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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 three 「——叛徒!」 PART7「——!叛徒!」

温井川圣美16:43 – 17:23

我没有做出回应。

或许说我没有空留言才是正确的表现。但要问我,如果有时问的话我是不是就会回复呢,这又难说了。我永远都在找借口,而时间永远都站在我这边——因为时问会不够。

「姊姊!」

我那可爱的法国洋娃娃的声音在中庭里回响着。你也犯不着如此惹人怜爱地逼问我吧。而在她的声音之后,是我的母亲登场,很难想象她会和贤美是母女。经年累月下,已经到达她载重的极限,也就是说,她的脸已经欧巴桑到无法再更欧巴桑了。可是妈妈仍然强烈主张说,贤美跟以前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不下数百次了。

「你是闲晃到哪里去了,圣美!」

她吼叫着。

「我在医院里找你找了老半天!你奶奶心脏都停了一次!好不容易所有家人全都来了,只有你不在是怎么一回事!?叔叔他们那边可是全员到齐了喔,连医生都偷偷瞄我的表情,真是丢死人了!」

「我又不是故意——」

「不要再说了!看看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你拿着手机呢!既然有那个,我又何必在医院里丰辛辛苦苦地找……你该不会是一直在玩吧!而且又用手机上网看了什么对吧!你是什么时候把手机偷走的?对你还真是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耶!你到底是像到谁啊?手脚那么不干净,如果是贤美的话,就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是的,妈妈!」贤美可怜地控诉着。「手机是我……」

「你不用说话!现在我是在对你姊姊做说明。当然你想包庇姊姊的心情我很明白,你啊,从以前就是这么温柔……喂,圣美你听好!你让这么可爱的妹妹为你操心,还包庇你,可是你啊,看看你那张臭脸!」

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里哭出来才对呢?

或者是坦然地道歉说声「对不起」才对呢?

很难抉择,不管选哪一个,都不是我的个性会做的事。要是人打算做他平常做不习惯的事,那可是会引起线路短路的。即便那是纯粹出自于直心想做的事也一样。

所以我做出了自己最被期待的行为。

什么也不说地,把手机往脚边的石块上摔。

机器发出惹人疼惜到让人生气的声音,啪地从折盖处断成两半。细细的碎片四处飞散,但是那一点也不重要。总自己之,手机断成两半了。什么都映照不出来的屏幕,和连着圆润可爱的数字按键的机身部分。毫不相像的这两个部分,以前曾经是感情很好地合为一体的零件。就像我和妹妹一漾。

我的母亲她用什么表情愤怒,又用什么样肮脏的话语开始痛骂我,虽然我很想要在这里好好地描写出来,但很可惜我做不到。因为我把脸转到一边去,所以完全无法观察她。

不过,我只记得我那可爱的妹妹,在她微张成小小〇字的可爱嘴巴上,有可爱的双手捣住它,然后紧盯着我看。

虽然如此,要我一直配合美少女扮演性格恶劣的坏姊姊也是有极限的。况且除夕的室外很冷。虽然我的库存中也没有其它我可以扮演的角色,在这个时候,那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问题。

(想死的,应该是我吧。)

这句话很唐突的在我心中萌芽。

(真的想死的不是德永你啊。还有17。也不是你,应该是我。而且我和你们不一样。不需要特地找个结伴自杀的对象。)

所以我无视我妈妈,低着头回到病房里去,为了和奶奶做最后的道别。虽然我的双亲和伯父母们好像在这之间进进出出的,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也一直无言地坐在她身旁,天空的混浊转成黑暗,直到变成无止尽的黑夜,这个先放着不管,17的留言最后足这样子的。

>圣美小姐

行动时间要往后延。

明天早上,六点二十一分,这是我最后的底限了。

请在这个时间之前,上来BBS跟我连络。

如果你照做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去「完美的地点」。

你要告诉准这则留言也没问题,

你本人出现在「那个地点」也可以。

等你的回信。

藤堂真澄16:45 – 17:38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背后人群追赶。四轮车六辆,二轮车二十台左右。担任护卫的三班为了做掩护而散开。虽然使用附有GPS功能的手机确认彼此的位置有其可能,若要利用于挟击等等作战计划上则有所困难。随后,我觉悟出需要单独逃离。

既然我们已经破坏了「约定」,后面追来多少人我也不会感到惊讶。「白」的地盘很宽广。

从吉祥寺以西王横滨为止都应当看做敌人。放下折口小姐那一瞬间功夫,也代表着要和迅速包围上来的白军战斗。现在我所率领的手下,包含我自己仅仅四人。即使能平安救下她,也有可能害她被当成我们的同伴而被抓走。我分析不如照目前情况让她同行似乎更安全。

下午四点四十六分,我想起井之头公园也是恩赐公园。这是本日第二次失态。我认真地抱头懊恼。

下午五点零二分,从明治通前往春曰通,池袋现在仍然维持中立立场。

下午五点十七分,在驹込小学南方终于甩开追杀者。紧急回转。

下午五点三十分,抵达后乐园Spa LaQua再度与二班会合。因为一、三、四班现在正在环八以西展开扰乱作战计划,所以我于设施内外配置二班当警卫,并向马桥警部补报告现状。委托折口小姐告知『搜索队』的各位已经平安找到笨水少年一事。但足并不让他们知道有关任何我们目前的所在位置。该位小姐理解之后拿出手机。

——喂,西小姐吗?是的,我是折口步乃果。是的,是的。现在托藤堂先生的福已经平安找到准并看住他了。是是,因为我们所在地仍然有点危险,所以不能说。是的,就是那些小混混们。嗯,就是这样,是的。那么我会再连络的,好的,再见了……那个,我已经连络好了——这样啊,谢谢,

稍微安下心来。让挣扎的少年脱下衣服,把他丢进浴缸里。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八分。

折口步乃果17:25 – 17:40

啊——当初的作战计划到哪儿去了!我明明打算一个一个去说服的……人生真的一堆意料之外的急转弯呀!

实际上,我在逃亡的车子内往右往左地大闹了一番,就算我想说话也会咬到舌头。不过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因为我终于能和准重逢了。

他如我所想象股,变成了一个眼神正直的好青年。颜色是差丽的浅绿色,身形瘦长(虽然我觉得他有点过瘦),身高比我高了十五公分,胸前抱着一件红色外套,我紧抓着他的手臂。已经没事了,准。我会救你的。

……才这么想,我和他之间却有这一道「男浴室/女浴室」无情的墙壁竖立着!

而且还被藤堂先生命令说:「连络其它人我们已经平安找到他了,但是不准告诉他们地方。一为什么要我……啊,对了。一定是藤堂先生不知道大家的手机号码。好吧,没关系。

「……那个。我已经连络好了。」

「这样啊。」

「接下来该……啊,准!」

没空好好地说话,我亲爱的他被暴走族的老大揪住衣领,消失在女人止步的世界里。只留下我手里的红外套(而且仔细瞧发现是女用的)。

「为什么……为什么……而且为什么要在这么巨大的公共澡堂?」

不顾我的大叫,五分头的班长先生眉头动都不动一下。我明白的,他这是拿我出气。

「这是团长的判断,所以是他深思熟虑后所做的决定。」

「什么,是这样吗?想法?什么样的想法?」

「不知道。」

「………………………………」

「……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不过这个班长还真给人不可思议的印象。他的颜色也是蒽绿色。眼尾一股酷劲,皮肤也很光滑。和其它团员比起来外表好上好几百倍。准虽然也很帅,但这位也相当不得了呢。而且他从刚才开始就狠狠地瞪着我。难道是记恨我刚才用膝盖踢他下巴的事吗?但是那只是我不小心踢到的,是不是跟他道个歉比较好。或者只是他单纯地讨厌女人呢?

哈哈哈,原来如此。他是那个藤堂先生所养的小姓(注1)呀。在车子里他所散发的氛围也非常的和风。要说是茉莉老师还不如说是鸥外老师(注二)的世界呢。所以就让我为他取名为兰丸(注3)吧,因为他们都姓森。

「那么,请。」

兰丸眼神依然冷酷地将我推进女浴室。

「啥?」

「请你进来是按照团长的指示。费用你不用挂心。这是寄物柜的钥匙,这是毛巾,还有这个是……」

「可是我并不需要。」

「这是指示。」

「怎么有这种事!」

「这是指示!」

哎呀吓死人,我原本以为兰丸先生一定会在外面的休息室等我的,结果他大大方方的和我一起进到脱衣问,打开寄物柜开始脱衣服,哇,这家伙是变态!在我发出尖叫之前,他,不,是她开始解开自己的缠胸。

「喔,是女的……」

「……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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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小姓为以前跟在将军身边打杂、眼侍的侍童。大多数为少年担任,实质地位为男宠。

注2:森鸥外(1862 - 1922)呈日本明治至人正年间的著名小说家。其女森茉莉(1903 - 1987)同样是日本著名小说家。从小在鸥外的溺爱之卜长大。

注3:森籣丸(1565 - 1582)茫尾张国大名织田信长的侍童。非常受到织田信长的宠爱。而在一些电视及游戏里,森兰丸常被设之岛长桐白净神似女陆的少年。

「不,没有!一个都没有!」

哇!哇!这种像深夜时段卡通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了,呜哇,我的心脏狂眺。

原来如此,我懂了!这个人一定很仰慕藤堂先生,但是义警团的规炬不收女生,她怎么也无法死心,所以「既然如此,那我就舍弃女人的身分」,把一头乌黑秀发给剪断,之后便贯彻自己影子般的身分。

但是藤堂先生也是因为爱着这个人,所以才紧急捏造出严禁女性加入的规炬,结果这反而造成反效果,目睹在眼前被剪断的女性第二生命,如果把此番真心践踏掉的话就愧为男子汉,所以便放开心胸允许她入团,了解情况的团员们也纷纷暗地里拍手叫好,但是为了维持团内的纪律,藤堂故意对她态度恶劣。哇,太厉害了,这是纯爱偶像剧呢!这我一定要告诉安昙才行!

藤堂真澄17:38 – 17:45

下午五点三十八分四十秒,德永少年从热水里露出脸来。

——噗咳!你、你干什么啊,这么突然!

——我要说服你。

——什么!?

——也就是说……

我将从早上开始的一连串骚动,和自己的失态毫无隐瞒的全盘托出。

——所以现在,估计约有三百到四百个品行不端的坏学生在整个东京都内徘徊,只为找出那个其实你并没有却被认为拥有的「宝物」而来。这里本来应该是中立区的,可是……既然「约定」已经被破坏,那么很快就会被「白」发现吧。

——这……这算哪门子的说服啊,

——他们的事和那无关。我要在那些家伙来之前亲自说服你,阻止你去自杀或结伴自杀。

——这……不管要死要活,那都是我的自由吧!

——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打算听我的说词。那么就把你放回吉祥寺让那些家伙抓住好了。让他们无穷无尽的责难,逼迫你说出那个不存在的「宝物」地点来。

——这……完全是威胁啊,而且为什么非得在这样的露天浴场中谈不可呢!

纯粹只是因为我喜欢泡澡而已。

因为气氛太过险恶,我也不好随便多说什么,只好沉默。少年的愤慨也有一番道理。因为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让事情趋向恶化的正是我。

——我明白了,来一决胜负吧。

——咦?

——从现在开始四个半时辰之间,让我们互相辩论吧。自杀是对是错,只要能驳倒对方便得胜。输家遵照赢家指示。只要你赢,我就负责将你送到「17」的身边,也不会让「白」出于。但

是如果我赢的话,你就停止自杀。怎么样?还是你没有自信能斩钉截铁说明自己的自杀是有道理的话?

沉默回响着。

今天第一次感到不安。并非我对论战没把握,而是我原本就不打算赢。只要能争取时间就好。

现在「约定」已经无效,如果固守在自己地盘反而很容易被找到。只能先躲到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依『搜索队』所云,今日晚上九点是结伴自杀的行动时刻。那么我只要把德永少年浸泡到热水里约三个小时就好。至少这两者其中一方可以阻止这场自杀。而且这个设施,乍看之下虽然毫无防备。但是工作人员都是值得信任的熟面孔,经营团队也是祖父大人的老友。靠少数人来抵御也是有十足可能的。

不过,虽说是为了阻止他自杀,却也等于我欺骗了德永。这是正确的吗?这是否违背了我的尊皇敬天精神呢?没有其它的路了吗?我没有任何确信。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吉与凶,会是哪一个。

终于。少年说了一句话。

——那个……「四个半时辰」是几分钟呢?

枯野透17:45

嗯。

应该是三十分钟左右吧?

德永准17::4 - 18:45

四个半时辰,听说这是古代的时间计算法。

一个时辰大约两个小时,四分之一就是四个半时辰,也就是说大约三十分钟。我必须在这之内说服这个男人,为什么我可以去死,为什么我可以不用活到明天。

泡在太过舒服的热水里,在我心中某处响起开始辩论的铃声。

「为什么人不能自杀呢?为什么阻止想自杀的人才算正确呢?首先请你先告诉我。」

「原来如此。」藤堂先生在蒸气之中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一番道理——这样好了。」

下一个瞬间,我便在热水里挣扎。因为他突然抓住我的脚踝往上提。我的上半身被拖进浴槽里,好多气泡在视线里舞动,分不清哪边才是上面,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呜呃!」空气,终于吸到空气了!我把从鼻子吸进的热水,吐到宽广的清洗场的磁砖上。「你再闹我要生气了,真的!这次又怎么了!」

「为了证明。」

「证明什么啊!我告诉你,就算现在我挣扎了也不代表我不想死!这只是脊髓反射,是本能,而且严格说来我是预定要结伴自杀,所以不能一个人死在这里!」

「不对。」

「什么?」

「不对。」他的口气很冷静,但是并不冷酷。「——现在你的身体动了,并非来自你的意志,而是他人的意志。是别人擅自动用了你的身体。所以你生气了,是吧?」

「虽然可以这么说,但这和那并没有关系……」

「不对吗?」

「因为……所以!」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生气了呢?因为突然无法呼吸吗?因为结伴自杀的计划被打乱了吗?那么为什么光想到有可能不能结伴自杀就生气呢?」

「因为这是我自己所做的选择!」

啊——

原来如此。

「那你试着把它说完。」

「……因为原本应该是自己决定就好的事,却因为别人的千扰,变得可能无法完成。」

所以我生气了。

「对了。」藤堂先生继续说下去。「你的身体按照你的选择行动。你认为应该是如此的。那在你意志所及的范围应该是如此……好,那么,你的身体真的是属于你的吗?」

「反正你想说我的生命不只属于我是吧。」我抢先识破他的理论。「因为父母亲生了我,你要说的是这种没意义的理论。我又没拜托他们生——」

「这不只限于父母亲。」

「咦?」

「你的父母亲也曾经是孩子。他们的父母亲也一样。而他们父母亲的父母亲也是。没有一个人是按照自己的意识而被生下来的。」

「所以『生命诚可贵』吗?那算什么啊,又不是哪个学校的校长在说教!」

「不对。」

「哪里不对!」

「生命是否可贵是另外一回事。有可贵的时候,也有不是那么一回事的时候。面对真正重要的事情时,也有应当舍去性命的时候——重点并不在此。」

他突然往上看。可恶,我的头脑无法清醒。

「你的身体与性命的用途就算舍弃了也不可惜,如果这可以由你自己来决定的话……为什么你能如此确信呢?为什么说遵照你的意志来行动,所以你的身体就变成只属于你的物品呢?」

有点过于复杂的字句结构,加上过烫的热水,让我的头歪向一旁定住了。

「……抱歉,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举个例子来说,比如说我,」藤堂先生戳了自己胸膛,「可以举起放在那里的桶子,而且可以自由自在的动用它,只要我想也可以破坏它。那么那个桶子可以说是我的东西吗?」

「这和那是两回……」

「我不顾你的想法就把你带来这里,无视了你的意志。那么经过的这一个小时,你是属于我的物品吗?只要有比我更强的某人现在出现在此,把你给夺走的话,你就算是他的东西了吗?」

「不……」

「越强的人,意志就越正确吗?只要够强,就可以强制别人做什么吗?你的意志可以最简单地让你的身体行动,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就拥有优先权吗?要是我不放你出去,一直让你在这里待到明天的话……或者是我一辈子都继续监视你,不让你自杀的话,你就会遵从吗?由我来监视你一辈子,和由你让你自身一辈子部自由活动,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

「怎样不一样。」

「因为……所以……」

「这不构成反驳哦。」

「因……等我一下,我现在说明!」

所以,总之就是不对。

我可以属于我自己,这跟他把我当成物品对待是完全不同的。应该是不一样的。啊——我的头脑越来越昏沉了,手指头也开始发皱变白。可恶,我不能输。考试的时候,我的身体更不舒服但也撑过来了。我是属于我的,所以一开始我就是拥有我的。

「我和我的身体是无法切割的,如字面所述是身心一致,从一出生便是如此,所以!」

「那么从现在开始,在你手上拷上一副绝对无法斩断的手拷,籼我扪在一起,不就是身心一致了。」

「那什么歪理!」

「可是,你又怎么能断言你的才不是歪理呢?」

好热,汗流个不停。胃好痛。为什么我对我自己有优先权呢?这实在理所当然到愚蠢的地步。我是属于我的,要说为什么的话……为什么?

「因为这是常识啊!我就是我!」

「不可以自杀也是常识。」

「那么,你又怎么样呢!如果有比你强的家伙来这里命令你去死的话,你就会去死吗!」

「我就是为此才锻炼身体的。」

「你看吧!你也是这样,让自己的意志优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是在浴槽里,所以才这么烫。嗯,是什么呢,我是优先属于我的。

「等等,你搞错意思啰。刚才的——一

「我哪里有搞错!」

「喂!德永——」

「所以!所以我!……是我!……」

是的,就是这个,我就是属于我的。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我自己啊。如果不日姜追样的话就糟了。我怎么可以不是我。是我错不了。怎么会有那种蠢事呢?胃好痛,听见某处传来滴水的声音。不对,不对,不对!我就是我。错不了!我就是我。怎么会有那种歪埋。这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对我而言是有价值的。所以我可以死,我可以为了别人而死。也因此我——我是属于我的——是的,所以我定我是我是我是我是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蘸堂真澄18:00

刚好十八点整。德永少年,昏厥,沉入浴槽里。我赶紧拉他起来,帮他穿上准备好的运动服后带往休息室。

教训:热水和歪理有害健康。

笹浦耕18:00 – 18:05

『……喂?哥哥?听得见吗?』

「喔,杏奈。」

『你的声音还真放松呢,嘿。』

「抱歉碍着你了。」

『啊,对了!那之后事情发展得如何?其实我刚才要寄邮件——呃,我可不可跟你聊久一点?哥哥你现在人在哪?』

「警察局。」

『咦?』

哎呀,真的。

而二十分钟前我还在井之头公园附近的医院里。在警方调查之前,先大致确认了自己有没有受伤。

「好,下一个。」

我到达警察局大厅的几乎同一时间,从一楼的角落打开的门里,看见一位带壳栗子头刑警露出上半身。

警察局虽然也有和医院类似的地方,但是真要说起来还是跟学校比较像。特别是跟敦职员办公室特别像。墙壁的破烂程度啦、排了一堆不锈钢柜子、堆积了许多笔记本等等。附标语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这里和人的生死直接连结吧。不,这点也是一样的吧?

把手压在门上的刑警旁边,西那家伙低着头慢慢滑了出来。我这个时候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两个大车轮其实有一点点内八,一股莫名的笑意涌上来,让我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伊隅那家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啊,轮到我了。

『喂,哥哥……』

「抱歉,有人叫我。」

『等一下,哥哥!我写邮件——』

「啊,那你写邮件给我,我等一下再读,拜啰。」

『哥哥——!』

结束通话。

*

房间比我想象的要狭窄,像我们高中里的学生咨询室,不过更像理科实验室。

隔着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长方形桌子,对面坐着一位带壳粟子刑警。年约五十岁,个子小,乍看之下像熊玩偶。不过靠近一看,就知道他肌肉结实。再加上他的耳朵。那是俗称的柔道耳吗?耳垂那边长得乱七八糟。难以计数的历练和实战经验,全都浓缩在那类似塑料玩具的形体里。

他是大人,我突然这么想。这个欧吉桑是大人。

「好,坐这边。嗯嗯,你很紧张吗?唉,不用紧张,嗯。」

我坐下了。

我没说话,我并不是紧张。那时我脑子想的是——老爸的望远镜,到底掉到哪里去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不知道他对我的没反应是怎么想,柔道耳朵的刑警,把一个小小全自动煮水器拉近自己,喝一口茶后,说:「不过没受伤真是太好了,真的。其实除夕呀,真的太辛苦了,每年都这样。我们三鹰也是如此,特别是吉祥寺更是这样。一整晚舞厅那些店家啊,也就是年轻人爱去的店都还在营业。

嗯,所以要判定哪一方不对,我们警察也是绝对无法一开始就下决定,而且这次对方也真是的,虽然我能懂那种『我才是被害者耶』的心情啦。不过那些家伙有一大半都逃走了,而他们也不打算填报案三联单,哈哈哈。总之要等我们先做完调查,所以必须做笔录。规定就是这样,可以吗?你还好吗?那就从头开始吧。打架的原因是什么?一开始就是为了打架才聚集在公园里吗?对了,你们的团体叫什么名字?」。

*

所以我这是经过思考的。

「这该不会是调查吧?」

「什么?」

「这个约谈,不是调查吧?」

柔道耳(juudo mimi)的刑警(因为很麻烦,所以接下来都用,M来代替)。他眨了五次眼睛,不是四次也不是六次,很正确地是五次。为什么呀?

「嗯,嗯,这个啊,虽然是那样没错,但也不完全是那样,所以只要你好好地告诉我,我们彼此就不会有麻烦。而且今天还是除夕信一一

「如果我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什么都不要说吧?」

「嗯,嗯嗯嗯。那个啊,你其它的朋友还满配合的喔。你懂吗?」

我当然知道。

伊隅和西那家伙,只要其中一个人说出来的话,不管我再怎么保持沉默结果还是一样。德永那个大白痴的事情,会泄漏到大人的耳里。他们将连络家里和学校,班导便飞奔过来,把我叫到训导处,谣言会传开。说不定一过完年就得做全校学生问卷调查。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啊?有没有见过霸凌呢?有没有可以商量的朋友呢?每天和父母聊多少时间呢?——谁管你啊白痴。

「咦?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笑了笑说:「是自言自语。」

「这样啊,没关系。时间宝贵。嗯,你认识德永准吗?」

「我不想说。」

「…………」

「说了会怎么样呢?」

简单来说,我不太相信大人,就算是警察也一样。

「…………」呼,M叹了口气。声调降了半阶,「我希望你能合作。」

「……………………」这次换我沉默了。

「嗯嗯嗯,我了解你想包庇他的心情。但是啊……」

「我没有包庇任何人。」

「好,我知道我知道,那么换我把我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你吧。你只要负责点头就好了。在那之后只要看文章,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名。这个啊,也就是那个德永,你的同班同学,他做了自杀预告后就消失了。所以你们几个要好的朋友便聚在一起找他,到这里都对吧。但是啊……。」

下个瞬间,我从椅子上跌下来。

唉我说真的,系金耶。

「但是呢,他根本没打算自杀,而且他现在人还在家里。」

西满里衣18:00 – 18:05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约谈。

被误认为是赶不上流行的不良集团所进行的约谈。

其实不是嫌疑犯调查就应该很知足了。和我交替进入小房间的是笹浦那家伙。走廊上的沙发,伊隅独自一人。我快速接近他。

「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到底变怎样了?」

「问我怎么……我想你应该已经听到一样的事。德永在家……」

「『搜索队』的事呢?你该不会说了吧?」

「没有。」他皱起眉头。「嗯,那西同学,是这样叫吗?」

我脸红了。说起来,我们也只在公园擦身而过而已。真正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对不起,我姓西,叫西满里衣。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我是伊隅。」

「……这种事先不用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德永怎么会在自己家里呢!简直无法相信!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在公园的那家伙又是谁……我在中野车站看到的又是谁……而且其它人们——为什么都连络不上呢……」

「中野?」

「啥……对啊,中野,这有什么不对吗!是的,我是失败了,你也知道了吧,这又怎么样!」

在饭田桥临门失脚,在中野车站出糗。我写了邮件告诉陶子小姐。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其它的同伴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再加上这次在井之头公园引起的大骚动。

「你干嘛?我的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没有,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仍然把视线继续停留在我身上几秒钟。简直就像被我审问一样,等到他了解我真正的意思又多花了一秒。

是的,我失败了。在饭田桥、中野、井之头公园。三次我都失败了。我让同伴们失望了,所以没有人回信给我。

不把责难的话说出口,或许是伊隅的温柔表现。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失败了。而距离网络结伴自杀的预定时刻还有三个半小时。

天啊!

伊隅贤治18:05

陷入最糟糕的情况。

我尽可能正确回想起那个时候的状况。中野车站的月台、「满里衣」、受到三桥妨碍那个坐轮椅的女孩。我到外面确认时也只有一瞬间而已,但是从外面来看又是如何呢?

(你也知道了吧。)我第一次体验到,脸上逐渐丧失血气的感觉。我的脸被看到了,我和德永在一起,一起往吉祥寺方向的时候。怎么会?我应该已经很小心的躲好了。不,这个可能性无法完全舍去。那么,为什么西满里衣只暗示那件事却不深究呢?

(你也知道了吧。)

我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做呢?突然逼问,再顾左右自己他吗?不,难得的王牌,应该藏到最适合的机会到来再使用。突然间,我失去了平衡感。刚才的那句话是试探。西满里衣正在找最佳的攻击时刻,等我曝露出脆弱的一面的那个瞬间。

「你干嘛?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不,没有……没事……」

不行了,我的声音完全抖了起来。我的紧张已经被察觉了。西满里衣在观察我,既冷酷又精密。她叹了大大的一口气。虽然还没有发动全面攻击,但侦查已经结束。接下来剩时问早晚的问题。时间、时间、时间。言语无意义的周旋着。我的脑细胞一边苦笑,一边拉住我想逃出去的双脚。还不可以,在我找到『死亡』之前,我还不能退出这场游戏。

在游戏当中,必须经常以对手的视点从上方俯视。对方想要的足什么?想要避开的是何种情况?打算守护的是什么?而对方又了解多少我方的动机和弱点?

西满里衣正在怀疑我,那么她的动机为何呢?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

笹浦耕18:05 – 18:07

从JM那儿听来的「真相」,我再重组后应该是这个样子吧。顺便提一下其中一部分是使用化名。

时间:一个小时前。

地点:房子里,德永那个大白痴的住家。一楼。聚焦在被安装在厨房墙壁上的家用电话上。

铃铃铃铃铃。

——喂?你好,这是德永家。

——喂?我是三鹰警察局的JM(化名),呃,请问贵公子德永准现在是否在家呢?

——什么?准在家呀,现在在二楼,怎么了吗?

——咦……在,在家吗……嗯,嗯那个……

——喂?

——呃,也就是说,谣、谣百,网络上的……啊没事了,如果他在家就好,没事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突然打电话来,我儿子在家里不行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其实……

——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恶作剧吗,你刚刚说你是三鹰警察是吧……你说啊你!

啊,该不会是诈骗集团吧!喂,快点报上名来!

——非常抱歉,好嗯,卡嚓,嘟嘟嘟。

地点:房子内,警察局的刑事办公室。

JM:「喂,他在家耶!是谁散布遥言的!」

菜鸟:「咦,因为山先生(化名)说刚才已经跟武藏野警察局确认过……」

JM:「谁管你啊!害我颜面尽失!」

菜鸟:「啊,对不起。」

JM:「混帐东西,光道歉就能了事的话,世界上也不需要警察了!」

*

「……什么……」

当我愚蠢的嘴巴愚蠢地张开时,一句愚蠢的话便回响在屋子内。

「嗯,所以呀,德永不会自杀的。他人在家里,你们追赶的是一个完全不相千的陌生人。原本打算抓住他,结果和其它集团起了冲突,被人家从桥上推下来。大概就是这样,有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在这里写一下住址姓名,然后按指印。喏,这边有印泥和面纸。」

「……………………」

「喂?你有在听吗?」

从这里开始,雪崩、地裂和震动在我的脑子里产生。

德永在家里。

那个大白痴,现在在自己家里!

今天预定实行网络自杀的德永准那个混帐东西(成风馆高中二年级』班),他现在,正安逸地待在自己家的书房里。

「——在红十字医院。喂?你听得见吗?喂喂?啊算了。总面言之……」

JM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不可以相信奇怪的谣言喔。不要老是玩IT和手机邮件,不多做点像人的communication,咦,还是commonication呢?那仍然是有必要的。哎,我知道你们是出自于善意,对方也真的是。

嗯,报案三联单这样可以吗?看在今天是除夕的份上,在外面待机的刑警会送你们回家,嗯,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家了。」

伊隅贤治18:06 – 18:07

看来我还不是一个一流的行动者。在我沉思时。事态已经先将了我一军(简直像在责备我的怠惰一样)在我眼前行动。

「失礼了!」

我以为两人组的刑警(应该是吧)跑进来,结果是年轻的那一个跑去约谈用的小房间。

「干什么,我这里还没好。」

「不是的,因为……」

留在走廊上的另一个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为了把肉眼无法看见的某物给堵住而建造出来的水坝人——这个男人带着这种气息。)对我和西满里衣说话。但是我的意识集中在分析出最佳的方法上,忘了关上的门缝中泄露出两方交相混杂的发言。

「——为什么是新宿?但是——红十字——喂,那是真的吗?——是的,刚才我连络——太慢了吧,真是的!……」

我全身的肌肉微微地颤动。这是预感,而我的后悔更深了。我竟然做了这么遗憾的事?那时候应该拚死都要跳上救护车,一起坐上去才对。那样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亲眼目睹那渴望得要命的东西了。

「嗯,那个……枯野,是这样叫吧。你们的朋友。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说』是吧。好的好的,那你听好了——那个啊,他已经往生了。那个枯野他在红十字医院。喂你在听吗?喂?啊算了,反正,不要太过相信奇怪的谣言……」

德永准18:02 – 18:07

一回过神来,我已经穿上橘色的睡衣,趴在长而膨软,又像床又像沙发般舒适的地方,视野占八成都是藤堂和折口的脸。

「你注意到啦。」

我突然感到生气。因为藤堂的措词,就像个年长的大哥在哄顽皮的弟弟一样。为什么我会联想到那里去?那是我根本不可能会明白的感觉,而且我也只有姊姊啊。

但一定是这样的吧。如果我有哥哥的话,我一定会像这样反抗他吧。想把自己的愤怒对他冲撞。但如果我真有哥哥的话,爸爸和妈妈一定就不会想让我当医生了吧。可恶,可恶。啊——思绪又混乱了起来。我尽可能态度恶劣地回话。

「……你要怎么做啊。」

「什么?」

「我们的胜负该怎么办?还没分出高下耶。」

「说得也是。」藤堂那家伙笑了一笑。「没办法,进行延长赛啰。接下来在三温暖如何?」……等等!

「那样压倒性地对我不利耶!」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不为什么!我已经——」

我已经头昏脑胀了。虽然想这么怒吼,但声音只能出到这里。视野之外……传来女孩子故意装成男人般的声音。

「团长,非常抱歉,我有点事。」

「什么事?」藤堂回头。

「那个,我可以和准说话吗?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一下下就好。」

「要说服他很困难。」

「嗯,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好吧……而且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动。」

藤堂笑嘻嘻地走了。

——而且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动。

可恶,果然如此。

那家伙,藤堂那家伙,一开始就打算要这样做的!他打算把我的体力消耗殆尽,只为了让我这次我对自己感到生气。我干嘛那么认真地想要驳倒他,把卑鄙人当对手!不行,我这样子不行。必须想个方法快点离开这里。然后跟伊隅取得连络,在某处会合!

电话——对了,现在我还有手机。应该要还给「法布瑞」先生的那个手机。我一直放在上衣右边的口袋。在井之头公园没能还回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靠那个和伊隅取得连络,约好会合的地方,然后离开这个胡闹的温泉乐园……咦,等等喔?

我的双手摸了胸部和肚子,我和视线两端蠢动的许多客人一样,穿着橘色的睡衣。

我的衣服,我的上衣,还有我的裤子,现在全都一起锁在寄物柜里。而拿着寄物柜钥匙的

是……藤堂!

折口步乃果18:07 – 18:10

「团长,非常抱歉我有点事。」

兰丸女士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好机会!

「那个」我尽可能的装出无辜的口吻说:「我可以和准说说话吗?单独两个人……只要一下下就好。」

「——要说服他可不容易喔?」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要让准改变心思可不容易。因为,这可是我一直爱得心慌的准呀。

我对藤堂的认真稍微感到一点点罪恶感。

「嗯……嗯好吧。」

所以藤堂&兰丸女士暂时退场。

「准?」

我一边深情看着他,一边回想刚才在车内的对话。

——你还记得吗准?还记得我吗?

——嗯……你是折口吗?

——非常正确,好久不见!

然后他看起来很悲伤,真的很悲伤地低吟着。

——连折口你部跑来阻止我吗?

「不是的,准。」

「咦?」

「准,你想自杀是吧。」我把脸贴近,就像要亲吻睡美人的王子一般。他的神色不安地摇摆着。「你已经决定好,要跟在网络上认识的某人一起结伴自杀是吧。」

「……你听说了吗?」

「嗯。」

「就算你想阻止——」

「我不会阻止你的。」

我的窃窃私语,只传到他的耳朵,也只希望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我伸出手,指尖碰到他的胎毛。好奇怪的烕觉。穿着睡衣的准:穿着上下成套的运动服的我。抬头看的他。,和低头看的我。宛如刚出生的婴儿和婴儿的母亲。

「我,不会阻止你的——我是为了准,才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我的王子很微弱地摇了摇头。我继续低声说。

「那个,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你听好,我已经想出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搜索队』还没收到连络,所以知道准在这里的只有藤堂先生他们而已,所以……」

他的头还是摇个不停,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难以置信,这太蠢了。因为刚到这问店后,藤堂就立刻叫你打电话,所以你已经直接连络过西同学了不是吗!……这些。

「呵呵。」

我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了我应当打给西同学的通话纪录。五点三十七分,气象台。

「对不对?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笹浦耕18:09 – 18:17

我定出外面时已经一片黑,又冷得要命,看起来快下雨了。伊隅一直玩手机,西那家伙的轮椅发出干涩声响,警察局的正门前只有我们三个呆立在那里。

「其它人呢?」

除了枯野。透以外的人,这已经无需多加注释了。

我,还有西那家伙也理解了。

枯野。透死了。在吉祥寺车站前,死于交通事故。他为了阻止想死的家伙而从早开始追赶,却比想死的家伙还要先死。

「我不知道。」西的声音在发抖,刚才的气势跑哪儿去了?「我从刚刚就一直传邮件打电话,可是没有人回信。你觉得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们四处分散。信、阿正、加上步乃果,电话响个不停却不打算接。亚希穗人在红十字医院,所以大概关机了。「陶子」小姐从公共电话打来一次之后就连络不上。知道藤堂的手机号码的只有信和枯野而已。小爱原本就因为工作一直关机中,现在她应该在电视台。然后望远镜的下落仍不明。

啊,对了,望远镜。

我那个宝贝望远镜,从爸爸那儿偷来的望远镜。他一直非常珍惜的——其实一点都没有。这连改编歌都算不上了,可恶。

「你跟我讲也没用。」

「可是……可是……」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是不是去医院比较好呢?」

「所以我说不知道了。」

「还是你觉得我们应该去找德永呢?」

「我就说不知道了。」该死,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真不吉利。是不是哪里有公鸡在啼叫啊。

「你说选哪边好?」

「哪边都好。」

我虽然回答她,但脑子想的全是别的事。最后一次我拿望远镜是在哪?望远镜到底跑哪儿去了?我的望远镜,不,我爸的望远镜。

然后,过了一会儿,「对不起。谢谢。对不起。」

「咦?」

「……我刚才忘了对你说了。在公园的桥上你救了我,所以谢谢你。」

心蹦了一下。

这的确是事实。怎么样,不行吗?

这是难免的呀。看她声音有点嘶哑,又低着头,眼角还泛着泪光,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脸也长得不难看,应该可以算得上是『美少女』。说她是『超级美少女』都成。

在我眼中是如此。

「……那前后的『对不起』呢?」

「刚面是我在手机里对你的态度很冷淡时,后面是我和混混吵起来搞得要进警察局时。」

不,后半段并不是你的问题。

我想用轻松的口吻吐槽她缓和一下局面。但是,我并没有说出来。为什么?因为怎样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没有那个心情。

「没关系,不用介意。」

我好凶,太凶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累,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我非常清楚我会这么凶,是因为JM的一句话所造成的。

——你们可以回家了。

池说已陉可以了。

嘿,忍。

我们已经找到人帮我背书啰。

根本没有什么自杀计划。根本没有什么网络结伴自杀。德永根本不打算去死。在公园逃走的也不是德永。我们只是白费力气地瞎闹。枯野。透毫无意义的死掉。所以我们已经可以回家了。

小朋友,回家的时间到啰。

应该去死的德永那个大白痴,已经死掉的枯野•透。

在这个瞬间,除夕下午六点多,在这个又黑又冷又无限大的阴霾夜晚的最底下——我终于发觉到,透过手机互相说话的枯野。透……原本应该是同伴的枯野。透……我甚至,连他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

其实我们或许真的应该直接赶到医院去才对,不然也该去德永家发顿辊再揍他一拳。再不然,也该打个电话给忍说:「事情解决了!我们去约会吧!」等等。或者去面向井之头通的那间不错的家庭餐厅《浪漫亭》狂吃一顿也好。

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

我、伊隅、还有西那个家伙,只是呆站在警察局前而已。因为没办法啊,我们的目的已经消失不见了。

某处的喇叭响着,车站前的商店街点缀的灯饰闪烁发着光。到处都是除夕,世上无一事。谁管你啊,白痴,随便你们搞吧,全世界。

「笹浦?」

「所以我已经说不知道了,刚才就——」

「不是,是手机。」

「啊?」

「有人打电话给你。」

确实如西那家伙所言,在我手上,机器正发着光。刚才到警察局时伊隅还给我的手机——那场愚蠢的骚动中唯一没掉进水里的东西。

唯一一样,不变如昔的东西;连系我和忍的东西。然后也和杏奈相连系的东西。我觉得好像还忘了一件什么事,但我却想不起来。

我的指尖碰到了什么。半干的衣服塞在里面,是个巨大的塑料袋。对了,我得换衣服,怎么能一直穿着这丢脸的运动服呢?我得回家换衣服才行。

我,什么也不想地就按下了通话键。哔的。

然后我想起来了。

『嗨,笹浦,让你久等了。事情进展得如何啊?顺利抓住你的朋友德永了吗?』

「——法布瑞你这混帐东西!!」

折口步乃果18:10 – 18:14

「逃出去……」

「嘘。」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多么戏剧化的动作!「从这里逃出去的程度已经决定好了吗?你必须带的东西呢?那张地图是不是带着比较好?还有对了,你有办法跟十七连络上吗?」

「十七?」

「也就是准结伴自杀的对象——」

「那个念作一七。」

「啊,是这样吗?哦——」

我稍微有一点点在意。介意名字念法的人,大概都是艺术家性格。这是从我们文艺社的女英杰。艾蜜利那儿现学现卖来的,但应该是真的。

我爸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学生时代是个热血的庞克摇滚乐手,但在那之后他本人说:「因为和父母失和以及外界的眼光影响,加上经济上的问题,还有袭击市内的那个洪水的关系,」所以他变成了认真的上班族,我的名字早已经在爸爸国三时就决定好了。

那个夏天,爸爸下了这样的决心——到二十五岁前要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在巡回世界一周的演出途中,因为飞机意外结束他既粗糙又短暂的人生。不然就要谈场摄录烈烈的恋爱,在三个月以内结婚。如果是后者的话,生的男孩要叫英慈,生的是女孩就叫做步乃果。但是不管生男生女,都要让他学钢琴、留长头发。

我很庆幸的是,爸爸的吉他技巧和歌唱能力都在水平之下。所以我才能平安地在这个世上诞生。还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第三个月就突然被求婚这件事,我还没跟妈妈确认过她是怎么想的。下次问看看她。

哎,家里的事先不用说……就我看到乎常的实例来说,艺术家性格的人多少有点敏感。

那个结伴自杀的人一定也对「17」这个读法,有自己的解释在里头吧。但是,那是什么意思呢?

「等一下。」准皱起眉头。

「咦?」

「折口,为什么你会知道地图的事呢?」

「为什么……嗯。」该怎么说呢。准的表情有点生气。这下糟了。「这个,请你不要吓到,也禁上大叫好吗?」

「我知道啦,到底是怎么样?」

「也就是呢……大家去准的房间里进行搜索。把你计算机里的沓一料拿出来,大家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什么!?」

趁这之后的音节从准的嘴巴爆发出来之前,我用双手捣住他的嘴巴,再把他压制在像长型椅子又像床的东西上。我快速地确认左右——勉强过关,藤堂&诸位手下部在寄物柜那儿小声讨论中。我们这里的骚动他们应该没有发现。

「呜呜呜呜。」

「所以我拜托你安静一点!……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我没办法呀!我们不知道准你上哪儿去了,大家都很担心!」

「………………」准鼻子激烈的呼气,温热了我的掌心。

「啊,对不起。你不会再大叫了吧?不会大叫了吧?」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但眼神还是很生气。我真正好心没好报啊,就跟悲剧女主角一样:心爱的人决定要和人结伴自杀,被遗留下来的,只有我。啊,准,我一切可都是为你做的喔?你懂吗?

「『大家』是谁啊?」

「就是在所和阿正,不对是左右田同学,还有西同学,以及陶子同学和一个叫三桥先生的人,枯野同学、渡部同学、伊隅同学、小爱同学、笹浦同学、再来就是那边的藤堂先生。」

「伊隅?」

「是啊,怎么了吗?」

准,似乎进入思考模式里。眉头深锁,表情宛如在做什么非常棘手的心算。

「总之呢……」我一边把手拿开,「那件事就先把它放一边,我们的脱逃计划就要开始啰。」

「你说得倒简单——」

「没问题没问题。」

这确实是僵局,不过藤堂先生和他的伙伴们并没发觉我真正的动机,更不知道我赞成准自杀。

所以还有机会,虽然只有一点点。

「你看,看得见吗?」藤堂先生以外的所有人,都穿着普通的衣服。坐进电梯后,我从窗户边确认外头,总之很忙碌地来回行动着。「对不对?二吾正发生了什么事吧。大概是那群混混,也就是我们来这里之前一直追赶我们的那群人。所以……」

「不,我不是说那个。」

「没有衣服你能怎么办?穿这种像睡衣的东西出去外面很引入侧目,会立刻就被找到带回来。可是准的衣服在寄物柜里,钥匙也被拿走了。如果不把钥匙抢回来,就出不了这里。但是藤堂先生看起来超强的,手下也都在附近,对不对?」

「嗯。」

是的,有机会。机会永远都有。

「那就交给我吧,准。」

西满里衣18:07 – 18:25

约谈之后,家长或监护人将被找来。让他们把自己的小孩保出来,这就是保护我们未成年人法律上的表面功夫。

但是,事情却没有变成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有时真诚的心也能胜于表面功夫,因而采取行动。

「失礼了!」

跑过来后跳进房间里的是年轻的那一个,另外一个刑警看了我们后说:「西同学……是吧?

你是西满里衣吗?」

「是的。」

「我是新宿警察局的马桥。」他从胸口掏出警章,就跟连续剧里演得一样,上面还牵着一条线。

「小澄……不,我是从藤堂那边听来的。我们在找你们,应该说是。搜索队』的所有人。我有话必须告诉你们,然后也想听听你们的事,可以的话能不能暂时让我保护——嗯,也就是说,接下来能不能跟你们借一点时间。」

「这没问题。我们不是得立刻回家不可吗?」

「关于这件事……」马桥先生清一清喉咙。「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

五分钟后,我们三个人站在警察局前面。

转向喇叭声的方向。大红色的车身,巨大的四扇门,像很久很久以前的火箭筒般的流线造型。马桥刑警顺畅地掌握方向盘,精准地停在眼前。

「鲫鱼(音同布瑞)你这混帐东西!」

笹浦那家伙对着手机念着谜样的咒语。

「——吵死了,我现在很忙。要挂掉了,你少来。什么?我现在在警察局前,你也要来吗?」

非常讽刺的笑声。既没品却又是出自于直芯的话。这个家伙,刚才我那么全心全意的道歉,只换来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是嫌我不配跟他说话吗?

「什么?德永……所以已经跟你说那家伙在家里了!如果想抓他的话你自己去……为什么你连这种事都不懂啊!喂!……我要挂掉了!吵死了白痴!」

笹浦关机,下了车的马桥先生突然吓得抖动肩膀,「你是筐浦同学吗?」

「……啊?你是谁?」

「呃,他刚才自我介绍过了!」我忍不住呛他。「是新宿警察局的马桥刑警!刚才你从房间走出来时,彼此已经介缙过了!」

「是这样吗?」

「才五分钟前的事耶……」

「又怎样,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也太失礼了吧。」

「很啰嗦耶你,什么都要念。你是我妈吗!」

「如果我是的话,你的个性应该会更好一点!」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刑警先生的口气十分温和。「总之我先送你们回家。」

「别管我,没关系。」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因为这个条件所以才释放你们的,况且我还有一堆事要告诉你们——笹浦同学你住涩谷是吧?」

「我住在下妻前面。」

笹浦、伊隅、刑警先生。同时都低头看我。

「跟你没关系吧。」

「为什么!」

「听好,这个人是要送我回家,不是要送你回去。如果你想回家的话就自己回去,回到赤城的角落去。」

「是茨城!不用卷舌!」

「哎,我会把你们全部都送……」

「谁知道要不要卷舌啊!」

「那你就学起来啊!而且你干嘛呀。刚才不是拒绝了吗?那把谈判权交给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对不对,刑警先生?」

「哎呀,我说你们……」

「喂!等一下,我可还没拒绝呢!说起来,我怎么可能穿这身可耻的运动服坐电车回家呢!别闹了!」

「如果『没关系』不是拒绝的话,那你说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你刚刚说了!」

「……你们到底听不听人讲话?」

「现在几点几分了!」

「什么啊,你的小学生吗?啊,受不了,跟小鬼相处还真辛苦!』

「刑警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啊,难道,」马桥刑警说。「你们在交往吗?」

这什么跟什么啊!

「「谁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我们合唱了。

*

过了五分钟后,毫发无伤完整的骨董,58年款的普利茅斯老爷车,由井之头通开往甲州街道方面。

将折好的轮椅放进后车厢,副驾驶座上坐着伊隅。我坐在后座,旁边坐着笹浦那家伙。一头乱发配上臭脸,他身上穿的运动服是褪色的灰色,应该说是白色。哼,你最好一辈子穿着它吧。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还觉得说不定可以倚靠笹浦。真是太蠢了,不可以依赖别人,不可以依附别人,特别是男人。我从小看着妈妈长大,应该已经很清楚才对。

我不是讨厌妈妈,而是相反。如果那个人不是浪漫主义者的话,我也不会出生到这个世界上。她对刚认识又没工作的男人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而私奔、同居、一起工作。怀孕、失和、分手后,回过神来已经是未婚生子。下一次的一见钟情是在三年后,结婚隔天便开始家暴,以逃走收场。在这之后,我还有模糊的记忆。她不记取教训,又再次跟第一个男人同居,这次正式结了婚后又离婚。然后又跟帅哥结了第三次婚。但是不知为什么,不认识的女人也来跟我们住一起。她不是帅哥的拖油瓶,而是小老婆,并且跟我个性很合得来。小老婆变成两个,又变成三个,第四个人加进来时妈妈决定要退出。以上四段,都在两年内分手。

小孩子该思考时也是会思考的。我的结论是……世界上有许多种人,只有自己努力到最后的人才会变得幸福。这点妈妈她自己也已经自觉到。妈妈很容易喜欢上别人,真的很没办法,满里衣,你一定要拿妈妈当反面教材。这已经变成了她的口头禅。

「……对了,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一直沉默的伊隅,吐出了一句话。

与其说他是沉默寡言,不如说是慎重型。立刻跳上副驾驶座,或许是因为他讨厌笹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似乎个性满合的。

「还是跟德永有关吗?」

「也有关系——不过,那算是事情的出口也算是入口吧,真的很麻烦。我也想听看看你们怎么说,但是等一下再告诉我。我有事情需要先跟你们说明。这并不是什么能够让大家知道的内容……」

刑警先生,抓了抓头。

「……应该说,是在听了之后会很后悔『啊——我真不该听的』的那种危险的事情。但如果不听这个危险的事情,反而会更陷入危险当中。要判断该听或者不应该听,必须等到之后才能决定。就像是个陷阱二晅种事很常有吧,就像怪谈或是恐怖小说等等,所以——」

坐隔壁的笹浦突然撞过来,脸色发青。搞什么啊这家伙。

「你在怕什么。」

「我才没在怕呢。」

「是吗。」

谁要陪你做这种小学程度的争吵。我集中精神在照后镜上,刑警先生的表情十分僵硬。

「所以——应该说,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们这件事。问我为什么,因为你们已经跟这个『真不应该听的事情』扯上关系了。真实情况的危险程度,要等听完之后才能判断,而且在听了之后又会觉得『啊——我真不该听的』……你们决定怎么做呢?还是决定不听吗?」

「什么?」

「……啊——可恶!」

刑警先生他两只大手敲着方向盘。阅红灯?我以为他要这么做但却不是。

混乱、白费力气、想说却说不出口,但是不说又不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如果是高中生的话,一定是爱的告白。可是这不一样,他是刑警。而且从照后镜映出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

不安、焦躁、还有——害怕?

「不,对不起。刚才的当我没说过。」

他清清喉咙。

「这是最卑鄙且迂回的讲法了。抱歉,我再重新说一遍。

——你们必须听『真不应该听的事情』。因为你们已经卷入『事情』当中了,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无法给你们其它选项,也避免不了最坏的结果。应该吧。但是或许还能远离。我扮演的只是单纯把坏消息传递给你们的角色而已,一个小配角。我陪你们一起陷入这个无药可救的恶劣状况,最终只要有一点点远离的可能就算赚到。」

车内一片寂静。那当然了。

那是坏消息,最坏的结果,没有人听到这样的事还会威到高兴。

但是,我却放下心来。

不是安心,是放心。依靠虚伪的希望让人安心是最残酷的。我懂,这样的大人我已经遇过好多次。在医院、在城市里、在网络里。顺耳的谎言、空虚的约定、哄小孩的话。

这位刑警先生并不是那种人。

「所以……我会尽可能简单地照顺序说明,太过危险的地方我会跳过。有疑问的地方你们尽量发问。」

「那么……」我说,「是不是『搜索队』里的某个人,被卷进了重大但基于某种理由无法公开的犯罪事件里,而刑警先生你瞒着上司单独进行搜索呢?比如说是陶子同学?」

短暂的沉默。

「……『重大但基于某种理由无法公开的犯罪事件单独搜索』啊,你怎么知道的呢?」

「如果不重大的话,新宿的刑警先生不会立刻从三刮飞奔过来吧?而且用私家车。如果可以公开的话,刚才在警察局里,再不然在新宿警察局里也能说,要从我们嘴里问出来也行。还有其它的刑警可以协助你。但你却没有这么做就表示……这并非警察正式的行动,而是刑警先生你个人秘密搜索的事件,还瞒着其它人。」

「原来如此。」刑警先生再次清清喉咙。但是面带微笑。「这样要说就快多了,感谢你。」

「那么真的是陶子同——」

「不,问题不在陶子身上。是在所惟信……信他。正确来说,是今天和他接触过的『搜索队』里。某人持有的物品?」

「物品?」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的还要更长。刚才的话在我心中回响着。坏消息,坏消息。传递的角色。

然后,终于……

「嗯——是手机。」

伊隅贤治18:11 – 18:35

我必须监视西满里衣。

但是,我得先连络。在警察局前(一边听着西满里衣和笹浦他们失焦的争吵)我暗自操作着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不让他们看见,传送新的邮件到那个邮址去。

主旨:——

刚才没讲完的事,

现在可以说了吗?

回信立刻传过来。

主旨:——

当然没问题。

叔叔随时都方便。

蕾米•巴布朗。

主旨:——

我应该已经说过别那样叫我了。

主旨:——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别,

所以也没办法,

才会在这种时候使用这个名字。

我和法布瑞对话的机会,这算是第三次。第一次是用笹浦的手机。第二次是用我的手机,阶着枯野透移动到吉祥寺SUNMALL里的时候。但是使用邮件对话这还是第一次。坐进马桥警部补的车子后,我仍然快速的用指尖无声地进行专属小文宇的对话。

主旨:——

为什么要取外国人的名字?

主旨:——

叔叔的兴趣你不用插嘴。

主旨:——

总之,别那样叫我。

主旨:——

如果你叫叔叔

「法布瑞先生箩」的话,

我就不那样叫你好吗?

主旨:——

我不要。

但是,这也太讽刺了吧。要是那个时候,笹浦他没有(信任我)把手机丢过来的话,不知我们会走向哪种不同的命运。刚好那个时候(色彩缤纷的混混们在桥上进行突击,西满里衣开始战斗的那个时候),法布瑞先生如果没打电话给笹浦的话,如果我也没有礼貌性地对答的话,掉进水池里的笹浦和法布瑞先生应该(是相当高的机率:水远)连络不上。笹浦的手机将因故障而无法收讯,就可以从那心肠坏透的谜样大人身边解放了(至少,在心肠坏透的大人用非法手段找出笹浦的住址之前)。

但是实际上我接了电话,使得快要断裂的命运之绳,又再重新搓合而且变得更加强韧。我和法布瑞先生相连结(因笹浦的行动所带来的结果)笹浦和法布瑞相连结(经过我的行动)。是的,这是命运。行动经常唤醒命运。

法布瑞先生的本性和动机我都不清楚,只听说他是「西方来的」他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谁(我真正加入「搜索队」的活动是从下午四点开始以后,也就是说「陶子」完全不知道我是谁……而且三桥似乎十分忠实地遵照我的指令,由法布瑞先生的发言当中,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推测我和三桥的关系的东西,关于这点他甚至不来套我的话)。而我也只跟他说我是「德永的好朋友」。

即便如此,我和他还是构成某种互相了解。第一,他(因为工作上的某种原因)想要「粉红先生的手机」。第二,他希望笹浦焦躁和苦闷。第三,德永带着「手机」在东京都内的某处。至少他如此确信。而我,第一,(让他相信)我只要「最重要的好友德永」能够平安回来就好。第二,我现在和笹浦坐在一起(但是,详细情形什么都没告诉他)。第三,我虽然察觉到有什么大事件正在发生,但那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所以不管什么都好,希望他能再多告诉我一点,我虽然这么告诉他,实际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就是我手上的百搭牌。他并没发现我已经知道的事其实非常多。他想要笹浦的眼珠或一根手指,并称此为「照顾」。他因为人手不足而大伤脑筋。虽然暂时抓住了「陶子」和三桥,但在下午三点左右前者已经逃走。这全靠笹浦的手机里枯野透的信我才得知的。我得好好感谢他(但是三桥,我的野兽,到底跑去哪儿了呢)。而告诉笹浦德永会出现在公园的也是他。(因为当他跟德永商量要在哪里会合时,我就站在一旁)。

笹浦还把法布瑞的存在以及坏心肠威胁的事告诉任何人。所以在今天所有和骚动相关的人当中,最能正确掌握情况的恐怕就是我了。

在互相了解之中,我握住了占上风的卡片。就游戏来说状况还不错。既可以发动攻势,也可以巩固守备增加卡片。我和他之间的交易还有很大的空间,也有定期交换情报的意义。

主旨:——

对叔叔来说,

虽然很想知道你的本名、生日或血型。

为什么这么重视德永等等理由,

但在这之前得先完成工作。

你那边的状况怎么样了?

笹浦还在生气吗?

主旨:——

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让大家误以为德永待在自己家里,

是你搞出来的吗?

为什么要欺骗警方?

主旨:——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德永的家人而言,

要他们对警方的询问说点谎再假装生气,

跟失去一颗眼珠相比,

不用想也知道选哪个比较好。

所以,笹浦呢?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威胁,看情况可以是非常简单的事(与其说看威胁者有多少能耐,其实成败还是取决与被威胁者的不安程度有多大)。我的喉咙发出外界听不见的小小笑聋。这个叫法布瑞的人物,相当了解游戏规则。

我故意拖了长时间后才回下一封信。就算我佩服他的战法,也用不着全都听他的。我不会在这里意志动摇,我必须要操控法布瑞才行。

持续进行电子对话的同时,我也非常注意(并行中)的马桥警部补的故事。不必特别意识,却全部都记住了。

*

「——首先先从头说起。」

清完喉咙后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回响(刚好在法布瑞叫我蕾米的时候),故事由此揭开序幕。

「警察是个非常巨大的组织。比方说光是负责东京的警视厅跑现场的就有四万人,其它坐办公桌的约数千人。全国加总起来共超过二十八万人。算到这里,也可以说这是个独立的社会,一个小型国家了。

生活在里头,便会听到许多流言、丑闻、英雄传说,跟不可思议的小故事。现在我要眼你们说的,也是这里头最不可思议的故事了……你们知道都市传说这个词吗?」

我的视野角落里的西满里衣点点头。都市传说——裂嘴女、厕所里的花子、蚯蚓汉堡、从耳洞里跑出白线、老太婆用时速一百公里在高速公路奔跑。像这种类型的故事。按照定义,是由「朋友的朋友」所实际体验的(据说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既不可思议,但本质上是关于道德的小故事,其实很意外地只是民间口耳相传罢了。听了我简洁的说明后,警部补显得很满意。

「是的,是谣言,是故事。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却可以相信。

……人是非常有趣的。正因没有任何证据才相信,遇到这种情况就十分狂热。如果真有证据的话,那就不是『相信』,只要做合乎道理的『理解』就可以了,这也是当然。

大概这个世界是由道理,再不然就是故事所建构而成的。由只需理解和只需相信的所组成。

所以——从前,有一位刑警,他相信了警方内部的一个都市传说。

应该说,他创造了一个传说比较恰当。

鲍——假设为N刑警好了——N当时是非常优秀的搜索官,也就是说他生性执着,又超级认

真,叫人害怕,但是却又具备了人情跟矛盾和有点蚕的特臂一,所以他会做出像在审问室里让嫌疑犯吃猪排饭,让对方想起故乡的母亲,演出这种现在看起来也无法当成搞笑剧的老派连续剧。他就是这样的男人……而且总是靠自己的直觉解决案件。非常多的案件。

但是,有几个案件无疾而终。时效来临,搜索总部解散,文件被丢进柜子的深处。

那时候,他有股直觉。

尚未解决案件其中两个……假设是A和B。……应该是互相关连。案件的详细内容就在此省略。因为还牵扯到个人隐私,以及其它很多事。但是非常清楚的是这两个案件都是十分凄惨。当时应该在新闻和电视都被盛大的报导过。这应该是你们的父亲和母亲……不,是你们祖父和祖母的世代才对。这我只要说出被书人的名字相信他们应该能想起来。

是的,不管哪一个都是很残酷的案件。无辜的一般老百姓失去了性命。A案件中是小男孩和小女孩,B案件则是快要结婚的女性。不管哪一个案子都让许多人悲叹,让全日本有良知的人都发出怒吼。警察认真地行动,大家都为他们加油,寄了很多信过去,许多不认识的人献花在牺牲者的坟墓上,筹措捐款给家属……但是仍无法解决。」

警部补同时发出叹息和轻咳。

「A案件和B案件表面上并没有任何关联性。这是当然的,如果有的话应该会有人注意到。

而且N自己也会比任何人都早在时效来临之前察觉到。从这当中,也应当能找出那可恶的犯人。

不管哪一个都是很残忍的,一方面A看起来是具计划性的,另一方B的杜撰性则非常强。

A可以窥见到存在根底那复杂的恶意,B则是由愚蠢到单纯的盲点和巧合所成立。比较旧的A案件被人长久地记忆着,也成了改变几个法条的契机。新的』则被人快速遗忘。所以在N心里萌芽

的,很纯粹地是直觉……也只有直觉。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案件,A和B。可是又有什么相似点。

某处互相连结,一样的事横流在底处。

那是无法用话语形容……完全没有理论上的关联,直觉代替一切忍不住在心底大叫……是的,彷佛手术台上碰巧有缝纫机和雨伞时的感觉,是没有连结的连结。」

「有吧。」

突然笹浦低声说话了。

「有什么?」

「有关联吧。缝纫机和雨伞和手术台。」

我中断了在口袋里打字的作业,转过头看他的表情。确实这三件物品相互关联。这是洛特-加龙省雷阿蒙(注二)所写下,表现出超现实主义的本臂一最有名的组合,在日后被人重新发现。完全不相关的东西相互结合,在惊讶之中开始了新的艺术运动。正因毫不相关才要找出其关联性。警部补想

说的一定是这个。并且我还知道为什么笹浦知道这个手术台的故事。在美术社准备学园祭的装饰时,顾问土岐老师他对大家说了关于『不相关的东西之惊奇』的事。当时我也在场,对了德永那家伙也在场。

「没有吧。」西满里衣说。

「嗯。」我也跟进。「不可能会有吧。因为刚才的比喻当中,超现实主义……」

但是笹浦的反应和我所预期的反应不一样。

「有的,这三样都和缝合有关系。外科手术的缝合,缝纫机的针,和缝合伞骨和伞布的线。」

我们(包含警部补)都被冗长的沉默给包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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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Comte de Lautreamont,原名伊齐多谢•吕西安•迪卡斯(Isidore Lucien Ducasse),于1846年出生的法国诗人。沿符雷阿蒙出生住乌拉圭首都柴得维的亚,父母都是法国移民,他的童年是在战乱巾的乌拉圭渡过。1809年他被送回法国就学,在校成绩优异,是个严重神经质的人。著名作品为《马尔多罗之歌),他亦破视岛超现实上义作家的先驱。终于,「嗯。说实话,刚才你的答案和N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这点还真不是那么被人注意到。」

我的心脏以不可思议的节奏发射摩斯密码。是的,确实我也没想到,我再一次凝视笹浦的脸。对所有的事都以怀疑的角度去看。然后再包容一切的他的表情。我的思考只有一瞬间乱了,缺乏脉络的联想穿过我的身体。怀疑,疑惑,这是迈向理解的第一步。在校舍屋顶上我所设下的陷阱。德永他(近似安乐感)徘红的双颊,残酷的犯人,两个案件。该理解呢?还是该去相信?

在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的那一瞬间,N刑警的表情应该和现在的笹浦一样吧。

强行扫去车内尴尬的沉默是西满里衣单纯(也是最切近根本的)的疑问。

「然后怎么样了呢?N刑警呢?」

「嗯?啊——对了对了,故事的后续。

接下来N展开了调查。越过辖区,也就是说,他开始把手伸到别人的田里。当然出现了反对的声浪。因为没有人能理解他。哪里有关联啊,直觉?这谁知道,有物证吗?没有?然后相关案件有几件?只有两个?那不过是巧合而已吧。不,回归根本,这应该是完全不相似的案件吧。

但是N的想法是相反的。没有其它相似的案件不构成问题。只要想成其它的案件只是碰巧没有出名就好。不,不仅如此,犯人——虽然N认为是单独犯案——他根本不打算让自己的罪行被大大的报导出来。案件A和B,应该是非常偶然的,然后因为阴错阳差而引起世人的注目吧……?

N开始搜集情报。什么样的?也就是其它事件的数据。怎么找?只靠自己的直觉。线索呢?没有那种东西。正因为没有关联所以才相似,他的直觉在吼叫着。没有关联之中应该隐藏着答案。但是应该怎么做?只有查尽所有不相关的东西。所以他调查了所有东西。

尚未解决的案件,很早以前就已经结案的事件,犯案未遂让大家松了口气的案件,没有被报导的案件,只有刊登在地方新闻的报导。派出所呈报上来要商量的琐事。没有根据的谣言。

首先是附近的县,再来将搜索范围延伸至全国。问调动后的后辈他们知道的事。拜托学生时代的坏朋友去搜集地方的谣言。问了每个新闻记者。还闯进认识的流氓大哥的家里,打开了他们家古老的仓库。嗯,因为当时不管是警察或是流氓都很大方。

不相关联的关联,没有类型的类型,渐渐在乎心中堆积。他自己称此为『模式』。无数的谣言,成群非案件的案件……对了,是虚无事件簿。

最派得上用场的是谣言。

都市传说这个名词在当时还没有人知道,但是对N而言,可以从谣一百中看出隐藏着重要的讯息。

出现在黄昏时的掳人谣言、在百货公司的试衣间购物客消失不见的谣言、搭乘白车逃走的窃盗集团、绑在无数电线杆上的白布故事、免费领取的有毒饮料、相反文字的涂鸦、蹲着的黑外套女人、臭房子的故事、在半夜发出绿光的戒指的故事。大部分都只是误会,或是以前就有的类型再改编。但是,不安就在里面。想从遥言让自己安心的人确实存在着。那么,为什么不安会扩大呢?为什么只限于特定的区域呢?原因到底在哪——是政治上的理由、经济的要因、或者是城镇的地理或历史背景所造成的呢?

虽然找不到犯罪,但是『模式』逐渐浮出水面。

那是潜伏在这个国家的每个地方,也是N从A案件和B案件所感受到的相同东西。有什么横流在下面……隐藏在那里……在深处里暗中连结着同一种东西。

在那个时候,N自己也已经变成一个谣言。追查不存在的困难案件的知名刑警,与手段高明、只喜欢搜集谣言的怪人。原本是在背地里遭人揶揄和中伤,终于演变成浮出台面的嘲笑声,一直缠绕着N。但是N并不在意。他本来就不渴望升迁。他自始自终都是跑现场的人。

从一开始的直觉后过了十二年。直觉变成了确信,不安成长为意见。然后变成警告。

——有一本名册存放在某处,他这么说。

那本《名册》由两个种类的名字相连。那个A案件和B都不过是串联起它们的铰链罢了。左右并排的两个种类的名字。是牺牲者和犯罪者,死者和生者。再说得正确一点,是被购买的小孩和购买的大人。」

「……是买春组织?……吗?」

「很接近,但不是。」对于西满里衣的追问,马桥警部补又咳了一下。「是更恶劣,并且非常巨大综合的,专门做未成年的人身买卖产业。在日本国内进行未成年人的掳人及绑架,监禁、贩卖和运输、强暴、伤害、喂食毒品。最终再杀害,侵害尸体,到烟灭证据。」

我确认了一下仪表板下的空调设备。一点都没被动过,可是,车内的气温明显的降了三度左右。

「这是谣言吧?」西满里衣说?

「是谣言。」警部补说。「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但是在《模式》上方,只有《名册》渐断浮出水面。

图利的绑架事件每隔几年就发生一次,而检举卖春的则更加频繁。他们也被爆出来和黑道组织相关。像这种程度的,虽然这样说有语病,但这种类型的事件在当时和现在都被媒体报导出来。不过N所感觉到的,是更不同层次的东西。

如果是流氓欺骗离家出疟的女孩或出来赚钱的外国人狂操他们,该怎么做每个人都能想象得出来。看是要抓住流氓,或是修改法律,或者更加严格管制入境,但实际上是否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N和流氓的来往……应该说是人脉,也不是没有。刚才也说过了,他有认识的大哥,也有案件是靠他们提供的情报才得以解决的。

但是,要找这份《名册》难度可完全不同了。不管透过什么管道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

虽然如此,事情仍然发生。

到昨天为止没有任何征兆,普通过日子的小孩与国高中生突然失踪了。从公寓的某个房间——午休时的学校——再举个极端的例子,从停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的自家小客车后座上,在三十秒内三个小学生同时消失。司机同坐在车上他们还是照样不见。

这不是流氓的手法,如果是最厉害的性犯罪者效率未免太好了。这应该是更冷淡、更枯燥、更没有表情的,但正因如此,像『日常的』、『理所当然』这样的话语才会在眼前突然粉碎,失去其意义……是的,这是真正邪恶的事件。

小孩子消失了,家长怀疑是绑架或离家出走。但是,既没有人要求赎金,也没有留下纸条。

警方虽然采取行动,却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构不构成案件都无法判断。用一句话来说,是警方看不见行动顺序。

不过只有N他注意到了一件事。孩子失踪的周围,隐隐约约可以找出十分类似的旁证。而且消失的都是特定类型的未成年人——」

「类型?」西满里衣充满惊讶地说。「请等一下……如果这都知道的话,警方要怎么做都可以吧!」

「不,我刚才的说法不妥。重新说一次好了。特定类型这件事,警方并不知道。而且被当成目标的特定类型,每次都变换成别种类型,所以才不知道。连那个N他也花了很长时问才察觉到这件事。就算是神仙要发现那也是不可能的。细节就省略不说——」

「是因为被害人的隐私权吗?」

「正是如此——总面言之,事情的根本是这样。

在某一年,突然在拥有特定特征的孩子周围……不只是某一个城市,而是全国性的……奇怪的谣言和犯案未遂事件持续增加。终于在某处发现几个孩子,或者是十几个孩子不见了,然后谣言和事件也结束。再过几年后,这次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小孩子周围传开其它的谣言,又开始了别种类行的犯案未遂事件。简直像波浪般。

第一波和下一波,并没有具体性的关连性。被书者的类型也依浪潮有所不同,下一种类型会变成如何也无法预测。就单独犯案西百,范围和时间的规模都太大。就组织性的犯罪自己,每回的被书人类型差异也过大。

但是不相关的波浪变化本身,又激起了更上一层的关连性。虽然没有关连,却固定反复,开始和结束都模糊不清,而旦水远都不会消失……和这个十分相似的现象,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我们没有回答。

「是流行现象……特别是服装的流行。对照被盯上的孩子点滴进行的世代交接中,特定少数人的兴趣嗜好来思考的话,便合乎逻辑。N由『模式』变化的速度来看,他推测这个特定少数人多则三十人,少则十人左右。而且在这『三十人』里,必须有能持续这么长时间不停要求的欲望,和动用跑现场人员的动员力及组织经营能力……嗯,一般都会把这当成梦一场而了事。你们应该也这么想吧?」

「真的——」是西满里衣的声音。

「什么?」

「真的没有证据吗?」

沉默。

「嗯,说实话……」他清了喉咙之后继续说下去。「……只有一次,N似乎找到了证人。似乎,这么说是因为那个证人手上并没有证物,因为N自己所写下来的纪录也是十分断片的——总自己之,N和那个证人,假设是X好了,他曾经和X在电话里谈过。确实是在第二次石油危机的那一年年尾。

当时X称那个为《特殊顾客名册》。

X证言说作业必须遵照《特殊顾客名册》进行。他只有帮过一次忙做绑架前的准备。他也不知道是谁委托的。但是实际行动者大概都是同样的面孔。但是,有时候是因为意外或者出错,或是顺便招募新人,他们需要临时来帮忙的人手。X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之前X是从事关于海的工作……走私或偷捕鱼等等,类似这种的。他以前是堂堂的海上男儿,但因为造船业没落还是禁止捕鲸的关系赚不到钱,出于无奈才挺而走险,这是他自己说的过去,但实际情形如何没有人知道。N对他讲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但总之,X他只有一个规矩。

——他只在海上工作。

长久以来,他都坚持这个原则。

为什么呢,他说:『因为海这玩意儿,它拥有裁决一切的力量。』

海拥有一切,它什么都能吞噬,什么都能产生,什么都能毁坏。当你以为它要付予你巨大的财富时,却不止连生命,还有名誉跟历史都一并夺走。它既是警察,也是法官,也是狱卒,也是死刑执行者。所以如果在海上做坏事,都还能平安的回到港口的话……这也代表着,已经从大海那儿得到了无罪判决。

X仅只一次打破了这个规矩。

他被以前的伙伴,而且是救命恩人死命要求,所以就帮忙了他『陆地上的工作』。这么一次,只有一次而已。这和『名册』相关,非常的残忍——虽然这也不过是占整体的一个小角落,似乎是很小的工作。似乎,这么说是因为他并没有对N说出任何具体的内容。所以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形。再说,就算我知道了详细情形,在这里告诉你们让你们觉得思心也没有什么帮助。总之重要的是,X他察觉到『模式』的轮廓了。

大海虽然可怕,但人不只是可怕还很荒唐,这是当时他所下的结论。从那之后,X他改了名宇和脸孔持续逃亡。他低声说道,和大海的规柜相比,人所定下来的陆地上的法律真是充满漏洞呀。

而且X到最后还透过电话跟N这么说。

——人这种东西,不管哪个部分都能卖钱。不论星让他活,还是让他死:把他串在一起,或是切碎;要他工作,或是当花瓶。之所以能卖钱,是因为有付钱的一方与收钱的一方。只要这两方存在,钱就会流动。不管再怎么禁止,钱都有其流动的管道……这就是钱;而人必然跟随着金钱打转……这就是人。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有掳走孩子的坏人。那又为何有人敢说只有现在这个国家没有呢——?」在那之后,和X的连络就断绝了。而且物证也没到N手上。一个都没有。」

「一回神,N已经上了年纪。」警部补继续说。「这段时间社会也变得富裕,河川被掩埋,高楼大厦增高,车子和电视的台数无止尽的不停增加……而不安的型式一直都一样。

正如X所说的,付钱的家伙和收钱的家伙;在某处某人委托,某人下了订单;而又另外有某人,负责收订单,实行,送货——

A案件是在计划周密之下执行,因为出了一点差错变成『残暴的儿童连续杀人事件』,N下了这样的结论。另外,B案件被害的女性碰巧知道了和别的计划相关的事情,而造成了悲剧。这两个案件是例外中的例外。原本《模式》里的案件并非每次都经过同样的历程,所以才很难发现其中的关连。但是,N这么想——这也不是完全随机,里面有几个分歧点……你们也知道吧,以前有这种游戏吧,就像《黄鼠狼之夜(注5)》这个游戏。现在也有吧。」

「有。」我和西满里衣同时回答。

「嗯,你们要是能理解就好。可能发生的范围已经固定好,但是依照所选的选项,每次发生的事情将变得相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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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5:1994年超级任天堂推出的游戏软件。剧情是主角阿透跟女友真理前往滑雪旅行时。住宿的别墅被卷入残酷的杀人事件。如果玩家无法解决案件,杀人将持续进行下去。依照玩家的选择。剧情将走向不一样的方向。

N拼凑出几个主要的类型——首先是传开难以理解的谣言。看情况不同有时是纵火啦,停电啦,传染病啦,或是交通事故增加。还有小孩子失踪。在那之后过了一阵子……N主张这一点就是事件是否关系到《名册》的决定性判断法……但,事件消失了。」

「咦?」

「说是消失,不如说是变淡。」他咳了一下。「比如说,后来找到离家出走前留下的只条,那么绑架的可能性便消失。或者是遗书和鞋子在海边被人发现。文件很快就被报废。后来家属的证言又翻转。事件现场变成再开发的目标区域。第一个报案者搬了家行踪不明。同班同学则彼此互相看对方脸色,噤若寒蝉。相关者之中有些人得了结膜炎,这是否有关联还——」

坐在后座的西满里衣大叫正是在这个时候。

「干嘛啦,我受不了了!不要再用你的手肘撞我了!」

车子在井之头通和山手通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我和马桥警部补一起回头。我仔细观察了笹浦的脸。我从来没看过他这种表情,他在想什么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我差一点就要做出和他一样的反应。结膜炎、眼罩、眼珠、法布瑞。」

「怎么了?」警部补问。

「不,没事。」笹浦说。

「不可能没事吧。」

「我都说没事了——抱歉,请继续说下去。」

笹浦一边这么说,右手一边开始操作手机。该不会是想发邮件给法布瑞吧。不,不对。打到一半他的手指停住,只是一直盯着手机画面看。怎么了,笹浦,你跟我应该想的是一样的事。一定是的。他打算打电话给谁?为什么又停止了?为什么这辆车里这么冷呢?而且为什么我不回信给法布瑞呢?

怎么了,笹浦。

「嗯,哎,你没事就好——呃,我话说到哪儿了。啊,对了对了,事件的类型。每隔几年一次的那个类型……也就是产生《模式》的波浪,大多数都在不经意之间消逝。非常稀有,真的是非常稀有的状况下,在巨大的冰山只有一角化为案件被人认知,而且当中只有一小部分在全国网被报导出来。

虽说报纸和电视很发达,但对我来说,那是骗人的。人愿意花在新闻上的时间,自古至今部是一样的。而且,不管是哪个电视台一天不可能播出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而且本来就不能一直播放新闻,看的人也需要时间消化情报。

结果,人对于自身周遭所能知道的量,实在十分有限。

没有人能够随时看透一切。这个世界,不管如何努力也无法理解的。这不过是每个单独个体的群众……或者,正因为如此才看不透。

大多数大人们虽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但那不过只是想让自己安心而已。其实不管是谁,都无法确实的知道什么。我们不管到哪都在摸索着,在自己的双手所能实际感受的范围内,寻求着解决办法。」

短暂的沉默立即中断。

「抱歉,我又离题了……总西言之,N是这么想的。车好,自己是在警察机关当中。自己双手可及的范围此起一般市民要广范的多。过去的纪录、同事的数量。如果还有更多的数据,更多人手的话。说不定能把《模式》的类型和分歧给一网打尽呢。把所有《模式》的变化都思考过,记录下来,掌握住的话,或许能事先戒备好。

N的提案当然没有人相信。正确来说。是没有人能理解。《模式》?《名册》?也就是说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你总是一副独行侠的模样,现在又怎么了?原本所有的犯罪就不是可以防患于未然的。所谓的警察机构:水远都只能在事后追逐现实,绝对无法事先防范的。行政在本质上就是这样。这种事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

车子缓慢地前进。隔着镜子,笹浦只是沉默不语。我的胃附近,有些无法构成言语的什么在蠢动着。

「是的,一切可能都是巧合。解释成巧合也没有问题——所以非得是巧合不可——这不可以是巧合以外的任何东西。

因为,如果相信了的话……如果认定了《模式》和《名册》是存在的话……一旦把人生全赌进去,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假如是一般的警察便会这么想,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是巧合,是一时迷惘。好了,快把刚动笔的笔录给写完。偶尔也陪陪自己家人。准备升职考试吧。

但是就如刚才所说,N他并不是一般的警察。

他是个只相信自己直觉的男人,是组织当中的讨厌鬼,警部的升职考试永远都交白卷。他只是向前走,调查,坚持,持续等待,持续探索的男人。他真的是个老派的男人。

——以前有许多这样的男人。就像编故事一般,但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大约在六十年前……或是更遥远的从前……这个国家发动了一场很糟糕的战争,烧毁了所有一切,直到重新再站起来时,他们曾经在那里。

你们可能无法想象,毕竟连我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但是那些认真又粗暴的可恶老头子们,曾径待在这块土地上。

在瓦砾堆前,说『好了再重新建造吧』的那个世代。

他们吊唁了几百万人,并决意『得活下去不可』的世代。

是的,是世代。不只是男人……也有许多女人。为了不让孩子饿肚子,用尽了所有方法的母亲们。没有结婚而继续工作的女性们。她们挑战了落伍的法律获得成功。那真的是——是的,那才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传说呀。」

然后,他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就算是传说也好故事也好,都无法将时间停住。更何况,这是现实世界的事。N的别告当然被忽视,而迈入退休年限。他所搜集的资料蒙上一层灰被丢进仓库的角落,终于连这也被丢弃掉。他的直觉和踏实的努力,全都化为虚无。

可恶的老头子们不见了。对N摆脸色的上司,还有心不甘情不愿提供协助的同事,以及暗中帮忙的女性,甚至连嘲笑他的那些人,每个人时间到了便退休离去。一个世代消逝,一切都白忙一场——这是距离现在十八年前的事。」

长长的故事暂停。

车内充满了冷淡的沉默,有几个红绿灯变绿灯。我不发一语,忘了移动指尖。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如我所想)是西满里衣。

「然后……之后,变得怎么样了?」

那是为了不让恐惧压碎自己灵魂所发出的抵抗,是祈祷者祈求宁可是谎言,也拚命想找出一丝希望、救赎的声音。

马桥警部补回答了她的疑问,她的祈求。

「在那之后,N的儿子变成了警察。他决定一定要找出《名册》,于是拉了同期的我,把我拖进了这个不象话的探索之旅。」

西满里衣18:35 – 18:43

故事!

那才是真正的故事。

「……把我拖进了这个不象话的探索之旅。」

刑警先生这么说。他看起来很高兴,并打从心底怀抱敬意和感谢。

是的,他被卷进去了。一个不象话的探索之旅。为了正义而奋战!

「我跟他是在警察学校认识的,不过他告诉我关于《名册》的事是距今十年前。刚才我要跟你们说的,就是这件事。『只要听过一次后就无法忘记,也无法逃脱……但是如果不听看看便无法判断该不该听。』

我看同事没什么精神顺口问一句『最近怎么了?』,他回答我的就是这段话。真是的,没事真不该装什么亲切的。害得我的人生计划……」

「然后呢?然后呢?」我的好奇心已经停不下来。「《名册》找到了吗?犯人呢?跟信有什么关系?手机又是什么事呢?」

「喔,就是这个。终于进入正题了。」他又咳了一下?「从某个人……不,这个应该不用隐瞒了。是从藤堂的爷爷那儿得到的消息。听说今天下午雨点左右,你们队上两个队员从信家离开后,坐上某个男人的车子往三胧方向移动,但是那个男人是……」

「好痛!」

这次我真的忍不下去了。笹浦这家伙!

「喂!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撞我的手肘和肩膀!」

「抱歉。」

「哎呀。」什么呀,你也会道歉嘛。「没关系,算了。总之请你把那只手肘给移到那边去。」

「我知道了。」笹浦突然变得老实,反面议人觉得有点可怕。

「然后刑警先生,那两个人是指陶子同学和……」

「三桥翔太。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其实他今天天未亮时,在吉祥寺车站南口犯下了伤害案件,现正逃亡中。」

「什么……」

「——这个我认为几乎是错不了,但是……」

「『没有证据』?」

「可以这么说。」

刑警先生的后脑勺,用力地往前后摇晃。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咧嘴笑着。一定是的。

「好了,讲到这里终于让你们和手机的事连上线了。这两个人坐上的车是66年款的积架E型,但是先不管这个……驾驶这台车的司机是业界人士当中相当有名的男人。」

「有名?」

「虽然这么说,但是脸和本性都没人知道。简单来说……只要交给这家伙塞满万圆大钞的铝合金行李箱的话,丢失的东西他大概都能找得回来。但是想把铝合金行李箱交给他的全都是坏叔叔……就是这么回事。哎,比起N这家伙还比较称得上『活着的都市传说』。我要是今天没听说

的话,根本不会想到这是真的。

总之,听说这个积架男昨天晚上追逐三桥。恐伯……我告诉你们,这是准确度相当高的『恐怕』……三桥今天早上,在吉祥寺抢了手机逃走了。而在那个手机的内存里,藏了一部分的『名册』。」

什么!?

「可是,可是!为什……」

「……说起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件事,其实我们从圣诞节前夕,就努力为了和偷偷带疟藏有苍一料手机的男人取得连络而到处奔走。也就是三桥所砍伤的人。关于这边的细节就照例省略掉吧。」

刑警先生回过头来。这次错不了,他真的咧嘴一笑。

「关于情报,警察自己出去找来的也有,也有情报贩子自动上门兜售的,我就说到这边为止。不管怎么说,你们是从德永同学自杀骚动来的,而我是从找寻《名册》而来的,说起来我们是从左右相反的入口掉进去这一个案件当中。」

「资料是假情报的可能性——」

话才刚出口,他立刻理解了刚才我的理论。

「正是如此。」刑警先生说,「如果是假的,积架男便没有必要那样卖力的去追逐三桥。至少那家伙的委托人认为那个资料是真的……应该不是假的。我们不得不这样想。所以才开着自用车冲过来。是吧?」

「您说得是。也就是说——」

在这一秒,传来电子音。曲子是梦幻学院的北方小镇生活。

是我的手机。

会不会是陶子小姐?

『……喂。是西满里衣同学吗?』

不对。嗓音低沉,是男人的声音。

「请问您是哪位?」

『请问是西满里衣同学没错吧?』

「是的。」搞什么这家伙。「那个,可以请您报上名来吗?」

『不好意思,我叫藤堂。』

「……咦?」

车内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混乱、踌躇、颠覆、搜寻记忆。藤堂,义警团的团长。

『请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在涩谷……」

『明白了,我现在赶过去。』问题在接下来的这一句。『我刚刚抓住了德永准,让他洗了个澡。』

「洗澡……」

『都心里的SPA,在后乐园。我以为让他脱光衣服他就逃不了了。』

「这当然没错……不对不是这个问题!那么说德永还是回到自己家中了吗?现在他人还在你那儿吗……」

然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台词。

『讥他给逃走了。』

「咦咦咦咦……」

『讥德永给逃走了。』藤堂先生的声音,在发抖。是愤怒吗?还是自责?『应该说我被骗了。被折口步乃果给骗了。』

藤堂真澄18:18 – 18:44

下午六点四十三分,我将事情的演变告知西小姐。

……事情急速变化是从下午六点十八分开始。

我从七分开始,在电梯前听了一一班班长的报告。她提议说考虑到万一发生什么情况,应该先把备用的GPS手机藏在德永的衣服里。因为在井之头公园之后的部队分散,所以备用的手机变少了。还有当下的状况德永并没有脱逃的办法。我深思熟虑之后,撤销她的提议。

随后,馆内转暗。

尖叫,骚动。窗外其它建筑物辉煌明亮。没空疑虑,紧接着火灾警报器作响。

——请冷静下来遵循引导,客人啊,请冷静!

确认左右,跟在引导的工作人员身后,从里面的逃生梯里冲进几个人。到处是尖叫。我找不到团员们。

往休息处跑时,发现了头上包着毛巾的德永,抓住他的手往出口移动。在途中受到几个人的攻击。驱赶,揪住倒下的男人的衣领,确认其上衣,绣有λ一字。

「白」计划性的包围及袭击,既快速阵仗也过大。我回想起在哲学堂公园时的对话。大人们的上层组织行动了吗。我呼叫团员们的名字不输给警报声。无人回应。

下午六点十八分四十秒,在逃生门前。十分拥挤混乱。逆光之中出现一名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我瞬间摆好战斗姿势。

彪形大汉不由分说逼进我方连续进攻。我四两拨干金踢他下盘。没踢中。应付他的进攻,双方皆无致命的一击。就自学者西百可说是相当的能手。专心的进行战斗。先不去管旁人的尖叫。

彪形大汉,完全不回避攻击只是前进。有效招术应该已经中了两招他也毫无反应。他自我克制的能力应该已经到达非人等级了,再不然就是他的脑子是加上数个超字级的迟钝。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是躲在我身后的德永,可是,男人的服装和「白」所属的团体都不一样。那么他是谁呢?

下午六点十九分十五秒,我护着德永移动到窗边。靠着外面的亮光我确认了彪形大汉的脸孔。

——……是你!?

我想看错也没办法。他就是今天早上闯进我屋子里的那个巨大男人。

男人张开眼睛后,吐出了一句话。

——什么呀,搞错人了。

——什么?

下午六点十九分三十秒。巨大男人消失于黑暗当中。

我回过头。背后有一名身穿橘色运动服,蹲下身子来的德永准。

不,是假扮成他的折口步乃果。

西满里衣18:44

「调……调包了……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德永强迫……」

我想象着德永强迫步乃果脱下衣服的画面。怎么可能。那个德永哪有那付胆子和体力。况且,那个精力充沛的女孩也不可能乖乖的让他这么做。但是,那又为什么?

『不是。所以是叛——』

尖叫、杂音、破裂声、引擎的咆哮。我的耳膜,快要被吹破。

「喂……」

电话断了。

「怎么了?」伊隅的表情显得很担心。「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我呆住了。

事情到底变得怎么一回事了?德永的网络结伴自杀仍然继续进行中吗?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现在只知道步乃果和藤堂先生的所在地。但是也算不上完全没事。那么其它的人呢?陶子同学呢?亚希穗,阿正,啊——还有信呢?

在所惟信18:40 – 18:44

在刚才我终于睁开眼了,所以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多。

不对,我并不是昏过去……只是因为太过疼痛,我的身体擅自决定不想要再有意识了。我本来就讨厌疼痛和麻烦的事跟想事情。还有啊,电击棒并不会让人昏倒和失去意识的。那个只是让人痛得要死而已。真的。

啊,但是中途我有好几次感到意识回复。但那也是只有几秒而已。每次快醒来时我便觉得背肌一阵疼痛让我昏昏沉沉想睡觉,终于,「你醒啦?」

不知何处传来甜美的声音。哎,我是说真的,不是客套话。

一开始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渐渐眼睛开始习惯了。朦胧的昏暗,只有脚下异常明亮。

我已经注意到是在车子里,也立刻察觉到是=可妙仙子工号」i嗯,是的。因为网络上登的小爱的手机照片和这台车的装潢是一样的。

后座,应该说像放行李一样把椅背给倒下,我的双手双脚被胶布给一圈一圈的捆住整个人横放,周围全是小爱的DVD啦、装海报的筒子啦、手套啦、胶带啦、还有毛毯跟毛巾、工具箱等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堆积在角落。而窗户用蕾丝窗帘紧闭着,所以看不见外面。但是味道好香啊。嗯,等等,这个说不定是小爱的香味!?

这时我还在发呆,打算问「请问,这个是小爱的香味吧!」但是实际上发出来的却只是「呜呜噗嗯噗」。我的嘴里被塞满了布,外面还贴满了胶布。

——以上这些就是我今天到此的行动,还有其它什么想知道的事吗,绘理小姐?

*

「拜托叫我美园,刚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啊,对不起。

但是你是绘理小姐没错吧?一九八五年出道,YOUNG JUMP的写真偶像全年读者投票第四名。处女座A型,三围号称87-58-89。但其实是82-61-……

「以前的名字我已经忘了!而且,你怎么会那么清楚!」

啊,这是因为之前我在相熟的店家买了大量以前的写真集。刚好在大甩卖。他们因为要把重心放在网络贩卖,所以把店面缩小。刚好那里面有。

「……你想说我是二手货吗?」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你话好冗长啊!你知道你说了多少话吗?整理得再精简一点!」

就算这么说……但也是绘理小姐你叫我说的。是你问我为什么我会在井之头公园的。

「我问的是,有谁知道你在那个地方而已!可没叫你全部从头开始说明的!」

啊,是这样子吗?

「是的!你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状况下!?真是受不了你!」

啊好痛!手机的角角还满硬的。啊。那是什么……?

你的外甥在我手上。如果要人的话,

拿现金一亿,一个人到高尾山车站前

来。绝对不许跟警察说。说出去的

话,就杀了你外甥。

这就是恐吓信?

「不要乱看啦!」

怎么说是乱看,这不是我的手机吗?

「吵死了!因为你被绑架了,知道了吗!至少要搞清楚这点事!」

什么,是这样啊。但是也太没章法了吧,那种写法。连时间都没指定。

「别管我!话说回来,为什么你那么沉着呀!」

咦?看起来很沉着吗?嗯大概是吧。因为以前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人绑走。

「咦?真的吗?」

真的。我们家就是那种家世啊。而且绘埋……不,是美国小姐,在这个时机不应该犯下这么冒险的犯罪啊。

这样,小爱该怎么办呢?正要走红的偶像的经纪人涉嫌诱拐及绑架未成年人的话,可是要被娱乐报导挞伐一个星期的喔?这么一来,小爱的工作跟将来都将毁于一旦。

「啊——对了小爱——她一个人没问题吗,今天晚上的工作可是非常重的,而且明年是从一月开始……我在搞什么呀!」

就是绑架啊。

「我知道!所以才陷入混乱呀!我并不打算要干这种事的!但是一听到那个家伙的名字,我就,我就忍不住……真是的都是你……这个,这个,这个。」

好痛好痛好病!角角真的好痛,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只要不要送信,就不会怎么样的。当然监禁未遂是错不了,但是我不会提告的。我对这些手续还满详细的,所以请安心。这是常有的事。没事,没事的。

「笨蛋!怎么会没事!」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寄出去了!这封信!」

——咦!?

德永准18:20 – 18:44

因为是牛仔裤所以感觉不会不自然。

但是衬衫的钮扣位置相反,没穿内裤所以胯下觉得凉凉的……总不能连那个都向折口借来吧!……而且,仔细一看红色外套也是女用的。因为是向波美同学和风同学借来的,所以要说是当然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从温泉大楼里出来的时候,我只记得警报铃响了。在那之后,我是怎么到车站的,就记不清楚了。

「……神保盯,神保盯……」

啊——。是地下铁。我坐上了地下铁。为什么?因为折口这样教我。是这样吗?确实应该是这样。蓝色的铁轨,直直的往南边而去。她说和伊隅会合之前,那里有个绝佳的藏身之地。

身体摇摆,景色回旋。

我渐渐穿上我自已以外的人的衣服。

一件一件地,从我身上被剥除,交换。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暗号。到哪里是「我」,又从哪里开始是「我」呢?我的感觉渐渐坏掉。我是「我」吗?我的身体是「我」吗?今天的我。一年前的我。十年前的我。明天应该就会不在的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些都是同一个人。

想死的我。一心想当医生的我。变化如此的大。那么,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瞬间,我又会变成什么人呢?

「……请不要抢着上车……内幸盯……」

幸好,幸好。最佳的地点,最适合的场所。我必须和门见面。伊隅还没有给我回信。或者是我根本还没传邮件给他呢?掏掏外套口袋,指甲碰触到纸袋里硬硬的东西。回想起来,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现在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伊隅,门。我和你必须会合。把摸到的东西拿出来。应该要还给法布瑞先生的手机。不对,这是折口的手机。

法布瑞先生的手机,已经交到折口的手上。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快要死了。我必须把借来的东西给还回去才行。我跟藤堂先生借了多少钱?我小声的说,这是我借来的手机,失主会感到困扰,你能不能帮我还给他呢?

折口点了头。那你用我的手机吧。她的手和我的手交迭。和伊隅连络。咦,好奇怪啊,我想不起他的电话号码。邮址也是。怎么办,无法和伊隅连络。当我陷入混乱时,折口告诉我,有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下一站,三田……」

伊隅、伊隅。然后终于我想出了一个超棒的主意。我输进「冷知识」的网址。如果是这里的话我记得。由这里的话我可以和伊隅取得连络。

使用别人的手机看网络结伴自杀的BBS,密码没有经过转换,所以出现许多无关紧要秀知

识的会话罗列着。我必须和17见面不可。不停旋绕的记忆,画面自动变换下去。转换言语,把无意义的冷知识转换成确切的诉求,将昨天的我变成另一个我。

然后最新的留言出现了。

55「17」16:42:49

我明白了,那么这么办吧。

我的动机现在无法立刻在这里告诉你,

但是不让准死掉,

也不再给笹浦同学们添更大的麻烦,

而且还能满足你所有需要的方法,

只有一个。

圣美小姐。

只要你代替准,陪我一起去死就可以了。

怎么样呢?

我的手指停住。

我的心静止住。

——代替准,和我一起。

怎么回事,伊隅?你在说什么?圣美是谁?一起?替代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17……伊隅……17?

不是我,也可以吗?

笹浦耕18:17 - 18:46

为什么非我不可啊?

说起来,我把法布瑞的电话给挂断,坐刑警先生的车回家的路上,我的头脑里一直转啊转啊转个下停的疑问只有一个。

真的,系金耶。

小学的时候下了超大的雪,校园整个变成白色,下个休息时间呀哈来打雪仗吧猪头,现在我就像那个时候的感觉,我想把这句话捏紧用力地对谁发泄。对着什么,对着谁,应该是枯野•透。

为什么是我呀。

为什么是我发生这种事呢。

为什么非得是我不可呢。

「——其实他今天天亮前在吉祥寺车站南口犯下了伤害案件——」刑警先生还在说。

但是,我没有认真听。连隔壁西那家伙似乎废话了什么,我都完全记不得。

我愤怒的心情,和法布瑞那混帐东西,跟望远镜,还有「洞窟游戏」,以及疑问之一一,全都混杂在一起,在我身体内快速跑个不停。

疑问之二是这样的。

……为什么法布瑞那家伙在那之后不打电话来了呢?

当我挂断电话时,我很不爽也是原因之一,让我有股自己好像赢了的威觉。那个时候法布瑞那混帐说——德永你还没回家吧,叔叔我很清楚?

他有说了一些屁话,我大叫「吵死了白痴」后就把电话挂断。总之觉得赢了一次。就像期末考临时抱佛脚得到部分的分数。我干得真好啊。挂了那家伙的电话。活该。你能来就来看看啊,谁理你,就拿箭拿手枪拿黄金体验(注6)来找我啊,来啊,人渣万岁干杯干杯YEAH!

但是胜利的美酒立刻就要过期。

但是胜利的美酒立刻就要过期。

我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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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6: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第五部中出现的替身名。

我干了什么啊,我。

电话?挂了电话,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咧?忍会变得怎么样呢?我不就是为了不让她遭受危险才跑到井之头公园的吗?我怎么全忘了?我在发什么呆呀。

我并没有赢了法布瑞。我没有抓住他任何弱点。而且我连那家伙的脸和奉名都不知道。就算我搞错了法布瑞真的是他的名字,但我连这也都无法得知。

所以,不管等多久法布瑞那混帐家伙部没有再打电话来,车子外面一片黑暗,我不知不觉便等起那混帐打电话过来,为什么我要等一个想挖我眼球的人打电话给我呢,我开始想这件事,我的腿抖个不停,对面车道的车灯太刺眼,刑警的孩子当上刑警,夜空阴冷,我几乎想要自己打电话给法布瑞了,到这里我才真正了解到。

原来如此。

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就是「不安」吧。

还没完全治好的结痂,忍不住想要把它剥下来的那种感觉,或是恐怖电影等等。不要做就好了,我的感觉就像在怪异的气氛当中打开古老的大门确认里面是什么的配角。

当我知道自己只是配角时的感觉。

我忍住不要打电话给法布瑞。拚命地忍耐着。应该说,既然要打的话就在别的地方打。比如打给忍。对啊!忍!为什么我没打给她呢。白痴啊我。

但是当我一打开手机时,突然强烈地想吐。

然后我察觉到我避开打电话给忍的理由。想吐的感觉和刚才的愤怒不一样。那股感觉不知道

飞到哪儿去了。不是这样的,我感觉到的是——

恐惧。

所以手机果然是非常可怕的机械呢。

我无法按下按键。光是看手机画面就相当难受了。恐惧。为什么?当然的嘛。法布瑞害的。《模式》害的。然后大概这两个是一样的东西。

怎么算都不对吧,我想不出怎么顶回去。叫N的刑警他工作是在我们出生之前,那么法布瑞几岁了呢?像这种的。那要怎么掰都行。现在的法布瑞其实可能是第二代法布瑞。第三代、第四代、说不定他们全家人都是靠掳人勒赎赚钱,在全日本里有法布瑞No.1到99呢。

法布瑞——渴望挖人眼珠的男人、《模式》、消失的案件、《名册》的牺牲者。

这些怎么可能是巧合。

好想听听忍的声音。但是我又害怕听到她的声音。我想和忍连结在一起。但是这么一来在那个瞬间,法布瑞和忍会透过我而相连结……她会感染上法布瑞病菌……我这么觉得,但是却没有一点办法。我觉得我的眼珠,在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不,并不是完全不重要,总之顺位是排在下面?

比起来,重要的是忍,还有杏奈。

靠电话和我相连系的人,能简单连系住的重要对象。我的女朋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认识的人、亲感、还有其它的人。这些人全都在我手机的内存中。

如果有一天,法布瑞那混帐来了的话呢?《模式》接近我们的地盘的话呢?半夜法布瑞跑来,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从上衣的口袋里偷疟了这个手机的话呢?在学校稍微不注意的时刻,那家伙偷偷复制了我的数据的话呢?

那时,忍就会和法布瑞那混帐连结在一起?

……一瞬间,我和想打开窗户把手机给扔出去的这股冲动认真的搏斗着。而且,我差一点就要输掉了。

白痴吗我。丢掉手机能解决吗?法布瑞要调查我交友情况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况且,我真的打算从明天开始过着没有手机的生活吗?一直到死为止?我真的做得到吗?

而且,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又该做些什么呢?

我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窗外的大厦增加,车子的车尾灯变多。一旁的西对讲电话的对象大叫「调包了」,我也已经不是想把手机从窗户丢出去,而是想光明正大的打开门飞奔出去。

什么都好,总之就这样结束吧。这样的话我就能被解放。让我回家。这是什么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总之快点结束。什么都好快点结束啊,快点,快点,快点发生什么,一些什么别的!

手上的机器突然震动,所有人一起往我这边看。

「笹浦!」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在那一瞬间似乎叫了很大的声音,我完全没有自觉。看了屏幕罂不的号码,不是法布瑞。

「不,没什么。电话来了……喂?」

『哥哥!火灾呢?火灾!?』

「什么?舵(注7)?」

不知不觉过了山手通穿越二四六号线。看惯了的大厦,看惯了的坡道,到处都没有什么舵。

舵——船——证人X。大海给予一切,夺走了一切。不管什么时代,不管哪个国家。

『哥哥!……J

我吓了一大跳,在呼吸恢复过来之前车子先停止,我的额头撞上前面的座位。西那家伙手指着窗外——塞车、消防车、围观者用手机拍照、禁止进入的围绳、梯子前的银色欧吉桑、长长的水管和地上的积水、从各地喷出来的黑烟。

果真是火灾。一整栋啊。十四层楼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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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7:日文中火灾和舱的发音相同。

是我家。

*

这次是认真的,我发自内心的声音。

「……为什么啊!!」

打开门,像滚出车子般的飞奔出去,周围所有的围观者一起往我这边看,但是在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这么蠢的事,在这半天内。

大白痴寄了遗书信来,我被女子大学生的大姊姊命令,被死变态盯上眼珠,被推到水池里,还给警察添麻烦,连脸都没见过的同伴死了,那大概是我害的,然后从刑警那儿听来很夸张的都市传说,一回家结果房子被烧光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白痴!

「嘿,很危险喔,拜托请退后。」

谁理你啊猪头,这是我家耶!当我正要全力扑向消防员时,那些家伙的身影晃过我的视线?

在井之头公园的混混军团。

围观者的角落里,有五六个人。很像啊。而且还有相同样式的标志。

他们同时往我这边看,眼睛对上,有一个人慌张地抓起手机靠在耳边。而且还指着我这边。

真的吗!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呢?而且,为什么要盯上我?难道是为了替同伴报仇吗?我真的被人怨恨吗?

糟了,总之是糟得不能再糟了……当我这么想时,有人拍我的肩膀,「哎呀,这不是耕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里是你家吧?」

「咦?」

「哎呀,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冬志贵阿姨呀!」

「阿……姨?」

化妆略浓的胖阿姨,穿着白色的皮草大衣,简直跟米其林轮胎人一模一样。她抓住我的手,既快又大声地说:「对啊!真是的,以前你总是陪我们家冬志贵玩不是吗?不过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了,怎么穿成这样?啊——因为火灾呀!对了,如果方便的话就来阿姨家吧!嗯,嗯,这样比较好!」

「咦——啊——」

「笹浦……怎么了……」从大开的车门对面,传来西那家伙的声音?「车子要开了!因为会塞车了!」

「快来啊耕!耕?耕?你怎么了?」

「笹浦!!」

我动弹不得。我脑中浮现的是望远镜的事,听得到的是西那家伙的声音。车子的喇叭、拨开围观人群靠过来的混混们、冒烟的公寓,然后是冬志贵阿姨。

到底,谁是冬志贵啊?

折口步乃果18:53

「……快跑!」藤堂先生大叫。

我「啊,啊,啊——啊!」地叫着。除了发出惨叫之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什么呢?

还有很多其它的吧!会这样冷静地吐槽的人,一定没有被十几个混混一边追赶一边全力加速

奔跑过新宿南口的木板路。

「闭嘴快跑!」

「是!」

我头上是大楼闪闪发亮的灯饰。鞋子下方装潢用的木板发出滋滋嘎嘎的声音。天堂和地狱,

这句话出现了又消失。「——藤堂站住!」

像野兽般的怒吼声!

我不经意回头,正好是四、五个混混攻击藤堂先生的瞬间。

「……!」

一触即发的气势。他的左脚,咚地拍击地面。好厉害,一瞬间就进入对方的空间内!

他的长腿撕裂了风。好厉害,真的太厉害了。这一定就是榊前辈所说的「缩地」吧。简直就像挥舞着一把眼睛看不见的长刀般。

「喝!」

气势、攻击、又倒下两个人!

「……糟了!」

「……包围住他!往反方向去!」

混混们围上来。藤堂先生一点也不慌张,顺势翠脚跪地,用手掌遮住敌手的脸。他一定在说什么固定台词了。像「放心吧,这是刀背。」这一类的。不,这样有点奇怪,在这里是不是应该说「你也有父母兄弟」才对呢。

如史蒂芬。金大师所说,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没有比这更富戏剧性又更欢乐的场面了!

但是这并不是小说,我也不是故事的女主角。要说的话,我也是属于中途强制出局的配角型吧。以新选组来说大概是新见锦。

「笨蛋!」藤堂先生转过头来,「不是叫你快跑吗!」

「我知道了对不起!!」

「等等,别跑!我们被包围了!」

啊,真的。

我们站在大桥的正中间。

诸位混混从两侧渐渐地围过来,下有铁路,上有乌云。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好?啊——对不起,对不起,金大师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一边吃洋芋片一边眺着看恐怖小说了!我会认真的正座阅读的!所以,请救救我吧!

啪地掉下来的洋芋片,不是,是我非常重要的SEED包包。藤堂先生用他粗壮的手臂立刻捡起来说:「我要攻破右边啰。」

「咦?」

「什么都不要想,总之跟紧我,好吗?三、二……」

「啊——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摩西的红海分成两端「!般」的气势,眼前的人群分开成左右两块。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的惨叫,还是混混的?我不知道,所有一切都卷在一起!在哪,在哪?我到底在哪里?

是谁在这里?

路面摇晃着,灯饰闪耀着,长得可怕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总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离新宿车站越来越远。应该说,我明明是想去学校的!准他应该躲在里头的,我亲爱的女校!会这么想去学校,还直苗正有生以来第一次呀。要是妈妈听到的话,会怎么说呢?

「快点!」

「是是是!」

德永准18:50 – 18:53

在我眼前的是全黑的坡道。

我是什么时候下地铁的呢?这里又是哪里?我隐约记得自己渡过了宽广明亮的马路,然后穿过狭窄的商店街,横越大门前。

对了,我必须云结伴自杀才行。但是没有对象怎么能结伴自杀呢?我应该要死的。我很想死。我应该解决掉一切的。

但是伊隅背叛了我。

伊隅。17。

叛徒。

我已经无法结伴自杀了,计划归零。我没有办法帮助别人去死。头好痛,肚子也饿了,手脚冰冷地动不了。

但在我心中最强烈的感觉是……

(我被背叛了。)

我无处可去。

(我被背叛了,我被背叛了,我被背叛了。)

不是我也可以。我以外的对象也可以。我没办法帮助任何人。

(我被背叛了,变得没有用处,我甚至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我坐在地上,笑出声来。一开始小小声地,终于大声地笑出来。

(你说对不对?怎么会这么蠢呢!自以为是英雄!还认为在死之前,至少想帮助个谁!)

建立计划,做好准备,把遗书藏在家里的书本里。还专程买了地图。

(所以,我已经连回去都没办法回去了。)

(是这样没错吧?因为我能用什么脸回去那个房间才好呢?

打开那个家门,看看爸爸和妈妈还有姊姊的脸就好吗?到了明天,继续忍耐着胃痛,撕掉挟在参考书里的遗书,假装没事疟下楼梯去拜年——嘿爸

爸,新年快乐,其实我昨天应该要死掉的耶!但是我放弃了,因为我被一起自杀的伴给抛弃了!

对了妈妈,帮我的年糕汤放两块年糕好吗?)

(一切都归零,一切都是白费一。)

(我已经无处可去,但也无处可回。)

(对了——对了——正如藤堂所说的,我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因为我对我自己的用处,已经失去兴趣了。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意义,死掉也没有意义,更何况要继续活下去。)

传来笑声。口袋里,硬硬的东西震动着。应该还给法布瑞的手机。不对,我已经把那交给折口了。而她则把自己的手机和那交换借给我。这个手机又应该什么时候还她呢?

我的口袋,外套的口袋。对了,是公园,那个「垂死」爷爷他所交给我的纸袋。我完全忘了要打开来看。

不理会自己停不下来的笑声,打算拿出那一包纸袋。既沉重又冰冷,简直就像铁哑铃。因为太暗了我无法分辨那是什么。一边笑,我一边打开纸包,轻轻地看一下里面——

「喔,你看起来很开心耶?」

突然有人拍我背后,我的叫声响彻了坡道。沉重又冰冷的纸包再次被塞回口袋里,也因此纸袋快破了。我挺直背部,从膝盖失去力气。然后,又出现另一个可以冷静地凝视这一连动作的我。

「你怎么了?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声音的工人从黑暗中出现。

背后出现的是一个高大,鼻梁挺直白皮肤的男人。他披着一件长度快要触及地面的全黑披风,明明是夜晚他却戴着一顶遮阳帽。而且不只他一个人。

做相同打扮的……约有七、八人。身高并不一样,不过压低戴着遮阳帽的模样,就像鸟喙并排的乌鸦集团一样。

(……乌鸦天狗,就是这副模样吗?)

「没事吧,艾利克斯先生?」

和我差不多身高的人靠过来。听她的声音,似乎是和我同年龄的女孩。突然,所有人的遮阳帽同时亮了起来。像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似的,从内侧充满荧光灯的灯光,八个人的脸从黑暗中浮现。

「没事没事。」被称为艾利克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声音,他一边旋转耳边的钮调整亮度,一边爽朗的应答。「看来有一个人要临时加入观光团喔。你叫什么名字?」

名宇?我的名字?我是谁——名字——名字是什么?

「……姓德永,叫德永准。」

于是,跟前的女孩子她说:「啊哈!真有趣!很妙耶,你这个玩笑。而且还在这个纲坂上开!嗯嗯,确实这是最新的题材!」

西满里衣19:00 – 19:19

十五分钟后,涩谷Mark City二十楼,高级饭店的总统套房。

窗外是东京的夜景。比想象中要黑暗。房间内某处传来高雅古典音乐。确实是巴哈的布兰登堡什么的。

摆在我面前的有饼干、蛋糕、鞑靼牛肉、糖果和巧克力。另外更从冰箱里端出七色果汁,摆满了宽广的玻璃茶几。就像是误入糖果屋出不去一样。

「是的,因为这里刚好有一场讲座。是的,我还特地上来东京。这些全都是有机食品,当然。是的是真的,最近什么都很难让人安心,什么内分泌干扰物和代谢症候群之类的。是的没错,真的,一切都是乐活。请不要客气尽情享用。」

「唉。」

(冬志贵阿姨)气势完全盖过刑警先生。说话快、高雅、丰腴,年近五十。身上的洋装颜色深蓝偏黑,戴着珍珠顷炼,蛋白石戒指。

而这个叫冬志贵的,是笹浦的中学同学。据「阿姨」说他们两个非常要好,「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但是看看笹浦的表情,好僵硬。为什么?

「是的,这里的果汁也全都没有使用农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请看电视,是的,电话也请自由使用都没有关系。我去那边和朋友讲一下电话就回来。」

留下这些话后,「阿姨」便走到隔壁的房间去。她似乎借了两间房间。真星蒙气的生活。顺带一提我们家是建筑三十年的平房二卧一厨。

「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警先生坐在沙发上。

「总之我的说明就像刚才所说过的,接下来我想听听你们的事……喔,已经是这个时间了。红萝卜蛋糕、豆渣饼干、南瓜布丁加上豆腐贝果和……咦,连营养成分表都有。好厉害啊这个。你们肚子饿了吗?」

说实话我比较想有效地利用电话——才想这么说,「啊,在这之前,」笹浦已经快速地移动到小桌子那里去了。在我的脸正旁边,勉强在视野范围内。「我想打一下电话。」

这家伙!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杀气,伊隅很快地取出手机来。立刻先打到德永家里去,回复是——准在自己的房间休息,有什么问题吗?和警局的人说的一样,那么,我们在公园看到的是什么?藤堂先生的情报呢?这次换我上阵。打开来电显一不,打过去,打不通。

「是藤堂先生说谎吗?」

「不能否定掉这个可能性。」伊隅说。「但是他没有动机呀……而且更叫人在意的是,德永他家里的人。」

「咦?」

「嗯,虽然他母亲接了电话,但她讲话显得十分紧张。她平常是很和气的人。而且也没有让德永接电话。虽然说他在房间里睡觉,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说不定……」

「……是德永的妈妈说谎?跟警察,还有我们?」

「我觉得是这样。」

「为什么?」

「如果那家伙自杀的动机是因为家里很复杂的因素的话呢?」伊隅撩起浏海一边说:「说不定有什么不想让警方知道的事。或者单纯是为了他平安回来时着想,等等。要让他在新年后能像往常般上学。因为我们其实也是按照这样的想法行动的。」

「嗯。」是这样子吗。家人的反应。如果是我妈妈的话呢?她一定会光着脚跑到外面,到处找我吧。「他家是医院吧。」

「那家伙的爸爸应该是第三代。」

确实会有很多因素。

而且——我的确在井之头公园看到了,德永的身影,他拚死的表情。所以一定错不了。在那之后,他又政变心意回家了吗?怎么可能,我无法相信,「如果按照当初预定的话。」我说。「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是啊。」

「该怎么做呢?」

「只能调查啰。」

「怎么调查。」

「上网找。」

他露出微笑并指着笔记型计算机。我也跟着他笑。伊隅——虽然今天才刚认识,但我好像有点欣赏他。确实的判断力、速度、还有温柔的笑脸。笹浦那家伙也跟人家学学不就得了。那家伙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扭曲的性格。如果能改正的话,其实他长得还算不错。

这,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笹浦呀!

「你说了什么吗?」

「咦,啊,没什么。」

窗台,我视线的角落,只有笹浦的声音。

「嗨,杏奈。」

低沉地响着。让人在意。谁会在意啊,哼,什么嘛。谁管你要做什么。

『哎呀,哥哥,你回得好慢!』

「因为我有很多事在忙。」

但是墙壁的反弹,让我连讲电话对象的声音都听得见。原来如此,他有妹妹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和笹浦像不像。

关掉爱机的电源。不对劲的感觉……不舒服的声音。我皱起眉头。和在警局等待的时候是一样的声音。从井之头公园过来到这边,状况一直都不好。果然用整台轮椅去撞真的不太好。厌到不安。——压抑住情绪潜往情报大海。

越过肩膀,伊隅窥看。

「是德永的部落格吗?」

「在那之前,我要先找到,搜案队。的所有人。」

找到有用的音一料之可能性,大概在百分之一以下。但是,我无法不做。我先寄信给大家,没人回信,这在我预料之中。

接着去BBS,聊天室,搜寻。输入关键词……私市/陶子/折口/步乃果/藤堂/井之头公园/其它种种。但是没有成果。换下一步。

藤堂先生在会话里所出现的单字,随机搜寻。然后是后乐园附近的地图。他说的如果是真的的话,从那儿逃走——那现在在哪儿呢?

「最近的车站是后乐园、水道桥、饭田桥。」伊隅比着屏幕。「JR、东京地下铁线、还有都营新宿线。从刚才的电话判断……再过三十分钟吧。」

「他们放过德永后,也不一定会立刻打电话来。」

「说得也是。也就是说……假设是四十分钟……」

不行,范围太大了。如果搭地铁的话要往都心的哪里去都行,不止是这样,如果经过池袋或东京的话便可以抵达关东六县过半数的县。

天啊,真是个方便的都市!太方便了吧,东京!

怎么办!

最后的手段,也不是没有。把能说的范围同时寄信给网络上的朋友和认识的人。说不定有人会知道谁在哪里。但是那之后呢?扩散开来的谣一言的影响力呢?如果他真的是回家了的话呢?

德永的部落格,已经被留百灌爆。既然如此现在我再进去也没差。我应该可以这样想的,但我的手指动了又停住。

虽然说别人闯了红灯,但我就可以一起闯吗?不行。不过,不管什么规则都有例外吧?

怎么办——怎么办?

『啊,对了对了!』我听见了笹浦妹妹开朗的声音。『火灾火灾火灾!——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手机的新闻是这样写的——妈妈和本盯的阿姨、连络爸爸——有人纵火!但是——』

我漫不经心的搜寻。新闻网页。涩谷、公寓、火灾。肩膀后的伊隅,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并不是在替笹浦担心。我说不是就不是。

有了。

最新消息。道玄坂传出四声爆炸声。我再继续搜寻。BBS、部落格、YouTube。同时有四个地方遭到纵火。似乎不是瓦斯管线破裂。手机照片、静止画面、影片。最新的谣一百呢?这遭人纵火的可能性很高/定时炸弹等/可能是激进派起内哄/应该是某一国的恐怖份子/报警了咧/等等。

爆炸?

『——哥?』

「够了,不用再讲火灾的事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啊对了,是网络的事!准他已经变成超级话题人物了!传得到处都是!——』

「真的吗?」

伊隅和我面面相觑。立刻开始搜寻。德永准/准/谣言/流言。真的。

(……少年/白色羽毛衣)

(……谜样的自杀预告)

(……出没东京各地/证据照片/证据照片/证据照片)

到处成立了特别网站,还有照片。雷门前的德永。都厅前的德永。ALTA前的德永。很明显的是合成照。

确认更新时间。谣一百开始传开是在——中午过后。照片是两个小时前。好快。网络真是做什么都快。

更进一步搜寻。

(……「准」/那是毒品的名字吗?/新鲜货)

(……用市面贩卖的零食就能简单地完成/毒品/非常有效/超越X)

(……那封谜样的邮件/搞不好其实是密码/自杀预告……密码)

(……那封连锁邮件其实是密码!)

「这什么呀——」

在我眼前的屏幕里,找出一个又一个的情报。谣言不停编织。不相千的话题海洋中,眼睛看不到的齿轮到处咬合,被吸入以德永为名的漩涡里?

(……拿着粉红色的手机/逃亡中的高中生/「准」的制造法。在内存仪/好恤/好强/听说真的好厉害耶!)

(……密码!/好像很好玩/在岐阜有人已经解开了V密码/在哪?)

(……谣言/在吉祥寺/目击!/现在在哪?/在哪,在哪,在哪?/据说本名是德永/这是他本人的部落格/灌爆/灌爆/灌爆中!)

(……10万/30万/不,50万/白色羽毛衣/能抓住他的话/抓住他!/德永的/情报/征求情报)

(……不问生死/报酬50万/涨到100万了)

(……抢夺最新毒品的秘密/逃亡中)

(……从群马/在千叶/全员出动/入行动了/KobayashiMaru也是/在哪?/看到了/还在东京里!如果能抓住「粉红色的准」的话)

(……来自义警团/奖金100万!)

「这什么呀!」

笹浦耕19:00 – 19:19

像是被阿姨抓进去般地到房间里,窗边的圆桌上安装了二口电话。好幸运!……不,这是当然的吧。像这样豪华的房间。

我不看窗外,便立刻打给杏奈。然后,『——准同学的谣言越来越夸张!传得到处都是!』

如我所预想是最新消息的大洪水。

「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好像有人故意传的吧。』她的语尾不确定,但口气还挺确定的。杏奈这种时候大概都不会错。,我一直确认各种BBS,但是有时故意把事情夸大。到处散播说有奖金的,大概也是同一个人。毒品的事也是从中问加进去了。靠这样制造话题,打算增加一起寻找的人。』

「也是。」

一边这么说,我心里所想的还是望远镜的事。

「我说你一直上网这样好吗?妈妈又要爆炸啰。」

『没问题的。因为我让朋友帮找查,大家一起分担。啊,准的详细情形我可没说喔。我们只是调查谣言而已。我跟妈妈说我在查火灾的新闻。而且有一半是真的』

「是吗。」

『是啊。』杏奈那家伙大概又嘟起了脸颊。『我说,哥哥?』

「啊?」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这恐怕是那时候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了。

不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也不是加油别输给他们。也不是不用担心没事的。并不是那种,提问的那一方只想求安心的轻率的、表面上的、不管到哪都有的轻浮语言。

如果有我能做的事就告诉我。

如果我帮不上忙的话,就明说。

我正在听。

我会聆听的。

我会在这里。

「……有。」

在我这么回答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什么?』

「首先,想象现在你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坏情况。」

『嗯,我想了。接下来呢?』

「把那个再加大两倍。我现在正陷在那当中。虽然我尽力想解决,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糟糕的情况,连你或妈妈都有可能会卷入。所以……如果真的变那样的话我很抱歉。我会尽可能不要让事情变那样。如果顺利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那个,哥哥?』

「嗯?」

『我最喜欢你了。』

结束通话。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一定会满脸通红大声叫「说什么蠢话啊傻瓜。」等等。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管是谁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状态。我想杏奈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再说,从以前那家伙观察力就很好。

——大概是暖气的关系,我的头昏沉了起来。可恶,振作一点啊我。一口气喝掉半杯果汁后,打开了手机。一边看来电显示,一边按家用电话的按键。

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已经下了决心了。

『——呀笹浦吉尔伯特同学。真难得呀,你会打电话给我,而且是不显示号码。』

「吵死了大白痴。」

『哎呀哎呀,叫我大白痴呀。我真的惹恼你了吗?』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按着你的胸口好好的反省看看。」

『这我还真是做不到呢。叔叔是不回头看自己人生的主义。对了,你现在在哪?』

「在你正后方。」

『啊哈哈。』在隔了短时问后,传来笑声。『原来如此,你生气的时候,幽默感会更加鲜活呢。』

我的头又一阵昏沉。布兰登堡协奏曲还继续演奏。就在第五号快结束时,很愉快地追逐。但是立刻搂到第六号。快板,还继续演奏。不停地,不停地:水无止尽。可恶。集中精神啊我。我本来想说什么的,打算对这家伙说什么的。

对了,是望远镜。

「我把望远镜搞丢了。」

『你说什么?』

「是我爸爸很珍视的望远镜。但是啊,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全部都烧掉了。所以我也不用跟老爸搪塞什么借口了。」

我的嘴巴自动说出来了。我的头脑在拉警报。讲出个人情报,很糟吧?之类的。

但是这也是真实发生的事,没办法。

我的直心,我最低限度的直芯。家里失火了,我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安心。因为不用跟老爸讲望远镜的借口了。望远镜,跟其它所有一切全都一起烧掉了。

烧掉了。烧掉了。但是,烧得最厉害的,一定是我那为了烦恼该找什么借口的心。我们家有没有加入火灾保险呢。这种情况下,理赔的调查员会来吧。如果是美女就好了。大胸部,绑马尾,如果配上银框眼镜就更棒了。嘿美女理赔调查员小姐,我的良心大概值多少钱呢?

我让果汁濡湿我的嘴唇。

大玻璃杯里几乎剩一半。英文课时学到的惯用句,此时我突然想起来。认为杯子里还剩一半(half full)的人是乐观主义者,认为只剩一半(half empty)的是悲观主义者。

我把两边的主义者都整理好装进杯子里,想要用力地将它扔出窗外的夜景里。

但是我却没这么做。因为我不想看窗外。

「一般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才过半天而已耶。不管是怎么样的剧作家,如果写这种剧本的话一定不采用,不会采用的。在好莱坞一定行不通。电影是大家共同合作的,如果不是大众所能接受的内容的话,音一金也筹措不了。你知道吗?一个人可是拍不了电影的。所以,不吸引很多人来看是不行的。哎,也因此拍了很多无聊的电影。

但是我认为,一个人拍也是可能的。在以前或许是不可能。但是现在的话可以办得到的。用计算机动画等等。现在的计算机性能都很厉害的。」

……因为一个人的话就不会被背叛了。

在房间某处,不是的话就是窗户外面,我觉得好像有人在低声说话。我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在。我幻听了吗?

『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看电影呢。』

「谁喜欢看电影啦。我是在说烂剧本的事而已。而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烂剧本的一部分了。」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叔叔我还是真实在此存在的喔。』

「那告诉我你的本名。顺便公开你的大头照。在网络上,跟全国公开。」

『名字和长相,都和那个人的本质没什么关系呀,吉尔伯特同学。』

「我要说的是你没有真实感。」

不行了,头脑昏昏沉沉的。嘿,我得振作一点。对电话彼端的那个死变态集中精神。要实践我的决心。可是我到底下了什么决心呢?

『——哼嗯。』

然后不知为什么法布瑞那混帐的口吻突然变得很高兴。

到刚才为止都还是嘲弄对方的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真实感……这是叔叔最讨厌的一句话了。不,正确来说我并不是讨厌,而是对人们的使用法看不顺眼。

要叔叔说的话,原本世上符合常识的人他们所主张的现实,其实只不过是『现实』的表面而已。真正的『现实』,一定更乱七八糟,胡搞瞎搞,没有根据的。

安稳平顺的人生并不存在。那是童话故事。南瓜马车和魔法锅都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有的顶多是糖果屋,但那其实也是陷阱。就像格林童话一样。』

「那个——」

『哎,你听我讲完。』

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忍。今天早上的第一通电话所讲的话。

我不经意地按下了忍心中那个很重要的开关。

『没有比「现实」更不具现实烕的东西了,笹浦同学。

不管怎样,不管何时在哪都会发生乱七八糟的事——应该安全的食物其实被混进了非常可伯的剧毒。身旁的人的心埋着病态的地雷,不管什么时候爆炸都不奇怪。汽车不踩剎车冲撞过来。

朋友在海外遇到恐怖事件丢了性命。核能发电厂的辐射线大量泄漏。但是新闻并不报导。警察是说谎者,医生是杀人犯,政府弃国民而不顾。

付出善意,回来的必定是恶意。做出正确的行为则遭受责备。只要能贬低对方的话,无论是谁都能承受更大的损失。幸福的人遭人嫉妒、伤痕累累的孩子被丢弃、贫穷的人更为人所抢夺。

这样的话,之后就只能自己守护自己。但是法律并不允许那么做,所以要守法过一辈子。是做不到的。

活着的人,大家都是坏人,大家都是罪人。没有救也没有希望。当然也不会有快乐的结局。

勉勉强强确实存在的也只有结束标志。

——这就是真正的「现实」。

我要是说这些话,那些有常识的大人会跑出来大叫说——讲那什么蠢话!

食物里有毒?警察说谎?政府舍弃国民?怎么会?电视和新闻都没报导这样的新闻耶!所以这抓事实并不存在!

而且,要是案件见光被全国性报导的话,接下来又是这样——不要特意告诉小朋友这么悲惨的驻!这是不守纪律的人所干的,不会再有下一次的不幸过错!所以没有告诉小朋友的必要!有什陛怨恨要这样多嘴多舌的呢?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所以应该给他们梦想和希望!……像这样的话。

然后这些人会买些让人烕动的童话、小说,或漫画给小孩来自我满足。

你不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事吗?

这种梦想和希望如果很重要的话,为什么大人们不快点改善现实呢?为什么要把现实的悲惨和丑恶丢在一边,想把故事……把只在故事里行得通的希望……给予孩子呢?

为什么大人不用行动去表一不呢?

而且那些人所推荐的小说和漫画的主角,几乎找不到什么肥胖、丑女孩、背负身体残障的人。至少和现实的比率相比压倒性的少。就算偶尔登场,也是赚人热泪型的,是为了证明『这么奇怪的孩子也能如此优秀而活跃』的主题。

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角色分配,胖男孩和扦着拐杖的女孩子以和现实相同比例登场的故事,叔叔我可是一次都没看过呢。而且叔叔我其实读透了许多给小孩子看的故事书喔!』

他停顿了一次呼吸的时间。

『没有希望。这就是「现实」。在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乱七八糟,很随便,每件事都很费力却无法留下任何价值,但是也不具有特地去破坏的价值。没有什么事会变好,所以也没有事情会变坏。

既没有神,也没有天堂和地狱。但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自由跟和平以及和谐。

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也没有死去的价值。不管做什么恶劣的事都行,不做也没关系。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约差利。

没有什么希望。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不管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没有。所以为什么唯独现在的这个国家敢说有那种东西呢——?。

「大概吧。」

我的嘴巴自动回答。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吧。」

『喔呵。你还真听话呢。这出乎我意料之外。』

「但是,那不关我的事呀。,现实』建构的不好,跟我没关系啊。我现在——」

对了。

我现在,总之。

「——现在,总之我很不爽。所以我接下来要跟大叔谈,全部都跟他说。然后等爸爸出差回来的话,我也要跟他说。德永那个大白痴以后的生活我才懒得管。听懂了没,嗯啊?」

『……你好像真的很忙呀。声音都哑了耶。』

「吵死了白痴。」

『嗯,如果还这么有精神的话就没问题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实这玩意儿的愚蠢你还能察觉到,算是很了不起了。我们约定的是九点没错吧?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就是了。这下伤脑筋啰。』

「吵死了白痴。」

『刚才你已经说过了,重复相同的台词代表你的思考已经停止——』

结束通话。

*

我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巨大沙发上,和吃光红萝卜蛋糕的刑警先生面对面。

「现在方便吗?」

「嗯?」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哦呵。」刑警先生的表情就像怀疑跑来自首说我是犯人的家伙其实是顶替的,一直盯着我看。「你跟刚才的反应还真不一样呢。」

「大概是吧。总之,在我说出事情前,」我的声音渐渐变小声。「首先,我想确认几件事。不是有证人保护制度吗,那个,在美国的警察连续剧里出现的那种。」

「是有啊,那怎么了?」

「那种制度在日本是不是也能实施呢?让案件的证人不被犯罪组织盯上,可以改名和变换户籍,搬到新的地方去,让证人可以安全的生活下去。」

「在日本吗?那还真的没实施呢——」

「那么贴身警卫呢?」

「那要看案件的情况。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人物,非常紧迫的案件等等。」他一边吃着豆渣饼干,「能很明确地判断危险的话,可以加强自家附近的巡逻……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好,我知道了。是三桥的事吧?」

「也不完全和那个没关系。」

「你知道手机的下落吗?你知道吧?」

「不,不是那样。」

「你知道是吧?」

认真的眼神。没有任何迂回的余地。

糟了,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拚命地压抑住突然变软弱的自己。谁理你啊白痴。你要理解吗,再不然就得相信。这,是谁的台词啊。

但是我早已经理解了。而且下定决心。要把法布瑞那混帐的事。还有德永的自杀骚动,全部都告诉他。

因为我信赖刑警先生吗?……还是我只是紧抓着最后一线希望呢?到底是哪一边呢。但是只有这件事错不了。如果要信赖的话,现在的我也只能相信这位刑警先生了。

并不是有什么能依赖他的保证。就算他是刑警也一样。因为他自己都说,告诉我们坏消息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平常的我不会那样下赌注。

但是也没有其它的选项。

(「洞窟游戏」……这也是「洞窟游戏」。)

我理解了。

倚赖刑警先生。讲法布瑞的事。而且拟定战略——到今天结束为止把法布瑞那家伙引诱出来,抓住他,引出『模式』谜样的黑幕的『三十人』还是什么的全都把它毁掉,让他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只有这个了。

我们和杏奈,还有忍,忍她可爱的妹妹,还有西那家伙,伊隅和其它的『搜索队』的队员,以及家人。

没有一定顺利进行的保证,完全都没有,但是也没有其它方法了。

就是这个。

这个就是「洞窟游戏」。

——有谁可以信赖。没有什么保证,但是是为了谁呢,真正相信自己以外的谁,寄托重要的东西。

没有月亮和星星的黑夜里,深不见底的深渊,也不管有没有就朝着对岸跳。

我听见他清喉咙的声音。对我而言只是少了一张稀有卡。

「——要是我到刚才为止,跟接受『名册』委托掳掠小孩,干掉证人灭口的男人讲电话……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西满里衣19:19 – 19:21

热哀就搜寻、搜寻、搜寻。

在视野的角落,不知从何时开始笹浦已经不在窗边。谁管他啊。反正是在厕所或在哪吧。突然,「噗哈。」

背后传来声音。回头。刑警先生。压住喉咙倒地。在旁边的笹浦,慌张地伸出手来。

「水,水,水!……咳咳!」

「刑警先生……」

桌上有个大的水壶。同时笹浦的手伸出来,和跑过来的伊隅相撞,挣扎,玻璃杯倒了。

「你干嘛啊!刑警先生,你还好吧!」

「啊,不,没~斯——咳咳咳呵。」

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

「好像跑到气管里了。」伊隅,单跪一只脚很冷静地说?「如果哈姆立克急救法的话我知道怎么做。但是对非固态的东西是否有效呢?」

「噗呼——不,没事了。没事。」刑警先生,喝光杯中的饮料。红萝卜汁一百cc做个大大的深呼吸。「呜哇~~差点就要死掉了。」

「你,做了什么吗?」

「啊?我?」笹浦,两眼睁得好大。「为什么是我的错……」

「今天发生的成串烂事,有一半都是你引起的。先不管那个,刑警先生,你看一下这个!谣言传得好夸张了,德永他!」

「那个可不可以待会儿再说?我们现在要谈很重要的事。」

「比起你个人的私事,我这个可是优先项目啊。」

「我这哪里是个人的私事了!不,虽然是有一点,但是你的人生也——」

「你凭什么说我的人生什么怎么的?重要的是德永吧!只剩下两个小时多一点而已了!不管鍪言怎样,现在有这么多人在一起找的话,如果能顺利合作——」

然后……

「所以已经顾不到那种事了!那种大白痴,他要怎样谁管他啊白痴!」

「什——」

血压升高。心跳激烈。我已经无法忍耐了。笹浦。我才刚觉得似乎可以相信他的。「什么嘛,你那种讲法!就算是一个人……更何况是两个人要结伴自杀,要去死耶……」

「那也没办法吧,因为他们想死啊,」

「但为了阻止他们才组成『搜索队』的呀!我们所有人!」

「……不好意思笹浦同学,」刑警先生说,「可以把话题转回来吗?」

「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事了!我做了!在这些之外你还要我做些什么啊!」

「什么都好啊,除了挟着尾巴回家之外!」

「挟着尾巴,为什么会变成比较输赢呢!而且我连可以回去的家都没了!烧光了!」

「……呃,你们?西同学?笹浦同学?」

「我说啊。」笹浦突然逼近。长长的睫毛近在我眼前。「为什么德永不能自杀啊……」

「刚才你说了什么,参加了『搜索队』半天!而且把大家聚集到井之头公园的不就是你吗!什么时候把主旨给改了呢……」

「……你们两个,一定都被老师指正过要听人家说话对吧?」

「那你为什么要救德永呢……」

「我没有要救他!只是在追他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

「一样!」

「哪里一样了!」

「全部都一样!」

「……我知道了。」深呼吸。然后直直地瞪着他,=坦样下次没完没了,所以假设是你说的那样好了。然后呢?笹浦,为什么你要追德永?」

「因为有很多原因。」

「原因?原因……」

「对啊,不行吗。」

「人的生死用『原因』轻松带过……你那什么人生观啊!」

「喂你们怎么了?叩叩叩,喂?」

「那是我的自由吧,因为是我的人生观啊!又没强迫你接受!我说,你也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加进『搜索队』的吧!」

「不是那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啦!」

「朋友可能会死掉耶……你这胆小鬼,叛徒!」

「哈啊……那个,我可没有要征召军队耶!这完全是自由参加!所以想退出时也是自由的!我已经——」

糟了,当我这么想时已经太迟了。我打了他。

我的右手打了笹浦的右脸颊。我抓住他的手臂,白色运动服的胸口,打了他一巴掌。

很用力地。

「……因为你没有死过朋友!」

因为你没有死过朋友,所以你不懂。

眼泪,盈眶,滴落。我原本要守住这件事不说的,我应该发誓过不对任何人说的。

熏!

我最亲爱的朋友。只当了半年的朋友。无法迎接十七岁的她。

因为你没有死过朋友。

在我心里理论弹开,跳过对手的反驳。

所以你才不懂。

(你也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加入的吧。)

我的原因。我的理由。

因为朋友死了,因为让朋友死了。因为我遇过悲伤的事。所以我能理解。

所以——没有遇过这种事的人,他们不能理解也没问题不是吗?

怎么样满里衣?

为什么不能自杀?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因为生命被付予了。因为有想活也活不了的人存在。因为我明白这件事,但是却不是这样。

我的理解——这是特权,这是傲慢。

那是只对我才能行得通的东西。

和这相比,那时候小爱的觉悟还比较适切。没有道理,也没有理论。知道自己没有根据,但是打从心底想这么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傲慢,傲慢的道理。自己的经验……只把自己的经验当成根据,强加到周围的人身上。为什么不能自杀呢。为什么不加入『搜索队』不行呢。理由、理论、确信。那种事已经不重要了。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因为没有死过朋友,所以你不懂。

自己和他人。区别这两者的,是我。拒绝的人,是我。

我觉悟了。

我,就是我。

那已经不是确宵一的基础了。那只是我的专断。只在我自己的周闲,敝公尺范囤内行得通而已。我的信念,并不是全世界共通的真理,那只是我的信念而已。

我,只是我而已。

笹浦耕19:21 – 19:23

为什么这么悲哀,我非得和这个暴力女孩大声吵架不可咧!而且还是在高级饭店的总统套房里,当我这么想时就被打了,而且还,「……对不起。」

不,就算这么快跟我道歉也没用。

而且,还用非常悲伤的眼神。同时滚滚的泪珠,一颗颗地滴下来。

所以才说女人心,我不懂……。应该说我的愤怒该摆到哪儿去咧!不要以为道歉就可以了事啊!

当我回过神时,西那家伙已经退场。我在纯白的门前哑然呆立。

我把耳朵贴进厕所门,将精神集中到里面的声音上。厕所的卫生纸卷咔啦咔啦卷动的声音,哗哗地冲水声,擤鼻涕的声音。渐渐地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窃听魔人一样,听到一半就算了。

因为,是要我怎么样啊!

要我道歉吗?说些好听话然后说:「对不起」?具体来说到底该说什么好呢?

而且,真的是我不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哪边不对呢?

「……是我不对吗……」

我试着发出声音,中年刑警先生&伊隅这两个没用的组合,只是一直盯着对方看而已。

「看到了吧,你们两个是?刚才的又是?我到底做了什么?」

「嗯,这个,刚才确实——」伊隅歪着头,「——该怎么说呢。」

「喂,你不要想马虎带过。」

「就算你这么说……」

「你说话好快,我刚没听清楚。」刑警说。「朋友什么怎么的……你说了什么惹她生气了吧?哎这个我不是说你不对,而是要看对方的心情判断,所谓言语——」

「生理期吧。」

「噗。」

伊隅那家伙的一句话,让我和刑警先生把快喝进去的茶一起给喷了小来。

「笨蛋,那家伙可听得见哦!」

「如果听得到的话,由她的个性来看,现在应该立刻从洗手问凹飞介小来才对。」

「不是那种问题吧!」

「但是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喝了果汁。该死,为什么会这么渴呢?「西她听不见的啦,防音设备很牢靠。这样应该没事吧。」

「不,不是那个是生理期的可能性——」

「所以才说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

「果然还是笹浦同学你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吧?」

「为什么连这个都还是我的责任啊!」

「可是想不到其它原因了。平常她就是那个样子吗?」

「平常?」

「所以说在学校等等。她对你。」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耶。」

「什么?你和伊隅同学是同学吧?」

「所以说我们和西是第一次见面。在今天的『搜索队』第一次碰面。」

「……真的吗?」

不知不觉我们三个人变得小声说话,在房间里两臂交插互相对看,也因此谈话内容渐渐脱轨。

「干嘛啊。那种眼神。」

「呃不,怎么说,这个……先坐下来吧。」

刑警先生的这一句话,是最具建设性的提议了。可恶。

德永准18:53 – 19:23

看来我的身分似乎变成,『——假扮成现在网络爆红的「德永•准」嬉戏,爱开玩笑的闲人大学生』。

很幸运的误解,吗?应该是这样吧。如果在那个坡道相遇的是巡逻中的警察的话,我应该会立刻被抓进警察局,把我的父母叫来,再将我带回千篇一律的生活这个可怕的牢笼去吧。

「我们,正在举行都市神话工学之旅。」

艾利克斯先生——荷兰出生新加坡长大最爱寿司和卡通。他如此自我介绍完后,把旅程用的特制遮阳帽往我头上戴——他一边大步走一边跟我说明。我尽可能的不让别人发现我双脚打颤,很随意的接话。

「这在都市社会学里也算是新范畴,因为是我刚成立不久的。

可以听我说吗,都市这种东西,不管在哪儿,一定都会衍化出许多不可心胧的摇士口。这些被称为都市传说。它们会逐渐累积,终于建构出神话。就像都市成长为巨大都市一样。请想象看看钟乳石,或者是珊瑚礁。

是的,听我说,这和生命有无并没有关系。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成长——岩石、土壤、河川的流向都是。会成长的东西,会超过一定的临界点,产生灵魂。所以都市也一样。收集这些东西,我写论文。

东京这个巨大都市,在世界上也是非常棒的神话宝库。有许多古老的神社,城堡的濠沟,平安时代所遗留下来的英雄坟墓。以前,曾有过裂嘴女这个传说,最近好像又逐渐复活了。非常有朝气的都市。在日语里称为『灵的都市』。和我所说的灵魂是一样的。

而且如你所知,新的都市传说也不停产生中。有一个是钸戒指的斩传说。而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你听过吗?没有?那让我告诉你吧。按下开关。」

他的大手抚弄了我耳边的按钮。突然,伴随着可怕的背景音乐,「——这是真实的故事,是发生在我朋友的朋友的身上。」开始播放。

「那个朋友最近和前男友复合了,在复合时收到的戒指非常的漂亮,发出迷蒙的蓝光。然后那个朋友,渐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开始掉头发。其实啊,那个戒指是前男友为了报复在打工的地方——」

眼前上方的帽沿还配合着映照出东京的地图,到处浮现红点。

「如何啊?你的那个帽沿可以在这个表面上投影出畜一料,这边的耳机则播放iPod的录音,这下面的麦克风是语音通讯。而且还可以连接网络。我们一边在这个城市里移动,互相记录数据,还可以同步分享。这是非常优秀的东西。是我拜托认识的人帮我做的。怎么样,很有趣吧?请务必参加吧!非常欢迎有兴趣的人。你当然感兴趣吧?不可能没有的!因为你已经知道「德永•准」的事了!太棒了,真的太棒了!顺带说一下我是这个大学的老师。他们是我讲座的学生,还有他们的朋友。」

「大学?」

「是的。」他长长的手臂从披风里弯曲伸出,指着黑暗中的红砖墙。「就是这里。而那边是女子高中部。我偶尔也会去那边教书,我跟她是在club相遇的。」

「是同好会,学校的社团。」

刚才的女孩子——叫做永井艾蜜利——她仍然微笑的站在我左边。似乎是很中意我的「玩笑」。

「不是玩乐用的俱乐部。艾利克斯先生,你的发音不正确。」

「啊,对不起啊。」

「那个……」我找寻按钮,终于停住了朗读后,我问他。「我有一个问题。」

「好的好的,什么都可以问!」

「请问要定到哪儿去呢?」

那个阴暗的坡道,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在我们周围是挺拔的大厦并排着,耸立在笔直的高速公路前方。

「走到东京铁塔为止,当然。」父利克斯先生微笑。

「总不能飞过去吧。你不用担心,并不是多远的距离。」

如他所说,距离真的不远。但是,我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

铁塔的入口处,快要定到钢铁脚架的公园前时,我终于瘫软在地,让永井同学施舍给我CalorieMate和保特瓶装的红茶。毕竟我最后好好吃的一餐是在……什么时候?

「你没事吧?我也有存粮,还要再吃一个吗?」

「不,已经够了。」

真的是这样,已经够了。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不管是自杀、伊隅、还有我自己也都够了。因为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存在了。

我不想,什么也不想。我不想回想起被背叛的事。陪着这群奇怪的人们的除夕之旅,我不停地定着,好像会就此消失……

伊隅贤治19:00 – 19:25

我必须要处理好西满里衣才行。虽然不这么做不行,但我也必须承认进行得很不顺利。

西满里衣在我旁边继续搜寻,我则窃听笹浦的电话。可以确定的是他打算告诉马桥警部补关于法布瑞的事。好了我该怎么做呢。假设警察可以逮捕法布瑞好了。这会对我带来什么实际的坏处呢。我和他之间的手机通讯记录。重点在这里。我虽然可以消掉我的记录,但是他那边的手机还留着文章。回想起我寄给他的邮件。也只不过是很纯朴,并且被逼到极限的高中生他想救他朋友的内容。好,我还有很多条退路。

是的,没问题。我是冷静的。冷静中还带些紧张而已。我的膝盖在动,这不过是膝盖想动而不是因为我紧张的缘故。潜意识和自律神经不用得到我的许可擅自运动,没有道理要我全部负责任。因为我的身体,和我的意识并没有那么深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只不过是被我这个不太好用的肉体给勉强委托……并不是我自己选择要以这付身体出生,也不是事先选好父母和亲感及DNA)。直正的我所应该负责任的是思考和记忆和热情(可以把这概括成精神)而已,这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思考将我热情的对象选择为「死」,在记忆中储存了大量的这些。关于这件事的话,我也打算负起一些责任的(同时也主张我有其权利)。但是,关于肉体又如何呢。空腹感、睡意、清扫眼球的眼泪、因外伤的出血、流汗、唾液、以及其它体液。不可能负责任到那个范围。

我是冷静的,而且理解自己首先应该要做什么。和法布瑞的情报交换。

尽可能不经意地,打开我的手机。

主旨:——

筐浦同学隋况如何了?

刚才似乎不得要领呢。

你听到我和他讲的电话了吗?

主旨:——

我自认为大概懂了。

主旨:——

他所说的「大叔」是指谁?

好了,这里是歧路。要诚实的传递情报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是「善良而纯朴的朋友伊隅贤治同学」的话,在这里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主旨:——

是新宿警察局的刑警。

我们现在在筐浦朋友的妈妈入住的饭

店里。

刑警似乎在追查一个存有重要资料的

手机。

网络上的谣言说那里面是新型毒品的

制作方法。

主旨:——

啊哈哈。那还真是个有趣的想法啊!

叔叔吓了一跳呢。

还有,你那个朋友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啊?

原来如此,他来这招啊。他肯定是打算从中找出我们的所在地。这有多么的容易(或是有多么困难),我有一瞬间试着想象看看。

但是下个瞬间,事情又超乎意料开始急速转变,我痛感自己身为一个行动者究竟有多不适合。西满里衣突然和笹浦开始吵架,才刚惊讶她打了笹浦,一句「对不起!」冲出口后就又消失到洗手间里。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让她对我留下好印象,还以为接下来说不宅可以让她闭嘴的。

德永准19:24

到展望台时我很庆幸使用了电梯。因为这群披风集团疯狂的模样,感觉就像会脱口说出让我们冲上阶梯吧。

「在吗?在吗?」

「我是第一次参加呢!」

「快了,就快了就快了!」

电梯门打开时,他们往左右两边一口气散开。同时耳机里传来声音。

——安静,安静一点——

——找到了!就是她!

——第一次参加的人,请遵守注意事项哦——

——下要靠太近!

——是,有了。是她。就跟往年一样!

——真的耶,是她。好厉害啊……——

她?她是谁?

我依顺时钟方向慢慢地定过展望台又宽又黑暗的回廊。浅车的光线,台场的光线。彩虹大桥清楚地映照出来。天空是一整面黑红色的云。脚下展开无数的光线反而像星光。宛如世界倒转过来般。那应该是新宿吧。那里是涩谷吗。街上的光线变成喷泉,变成山脊,变成河流,变成流星雨,在无言之中从容流逝而去。

终于在眼前,出现了一位身材矮小,穿着和服的老婆婆的剪影。

筐笹浦19:25 – 19:27

「——也就是说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对于不肯从洗手间出来的西那家伙的心理分析,还不到两分钟就变成刑警先生的演讲会,应该说成了他抱怨的马拉松。说到伊隅,不知什么时候跑玄坐在计算机前开始敲键盘。可恶,听抱怨的就只有我吗!

「你想看看其它的生物就好,不只是人类。我太太也是,真不知该怎么说……哎,到现在全部都变成美好的回忆了,对那家伙。补充一下,我女儿现在高二……我已经说过吗?还没脱?哎呀算了。总之你啊,以后对她就是朝着忍耐的方向去就对了。」

「为什么要我忍耐啊。而且以后是什么,什么以后。」

「咦?你们,下是在交往吗?」

「所以我说不是了!你喝醉了吗?」

「嗯,对不起,从刚才我的头脑就一直昏昏的……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

说起来确实暖气开太强了。

「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

在找空调开阔时,沿着墙壁摸到窗边来后,我舌头喷啧发出声响。

问我为什么,因为我看了窗外?

可是呢,我很普通地清楚看见我家在冒烟。

——沙子跑进伤口里,一定是指这种情景吧。

不只是火灾,还看清楚了其它很多东西。L09、青山通。高楼、矮房、巨大的高楼。我不太知道的黑暗森林。远处建筑物的顶端正一闪一闪发着光。那是为了不让飞机撞上的警告灯。那种东西也装在人身上就好了。人生警告灯。突然靠近是事故发生的源头。

最远处有个像红针一样的东西。那大概是东京铁塔吧。已点灯的钢骨。再往下方是展望台。

有没有人在那里呢。自己家没有烧掉的谁,除了我以外的谁。

德永准19:24 – 19:27

——她每年都来那个地方,眺望这个都市。——

耳机的另一端传来艾利克斯的声音。

——听好了。根据记录,最古老的目击证词可以回溯到昭和三十九年。现在保有的最初的影像记录是昭和五十年的东西。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年轻的女性。但是,她穿着同样的和服。昭和五十四年以后,目击记录每年不曾间断过。

她出现的时刻也几乎年年相同。在除夕,十九点二十分至二十五分之间,她便来这里。而且不管天候和气温如何,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在那个地方像那样站着,几乎朝着正北方,接着再往正东方眺望。

听好了。所谓的都市传说。有各种不同的形式。大部分的都是根据证言传承下来。有的是留在古老的建筑物或石碑上,藉此流传自己的故事。也有的被媒体报导出来,像流星般短暂而光辉的燃烧殆尽。但是有一些……只有一些些是一个人的,采取人的形式,展现在我们眼前。

她就是那稀有的例子之一。

她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吗?其实连这件事都没有人去确认。因为过去四十年以上,说不定是这个铁塔盖好以来就一直这样,不受伤也不生病,也不迟到,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一动也不动地在那里。如果她真是活生生的人的话,这真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伟业啊。

但她是鬼魂吗?这也尚未经过确认。确实她在柜台买了票。但是,也无法说没有能留下物理性痕迹的鬼魂。原本鬼魂就没有精确的定义。所以要证明这件事是非常困难的。

另外包含我以内,到现在为止有许多的研究者他们一直观察着她。然后有许多说法,是为了说明她的存在而一路思考过来。

有人说,她等待着心爱的男人。在铁塔盖好时两个人约定好的。但是,那个男人大概是遭受意外事故而丧失生命。

还有别人说,这里大概是她和好朋友发誓要再次相会的地方。但是也可能发生了什么阴错阳差,或是感情失和。

更还有别的入主张,她是从这儿眺望在这个城市长大离家的孩子们的痕迹。

关于她视线的方向和角度,站立的位置、表情、微微的动作等等,已经采集了许多资料。但是下不出结论。她究竟是为什么,怀抱着什么样的希望,或者是悲伤,伫立在那个地方呢?

那儿对她自己,是应该到达的目的地吗?或者是没有地方可以回去的人为了暂时休息,把那儿当成暂时的停车场呢?

没有人知道。

说不定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直接问她的话不就可以立刻解决了吗,或许你会这样说。但是到目前为止。包括我们。没有人去询问过她。也没有去跟踪她或调查过她的住址。听说初期有人偷偷跟踪她回家的路,但是大家在中途部会自动中止下来。为什么呢?因为大家燃不起调查那种事的心情。因为大家是重视客观性的研究者吧。但是如果是研究者的话,不就更渴望真实吗?

我们真的想知道真实吗?或者只是想发现一些美丽的什么呢?

我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人知道。这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就仿佛不只是她,还有我们,观察她的我们,全都被卷进去一个巨大的故事当中。

包含这些和那些所有的一切,这是非常非常不可思议的现象。你懂吗?——

我一动也不动。老婆婆也不动。在我口袋里的那个冰冷的块状物不知何时变得温暖了。而且我们两个人的下方,夜景光辉闪烁不停。

一边听着艾利克斯的解说,我就那样一直站在那儿,看着穿着和服的老婆婆挺直的背影。

伊隅贤治19:25 – 19:32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改采次优的行动。陪笹浦他们聊了一下(没有什么意义)之后,我想办法不被挑剔的慢慢移动到计算机前面。我的手指不等待我下的指令就在键盘上动了起来。西满里衣的隐私并不如我所期待的多。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我偷看了一下沓一料,删除了浏览的痕迹还来不及问那个「阿姨」的名字,但是知道姓氏和她儿子的名字。冬志贵,还真是个讲究的名宇。大概是他母亲(也就是「阿姨」)取的吧。母亲就是这种生物。特别是对儿子。顺带一提我的名字也是因为那个有名的童话作家而取的(原本他便不认为自己是作家,而是当成遵照伟大的佛教教义的农业启蒙家)。当然那并不是我选的,不管我自己是否能完全负责,却是无法从我身上切割的要素。如果说出生是人生当中第一个命运的现象的话,名字就是第二个命运了。父母所强加过来的欲望、希望、要求,那些全都被聚集在这里面。名字并不是本质,而是栅栏。我们是在我们自身的意识形成之前,先行规定好剧本的存在。

搜寻结果填满了计算机屏幕。「冬志贵」的姓氏,还有名字。我把有可能是「阿姨」的东西和名字列并排在旁边。各个项目下被付予的内容摘要,给了我偏离自己预想的印象。

……头痛人物们……孤岛讲座……全国霸凌案件……这十年来急速扩大。强迫性手法成为问题。

……奇怪的家长们……「见了面也只是听到不好的谣言而已啊?」……他们主张身为加害人被告人的权利。

……点名批评自杀了的被害人……在地方法院引起一阵混乱,将他们逐出旁听席……经历不详,谜样的主办人。

……「破霸匿的一方才有问题」。选了连结,配合光标点两下。浅蓝色简单的设计覆盖了整个屏幕。这个时候我终于注意到法布瑞他寄了新邮件给我。我看了一下文章,突然我的喉咙违反我的意志发出很大的声音。

「笹浦,开电视!随便哪一台都好!」

在远处有个记者拿着麦克风。听到笹浦的声音。我的口中干渴,双脚失去力气。我无法好好控制住我的身体。但是现在的我完全失去工葸义,乱无章法,化成噪音不停地(无限地,无限地,无限地)向后退,只有我眼前的屏幕所题不的标题化成了全世界。

——「美丽的日本孩童永久保护会网页」

笹浦耕19:27 – 19:32

「……所有的一切,原因都来自于高层的不理解。」

我退回到沙发,大叔的独奏会又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保护未成年人安全的技术,已经在现实里存在了。之后只要将这些好好加以组合,组装上去就好了。只要这样做就好了!」

「啊。」我猛然地脱口而出。「那个先放着,回到刚才的话题去吧。」

「嗯是的是的,N的事情是吧……N的想法,基本上我认为那是正确的。不,不只是这样,那才应该是警察行政所该有的未来吧——数据化,电子化,情报化。不只是《模式》的事而已,对于一般的犯罪搜索和防止再犯而言——应该这样做才会有大的可能性……」

「……刑警先生,你真的没喝醉吗?」

「才没喝醉咧。听好了,要把犯罪情报资料完全共享。日本全国。所有搜查人员携带终端机……安插到某种分散型的仿真方式,靠数据探勘抽取出犯罪模式。就是这个啊,这个。」

「哈啊,是这样吗。」

「说起来就是把Google商业性的那一套,施行在行政实行公共福利政策时就好了。地区居民不只是被警察保护。还有监视器、GPS、快速的车牌辨识系统。也可以活用在车子的导航系统等,还有自动防止追撞系统上。主要在于数据转换和统台。每个居民能出动的找出数据,抽取出来,共享……是的,生产数据。」

「那个,行不太通吧。」

「当然要十分万全的小心保护隐私,我知道!」刑警先生,两手大力邵舞。他一定是喝醉了。「那么做可以防止犯罪耶?说不定可以抢先一步帮助到被害人哦?如果可以做得到的话牺牲一点个人数据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这一点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

「但是,总之上面的人不肯理解啊!说穿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采用像找这种耶上科的呢!其实今天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和上面的人损上,终于把辞呈……算了,这件事不用管……好奇怪啊,怎么立刻就离题了。嗯,所以……到底在说什么事情?」

「西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该怎么办?」

不,不是这个。我到底在说什么,

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一件必须对这个醉老头说的事。可恶连我都醉了吗。苹果汁的酒精成份到底百分之多少?零?一百?

「……笹浦,电视!」伊隅那家伙突然这么说,让我有点吓到。「开电视——随便哪一台都好!」

什么啊,麻烦死了。算了,这应该比听大叔抱怨要来得好。我拿起遥控器,按下去。

「现在似乎又有了什么新的动作,请稍待一会儿……是的,为您播报。

犯人是三桥•翔太,三桥•翔太,住址不确定,什么?嗯不好意思,消息来源有些交错,啊,嗯,二十七岁,现在有最新消息进来了。是的,二十七岁,住址不确定。犯人三桥。翔太在今天早上清晨时,于武藏野市的吉祥寺车站南口犯下了强盗伤害案件现在正逃亡中。

再为您重复一次,今天下午六点过后袭击了都心的一所温泉设施的犯罪集团中的一员,绑架了包含未成年人在里头共二十名以上的人质,又劫持了大型巴士正在首都高速公路行定中。现在变更了平常时段的节目改为特别报导节目,请您见谅……嗯报导中心的报导到此结束,现在转回摄影棚。」

三桥翔太15:05 – 19:32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是错在哪个地方,但是我觉得应该一开始就错了。

后面有警车追来,在我隔壁巴土司机他脸色好绿,过红绿灯也勉强在绿灯时冲过,但是「ㄈㄚ ㄅㄨ ㄖㄨㄟ」(CosMo:读fǎ bù ruì)那家伙,在后面座位上一付很开心的表情,说:「人生就是这样。」然后大笑。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在那个家庭餐厅,我和那个「ㄑㄧㄠ」(CosMo:读qiáo)对战。

互相对看,两边都不动。那家伙拿着开山刀,刀长大约有五十公分,那都可以拿去杀丰了,

然后「ㄑㄧㄠ」那家伙气势十足。我的汗水跑进眼睛,脚底痛得要死,但是不能动,我误自己不要动,因为我拿的是细细的蝴蝶刀,而且我也知道那家伙真的超强的所以动的话就惨了。不行了,我这么想而保持不动。只有时间经过。

先动的人就输了!

然后突然旁边有人出声:一看是警察拿着手枪。所以我和「ㄑㄧㄠ」同时注意力转到那边去,但是同时又注意到对手注意力转移,可恶,只能动了,所以又同时加速。不许动!

警察那家伙吼叫。

开山刀把蝴蝶刀弹开,它变成金属碎片飞散开来。果然还是不行!

但是我们同时注意到的是,警察那家伙吼叫的对象并不是我们。

是「ㄐㄧㄚ ㄙ ㄅㄛ」(CosMo:读jiǎ sī bó)。

那家伙挟持了人质。在快要到外面出口那边,由警察来看是他左手边,是一个妆化得超浓的

女人,我觉得还蛮像我姊姊的。

然后我突然很生气,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擒抱住「ㄐㄧㄚ ㄙ ㄅㄛ」压倒他后要制住他的右手,但是被那家伙弹开,我飞到窗户边所以没办法,接着枪声响了。是「ㄐㄧㄚ ㄙ ㄅㄛ」的枪声。

然后大概警察那家伙也开枪了,我听到砰砰的声音,好大声的尖叫。我虽然想站起来但是又跌倒,地板上都是意大利面所以我脚滑了,我的脚底被割破流血了,还蛮痛的。

瓶子,好像在我耳边咻地飞过,我的头突然发昏站不直。所以我打算修正姿势,可是又畔到摔下去,糟糕,再这样下去会被「ㄐㄧㄚ ㄙ ㄅㄛ」打中!

然后,刚才的人质那个妆很浓有点像我姊的女人说:「你!快点!」然后跳到我这里来。

她抓起我的手,嘿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姊姊以前常对我做的她也这么对我做,我的体重还蛮重的所以她帮我走到后门真是帮了我大忙,所以我想对她道谢。

「不用了,快点逃走!我也跟你一起逃!」

「那,那个我……」

「快点!」

我无法道谢,所以我又想起姊姊的事,那真是太让我难过了,真的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因为姊姊的小孩没有被生出来,所以在那之后姊姊的心没有办法好好运作,所以姊姊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

我没有保护好姊姊。

我很努力地要忘掉那些事。实际上我也忘记了。像带着钱逃走的绪方,但是姊姊到最后仍然相信绪方,还有老爸要动手揍肚子里有小孩的姊姊,所以我为了阻止他,那时候第一次痛揍老爸打赢了他,像那些事,我全部都尽可能地不要去想起来,但是还足不行、因为最重要的事,总有一天一定会想起来的。

店里面又传出砰砰的枪声。得逃走,我不逃定不行。为了保护陶广。因为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

虽然我保护不了姊姊,但是我要去做,一直做到最后。

然后那个像姊姊的女人把我推进车子里,没办法我只好在心里对这个女人很大声的道谢了好多次,然后我上下颠倒地被推到副驾驶座上。这是谁的车啊,我心里想该不会是这个女人的车吧,我头上传来不知谁的声音说:「喔小姐,谢谢你的帮忙!」然后车子就急速开走,等一下,刚才这个声音我有听过哦,所以我一拾起头来,「因为那位亲切的小姐的帮忙,我们都得救了呢,三桥。」

从驾驶座上「ㄈㄚ ㄅㄨ ㄖㄨㄟ」那家伙咧嘴笑着,手里拿着枪。

*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混蛋「ㄈㄚ ㄅㄨ ㄖㄨㄟ」,骗了那个女人。

「说我骗人,还真叫我意外呢。叔叔我只是拜托她帮我个忙而已。那边我有个认识的人,我想要快点去救他,很不巧的叔叔我偏偏脚又受了伤没办法动。这不算骗人吧?然后她回到店里变成人质,才救了你。命运的安排可真是巧妙呢。」

这家伙一直咧嘴笑嘻嘻的,他是嗑了药吗。我刚才应该已经击碎了他的膝盖才是啊,到底怎么了。

「我要杀了你!」

「如果你杀了开车中的叔叔的话,这台车会和迎面而来的车辆正面冲撞,你也会死的,这样也没问题吗?在那之前,就算你没被叔叔的这把枪打中的话。」

「我要杀了你!」

「我知道了,我再说一次。如果你在这里杀了叔叔我的话,叔叔在西边的那个朋友听到情况俊,一定会把陶子小姐找出来展开一场血祭。他虽然因为今天太忙而无法来这里,但有一天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这样你也没问题吗?」

「不准对陶子下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车子右转后又左转,进入婉蜒小路之后,车子停住了。

那里有个庭院里头有许多树,草坪茂盛,双层楼房有个三角形尖尖的屋顶,墙壁很白,窗户周围一片绿,屋顶里的房屋的窗户是圆的,玄关处有个门廊,是叫人十分怀念的烕觉,大概是我小时候在绘本上曾经看过,但是和绘本不同,那里有个医生。

但是这个医生很可疑,我下了车进到屋子里看到脸之后我明白了。外面看起来虽然是普通的房子但是地下非常宽广,很阴暗,有消毒水的味道,排了许多药罐。医生那家伙也穿了不合身的破烂外套,头发像稻草,但是手表看起来是非常贵的金色。

然后「ㄈㄚ ㄅㄨ ㄖㄨㄟ」那家伙笑嘻嘻地说。

「哎呀,医生,好久不见了。能不能帮我治疗一只脚呢?这次可能光靠平常的上痛柴也没办法撑下去了。对了,在这之前有一通电话。——喂,德永同学吗?」

那家伙让医生治疗的时候,我被他用手拷给拷住,然后被拷在像候诊室的房间角落枞。

找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然后又过了一阵子「ㄑㄧㄠ」来了之后,我还吓了蛮大一跳的,但是那家伙似乎没有打算要

继续刚才的打斗。

所以变得很奇怪的是,我和「ㄑㄧㄠ」在「ㄈㄚ ㄅㄨ ㄖㄨㄟ」的手术结束之前,因为没事做,所以在房间的那个角落和这个角落各自坐着发呆。

我们偶尔瞄一下对方的脸,然后看一看墙壁上的时钟,确实到刚才为止,我们都还是一付这家伙我要杀了你的样子,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哪里学的?」

「ㄑㄧㄠ」突然这么说,我回答他「什么?」。然后那家伙从破沙发经过,把右手肘撑在腿上挺起身子来,右手臂上的肌肉紧缩变硬。那时我才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左手坏掉和他侧腹部那里的衬衫变成红黑色,这大概是被警察给打中的痕迹。

「你的招术。格斗技的。」

「我没学过。」

「自学的啊。」

「什么?」

「你自己想出来的战斗方法,是这个意思。」

「不行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然后我和「ㄑㄧㄠ」又再次沉默,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ㄑㄧㄠ」他不是笨蛋,只有这件事我还蛮清楚的。

这家伙不会只是听「ㄈㄚ ㄅㄨ ㄖㄨㄟ」命令就听话行动,也不是个打倒比自己弱的人就感

到开心的男人。

这个家伙他只是想跟强者战斗看看而已。

所以在我心中,「ㄑㄧㄠ」并不是笨蛋,也就是说他也可能不是个坏人,因为坏人大部分都很笨,譬如说我的老爸和老师都是那样,他们只和比自己弱的家伙战斗,但是我觉得那样子并不对。

「那家伙怎么了。」

我试着问「ㄈㄚ ㄅㄨ ㄖㄨㄟ」的事。然后「ㄑㄧㄠ」似乎立刻就懂了,说了一句话,「不知道。」

「你们不是同伴吗?」

「不是,是因为这个工作才刚好在一起而已。」。

「ㄑㄧㄠ」这么说后,脸皱了一下。所以我还是认为「ㄑㄧㄠ」不是笨蛋。因为「ㄈㄚ ㄅㄨ ㄖㄨㄟ」一定是坏人。会挟持人质的一定都是坏人。

就在我打算把那件事告诉「ㄑㄧㄠ」的时候,那家伙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那个时候发出咚好大的声音,近黑色的血哗地渲染开来,医生那家伙从里面的房间小米,脱了凡是没办法啊,然后笑咪咪的立刻把「ㄑㄧㄠ」拖疟。

在那之后过了很久「ㄈㄚ ㄅㄨ ㄖㄨㄟ」那混帐才从医生的房间定出来,药效还作用着所以他笑得还满开心的,但是拄着拐杖,说了像是「来我这边吧」的话。

「好了,已经五点半了。哎呀,真是没办法啊。」

「什么啊?」

「有很多状况,所以三桥,你可不可以帮叔叔一个忙,我会很感激你的。」

「你别闹了。」

但是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下来,因为我还蛮清楚「ㄈㄚ ㄅㄨ ㄖㄨㄟ」那混帐接下来会说什么。那混蛋,他打算用陶子当交易的筹码。

然后果然是这样。

「当然,我不会让你做白工。我们做个约定,如果你帮叔叔这个忙的话,我一定不会伤害陶子的。」

「这不管哪一个都是稳赚不赔的交易喔。就像打工一样。也就是说,叔叔现在总之人手不足。正如你所知。然后刚才我打手机讲电话的对方告诉我说,德永同学他现在行踪不明,不管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在这里你要帮助叔叔我抓住德永同学。叔叔保证陶子会没事的。这听起来还不赖吧。」

我,非常清楚。

这家伙没有说谎。

太好了,这么一来陶子一定可以安全了,终于我搞定一件事了。然后那时我想起来的是,在这个世界上绝对真实的第三件事。

——一直贯彻到最后的人,还可以再得到一个正1,这种人是最棒的人了。

好。我没问题了。我为了这个正数而开心。这样我就不再是坏人了。贯彻实行自己决定好的事,因为陶子已经没事了,剩下的就只有TOKUNAGA那个家伙而已。

只要把他的意志击溃就好。

*

他说藏身之地很好找,但是却不是如此。我照着「ㄈㄚ ㄅㄨ ㄖㄨㄟ」的话去找。结果址侗

像温泉乐园的地方。

蒸气温热舒适,还满香的,我照他敦的把电路的配电盘给毁摊后迤到里丽,找不到叫TOKUNAGA那家伙,搞什么啊「ㄈㄚ ㄅㄨ ㄖㄨㄟ」,跟我随便乱讲,这明明就是个女的啊。不是TOKUNAGA,这女的根本不重要。

但是我和保护这个女生的人互瞪,还蛮夸张的对打了一下,那个真是有点难对付,但是我还是搞定了,说起来好像在哪里看过那张脸,说不定他还是个蛮有名的选手呢。总之那家伙也比不上安迪。

安迪的话用下踢腿一下就可以搞定了。大概我和「ㄑㄧㄠ」都一下就会输掉,如果对手是安

迪的话。当然「ㄈㄚ ㄅㄨ ㄖㄨㄟ」也是一脚就可以干掉,那家伙只会用手枪威胁人而已,其实一定很弱,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我必须保护陶子,我不理保护女人的那家伙回来后,情况变得更糟糕是因为「ㄈㄚ ㄅㄨ ㄖㄨㄟ」那家伙说:「就是那辆巴士!」我没办法只好照他说的跳进巴士里。「ㄈㄚ ㄅㄨ ㄖㄨㄟ」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在我之前跳上车,我追在他后面,司机吓了好大一跳,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呢的时候,接着就是那个。

「好了……我认为德永确实上了这台巴士。」

「ㄈㄚ ㄅㄨ ㄖㄨㄟ」他这么说,但是TOKUNAGA并没有在车上,司机和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孩子,还有其它孩子们在中间分散大概有十个人左右,有大叔,也有欧巴桑,然后还有老爷爷和老婆婆大约也十个人左右,就只有这样。

我说搞什么啊,我要下车了时,「不,不能让你那样做。」

「ㄈㄚ ㄅㄨ ㄖㄨㄟ」因为他这么说,我又说为什么啊,那混帐打开上衣露出装在枪套里的枪说:「因为我被这个孩子看到了这个啊。」

他脸上堆满笑意。

「你笑什么啊,白痴!」

「哎别那么生气嘛三桥,所谓人生就是会发生很多事啊。」

「也发生太多事了吧!」

但是那个时候,追赶我的警察们,大声响着警笛往我这里逼近,我想如果现在从巴士逃走的话一定会被抓住的所以没逃走。

因此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变成挟持巴士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全部都是「ㄈㄚ ㄅㄨ ㄖㄨㄟ」这个白痴害的,该死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这样做的,可恶!

笹浦耕19:32

我和刑警先生同时都从沙发上跳起来。

「三桥!?」

「在哪里啊,这个实况转播!」

「伊隅,这个该不会是你认识的三……伊隅?」

没有回应。我回过头。

在笔记型计算机的前面,蓬松柔软的地毯上,那家伙蜷缩成一团。他刚才明明还很正常地站着。

「喂,伊隅!」

「……笹浦,你……哪杯果汁打翻了……?」

果汁?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我看了一下旁边,应该跳起来的刑警他倒在地上,还打呼。

喂刑警先生,你不能这样吧。我才正要跟你商量赌上我人生的事耶。我和你,应该要击退法布瑞那个该死的混帐东西的。

我和刑警先生——我决定要信任的刑警先生——刚才一鼓作气的把果汁给喝完的刑警先生。

那么我呢?总共喝了两杯苹果汁。

伊隅,果汁怎么了吗?

「——伊——隅!」

我的头脑里在拉警报。布兰登堡再次进入第一号交响曲。

为什么刑警先生会变成很爱抱怨的醉汉呢?为什么我会告诉法布瑞那个混帐我的隐私呢?为什么西那家伙会突然生气呢?为什么伊隅会变得那样瘫软无力呢?

为什么我的头这样昏沉呢?

「……笹浦……」

我抬起头。

正前方,房间的角落,洗手间打开了的门。是西那家伙。

因为擤过头而变红的鼻头。很惊讶的双眼。用力紧抓住车轮的双手。只有那里像人形模特儿一般白。

(可恶!……)

这什么啊。

我原本打算发出那样的声音的,但是完全不行。

搞什么啊。自己家烧掉后,接下来又是这个,但是「这个」又是什么呢。我到底怎么了,才过了半天而已。现实真是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希望。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我的身体不能动?

没有什么差别。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我难得信赖了他,这样就能一举解决一切,包括德永那个大白痴的自杀酽动,还有死变态的事,我以为可以完全和他们切断关系的。但是现实实在太过乱七八糟无法无天胡搞瞎搞,不管选哪边都不会有什么差别的吉尔伯特笹浦同学。

少开玩笑了白痴!

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任由天花板横在我上方。地毯变得像融化的起司一样,看起来还蛮好吃的起司。

「……笹浦!」

从某处传来西那家伙的声音。我只有手臂还能动。我在快速变化成陡峭的斜坡的地毯上匍匐前进。

隔壁,相连接的房间。门缝的对面、金黄色的总统套房。

传来冬志贵阿姨的声音。她在讲电话。下知何时开始,门打开了一点点。从那个缝隙里,我只差一点几乎就可以勉强看得见,很勉强的对面。可恶,脚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肘也已经到了极限。为什么我不能动啊,我的身体。

很细的缝隙里,再差一点就看得到了。看不到。这个构图,我曾经在某处见过。是什么时候我在BBS——对了那个是——确实是——失婴。是这个《失婴记》。一九六八年,由威廉•卡斯尔制作,罗曼波兰斯基导演,米亚法罗主演。配角罗丝高登获得奥斯卡奖!好耶我想起来了。

干得好啊我。这种事不重要啦!

(有毒、毒、毒,在果汁里。)

(安眠药、自白剂、致死量。)

(伊隅?西?刑警先生?)

「——笹浦!……」

朦胧,这汉字的笔划数也太多我写不出来,几乎ㄇㄥ ㄌㄨㄥ(CosMo:读méng lóng)到这种程度,在浑沌的意识当中,我在那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冬志贵的事。

*

我想起来了。

冬志贵和我。我和冬志贵。

我们是中学同学。是最强的打架二人组。是班级的中心人物。有许多同伴,做了一堆蠢事,在学校混得很开心。但是有一天突然——连契机和理由都想不出来的突然——我们整了同一个班上的某个家伙。

那就是霸凌。

但是我们不用「霸凌」这个字。

称它做「安乐」。

安乐死的安乐。

*

我们不是霸凌,也不是折磨他。我们是要让他放松。这是我们邪恶的暗语。

那家伙,之前是别的家伙,接下来又是别的家伙,动作迟缓的家伙,给大家添麻烦的那些家伙,没有用的家伙,让人不爽的家伙,让我们不爽的那些家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按照顺序处理掉。

理由?很简单啊。

因为我没有自信。就这样而已。

所谓霸凌并不是让对方痛苦。也不是整对方后大笑。那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只是要跟自己保夸,对方比自己还要弱,可以控制住。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啊,懂不懂?

为了自己。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并不是因为讨厌对方,而只是觉得自己好罢了。

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将某人施行安乐。,

——读书也好,棒球也好,下棋也好,交很多女朋友也可以。总之只要对什么何自信的话,就没空去找比自己弱的家伙。只要努力去做就好。只要努力拚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被我安乐的那家伙就是这种类型。我——我们并不是那样的。所以盯上了他。

没有自信的家伙会精神抖擞的行动。因为只要一被看见弱点,那儿就会被人攻击。没有自信的人们,会一直增加同伴。因为只有一个人就太危险了。

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话,要活下去很痛苦。

我们没有自信,但是也很懒得去努力,所以选择了最快的方法。

要变得伟大坚强只有两个方法。去努力,或者是找个比自己弱的家伙控制住他。

是的。就跟敬语是一样的道理。尊敬语或谦让语。抬高对方或降低自己。不管哪一个都是相同的结果。就算抬高降低颠倒,基本的道理还是不会改变。

我们相对于选择抬高自己,而选择将那家伙降低。

我们用了各种方法逼那家伙。除了手机之外,现在还有很多方便的服务。只是大人们不知道而已。

那家伙变得不爱来学校。放完连假之后,他终于再也不来了。他的妈妈来到一楼的校长室。

当然校长什么都不承认。因为会影响到自己的评价。顶多就是发个象样的问卷。我们大家串通好,填上问卷。没有霸凌。至少在这个班上没有。对了,我只有看过一次,隔壁班的某某同学在欺负那家伙。等等。

等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听到那家伙好像服用了什么药过量,被送到医院里去,命是保住了,好像把新盖好的家卖掉后搬到隔壁县去了。

学校就当做没这回事。但是,大家都知道。是谁施行了安乐,是谁不对。我和冬志贵以及其它的同伴们,只有一瞬间面面相觑,感觉到一点点不舒服,但是还是若无其事的说:「明天见」,然后回到各自的家中。

我考虑了一整晚。没办法,不要再施行安乐了。大概和冬志贵的来往也一起停止。因为,太麻烦了吧。毕竟搞到自杀未遂了。而且,我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开始准备考试了。我钻进被窝里,传邮件告诉冬志贵我的读书计划启动的事后,关上灯,沉沉睡去。

……然后,隔天开始施行安乐的对象就变成我了。

Continued to “link f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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