。」
我想起刚才跟杏奈讲电话的事。一样的话在不同的状况下,听起来意思也不一样。
『好了。那么继续吧。』
他的声音继续描述着那个无聊的洞穴。
『……然后前进了一阵子后,洞穴里分成两条道路,在分歧点上立着这样的牌子。
——「不管在任何时代,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真正的真理存在着。
第一,比生命还重要的是……没有的话向右,有的话向左前进。」
那么,你会选哪一条路呢?』
「…………左边。」
我拖了整整三十秒。
如字面所违,我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出。我还以为他会问我什么问题呢,结果是这个。不过幸好花了整整三十秒,我了解了这个要不得的游戏它的目的是什么。
法布瑞那个混帐东西,他无论如何就是打算要让我说出「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知道?
因为,像这种性格判断的问题,回答的这一方绝对不会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的。再者连有没有正确答案都很值得怀疑。
而且判断的是出题目的法布瑞那边。
也就是说,那家伙随时都能说:「答错了!你输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就是……对的,我生气地大叫「为什么!」。
这么一来,游戏几乎都归那混帐得胜。
可恶。
这样的话我就全部往左边前进。
比起这个,我得写纸条啊,纸条。
『呵呵呵。笹浦,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在这边选左啊。叔叔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但是,你刚才似乎真的很迷惘呢。会在这里选左的人,一开始应该不会犹豫的。你假装仔细思考,到底是在企图什么呢?』
「吵死了。下个问题是什……」
『咦?』
「……么我都会轻松的解答给你看的。放马过来吧。」
哇啊,好危险!
可恶,我绝对不再说多余的话了!
『你再继续前进。这次是下坡路,灯泡的灯光,慢慢摇晃着。再往前走了一阵子,出现了第二个分歧点。立着牌子上这样写着。
——「绝对正确的真理,第二个。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的真理……有的话向右,没有的话向左。」
你选择哪一边前进呢?』
「左。」
谁知道啊白痴。
『咦?你真的选这个好吗?立牌上写的可是「绝对正确的真理」喔?而你却往左走,这表示你自己本身有所矛盾——』
「问题在于立牌上写的内容并不是『绝对正确的真理』而已。」
『怎么说?』
「立牌上的文章如果正确的话,确实会产生矛盾。不过,那原本就不正确,所以并没有关系。就算克里特岛人说:『我是骗子』,但如果没有克里特人只说真话的这个条件的话,就不构成矛盾。」
『但是假设克里特人全都是骗子,只有其中一个人宣称「我是骗子」的话,仍然会产生矛盾啊。你自己好好想想看。』
「不对。我并没有说克里特人一定是骗子。我说的是,不会产生克里特人说谎或只说真话的问题。」
『啊,原来如此。很棒的理论。叔叔听得很高兴呢。』
啊,可恶。我又开始跟他对话了。因为我并不讨厌这种理论拼图。
这混帐已经看透我的个性。
#插图
「谁知道啊,笨蛋。」
『刚才的「谁知道」算是问题吗?』
「是咏叹呀。」
『哇哈哈,那很好。这条捷径我倒是没想过呢。看你机灵的份上,这次就算你平安过关。接着是最后一个分歧点了。在你前面有三个立牌。上面写的是……』
「——」
『……「真理,第三个。其实叔叔们现在正坐车移动到樱新町的路上,这个游戏只是单纯骗时间而已……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会生气吗?」』
「!」
可恶!是陷阱!
在这里大叫「你说什么!?」,就是那混帐得胜了!
「无法回答啦。」
『为什么?』
「因为你没说左右哪边才是啊。」
『啊哈哈。』
开朗到可恶的笑声。
『说的也是。哎呀,真是失敬,失敬啊。你很明显的在生气,那么就设右边为是罗。太棒了!这么一来,你就平安的逃出那个洞穴了。原本在那外面,还有个看起来一片黑暗的大森林。如果你愿意的话,再继续玩玩「黑暗的森林游戏」如何?』
「………………」
『什么啊。真不配合耶。亏你头脑这么好真是可惜了。啊,游戏已经结束了,所以你可以问问题了。』
「你真的往我这边来了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呢?』
「你又不知道地方。」
『你知道世界上有电话簿这种很方便的东西吗?就算没有登在上面,从电话号码找出住址这种事,就像吃茶子一样简单。顺便问你,知道茶子是什么东西吗?』
吵死了。
我可是在争取时间呢。好了,纸条写完。接下来只要有出门的时间就一切OK了。
「对了,大叔。」
我走到忍她们的房间前面,从门缝下塞进了纸条后轻轻敲门。
『跟你说我叫法布瑞了。』
「你并没有前来樱新町吧。声音太清楚了,而且后面的杂音,那边应该是家庭餐厅吧。」
『咦咦?你听不见除夕这么清爽的风声吗?』
「别闹了。连引擎声都没有呢。」
『这可是最新式的电动汽车呢。啊,现在正好从环八(※东京都道环状八号线。)进入二四六号线。』
「你想威胁我那可不成哟。就算你说要来,你要怎么突破保全呢。这里的警卫——」
『啊,这么说你那里是公寓罗?那可真感谢你,让我省了一个找的程序。是樱新町的高级公寓呀。该不会是沿着国道吧?』
可恶。
可恶呀,我这个混蛋,什么头脑好啊。
不要得意自满啊我。
门打开了一半。是她妹妹,并且脸色发青。想想也是。
『而且啊,你千万不要相信保全系统。人所建造的墙壁,人不可能无法穿越。重要的是,要有打算突破的意志力。只要有意志力,就能开拓道路。你最好记住我讲的这番话,对你今后的人生一定会有帮助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她妹妹微微的点点头。很好。
『不客气。笹浦啊,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故意拖延说话时间是吧?』
「才没有呢。」
『是吗?但是叔叔我却无论如何都这么觉得耶。我给你一个忠告,就算你从家里逃出去也没什么意义。只要我知道你现在的住址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是有许多方法可用的。』
「方法?」
『变成朋友的方法呀。』
我懂了。
应该说我想起来了。
这家伙,这个叫法布瑞的混帐。觉得这家伙讲话的方式很像什么,就是那个。
像学校的老师。
要说他声音像现在的班导,或是语气像以前的某个老师等等,但并小是这样。
是他思考事情的方法。
还有对我们的态度。
对于无知的你们让我教些什么给你们吧,那种由上往下看人的感觉。先巩固好自己的优势,却假装是对等的同伴。虽然大家是同伴,但是自己却最伟大。虽然伟大,彼此却交情很好。
他和这种最教人生气类型的老师十分相像。
以前,在我国小六年级的时候,有一个这种型的人。很自大,只爱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说他面对第一次见面喝酒醉的流浪汉,故意用同辈的口气和他聊得很志同道合。还说毕业生寄给他的贺年卡也比其他的老师要多。
他所做的事也是最烂的。他总爱说教说霸凌是犯罪,歧视是身为人所应该感到可耻的行为,但是他却收受有钱人家学生的家长送他的香水当生日礼物。在班上被一个女生指出他念错了汉字读音,自此之后他一直漠视那个女生,上课时一次都没点过她。不管那女孩手举得再高,那家伙就是不点她,连一次都没有。
我们看那家伙很不顺眼。
但是我们却没有因此全班就联合起来拒上他的课,或是反过来整他赶他出去等等。其他班虽然有做这样的事,但是我们班并没有。应该说是做不到。我们很讨厌那个老师,但是那家伙手上握有很重要的东西,一张万能的王牌。
就是学生家长。
他们是有钱人,在地方上人面广吃得开,只要自己的小孩成绩退步就立刻抱怨,但是这些家长们同样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送上香水,那家伙让这些人站到自己这边来。
授课方针总顺着那些家伙们的抱怨而不停改变。接受中学考试的那些人们,为了拿到好的学校推荐,也变得不敢反抗。而且,在班上反应灵活的人或比较受欢迎的人,偏偏又在考试组比较多。
简单来说,那家伙是职业的,他读透了战场的模样。他对王牌的使用法了然于心。在漫长的人生里,小学高中的阶段已决定了大半,对这样的真实,那家伙掌握得很好。而我们也是。
当然是这样的吧,当然是吧?你们该不会是把小学生当笨蛋吧?大人们的窃窃私语,我们都确切的听见了。考试的事、家里欠债、外过的事等等,我们全部都知道。世界上结果还是看钱啦,只能去跟流氓低声下气了,找最厉害的角色的话,警察也抓不了之类的。
不管你们信不信,像这种窃窃私语我们被迫听见,被迫看见,被强加到我们身上。太多次,太多次,一切不停重覆着。就像永远不会结束的汉字填字练习一样。
小孩是纯朴而坦率的,至少应该是这样的……像这种是欧吉桑和欧巴桑们自己捏造的回忆,再不然就是连续剧里的童星看太多。
是的。
大人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事,对自己不利的回忆就擅自窜改。
如果这个宇宙里只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事的话,那这可算是第一候补了。再糟也能进最后一关的前三名。
大人会挑好时机忘掉,或是擅自窜改。小孩全部都知道,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我们——我——非常讨厌那个家伙。
不,这些事并不重要。
总之现在我要想办法,至少要先把忍和她妹妹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想跟你当什么朋友。」
『不,会成为朋友的。笹浦,叔叔和你,一定会变成朋友的。叔叔对你相当欣赏。虽然现在我因为工作有点忙碌……但等那件事结束,我一定会去你那里的。对了,今天晚上九点如何?刚好播出樱庭战。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共度愉快的一晚。你的两眼是否都好好的呢?』
「什么?」
忍的手从门缝伸出来,在纸条上写了一句。
流氓要来,是真的吗?
放过我吧!我超快速地再写上。!!!!!!!!!!!!!
流氓!!!!!!真的!!!!!!!!!!!!!!!!
『喂,笹浦?』
「好好的啊,我很好,不行吗?」
『不,好好的话就好。叔叔最爱像你们这种年轻人清澈的眼睛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让你看几个吧。』
呜哇。
糟了。
这个,真的。
真的很糟糕。
「……别闹了。」
我的声音在发抖。
不过这也没办法。问我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我懂了。
我们打开了一个很糟糕的箱子的盒盖。在四处奔走到处找德永那个大白痴时,这个城市已经触碰到微暗的谷底下沉淀的黑色黏稠状物体。那稍微想帮助人的心,跌落到山坡下,曾几何时已经演变成大雪崩了。
可恶,这一切全都是德永那家伙的错。如果让我找到他,我一定杀了他。这一切都好矛盾,不过谁管这种事啊,白痴。
『叔叔我并没有闹你。把别人的兴趣说成是开玩笑这是不好的态度。等你开始工作后会吃苦头的。好了,那么就九点——嗯,刚好再过六个小时后吧。那么,我要先去忙别的事,电话得挂了。再见。』
电话挂了。
就算他这么说,晚上九点要我和法布瑞那混帐见面的事并没发生,而且我也不会和他一起度过愉快的一晚。
和那混帐第一次见面,是在更晚的时间。
而且我们一起度过的,是个一点都不愉快的夜晚。
渡部亚希穗 14:41-15:00
为什么啊。
啊啊。
笔停了。
我的手停下来了。
在申请表格的虚线上,在我的名字差一个字就写完前,我停止不动。
为什么啊!
有人代替我的心发言。我快要哭出来,但是也快要笑出来。我想不出「代辩」(※代辩的日文发音和大便相同。)的汉字,改用别的其他脏话来想像。啊哈哈。
因为我是笨蛋啊。大家也都这么说我。导师和我妈妈,就连小森、班上的男生们、警察,大概全世界的意见都是一样的吧。
可是。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不管再怎么样的小笨蛋,遇到难过的事还是会难过,痛苦的事还是会痛苦。
为什么啊,声音在我胸中回响;为什么啊,那个不认识的人的声音;为什么啊,大概我一辈子都不会见面的人的叫喊。
是啊。
我也很想大叫啊。
我一直一直都想这样大叫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我老是遇到这种事呢?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真正的朋友?
为什么我们家这么穷?为什么只有我弟弟受宠呢?为什么集团的人们只让我去买果汁呢?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美好的恋人呢?为什么每天都痛苦得受不了呢?为什么我非得忍受这些活下去不可呢?为什么我不快点死掉呢?不只是德永和十七,为什么我不自杀呢?为什么我非得活F去不可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试着深呼吸。
我一这么做。
所有的「为什么」,突然一口气地在头脑里转换成语言。
飘乎的,在肚子里转变成一股力量,涌现出来。
——没事的。
是的。
我知道答案了。
虽然我是小笨蛋,但是我找出自己的答案了。
我老是在做这些事,所以才会遇到这种事。
我明明不知道,却假装懂了。我明明不会解问题,却自以为解开了。明明就不好笑,却说好好笑喔陪着大笑。不管有没有钱,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从店里偷出来。明明知道学姊做的事情是坏事,却迷迷糊糊的跟着做,对自己说谎。
所以终于,明明知道不可以签名,却因为害怕而签名。
害怕?为什么?
因为很寂寞。
因为落单的话我会陷入沮丧。
因为没有人会听我说话。因为我发觉到没人爱我,在那之后还得活下去实在太痛苦了。
如果发现了真实情况,要活下去就会非常痛苦。
因为,只有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就算是坏朋友,也远比没有朋友要好。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人被说过「你是唯一」,这真是非常非常悲哀的事吧。
如果没有我就不行,非我不可,这应该不管是谁都会这么想吧。
我是无可取代的人。
我就是我啊。
因为希望有人对我这么说。
但是却没有人这么说给我听。
——那么,试着深呼吸。
是魔法师的声音。
我深呼吸,不理会学姊们的声音。家庭餐厅的座位,和色彩鲜艳的传单,还有写到一半的名字,我把那些全都搁在远处。
是的。
我。
渐渐清楚了。
想想也是。做了坏事,当然会遇到坏事。如果我对自己说谎,别人也不会说些让自己开心的事。当然的嘛,亚希穗。这不是理所当然嘛。
那么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才好呢?
魔法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试着深呼吸。
我心中浮现了答案。
那个人把手机给按掉,我找出很棒的答案。
是的。
我们家很穷,这是没办法的事。
弟弟得宠,是因为他头脑很好,这就不要太计较。
但是。
但是,这件事是不对的,亚希穗。
在这里签名是不对的。
这件事,你一定可以解决的,是你可以选择的事。要签名,或者不签;要忍耐孤独,或是不忍耐;要向右走,或向左走。在走廊上、十字路口,黑暗的洞穴中部可以。
这都是我自己能选择的问题。
只有我才能选择的问题。
贫穷也没办法。头脑不好这件事就放在一边。
但是,这个危机是只属于你。
加油!加油亚希穗!十七岁。
我才十七岁。
将来怎样都会有办法的十七岁。
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吧。要当一个适合透同学的人,你刚刚才决定好的对吧。
透同学。一看就知道百分之百敌不过,却还是迎战长发男的透同学:睡眠不足仍然努力下去的透同学。泡沫沾在汗毛上的透同学;一接到电话就立刻赶过来的透同学。
会使用魔法的透同学。
你的魔法让我渐渐变得清楚透彻。
我从透同擧身上得到的,不是爱恋的心。
而是勇气的心。
所以。
我会努力的。我可以努力的。渡部亚希穗,十七岁(在家庭餐厅里十万火急中)。这次,就在这里。我要一口气在今天摆脱这个习惯,变成一个适合透同学、非常美好的女人!
……现在开始注意到,说不定『百分比』和百分之百的『百』是一样的意思?
私市陶子 15:00
在此刻,许多事同时发生了。
「——把别人的兴趣说成是开玩笑这是不好的态度。等你开始工作后会吃苦头的。那么,我要先去忙别的事,电话得挂了。再见。」
法布瑞先生很开心的说完后,接着开始在我的手机上按数字键。
「啊,是这个?」
我的视线给了他答案。
「叔叔们在找的那个手机,每隔一个小时,我就会打过去看看。说不定会在哪里被什么亲切的人给捡到。刚才我提到的年轻手下,我让他们每隔五分钟就打过去一次……看来是电源没开,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打通过……不过要是有什么万一——」
然后他突然往右边,也就是店里的吸烟区看过去。
我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往那边看过去。
因为,那边有一个女生很突然的站了起来,大声的吼叫着。
「……我!不要!我不签名!」
但是真正让我吃惊的,不是这件事。
在我眼前,也就是三桥先生两旁坐镇的贾斯伯和印第安乔,我还以为他们是要往后仰时,却从他们脸上喷出了惊人的血量!
这两个人同时间——看起来三桥先生简直像是放在正中间的雕像并喷出红色的喷泉,在终于把故障修好后,紧急地狂喷出来一般。
啊啊,老师。
很奇怪的,我对着那红色的河流——就像我和老师第一次结合的那个值得纪念的夜晚,在雄物川的河岸所眺望的那个烟火,鲜艳地激流——看呆了。
渡部亚希穗 15:00
在此时,各种事情一口气的发生了。
「——我不签名!」
简直不像是我的声音。但是错不了,那是我的声音。
透同学的勇气和我的声音,第一次共同演出。
我猛然站起来虽然很好,可是旁边是剃刀未由佳小姐,前面又是桌子,我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嗯。」
「你说什么——?」
啊,糟了,学姊也站起来了。我什么都没想的就宣言。但是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脱身,我是一点计划都没有。
会怎么样呢,亚希穗十七岁(都立八王子西高中二年级,剩下来的勇气几乎是零)?
但是,这些不过是真正骚动开端的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不管怎么样,总之有个眼尾线画得超浓的女人大步地靠过来,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
「——喂,你们!我从刚才听到就一直想这是什么,这个是老鼠会吧,啊!你们抓到这么可爱的女生包围住她,不感到可耻吗?」
她如此大叫着。
我真的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该怎么说呢,嗯,就像很久以前的木乃伊或埃及的那种感觉,她的发型也是。衣服是酒红色的连身洋装配上金色腰带,但是指甲是紫色的。她一定是特种行业的。
然后接下来是窗户那边的禁烟区,呜哇的传来很大声的惨叫。就是刚才那个很恩爱的三件式西装情侣。然后,学姊对着我,应该说对着我和埃及姊姊,「哈啊!?想怎样啊你!」大声怒斥着。
店长先生从厨房慌张地飞奔过来,然后恩爱情侣也叮咚叮咚的不停按服务钤,吃牛排的一家人也哇的大叫打翻了杯子,怀孕的女生啊地一边唱歌一边跳到桌上去,飞奔过来的女服务生说:「小姐,请不要站在桌上,请告诉我们您想点什么!」等等,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这种工作果真是按照服务手册来办,不过先不用管这件事,我在这之后该怎么办才是个问题,啊啊啊啊我已经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我真是的!
唉,这场骚动,全都是我的错吗?
三桥翔太 15:00
这一刻,有许多事情一起动作了。
但是我是最先开始动的,是在某个客人站起来大叫的同一时刻,大概叫着什么「我不要签名!」之类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客人,我不太清楚。
「fǎ bù ruì」停止按手机按钮,他只有一瞬间看了那边,看了旁边,注意力移到那里。
有空隙。这就是叫空隙的东西。
我一直在等待着,从刚才就一直乖乖的闭上眼睛,全都是为了这个,闭上眼睛能不能知道「fǎ bù ruì」那家伙在哪,我试着做看看,然后我一直瞪着他之后明白了,这种间距在打架时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我首先动了动两手肘,从左右的斜后方猛力往上槌,非常完美几乎是同一个时刻,正如同我一直在等待着并在脑海中不停重覆演练的一样,一拳就把「jiǎ sī bó」和「yìn dì ān qiáo」的鼻骨给打碎,从手感可以得知,这一拳有到位。
如果连这都不知道的话,打架不可能会打赢的。
「fǎ bù ruì」他还没注意到。
时钟的指针,最细的那个,「秒针」那东西还没有动。我看见了。打架的时候总是可以慢慢地看清楚。很有趣。所以还没经过一秒。
「fǎ bù ruì」非常缓慢地转过身来,脸回到这边。
很好,可以上。
我的右手臂往前伸。朝着陶子的脸颊往前。「fǎ bù ruì」的刀子在那里。往前伸往前伸,非常猛烈地往前伸。「fǎ bù ruì」眼睛的焦点还没和我对上,我的左边还有「yìn dì ān qiáo」在那,很好!
中了!
我的右手抓住了「fǎ bù ruì」的刀子。大致算抓住了刀刃。用力抓住刀刃的正上方,这样就不会被割到。只要我不用力扳过来的话就好。但是反正「fǎ bù ruì」不会把刀子抽回去。这我可以赌一把。
因为「fǎ bù ruì」并不想引起骚动。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威胁陶子的刀子给藏起来,正是因为如此。
如果只是威胁的话,也不会进到这样的店,因为他有托卡列夫手枪啊,而一直废话也没有任何意思,在某个空地拿出托卡列夫就可以了。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故意向我们展示自己的力量。
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我还是从容不迫,我的力量比你要强得多的秀给我们看,他靠这样要折碎我们的心。
白痴。
太天真了。
「fǎ bù ruì」的视线穿过了「yìn dì ān qiáo」,焦点落在我的脸上。但是「fǎ bù ruì」还没看清我的动向。他虽然看见了,但是却无法了解。
人的眼睛,在看到了之后到理解为止,会花一点点时间。
这是打架的基本。
眼睛虽然快,可是头脑很慢。
我的右手完全抓住刀子,扭转。整个手腕往外扳,这样子他的手就不能动,刀子从陶子的脸颊移开。
虽然只有一公分,但是这样就再也不能威胁陶子。人的身体并不能太过往外扭的,只能往内侧或前后运动或弯曲。所以「fǎ bù ruì」的左手腕不能动了。
打架时,能把对手身体的关节往外扳动或弯曲的人就得胜。因为这样子的话,身体的中心线会完全曝露出来。从鼻子到喉咙还有心脏到心窝和腹股沟之间,全部都是要害。这是我从大概是小学三年级时发现的。因为觉得好玩,所以在打架时用看看,结果再也没输过。
所以关节是重点。相连接的地方,每一个都是重点。
「fǎ bù ruì」的眼睛焦点聚集,和我的眼睛相会。所以更无法看见其他地方。和在那个便利商店时一样。
时钟的秒针动了,到这里终于过了一秒了。陶子还是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
「fǎ bù ruì」眼睛里黑色的部分突然胀大、僵住。
他注意到了。「fǎ bù ruì」那家伙注意到有事情发生了。
但是是我占上风。
因为那家伙的左手被我压制住了。那两个手下喷出鼻血哇的发出惨叫声。但是他们的身体还无法立刻移动,因为鼻子真的很痛。而且「fǎ bù ruì」的右手还握着陶子的手机。他的姆指按着按键般的握住,所以没办法立刻用那只手。不能当武器。因为他的握法是手掌朝上所以便不上力。不再等一秒便无法用来攻击。
不过,我的左手臂还空着呢。
一对零。
我赢了!
私市陶子 15:00
咚,巨大的声音作响。
一开始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
三桥先生的粗手臂,遮住了我一半的视野。他把法布瑞的刀从我身上移开……不,几乎是剥夺下来。
在这个动作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挥拳直击法布瑞的脸。
应该是要直接击中的。
但是,相反的这次却换三桥先生呻吟地瘫软倒在座位上。法布瑞的鞋子,踢了在桌子的正中间的一只脚,桌角用力地撞上三桥先生的肚子!
三桥先生的拳头在打碎法布瑞的鼻梁前挥空了。这该怎么说呢?只差一点点,三桥先生就只晚了这么一点点!
「……原来如此。」
几乎要被手下的呻吟声所掩盖住的小小声音,法布瑞先生喃喃自语。他稍微往前弯下身子。说明原因的话,因为三桥先生的右手握住了法布瑞先生的刀子不放开。我已经不再被法布瑞先生抱住肩膀。他们两个人的手臂就像拔河比赛的绳子一样用力撑开,我的上半身被弹开靠在法布瑞先生他结实的胸膛上。
与其刚才说安全确实是安全,但是非常的让人不好意思。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害羞着。大概是被桌子抵住的关系吧,三桥先生的手臂开始发抖。而这两个手下也一样被桌子给抵住呜呜地呻吟着。老师,这个人果真是个残忍的人。
「这是个互相角力的情势呢,三桥。」法布瑞先生说话了。「应该说,是胶着状态。」
「…………」
「但是,这个情况也不会维持长久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为什么。
贾斯伯往后挺时似乎撞得很严重,他一边低声呻吟着,身体几乎完全不动。
但是……啊啊老师……印第安乔他。
他从座位往下滑,利用桌下狭小的空隙逃出去,他的膝盖着地。从鼻子流出了惊人的血量。但是他气喘吁吁的摇晃肩膀,甩甩头、握着拳,非常明显的他已经逐渐回过神来了。
等到他站起来大约不用花到十秒钟吧。
远处传来呼叫钤的声音。和我那令人怀念的母校午休铃声十分相似,是钟楼轻巧的声音。
老师,我很唐突地想起来了。
印第安乔。
是的,我知道这个名字。在《汤姆历险记》这本小说里登场,是个非常凶残的男人的名字。
原着是写给男孩子看的,所以我并没有这个机会拜读。但是,堀田同学曾让我看过电视版。是卡通「世界名着剧场」系列里的其中一个作品,我知道这个故事的开始和结束。
堀田同学在那个时候告诉我的。他说在这个故事当中——不,是「名着剧场」全系列当中——印第安乔这个男人。
是唯一一个在萤幕上很清楚地杀过人的角色。
啊啊,老师!
在这个人的手上,握着从胸怀里拿出的一把刀!是把又长又大的刀!
三桥翔太 15:00
「——住手!」
说这句话的是「fǎ bù ruì」,所以「yìn dì ān qiáo」的刀子立刻停下来。
果然如此。这家伙,仍然打算不把事情闹大来处理掉。
太天真啦!
「快逃!」
我对陶子说,首先是陶子,总之要让她先逃走。
我伸出左手按了服务钤。我狂按个不停。那个叫服务生过来的钤,每张桌子上都会放一个。然后「yìn dì ān qiáo」看了我再看看「fǎ bù ruì」又再看看我。他很混乱。
要攻击的话只能趁现在。但是「fǎ bù ruì」叫他住手,而且是用关西腔说。所以「yìn dì ān qiáo」很害怕,但是我又按着钤。事情正在扩大。已经开始了。你要怎么做呢「fǎ bù ruì」?
服务生来了!
「快逃!」
「可、可是——」
「快点!」
「是,是的!」
陶子迅速地抽身,从「fǎ bù ruì」的腋下钻出来,站在桌子上,在桌子的上面,然后轻快地跨过「fǎ bù ruì」的手和我握住刀子的手。发抖着。我的左手抓住「fǎ bù ruì」,丢掉右手的手机,打算抓住陶子的脚踝的手。往外侧一扭,手机掉到地板上。
两只手对一只脚。二对一。
我这边还多一个。
然后女服务生说请不要那样做,非常大声的说,陶子摇摇晃晃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撞上了女服务生。
「fǎ bù ruì」他想硬站起来,身体倾斜了,压迫着,所以我给他一个痛击。
我弯下身体,在桌子下面半扭着身体,用力的用右脚踝给这家伙的腥骨和膝盖骨之间一个痛击。
他的膝关节逆向弯曲着。
他怒吼着。因为疼痛而怒吼着。他丢下刀子,从坐的地方滚落。他的左膝盖被踹烂了。我真的有那个感觉。
好。这家伙有一段时间不能跑了。
这样陶子可确保一阵子安全,我摇摇晃晃的走向出口,和其他逃跑的客人相撞,应该会有办法的吧,那样的话,但是「yìn dì ān qiáo」跑向「jiǎ sī bó」,「jiǎ sī bó差不多该清醒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时钟的秒针移动到三十秒的地方。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德永准 14:28-15:00
——老爷爷自称「垂死」的人。
「啊啊,我很久以前想寻死,所以就丢下妻儿跑出来了。」
老爷爷用长长的拐杖轻轻地抚摸着帐篷前。草地变得平整,树枝行了礼,不知不觉中,我们前方有了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哎,发生了很多事,让我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厌烦,简单说来就是这样。但是我却没有死成。我做了很多尝试全部都失败了。真的,我试了很多方法。应该说是我胆小还是时机不对呢。所以从那之后,我一直是『垂死』的。」
「虽然如此,但因为多亏爷爷在,大家的工作都得救了呢。」是双胞胎的声音。「这个人,不能光看他的外表,其实他为人非常实在,也知道很多以前的事。是个有点万能的人。是不是啊,爷爷?」
「是啊。这个世界安排得非常巧妙,『垂死』也有『垂死』的用处呢。」
我不太能理解的点了点头。
工作是什么样的工作呢?用处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嗯,我吗?我啊,说起来算是从事收集的工作。嗯,用这根拐杖,像这样,收集很多东西做分类,把东西带到该去的地方。像这边的垃圾、遗失的东西、迷路的猫等等——」
「——还有人。」双胞胎的笑声。
「啊啊对啊,我也收集人。从潮流散逸出来,载浮载沉的人。不过像那样,光靠拐杖是抓不住的,就得靠这两个孩子来帮忙我了。所以,我在这里拿着拐杖,我并不是在等待着喔。哎呀,今年你们应该算是最后一批了吧。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
老爷爷留着白色的胡子,穿着连身工作服,戴着工作手套,脸颊上有脏污,头上戴着一顶像以前火车司机一样的帽子,身上有着化学实验室角落般的味道。
「怎么啦,很没精神耶。该不会是肚子饿了吧?准,你要吃什么吗?」
波美小姐和凪小姐同时这么说,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什么,顶多就只有面包而已。有魁蒿口味和桃子口味的,你要哪一种?」
魁蒿口味的面包递到我手上。我、伊隅,然后「垂死」的老爷爷。她们大口咬着粉红色的面包。
在森林里,我们围着圈,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
私市陶子 15:00-15:04
在店里面,一切都变得很混乱。
化着大浓妆的女人们大声地争吵着。法布瑞先生倒在地板上打滚。女服务生尖叫着,其他的客人全都往出口飞奔。才刚出门口的我被人群簇拥着前进,我光着脚,一下子就跑出去到大马路上。当我快要跪坐在地上时,
「……你!快点上车!」
有人扶我起来。就是刚才发生争吵,化大浓妆的女性。眼影简直像是古代埃及的王妃一般。
老师,我回想起去参观博物馆那天的事了。
是的,母亲对着我说出她真正的想法,就是在那一天。我还是国中二年级。博物馆里陈设的,全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有着不可思议的颜色和形状的物品。一切都很美丽,每一样都很新鲜,所以我非常的兴奋。终于,对着那标示着『禁止触碰』的古董壶伸出手,被馆方怒斥了。看到这一幕,母亲这么说——果然血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呢,看到不能伸手摸的东西就会想要,你还真是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呢。
现在回想起来,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注定有一天会步入反抗母亲的命运了。但是老师,请您不要误会。我和老师的结合,绝对不是只单纯为了反抗双亲的教训而已。我是打从心底爱着老师的。是的,是真的。
哎,这么久以前的事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必须平安的生下孩子把他养大才行。为此,首先我得找出德永同学并阻止他才行。只要能阻止他,我;疋就能平安地生下孩子,一切都能顺利进行,母亲也会承认她的过错……不,母亲的事已经无所谓了。总之必须赶快才行。赶快?
但是,去哪儿呢?中野车站?啊啊不对。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我头晕了。指尖好痛。我为什么没有穿鞋子和袜子呢。而且,这里是哪里啊。老师,我果然很混乱。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巴士最后面的座位上了。
德永准 15:00-15:04
我们一边吃东西,「垂死」先生一边说这样的事。
「……真要讲起来的话就很长了。不过这是规矩,我必须先告诉你们才可以。
这块土地,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漂来许多东西。
原本所有的河川,都是从那边的山头流向对面的大海。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什么东西都不累积——一直一直如此,进来后就出去,来了后又走。没有任何坏的东西和好的东西,可以一直待在原地不动。
虽然话这么说,偶尔,也有哪个角落水混浊了,什么都流往那里,然后堆积起来停住不动,积累出麻烦土地的情况也是有的。
像那样的土地,要是没有人去做点什么,这个世界一定全都会变得不对劲。所以,我才这样拿着这根拐杖。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组成的。
所以呢,这个组织全都是由『特选』先生所组成的。我们,还有这些孩子们啊,说起来全都是『特选』先生的部下,或是像房客这样的角色。
所以呢,在『特选』先生处理这一带之前,『酸浆』先生就已经下好决定了。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大家都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插图
我想像着有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流氓。
黑色的帽子配上黑色的墨镜,架着枪的男人。
「『特选』先生他原本被西边的太阁先生命令,乘座着『空空船』,来到这块土地上。他带着好多部下来,所以刚开始时他和『酸浆』先生发生了一些争执。说起来,『特选』先生算是这边的新加入者,另一方面『酸浆』先生出生在这块土地上,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住在这个池子边,他把这一带都用绳子圈起来,怎样都不愿意出让。
因为发生太多争执,终于『特选』先生本人来到了这个池边,带着一把刀闯进来。又砍又杀的引起大骚动。『酸浆』先生那边的八人组也终于被砍了五个人。
虽然如此,『酸浆』先生那边的手下也损失惨重,结果被活捉的总共有一百零八人。
所以『特选』先生也觉得这样不行,然后说那停手吧停手吧,『酸浆』先生那边剩下的三个人,在那边河界的桥和他见面,然后约定了这样的事。
——在这边停手吧,『酸浆』先生啊。
以这里的桥当做界线,那边的水属于你的东西,但是这边的土地属于我的东西。
你们的尸体,有五具暂放在我这里。
我会一个不剩全都还给你的。
但相对的,在你那边的我的同伴,你抓到的一百零八人。
把他们一个不少的还给我。
把还想活下去的家伙,让他们活着还给我。
相对的,想死的家伙就留在你那边吧。
这是块什么都会漂流过来的土地,就在这里收集,在这里分类吧。
然后『酸浆』先生嗯嗯嗯大大的点了头后,这么说:
——好我知道了,那么停手吧停手吧。
我们的尸体,就完整的还给我们。
你们的同伴,会活着还给你们。
在这里收集,在这里分类吧。
但相对的,你们绝对绝对不要破坏约定。
如果破坏约定的话,就用洪水把这个小屋给冲走。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这样在这里,收集着各种东西分类着……」
三桥翔太 15:01-15:04
陶子平安逃走了,所以我还满安心的,一开始打算追陶子的,但是算了。
这家伙,拿着大刀的「yìn dì ān qiáo」这家伙,要先把他解决掉才行。
要让陶子完全平安,得先在这里把这家伙打倒。
而且,我还有许多必须思考的事,太多太多了。
那家伙还没死,我没有杀死他。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说不定我还是正数。
但是我还另外要保护陶子,再抓住德永折碎他的心,要做这两件事,一定要做到。因为我已经决定好了,决定好的事之后再变卦那是耍诈,跟猜拳时慢出一样,所以我不做这种事。
还有那个手机的事,那不想一下也不行,可是我没有看到粉红色流氓的手机,应该说我一直到刚才才知道。
「fǎ bù ruì」那家伙,似乎误会了什么,可恶,大人的脑子都很不好。
「yìn dì ān qiáo」挡在「fǎ bù ruì」前面摆好架势。我也在桌子和桌子之间位置最大的地方摆好姿势。
「fǎ bù ruì」一点一点的往右边里面爬,怎么办,现在得集中精神对付「qiáo」,忘记「fǎ bù ruì」吧。
然后传来了一股香味,已经看不见「fǎ bù ruì」了,这是什么,吃剩的牛排吗?客人几乎都不见了,只剩下食物。真好玩。就像只剩下透明人的衣服一样。
好痛,脚底真的好痛。
到底是谁在这里撒了玻璃,是刚才的女服务生吗?把杯子弄掉在地上,可恶。
糟了,「qiáo」靠过来了。他拿着很大的一把登山刀慢慢地缩短距离。我这里只有「fǎ bù ruì」的那把细刀,这叫什么蝴蝶刀吗,只要两三下就能折断。
鞋子在哪?在那个包包里,「jiǎ sī bó」还拿着,蹲在出口前用手捂住鼻子。
我往后退,拉开距离。然后「qiáo」又逼进。我和包包之间隔着「qiáo」。这样我也出不去了。
但是,又是哪个白痴,把粉红西装的手机给拿走了呢?
德永准 15:05-15:10
「——所以你们是属于哪边呢?看这孩子们的样子,似乎是属于快死掉的那一边。不过有时候又属于想活下去的那边。所以你啊,到底是哪边呢?」
我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我不知道。头脑不清楚。吃了刚才的面包后,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心情也稳定下来。看得见声音,能够品尝着光芒。
对了,我想起来了。现在去看部落格是最重要的。我忘了重要的事了。不找出17同学的留言不行。
然后必须回17同学的留言。
「……可以上网的地方?那是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老爷爷回答了。我有把这件事说出口吗?
「爷爷,爷爷,你不知道网咖吗?——啊,与其这个,不如给他那个不就好了?这样比较快吧,好啊。拿去吧,准。」
「啊啊,什么啊,那样就好啦。嗯,今天早上这两个孩子在什么店里,刚好捡回这样的东西。我拿着也没地方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换钱,不过我现在并没有缺钱。而且这也不会坏掉,拿去吧。」
我伸出手拿。
手掌完全包覆住手机。啊啊,我应该跟伊隅借就好了,或许应该依赖他就好,他是待在我身旁的朋友。但是那家伙在哪,很不可思议的,我却不知道。森林天旋地转,云渐渐地昏暗。
而我却对手掌中的机器感到安心。
啊啊,我连接上了。这样我就安心了。我拿到了手机,再次将门票得手。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以和任何地方连接上。这个美好的工具,把我带到彼岸去。
工具,工具,让我获得自由;或者是,将我捆绑住的东西。
「爷爷,爷爷。」
双胞胎的声音回响。
「不可以忘记喔。还有一个必须要交给他。」
「喔喔,对了——拿去。你这个也得拿着才行。嗯,这是『特选』先生下的规定。我们必须要给拿走一个好东西的人,再给他一个不太好的东西,让他一起拿走。」
「对呀。不管什么都两个,成双成对。」
波美小姐和凪小姐,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这是这里的规矩,准。我们也是如此。准和贤治也是如此。『垂死』爷爷有拐杖,『酸浆』先生对『特选』先生,太阳配月亮,夜晚和白昼,夏天和冬天。里和外,不管什么都是。说起来这个世界,加减不为零是不行的哟。喂,你懂吧?——」
一个褐色的,皱皱的纸袋。里面沉甸甸的,触感是硬的。我接下这个纸袋,慢慢地塞进外套口袋里。
我打开电源,手机画面是一个女孩子的微笑,我的胃痛完全消失了。
密码?
「啊啊,那个呀。」
双胞胎笑着说。
「我们试到一千五百号——啊哈哈,手指头累得半死。反正,不管重按几次都不会被停止,这和银行的提款卡不一样。既然如此,就尽量试吧,以后一定会猜中的。」
试按到一五〇〇的机器。一五〇一、一五〇二,号码无穷尽的继续下去。我手上的行动电话像铁轨一样。我发现到,这是个工具。
让我自由,也将我捆绑。
一五一五、一五一六、一五一七。
在第二十四次的尝试下,手掌中的机器觉醒了。
渡部亚希穗 15:04-15:10
这里是哪里?
我看了看周围,摇摇晃晃的,是巴士,在车子的最后面。
我想起来了。一口气从店里逃出来,学姊们紧追在后,怀孕的美女和未由佳小姐撞在一起,埃及姊姊说:「快点逃!」然后把我推到巴士站来,我已经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巴士立刻开过来我跳上车。
……到这边都还好,但这辆巴士是开往哪里呢?
「请问,会开到哪里呢?」
旁边的怀孕美女问我。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
「嗯。」到底开去哪啊!「去哪里好呢?」
「什么?」
『——下一站是文化会馆前,要前往武藏野市民文化会馆的乘客……』
如果太快下车的话,会被学姊们追上。我是这么觉得。所以从刚才我就一直低着头坐着,这样的话从窗户外面也找不到。这是个颓废的姿势。平常我可没这么糟哟。
可是,该在哪里下车好呢?
从低处往上看向窗外,混浊的云和电线杆,还有粉色系的公寓。简直和我的人生毫不相关一样,看起来都是比我家有钱的房子、房子、房子。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
「是的!?」哇,我声音好大。
「我姓私市。」
「是。」我稍微坐正一点,回个礼。不过是用不被外面看见的低姿势。「我姓渡部。你好。」
「事情似乎……变得走样了呢。」
「嗯,对啊。」
「我们,」
「咦?」
「不管哪一个似乎都被人追赶着呢。」回头看后面的窗户,她轻轻说出这句话。
「……哈。」
尴尬的笑脸。
啊,对了!我得跟透同学连络一下。我用超快速度开始打邮件。我没事了,很拚命逃了出来,那个学姊说的『重要的事』竟然是老鼠会你能相信吗!?但是托透同学的福我逃走了,旁边还坐了位美女!像这样的内容。
「是写给朋友吗?」
「咦?嗯,是的。」
哼。反正「只是普通朋友」呀。为什么我得被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强调这件事呢?而且在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啊可恶,那个长毛怪。一想起来我就火大。去死吧。
对啊,是「朋友」啊。到目前还是。不过接下来可就不知道罗。不管怎么说我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亚希穗(完全不行的十七岁)了。我已经从透同学那儿得到了勇气,是个脱胎换骨的亚希穗(还是十七岁)。我不会认输的。
「真好啊,跟朋友——」是私市小姐还是市私小姐,反正那个美女又对我说话。
「哈啊。」
「我刚才把手机弄丢了……正确说来应该是被抢走了……这么一来,我再也不能跟很重要的朋友们连络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是这样啊,那还真惨。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朋友,就该好好把号码给背下来啊。
啊。
话说回来,我也没有记住透同学的电话号码。不仅如此,我连透同学的邮址都不知道!我们曾经那样一直在一起!
不对,正因为一直在一起,所以才没有跟他要邮址。这样可不代表他不重要。嗯,先不管那个,可可可是我就不能送信啦!都已经写好了说!
『下一站是北町四丁目……要前往中央图书馆的乘客……』
啊啊吵死了广播!让我想一下吧!神啊,请给我思考的时间!
咦等等。
确实过中午时我似乎有从陶子小姐那儿拿到搜索队的名单。看一下来电显示。有了!感谢神陶子小姐!如果能见到面的话一定要道谢。市陶子。真是个怪名字。
好,我记住了。要先喜欢才能做得好。把这个登录到通讯录吧。t、ò、u。
「……是叫透同学吗?」
「哇。」
什么什么什么啊,不要随便偷看别人的手机啦!
「嗯啊,是的。」
我随便回答她。搞什么啊,这个叫私市的家伙,才觉得你是个美女就这样。多跟陶子小姐学学吧你。陶子小姐似乎也是很漂亮的美女,但是和你可完全不同呢。
「我的朋友里也有一位叫透的……嗯,是今天才结交为朋友的……不,不只是他,还有其他许多位,但是接下来所有事情接踵而来——啊啊真是,该怎么办——」
「啊,是这样啊。」
「啊,对不起,都是我在说话……渡部同学,你今天为什么会在那间店里呢?」
她脸上微笑着,不过指尖却不停地发抖。
啊啊。原来如此。
这个人似乎只是想要缓冲一下。刚才的骚动实在太过可怕,她为了忘记那件事,所以才一直想跟人说话。
她想安下心来。
若是以前的我,才不会管这种事。
会说,烦死了。你的烦恼跟我没关系吧,少恶心了,然后拒绝跟她扯上关系。
但是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托透同学的福,我要变成一个很棒的人,重获新生。我想帮助这个私市,所以我决定陪她说话。
「嗯,这个啊,首先是今天早上在新宿有一个不起眼的家伙掉了手机,刚好我捡到了他的手机……」
昧咚,巴士突然停住了。
『成蹊大学,成蹊大学』
我大叫。
并不是我对大学有什么憎恨。
而是剃刀未由佳小姐从前方的车门冲进车子里来。
私市陶子 15:10
突然,在我旁边一直采取半趴姿势放松休息的她,突然发出「……呜啊啊啊啊!」就像撕裂丝绸般地发出惨叫,然后从后面的车门跳了出去。
「亚希穗!」
从前面车门跳上来的褐发女人,很激动的碎念着。她的喘气,我感觉到了。看来抽烟抽太多果真不太好。臭味从这么远就很清楚地传过来。
「等一下,你这王八蛋!」她大叫着,褐发女人穿越车内,从后车门跳下去,一转眼就追赶到道路的另一方。
突然,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那个叫法布瑞的男人,那个可怕的男人没有味道。没有像老师一样棒的味道,也没有像父亲和爷爷那样,有着外国进口的发油的味道,连一般男性擦在胡子上的刮胡水的痕迹都没有。
『下一站是终站,吉祥寺,吉祥寺——』
广播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啊啊,该怎么办,到终点站了。不在这里下车不行了。可是,下了车之后呢?现在我身上连零钱都没有,也没有钱包,甚至连包包都没有,我到底忘在哪里了?
然后,啊啊老师。
到底为什么,我从刚才就一直光着脚!
德永准 15:00
快要进入网路之前,我的手指停住了。
我手中的手机在抖动着,电子音响了起来。
是电话。
有人打电话来。
「哎呀,真是的。」
怎么办?
「该怎么办,那要靠准来决定,因为那已经是准的东西了。」
但是在决定之前,我的手指已经擅自按下通话键。下意识的,反射性的动作……因为电话响了,就得接起回答。
完全渗入身体的规定。不接电话不行、不可以吵架、不可以不念书,如果有无助的人出现,就得去帮助他。为什么?没有人深入思考过。因为就是那样嘛。我们被那样教导着。现在,我的手指似乎按下了按键。或那只是单纯的因为,电话的声音太吵了……所以我才按下了通话键吧。
喂?
『——喂,你是哪位?』
「是,是,呃。」
啊啊,这是我的声音,我在说话。一回过神,又能清楚看见周围的景色。森林的树、公园的散步道路、栅栏对面的大池塘。
这里……不是井之头公园吗?小学的时候,我常常来这里玩。什么时候我到了这个地方?
『喂?你还好吗?』
「啊,对不起。我叫德永。请问,这个手机……」
然后,很突然的,就像从很狭窄的缝隙硬拉出来一样,僵硬的笑声回响着。
『——是的,那是叔叔掉的手机。真是谢谢你,终于找到了。啊,你可不可以称呼叔叔我为法布瑞呢?』
笹浦耕 15:00
咦,到我了吗?
我在那个时候,正准备应付混帐法布瑞的袭击呢。忍一步都不离开房间,一副坚守城池的状态。
我们打算靠这栋公寓来抵御那家伙。
当然要如此罗。如果忍和她妹妹去熟人家里,然后我再逃走的话,大概几个小时后,法布瑞那混帐找到这公寓闯进来时,找到的是间空屋。这就表示,忍她们上的学校名称,还有老家的经济状况到所有的生活型态,全部都会简单的被看穿。
为了忍她们的安全,不逃走不行。
但是让房屋空着可不行。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
如果我真的想保护忍……还有我自己……的话,今天在这里必须有人留下来跟法布瑞对决,狠狠揍他,狠狠地被痛揍,等到时机最巧妙时让警察冲进来,以现行犯逮捕他。
啊,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这当然不可行罗,又不是在演好莱坞的电影。
嗯,我也有同感。凭我一介高中生,不管怎样都太乱来了,当然赢不了以流氓为业的人。大概我也多少陷入混乱,我抱着网球拍和灭火器,认真准备跟他战斗。为了让自己随时都能通报一一〇,甚至把子机按到一一放在脚边。我是白痴吗我。
不管怎么说,因为之后情况急转直下,我的这些准备全都白费了。
私市陶子 15:10-15:16
在那之后的事,我真的都不记得了。
只隐约记得有某位亲切的人借了我零钱,还有一个带着小孩的人担心地说,你没穿鞋没问题吗,这类的记忆。但是,就这样而已。
我拿了零钱后,然后做了什么呢。我想我应该是打了通电话。我本来打算打给老师的,可是我却想不起电话号码。我努力回想起来的,却是个没听过也没看过的手机号码。嗯,开头是〇九〇所以错不了。我好像说了什么。我想很拚命的、尽全力的把我知道的事说了,想将十分重要的事情传递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
「——不可以靠近哟。」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的头发是紫色的,穿着綉上稳重鹤颜色的和服,并缠上友禅(※日本和服的特殊手染制法。)的腰带,然后脚上是自得让人吃惊的袜套。
「听好了,小姐。不可以靠近水边喔。听懂我在说什么吗?只有今天,不,到明天天亮前就好。绝对不要靠近有水流动的地方。」
「那……那个……?」
耳边传来喀将的机械声后,电话断线了。此时,我终于想起来了。借给我零钱的,就是这位老太太。她在那之后,就一直守候着我找公共电话,还对着听筒诉说着。是的,这错不了。我突然联想到出现在灰姑娘童话里的那位魔法仙女。说不定只要拜托这个人的话,她连南瓜马车都会帮我准备好。
「那个,南瓜……」
「什么?小姐,你还好吗?你听明白了吗?你的脸色不太好呢。」老太太用她那充满细纹的手抓住我的手肘。力量大得惊人。「我啊,无论如何,再过一下就得离开了。其实我也很想带你一起去的,但是却不行。」
「那、那个……」
「但是啊,我的预测是很准的。真的很准。我常在其他车站帮人占卜,就像做义工一样,拿着大大的放大镜假装帮人看手相,拿着签筒像这样摇晃着……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一般人会感到不安,不做些平常的动作给他们看看的话……今天其实也该这样做的,不过受一个重要的朋友的拜托,所以我现在必须离开不可,啊啊,要是顺利的话,我可能又会立刻回来,你就暂时待在这里吧。嗯,这样做比较好。在这前面有个很漂亮的咖啡店。没事的,请放心。那里泡的咖啡味道扎实又好喝。不过以前更好喝呢,在两年前换人接手后发生了许多事……啊啊,这个不说也罢。总之我很担心你。」
「那个……」
「我一开始还想怎么可能呢。不过啊,我的预测是很准的哟。既不需要看手柑也不用八卦图。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是真的。我啊,连你那个被人杀死的妈妈,我只要站在这里就可以知道。所以,你千万不要靠近水边!」
老太太说的话,不知不觉的变得很快,然后变得很大声。连路过的人们,都以为发生什么事而驻足观看。他们好奇的视线穿透了我的全身,还有我最重要的宝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样一定会变成街头巷尾的话题了。会在哪里被人家说些什么,我无法得知。啊啊,老师,怎么办?事情太过突然,我快要昏过去了,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把我的手从老太太的手中给松开了。
欧苏利文·爱 15:18-15:22
这说来确实是个让人检查手机内容的单元,这件事我在上个星期已经听说了。但是我一直以为这单元一定是那个让人看字典选字功能的呀。
像那种看人家最近曾经转换成哪个的单字。比如说打『ji』的话,可以看到『结婚』或『竞马』等的转换候补处在上位,然后被人暴露出最近都打了什么样内容的邮件,好害羞,够了够了不要装清纯,像这种的。在深夜节目播出的,像那种的啊,那种。
结果,突然变成整个邮件的内容在大众前公开!
「哎,反正在网路上反应不错,结果好就好啦。不过啊小爱,」
开车的是经纪人(兼温蒂经纪公司社长)的美园小姐,她已经是一脸『所以早就告诉你要先准备好了吧』的表情。
她载着我,应该说像堆货般把我堆上车,她开的箱型车「奇妙仙子1号」经由目白通往南下。车子摇晃的程度传达出司机心情不好的讯息。她用比平常更加尖锐的转法过弯。
美园小姐是个很严格的人。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因为她的人生航路是波涛汹涌的。我刚出生时,她可是个当红偶像,但是她所属的经纪公司社长突然消失不见,她又被卷入了外过五角关系当中,后来还背负了二十亿的负债,总之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她「已经摸透了业界的里面和外面,所以干脆跳到推销这一边来。」……她本人是这么说的。大家都叫她『鬼夜叉美园』。
啊,但是她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像我刚才一说好像扭到脚了,她立刻塞给我药膏,用贴布用力固定住。不,不只是因为偶像是商品而已,她的眼神十分认真,表情也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是真的非常地重视我。
你们应该明白我说的吧。像这种事,比如说学校的老师是不是真心的担心我们,还是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立场而已,之类的。
所以,我也必须对她坦诚。
「是的,对不起,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所以呢?那是什么,那个叫德永的。」
「要说他是什么,嗯……」
我把在上野天桥上发生的事告诉她。德永少年变得怎样虽然是一团谜,但是「搜索队」的所有人正在努力一事,大部分都是从陶子小姐和枯野那儿的报告邮件而得知的。
「一块钱啊……」美园小姐声音夹杂着叹息往右转。她在该生气还是该笑的烦恼之中摇摆不定。
「但是啊,嘲笑一块钱的人——」
「——会为一块钱而哭泣,是吧。好的好的。」她照例接了那句话。「然后呢?你想去找他吗?」
是的,当然想!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却不行。
因为我在这之后还有工作呢。
而且不只是工作而已。是无线电视的全国网路二连发,一直录到早上为止。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的人们也可以看到我。美园小姐说:「往上走了一步之后,便连接到下一个工作。」
所以我已经完全知道接下来她想说什么了。
「你开始做这个工作时,我最早就说过了哟。进入演艺圈,可能连父母最后一面都会见不到。」
看吧,果然说了!
「是的。」
「我问你这样也能接受吗,然后小爱你活力十足的对我回答『是的!』——你还记得吗?」
「是的,我记得。」
是的,我确实说过。
我还说我要为了家人好好赚钱,我会好好努力的,甚至认真的发了誓。哎,第一次穿比基尼时是有点害羞,因为周围全是男性工作人员。
「好,OK。」美园小姐说。「这样就好。如果你还记得当时的活力的话。」
「……是的。」
说的也是。我已经在工作了。美园小姐她一个人把这弱小的经纪公司(不是我说的,是她本人的说法)给撑了起来。『鬼夜叉』可不是叫假的,怎么可能让我放着工作不管。话说回来,光是我让脚受伤就已经很糟了。过完年连续剧的工作即将开始,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是看今天大家的反应如何,说不定我演出的部分可以增加。如果可以这样的话,我们家的生活也能够稍微轻松一些了。我也可以送外公和外婆去他们渴望已久的温泉旅行。
对不起啊德永少年,应该说是「搜索队」的各位,我已经把我能做的事情给做了,但是仍无法赢过贫穷。对不起了,真的很抱歉。
「所以,在哪里呢?小爱。」
「咦?」
「还用问吗,当然是那个叫德永的可能会去的地方罗。不过,」
美园小姐瞪视着前方,毅然决然地说。
「假设最糟的情况是在十八点前进入东京电视台……时间限制,东京二十三区内的话,最晚就设定为十六点四十五分左右吧。OK?」
呀哈哈。
不,真不应该笑的。但是我的虎牙自己露出来了。真是的,谁叫美园小姐就像电影版的技安一样,让我看到她好的地方。不过四十五分还真是严谨呀。她果真不愧为鬼夜叉?
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半小时了。一个半小时。如果是家庭餐厅的打工的话是八百五十圆的一·五倍,也就是说是一千两百七十五圆。对于钱的心算我特别快呢,如果是写真集的摄影的话,坐上保母车到现场架好机器后等待天气变好,没办法了,要不要就这样上场了呢,然后终于开始拍在海边奔跑的经典动作。喔喔时间好短喔,这实在太短了!该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协助「搜索队」的各位才好呢?
所以我采取了唯一一个最确实的方法。
「…………你在干什么呀,小爱?」
「你看了还不懂吗?」
我把双手交握在胸(90的F罩杯)前,手指用力的交缠着。
「看起来像是在祈祷。」
「猜~对~了~!」
「…………………………………………」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美园小姐虽然嘴巴这么说,但非常明显地摇着头呢。说谎可是不对的哟,说谎。
「奇妙仙子1号」放慢速度。在视线前方,红绿灯的旁边,有个巨大的道路标志。右边是市市谷,左边是大手町,往前直走是竹桥交流道。只能变换车道了。慢慢地接近十字路口,美园小姐一边散发出等待我的指示的气氛。
然后,我祈祷着。
神呀,神呀。
我应该去哪里寻找才好呢?
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那个亲切的德永少年死掉呢?而我真的应该阻止他吗?他本人既然这么想寻死……
但是,一般来说应该都会阻止吧,在遇到这种情况时。
神呀,说实话我不擅长念书,而且对这个社会上的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个很贫穷的勤劳少女而已。但是像我这样,该怎么说……在我心灵深处,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我还是觉得必须要阻止他,觉得自己必须飞奔过去,伸出援手来才行。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人会说「那是当事人的自由」。他本人也可能很讽刺地说「多管闲事」。
但是我,无法对自己的感觉说谎。
就像德永少年一定是对自己非常的诚实,最后决定「死了吧!」一样。
我现在也和他几乎一样诚实地认为「非阻止不可!」。
不管哪一边都一样,哪一边都是诚实的。
所以神呀。
至少能不能把这变成像掷骰子一样,奇数偶数机率各半呢?
……而我,其实一次都没有真心的相信过祢。这样是否也OK呢?不过我爸爸相信祢,所以想请祢帮我一次。
啊,不行吗?真的吗?
不,并不是祂真的回答了我,只是假设而已。
「小爱?」
「对不起,再等我一下。」
没办法了,看来只有真的赌一下了。
我从包包里的钱包拿出五圆硬币,非常虔诚地用大姆指把硬币弹出去。
因为不是说有缘吗?
五圆(※日语中五圆和有缘的发音相同。)。有缘。wǚ yuán。
……嗯,现在并不是讲悄皮话的时候。
「这次又是什么?」美园小姐说。
「往右转。」正面朝上,所以往右。顺便说明一下五圆硬币的正面,是画着稻穗的那一方。应该是吧。所以我现在下了决定。「请往右转。」
「………………………………」
「呀哈哈。」
「………………………………小爱。你真的认为光靠那『可爱到不论男女一并脑杀』就能闯天下对吧。」
「是的,我还满相信的。」
「你的人生哲学非常正确!」
她把方向盘用力地往右转!
过了不久后,那封邮件就传来了。
折口步乃果 13:40-15:24
一直到那封信传来为止,我和西同学都相当的焦虑。只是我们是各自为了不同的理由焦虑。
西同学他们是非常直接的焦躁。头脑周围混杂着沉重的颜色,正是焦虑的证据。要妨碍准的部落格——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有人开始妨碍,所以他们只好无奈的留言给准——不过问题在这个之后,因为接下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了。
西同学继续不停地搜寻。她说:
「光是蒐集片断的个人情报,其实就能了解满多事情的。」
我顺着她的话接:「这样啊。」我只能对她那简直像钢琴家般的手指动作感到佩服。
另外在所为了增加同伴而猛打电话给朋友,不过几乎没有成效,最后反而还被左右田给阻止了。
「为什么?」在所说。
「光只有人数增加的话,只会造成指挥上的困难。而且刚才也说过了,在学校造成谣言的话该怎么办?」
嗯,我觉得应该已经变成谣言了吧,因为连我都收到转寄的那封遗书邮件了。
「总而言之,待在这里花再多时间和金钱,似乎也不会有所进展了。」西同学她结束了快速盲打后转过头来说。「我们先移动到信的房间去应该比较好吧。」
「怎么办呢?」我说。
「如果是费用的话不用担心——」
「虽然我很感谢信的心意,不过,我觉得大家应该一起分摊才对。如何呢?」
她的口气用「主张」这两个字来形容很贴切。直接并且没有一丝浪费。她应该是很容易遭人误会的那一型。
但是,左右田说了一句话:
「不,想想到时候若是需要移动的话,我们还是待在车站旁边比较好吧。」
接下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结果还是决定待在店里不要动。
「但是,就算把硬碟放在陶子小姐那里也是浪费。」
「我知道了。不然叫信去把『证物』拿来。刚好有两台脚踏车。我们待在这里看着部落格。」
「证物?」
「对。」在所说。「是从德永的房间拿来的东西,地图啦书啦,还有硬碟。」
「嘿。啊,那我也一起帮忙吧。」
「这样的话」西同学做出最后的抵抗。「还不如请陶子小姐也到这边……」
「不,她不要动比较好。她得好好保重身体才行。让她离开大家做连络的中继才是最好的配置。」
——所以,骑上自行车往上坡前进的,是我和在所。
在大房子和树篱并排的住宅区走了一阵子之后,出现了一个更巨大的豪宅等着我们。
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有如小学校园般宽广的庭院里立着《杉并区保护树林》的立牌,对面还有个气派的鸟居。说起来光是在所所使用的『偏屋』,就比我现在住的房子要大了,唉。
但是。
「……咦?」
「哎呀。」
应该守在屋子里的陶子小姐已不见踪影,只见在一楼客厅的地板上有上百个纸鹤,桌上还摆着两个茶杯没收。
「这是什么?」在所说。
「……玛丽·赛勒斯符号?」我说。
「那是什么,外国的偶像吗?」
「不是,没什么。」
询问了女佣之后,得知大约一个半小时他们确实还待在这里。后来有个奇怪的客人来访(应该是三桥先生),陶子小姐去接应他,但是在那之后,「不知道变怎么样了。」
呃,好随便的态度啊。但是在所也没有露出什么感到奇怪的样子,
「嗯。」
他就这么一句。大概是这种家风吧。说好听一点是自由放任,说难听一点是自扫门前雪这种感觉。
「折纸鹤是不是为了祈求德永平安无事呢?」
「应该只是太闲了吧。」我说。「而且他们人在哪里?」
「可能去哪边买东西了吧。」
「但是我觉得他们至少会给个连络吧。」
「啊,是吗?可能他们打算立刻回来之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到现在还不回来我觉得不太对劲耶。」
「啊,是吗?那会不会是在买东西的地方花了点时间。」
「就算是那样,我认为她们也应该会打手机连络吧。」
「啊,是吗?」
「…………」
嗯。你还是没变啊,在所。
跟他们报告陶子小姐失踪后,最震惊的很明显是西同学。
『那个人不是会没交待要去哪里就消失的人!』
「但是,她现在人不见了喔。」
『手机呢?』
「刚才发了邮件,目前正等着回信。」在所说。
『我打给她看看!』
我们没其他办法,只好回去车站前的店里。我们跟陶子小姐还是没连络上。
西同学把我们带回来的『证物』硬碟档案立刻「强制解压缩」,但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顶多只是知道最近准迷上了冷知识。
「一定会在某处有什么线索的。」她不放弃。「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没有必要把档案压缩。」
「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硬碟的空间还很充分。一般是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有什么理由。不然,他就是从一个十分神经质的人身上学会使用电脑。」
「哼嗯。」
另外在所他们歪着头猛看夹在文库本里的纸条。
而我呢——尽量不要打扰他们作业,到饮料吧端饮料进来,收拾大家吃午餐的垃圾。嗯,首先要让同伴信任自己。我的战略是先好好掌握大家的性格,再一个一个把他们收拾掉。
虽然这么说,我也不是要按照顺序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死。那是横沟正史才这样。我只是要说服他们而已。
大家要找出准阻止他自杀。
因为,大家认为自杀是不对的。
可是,和大家稍微聊过一下之后渐渐了解——大家并不太认识准。但相对的,他不能死的理由却十分清楚。
比如说西同学的理由——
「因为生命不只属于自己,而且有些人他们就算想活下去,也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说的很有道理。稍微和她聊一下就能明白,她属于十分热情的那一类型。而且她的热情还使用理论来补强。嗯,一点都不好对付。我也得拿出理论去攻她。
在所他则是——
「让他死掉还是不太好吧。他的家人会伤心,还有亲戚跟邻居们也会难过。」
真是非常的一般性。对于他所提到「邻居等等」的那一段,我认为他似乎想太多了。
左右田也是爱讲大道理的那一型——
「不好好珍惜生命是不行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回头看看历史,还有世界主要宗教,也都是以这个黄金律做为基础,告诉我们不要糟蹋生命。」
但是和西同学相较之下,他所说的听起来像是故意讲得像大道理。确实,我听说他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在国外生活过……可能是这个原因他才这么说。但是,突然跟我说什么世界主要宗教之类的,很难让人接受。因为我又不是基督教徒。
总之目前看起来可以说服成的,应该是在所吧。如果勉强说服左右田的话,估计他会更加反弹。我先假装赞成他的意见,再一点一点地诱导他似乎比较好。另外我对其他的队员稍微试探了一下,结果——
枯野透同学……
非常认真的给了我许多回信。他似乎是个非常好的人。他的意见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不管他自杀的理由是什么,总之先冷静地听他说话比较好。」
应该是这样吧。依据德永所说出来的事情,说不定可以说服。△记号。
藤堂先生(后面的名字不知道)……
似乎和枯野同学在一起,不过他和认识的警察连络过后,就不知去向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记号。
渡部亚希穗同学……
完全没回信。╳。
伊隅贤治同学……
听说一点过后就连络不上了。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发邮件给他,但仍然没有回信。这个也是╳。
私市陶子小姐……
去偏屋看过但是她不在,如同先前所说明的一样。
发邮件打电话也都没有回信。
不管怎么说,西同学和陶子小姐看起来都不太好说服。
三桥先生……
他原本就没有手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连络方式。╳。
欧苏利文·爱同学……
不用问也知道「不可以寻死」。因为听说她是写真偶像。
让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真是抱歉。但是╳。
笹浦耕同学……
这个人是最难以捉摸的伟人了。一开始他说:
「想死的话那请便。」这样的意见。
哎呀呀,害我以为他有可能可以帮助我,所以我又问他为什么要去阻止呢?结果,他说了:
「没差啦,那种事。」这种回答。
这算什么嘛。而且他突然变得很热心帮忙。我问了满里衣同学,她说从中午过后,他就突然开始很活跃地跟大家连络,听说一直到刚才为止『陶子~枯野~笹浦』这铁三角甚至是大家连络网的中心呢。嗯,我真搞不懂。
可是大概三个小时前又开始变得一直通话中。他的意见本身算◎,但是性格太过难以理解,所以综合评价是△。
不管怎么说,听了大家的意见(除了性格成谜的笹浦以外)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可以自杀」派。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也没错,因为大家都是为了救人而聚集在一起的嘛。
不过,真的不可以自杀吗?
嗯,我想这确实不是「非常好的事」。但是,因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实际上遇到「比死还要难过痛苦的事」也是不无可能的吧?
所以其实我写了这样的信给妈妈。
14:11:21
主旨:不可以自杀吗?
我是步乃果♥
嗯,我现在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不可以自杀,但是我想不出有什么好理由。
自杀真的是不好的事吗?
然后回给我的内容是这样。
14:12:39
寄件人:妈妈
主旨:Re:不可以自杀吗?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只要你有任何烦恼,妈妈跟平常一样随时都愿意听你说喔?
哎呀呀。我的写法不对吗?
14:13:25
主旨:Re:Re:不可以自杀吗?
哎哟,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这只是个很普通的话题(^_^;)。我现在正和朋友争论到这件事。
然后接着,
14:16:56
寄件人:妈妈
主旨:Re:Re:Re:不可以自杀吗?
妈妈以前念书的时候,也烦恼过那样的事呢。譬如说在考试的时候。不过等到变成大人后,在不知不觉中就解决了。要是想得太过深入,或许反而会把问题给扩大。不要想得太过严重应该是最好吧。
啊,今天晚上还是决定煮火锅,这是爸爸指定的♥所以你快点回家吧♥♥
嗯嗯,有点欠缺说服力,所以我又发邮件给朋友们。他们回给我的意见,以下几封算是具有代表性的。哎呀,语助词重复了。
14:20:52
寄件人:麻美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喂步乃果,你不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不要啦,我不要在你的葬礼上边哭边回答记者的采访!
14:29:33
寄件人:安昙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不好吧?电视说自杀死掉的人,会变成鬼在死掉的地方一直受苦。
15:00:49
寄件人:丽奈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要死好像还满痛苦的,所以我不想。不过如果可以轻松死掉的话,或许还能接受吧。
15:10:50
寄件人:河田亮子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因为爸妈会伤心,所以我认为绝对不可以。但是我觉得有不少人应该死了比较好。这样是不是有点偏激?
15:11:00
寄件人:小良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说真的,如果是我朋友的话那我不要,但是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的话我管他的。这我只跟你说喔。
15:13:06
寄件人:艾蜜莉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因为不可以杀人,所以杀自己当然也是不行的,如何?
15:17:37
寄件人:佐和
主旨:Re:你觉得自杀怎么样?
喂,这个话题是不是跟刚才安昙寄来的「准的遗书」有关?那个是真的吗?今天内如果不转寄给三十个人就完了是真的吗?
看来那封「准的遗书」已经一点一点变形,到处扩散开来了。变成都市传说了吗?不过安昙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比较能感到同意的是艾蜜莉的回信。原来如此,不愧是艺文社的风云人物。所以,我步乃果便持续和她一问一答了一阵子。问我是为了什么呢?这当然是为了帮助准啊。
而这些对话都是瞒着「搜索队」的人秘密进行中。我去了好几趟厕所传邮件。虽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准的话,这点事算不上什么。
当我第五次从厕所回来的这个时候,大家的手机同时收到笹浦传来的邮件。
笹浦耕 15:11-15:24
「……喂?」
『我现在在井之头公园。你过来吧。』
一打来就这么说。
从固网电信打来的隐藏号码,我还在想是谁,结果是法布瑞。我正在挥舞网球拍和平底锅,分析比较哪个才能在近距离战斗时,给对方最大的打击和伤害。
「你是谁?」
我握着平底锅,呆呆的回应。但是,其实我非常害怕。
法布瑞那家伙,口气和刚才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样的话,我就放过你不靠近樱新町。』
「哇啊!」
『……什么?』
「啊,没事,没事。」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我的心脏差点要停住了。真的。
我把平底锅丢掉,按下通话键。啊,可恶,要我两只电话同时接听吗?拜托,我又不是魔法师。
『——喂,笹浦?我是枯野,现在这里有件不得了的……』
「不好意思。写邮件给我吧。」
『咦?啊,好的。』
枯野透的第一封邮件立刻传来了。
主旨:紧急情况
陶子小姐她们被卷入事件里了。是一个叫法布瑞的流氓(应该是),他在找一个叫作粉红先生的人的手机。听说里面有非常重要的情报。如果摸了那个手机或看了里面的资料的话,就会被处理掉。他们说这叫「照顾」。光是知道手机里面有重要资料,他们也会「轻微的照顾」,好让人无法去报警。陶子小姐她好像相当害怕,听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看信一边回应法布瑞。
『什么?』
「刚才你说的,不靠近这里。」
『就是我说的意思啊,叔叔我不会去突袭你家。一直到最后,我都绝对不会去。』
他的口气又回到最开始的感觉。高高在上的眼神,装熟的说话法。但是,那只是表面而已。我懂的。这家伙里面的某个开关打开了。有某个东西,某种,很危险的东西。
报警。陶子小姐她好像相当害怕,听了这件事的人都将成为「轻微的照顾」的对象。法布瑞怀疑三桥抢走了手机后藏起来。要是他真的看过了里面的内容,将成为「正式照顾」的对象。
所以,三桥先生为了帮助陶子小姐脱逃而战斗,现在连络不上。陶子小姐她已经顺利脱逃出来,从公共电话打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罗。
「嗯哼。」
『什么啊,真是冷淡的回应耶。我以为你会再更感谢我一点的。你家和你的家人,都可以平安无事哟。啊,顺便问一下你家里有几个人?』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已经顺利脱逃出来,从公共电话打给我,但是中途断了。她说她的手机被法布瑞拿走了。我想跟你商量该怎么做才好。我们是不是真的应该去报警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所以说,我为什么非得相信你不可呢。而且你说的『一件事』是指什么?」
我随便敷衍他,手指一边按手机给「透」回信。我已经渐渐习惯这种双向转播罗。人的身体真是伟大啊。
主旨:Re:紧急情况
先等一下。也就是说,你和我都将会被「轻微的照顾」吗?就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手机很重要」!?
『那等你到现场就知道了。好玩的要放在后头才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说的也是——我先告诉你好了,我们人手不足。叔叔这里也有点无法抽身,所以你就算是叔叔的临时屦用代理人。』
「什么?」
『你去井之头公园跟某个人拿一样东西,然后交给叔叔我就可以了。很简单吧。』
「那是什么啊。你刚才才说九点见面的。所以我才说大人不值得信任……」
手机震动了。是枯野。
主旨:Re:Re:紧急情况
如果我们这样互传邮件被法布瑞知道的话,就会变成她说的那样。
顺便说一下「轻微的照顾」=据说是指一根手指头或一颗眼球。
……喂等一下!什么叫「就会变成她说的那样了」!
『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这就是人生呀。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吧。』
「我不记得了。」
可恶。枯野透这家伙,如果他不是个滥好人,不然就只是个笨蛋。一颗眼球?为什么(只有)把我卷进去啦!
不管是德永也好,枯野也好……我,快速地回信。
主旨Re:Re:Re:紧急情况
为什么你只跟我说咧!?
『你说谎。你应该没有忘记。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罗嗦。你是高中入学考前的班导师吗?」
主旨:Re:Re:Re:Re:紧急情况
因为我觉得你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了……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法布瑞他手下的人不够,现在似乎很伤脑筋。
『哈哈,这个不错。入学考前的班导师。其实叔叔我以前一直很想当学校的老师呢。你知道吗?但是因为有很多原因的关系,所以我没办法上大学。』
「你讲的那些我也无法相信。」
『啊,是吗?嗯……我知道了。那么,这样的话如何呢?』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扁平。
彷佛在读已经推敲了许久的台词一般。
或者是,像在忍耐什么痛楚一般。
『首先就由叔叔我无偿地提供你情报吧。增强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是先决要件。让我告诉你现在最想要知道的事吧。』
「那是什么?」
『——今天下午四点半整,德永准会出现在井之头公园的入口处。』
*
我反射性的看了一下手机画面。
下午三点二十三分。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能不能抓到他,就靠你的努力了。』
拜托。
等一下。
『好了,这样就构成你去现场的理由了吧。反正你既然要去,就顺便代理叔叔,帮我完成一件工作也可以吧,没问题的,这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不然的话,在你完成工作后我请你吃顿晚餐吧。』
这家伙,用尽方法要让我去井之头公园。为什么?而且,为什么他知道德永会出现的地方呢?
手机又震动了。
主旨:如果让你生气我很抱歉
因为你没有回信……
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的,「搜索队」!让他们赶快去公园,抓住德永就行了。
人数呢?「阿正」那边有四个人,和枯野他们会合就多两个人。可恶,如果这样,也把伊隅和温井川叫出来,加上我总共有九个人。还有那个藤堂和义警团也加进来。只要有这么多人,再怎么说也都可以抓住一个大白痴吧!
——那么法布瑞他图的是!?
『虽然这么说,光这样也太无聊了,让我们再把它弄得更像游戏一点吧。』
「又是游戏。」
『规则之一,』他不理会我的回嘴继续说下去。『关于抓住德永一事,你找谁来帮忙都无所谓。不过,叔叔拜托你的工作要由你自己来完成。』
「之二呢?」
『当你得到别人的援助时,严禁你威胁、要求报酬、讨价还价。那种行为太不像年轻人了。这一切都要是你自主性善意的协助。如果违反的话,叔叔就去樱新町找你玩。』
等等,等等,等一下。
井之头公园。那算是个满大的地方。光我一个人的话有可能会错失他,所以要求其他人一起来帮我找比较好。一般都会这么想。
也就是说,这正是法布瑞他所企图的。
那么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命令我『找出你所有认识的人来帮你』呢?那家伙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话说回来,法布瑞说的话能信吗?
我的脸颊发红,头脑阵阵发疼。冷静下来,先从可以确定的地方开始想。确定?那是什么?我的膝盖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混帐家伙。要是全都是谎言骗人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对了,原本这个叫枯野的寄来的邮件也是值得相信的吗?要是枯野也被法布瑞给抓住,写了封假的邮件来的话怎么办?
没有一件事是我自己亲眼确认过的。我也没和枯野见过面。不仅如此,连「阿正」和「陶子」小姐也都没见过。德永——虽然我见过他,但这场自杀或是结伴自杀的骚动究竟是真是假,我完全没有方法可以确认。说不定这一切全都只是恶作剧也不一定;再不然这一切就都是真的,法布瑞那家伙已经站在房间门外面等着也说不定。
其实,一切都是恶作剧,是陷阱。
我的脚底变得有点痒。地板变得软绵绵的。我甚至开始怀疑拿在手上的手机会不会也是幻觉。冷静点,笨蛋。我这个笨蛋。
确定的事,一切都从这里开始。按照这个顺序开始思考吧。
但是一切都是电话和邮件的连络,没有一个确定的,我到底该相信什么才好?到底什么才值得相信呢?
我想相信什么?
……不。有了。只有一件是确定的事。
法布瑞。
就是在法布瑞的脑子里。
这个混帐是个变态,充满了恶意,而且他不是个笨蛋。
只有这件事是绝对、绝对确定的事。
而且这家伙现在还知道德永的那件事。
他是怎么知道的……啊,对了,他是从「陶子」小姐那儿问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样,就是抢了她的手机读了邮件。这是最简单的答案。那么,又为什么他要特地告诉我呢?而且是在现在?答案很清楚,当然是因为「陶子」小姐逃走了。
法布瑞那家伙,说了一堆像「洞窟游戏」等有的没有,但是却一次也没有对我提过『粉红先生的手机』的事。那是当然的。因为他理解到,如果不是完全抓到手的人,不是在完全确保自己的优势下,可以切实地进行「照顾」的对象的话,风险就太大了。
但是「陶子」小姐成功地脱逃了。
她(手机虽然被法布瑞给拿走,但迟早)可以和「搜索队」的同伴们连络上吧。然后『粉红先生的手机』一事也有可能会传开。现在已经经由枯野传到我这儿来了。
然后,那家伙手下人手不足。
也就是说在此刻,「搜索队」的全体队员,对法布瑞而言都是无法弃置也无法确保的危险存在。
他很着急。
他已经被逼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他会出什么招数呢?
他应该打算尽早让「搜索队」所有人集中到同一个地方,再来个一网打尽。不用自己一个一个去追赶,而使用诱饵吸引大家过来。他故意搞得像一场游戏,假装自己一派轻松。不让「搜索队」知道自己很着急,正是那家伙的目的。所以他才打电话给我。
结论就是,德永的事是幌子。
法布瑞虽然知道今天的自杀骚动,但是却不知道德永的所在之处。那个大白痴在四点半不会出现在井之头公园。
*
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为了慎重起见,让我向你证明德永真的会来吧。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怀疑——德永他今天穿着白色羽毛外套。然后最后一次和你见面是在快放寒假前美术社的社办,大家一起打扫时他拿着扫把,而你帮忙拿畚箕。如何,可以相信叔叔所说的话了吗?』
人生,真的是,突发状况多到令人生气的地步!
欧苏利文·爱 15:30
喔喔喔喔喔!
原来如此,祈祷果然真的有用!
搜索队里有一个叫笹浦的人寄了邮件过来。四点半吗!勉强来得及哟观音菩萨。
「井之头公园,四点半!」
「是的!」
「好。」美园小姐点了头。「那么在那之前先去看医生吧!」
「医生?」
「你的脚踝呀。」
啊对喔。我完全忘了。
「呀哈哈。」
「真是的!」
她加快车速。我的一句话让美园小姐反应到车子上。我心情非常愉快。冲啊冲啊踩油门GO!全力冲刺喔,美园小姐!
虽然胸部是B罩杯,但是胸襟是业界第一!
「干嘛看人家的胸部偷笑,小爱。」
「咦,没事。呀哈哈。」
西满里衣 15:30
「邮件!」
我这么一说,随后信和阿正就把手机掏出来。是从笹浦那家伙那里传来的。
15:30:11
主旨:——
知道德永现身的地方了。4点半在井之头公园。想从搜索队脱队的人,现在就告诉我,因为之后恐怕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真是没礼貌的写法!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消息,但是要不要脱队,为什么是笹浦那家伙来决定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为自己当上队长了?但我也没有说我就是队长。
「大家都收到了吗?」
「嗯。」
「啊啊。」阿正表情扭曲。「什么嘛这家伙,自以为是。他又不是队长。」
我松了一口气,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理由我很明白,因为在我心里有个小小的疑点,是从刚才我提议要移动到偏屋时开始的。根本不需要把『证物』搬来的,应该只要我移到偏屋去就可以了。但是阿正却说:「离车站近一点比较好。」争论到此结束。
如果要讲到移动,我认为还不如把我和陶子小姐留在偏屋会更有效率。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的轮椅和都内的交通机构相处得并不融洽。不是我要批评是非,而是就事论事。中野车站那件事就已经证明了:现实虽然不完美,但是我也不完美。我并不是个不切实际到无法承认这件事的人。
在这里,我是后卫。
其他人都是前锋。
应该这么做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阿正,却十分感情用事。一副不愿意深入思考的态度。而且还说陶子小姐「不要动比较好」,他的口气,彷佛在怨恨着什么似的。
阿正又对着信鬼吼。他挥舞双手,话说十分快速。
「——这到底是从哪弄来的消息?如果他知道德永会出现的地方,为什么会不知道德永现在人在哪呢?」
「你问我我也答不出来……」
「我刚问的你现在不用回答我!这叫做设问法!」
「那个,我觉得,写信问看看笹浦不就……」
「这我知道!我现在正在写。哎,你来写啦!」
有点奇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心中的阿正和我眼前他本人的一举一动,无法顺利连接上。刚才推理给我看的他和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消息来源待会儿再跟笹浦确认就行了,现在应该动身了。和陶子小姐取得连络,快点和枯野他们会合,做好事前演练。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采取最佳的方法呢?为什么想让搜索队待在这间店里呢?阿正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说不定……我抱持着一个小小的疑问。阿正是不是不想抓到德永?
「哇,我也收到了,终于。」步乃果很高兴地耸着肩。「——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什么怎么做?」
「他说想脱队的人最好脱队比较好,你们要脱队吗?」
「就算他那么讲,但事到如今怎么能脱队呢。」
「说的也是!」
她稍微歪着头。
话说回来,这个叫步乃果的女生也让人在意。但跟阿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算算看,她一个小时去上了六次厕所。她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呀。该不会是糖尿病吧?
我知道自己这样一次一次数也是很奇怪。这叫做多管闲事吧,我很清楚的。但是,我对周围的人们生病和受伤,却总是难以克制的过度反应。一年的住院经验是无法如此简单就消失的。
回到过去。小学四年级的冬天。
一切的开始来自于一场交通事故。胡乱开车让这项凶器冲撞了上学的队伍。撞击、记忆的中断、从麻醉中醒来后,我脖子以下的部位不能动。复健、极度痛楚,尽管如此右手也只能微微弯曲。愤怒、焦躁、放弃。
医院的白色,天空的蓝色。好多病房、许多病患、新朋友、难懂的病名。一直努力到最后的薰的脸。她和我同年,决定好如果到了十六岁就要考机车驾照去绕日本全国一周。那么十七岁的话呢?那就全世界呀,她笑着回答。在那之前我必先把这颗快报废的心脏给弄好才行。她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持续萎缩的肌肉被点滴和心电图束缚住,但是她的灵魂仍然自由不受限制。薰在国小五年级的夏天,永远地踏上旅程。只因为感染了小感冒。
那绝对不是个愉快的回忆,但是我无法忘记,也不打算忘记。因为凹凸不平的碎片层层叠叠积累之后,才有此刻的我。
……是啊。是这样的吧。
搜索队。阻止德永。这是我做决断的方法。就算被说多管闲事也好,说这是好孩子的大道理也无所谓。因为,这就是我提出来的结论。在被这个世界强制下造成的得分差距,至少我要把它归还成平分,当做是我敬献上的。
献给无法成长到十七岁的薰。
还有过去所有想活到十七岁的人们。
温井川圣美 14:15-15:30
堆积如山的邮件一大半都是不负责任的谣言,和网路祭典的余波,还有都市传说风味的「准的遗书」连锁邮件。
看来我的邮址,似乎因为今天早上『阿正』他们活跃的关系,在网路上到处被复制流传着。这样也好。我的手机并不代表我本身,和我的本质并没有任何关连。如果嫌烦的话只要改一下邮址就好。不费什么功夫……因为应该连络告知我已经变更邮址的朋友,并不是那么多人。
看完邮件后,我又去看了德永的部落格。并不是为了奚落他。可是,只在三芳观察行动的话也是一样。我和其他几十个、几百个闲人们都一样,只不过是个在匿名的汪洋拍打上岸时,在岸边嬉闹的孩子。天真无邪、幸福、思虑不周、带给别人麻烦、电子国度的孩子们。啊啊,真是的。网路世界虽然广大,但却是浅滩。
如谣言所云,他的部落格有许多留言、纪念留言。写着对自杀志愿者的批判。十分表面的安慰、充满善意的发言。也看到了一则像是「搜索队」队长的留言。每个看起来都一样,没有意义也没有效果的话语、话语、话语。我们只能在萤幕上刻割着和自身无所分别的肖像画。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孩子呀。因为小孩子是没办法做什么其他的事的。
手机的LED灯闪烁着,通知我又有新的邮件传来。是笹浦传来的。
15:30:50
主旨:——
或许你还没有从德永那里收到信,但是我还是先写信给你。现在,搜索队正在找他,不过因为发生了一点状况,所以你不要插手比较好。
然后我很唐突地注意到,应该说是想起来。
和德永结伴自杀的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