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雪名残(makeinu.weclub.info)
三桥翔太 22:53-22:59
「……救我!」
绪方说完后,「fǎ bǜ ruì」那家伙回:
「先失礼了,我有急事,等一下再跟你说。」
说完之后挂掉电话,他又几乎在同时从后方对我说:
「三桥同学,放了那个人。」
但是我握紧拳头,用左手抓住绪方的领口,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所以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闭嘴,『fǎ bǜ ruì』!」
「虽然我很想那么做。」
那家伙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枪口对着我的后脑,不用盯着他看也知道。
「叔叔希望你不要把事情再搞得更复杂了。刚才我也说过了吧?再过不久上面的人就会帮我们解决,我已经跟警方高层的人说好了,你,还有叔叔我,以及这些爷爷和奶奶们,大家都将从这场愚蠢的风波中解放。所以我禁止你伤害别人。」
「闭嘴!」
「我、我、我……」绪方一边这么说一边流汗。
「你也闭嘴!」
「三桥同学!」
「fǎ bǜ ruì」的声音更靠近了些。
「虽然我认为你已经知道叔叔手上有手枪,而且还瞄准了你的头部。我们距离不到两公尺,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罗嗦!」
巴士匡当地摇晃了一下,爷爷奶奶们一起往右倾斜。窗帘缝隙闪过的红绿灯,千钧一发从黄灯转成红灯。
「我要杀了这家伙!到现在为止,我一直、一直恨透了他……你懂什么!在你开枪前,我会一拳先把这个家伙打死!这家伙把我姐姐给——」
「我重新说一遍。我同样禁止杀死人质。」
「你闭嘴!」
然后,绪方那家伙说着「饶了我,饶了我」。我真的生气了,问我有多生气,那要比安迪的斧头脚要更俐落、干脆几百倍。
他说,「饶了我」。
这家伙为什么能说得出口啊?
这家伙哪有这种资格。
旁边的小鬼大叫「住手啊」。爷爷奶奶们,大家都用皱巴巴的脸、皱巴巴的手抓住前方座位靠头的地方,大家一起盯着我看,就像公园里的鸽子渴望饲料般地对我望。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现在有小孩在……」
「闭嘴!」
我大叫。
「你啊,这不是你的小孩吧!你的太太、爷爷奶奶也一样!全都是演戏,全都是假的!跟以前一样,你老是说谎,是个骗子、混蛋!」
「不是的!——我真的有小孩!」
那家伙的声音突然很坚定。
「这、这个孩子是工作上的……是这个工作里负责扮演孙子的角色,但是我真的有小孩啊,我、我的小孩是今年出生……」
「闭嘴!」
「饶了我啊!」
「闭嘴——!!」
但是那是真的,我知道。
这家伙,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还在反省,并打从心底觉得对不起我姐姐。
因为我从以前就是这样,别人有没有说谎,我立刻就能察觉。
这个家伙没有说谎。
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没有说谎呢?
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骗走了钱。姐姐她已经有了小孩,一开始说喜欢她想结婚,可是却拿走姐姐拼命打工存下来的邮局存款卷款潜逃,在那之后,姐姐也变得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但是老爸喝醉酒揍了姐姐。那些我不愿去想的许多事情,不停地自动涌现,不停地不停地出现,我觉得好思心。就像在海上晕船一样。
是的,说不定我是在海里,而不是在这样的巴士里,在海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做着奇怪的梦。
因为如果不这样想的话,就太莫名其妙了。
这家伙骗了姐姐,拿了钱逃走。扼杀了姐姐的心,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明明是这样。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可是这家伙却已经不是坏蛋了,他打从心里反省,所以他显示为正数。
是的,这家伙是正数。
他反省了,然后做了很多好事,现在也像这样为了没有家人的爷爷奶奶,拼命地工作,明明是除夕,却很认真的在工作。
为什么?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但是却可以变成正数。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好?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狡猾的事。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姐姐又该怎么办呢?
「——详细情况我虽然不清楚。」
「fǎ bǜ ruì」用低沉而微小的声音说。
「总之他本人看来也在反省,现在应该要顾全大家的幸福及安全,你饶了他如何?三桥同学?」
饶恕。
要我饶恕这家伙?
这家伙对姐姐做了那些过分的事,我一直想杀了这个家伙,却要饶恕他。
我该怎么做?
「对,三桥同学……先放下拳头……对、对……接下来,把手从那个人的脖子上移开。」
饶恕。
那么做的话,我会变成怎样呢?
饶恕这家伙的话……
我就会变成正数吗?变成正数就好吗?我和绪方都会变成好人,「fǎ bǜ ruì」、爷爷和奶奶、这个小鬼,还有所有人全都是正数,在西边的高层会救我们,最后会得到幸福,这真是太厉害了。
但是这样一来,姐姐会变成怎么样呢?
姐姐所受的苦又该怎么办?
她流下了许多眼泪,曾经那样哭泣过,曾经那么痛苦过,那些又该怎么补偿?
有谁能将现在已经不在的姐姐变成正数呢?
「饶——」
「对,要饶恕他。把手从脖子移开,然后……」
「——饶得了才怪,混帐!」
「三桥,住手!」
「fǎ bǜ ruì」的声音真是急坏了,然后,我听到铁板撞击的咔嗞声,我的拳头渐渐被绪方的脸颊吸引过去。有人「啊」地大叫,是司机,他看见十字路口右方一台鲜红色的雪佛兰车撞上来,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往左边翻过去,巴士的天花板和地板也上下颠倒,最后是十分凄厉的刹车声和爆炸声。
私市陶子 22:55
「看呐!看呐!陶子同学!」
浮起来了。
我的肚子浮出水面。大家一起在网路上买的,那件伪装怀孕的内裤触感……在那下方,还有另一个柔软的团块。伪装之下,有了另一个真实。那是我、是我身体隆起的一部分。
啊——老师。
是的。
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正靠着浮力,努力要救我。
西满里衣 23:44
笹浦脱掉海军外套,轻轻地坐下。我仍然坐在轮椅上,位置是主座。
应该要发生什么的,却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
女服务生一把我们点的菜端过来后,就立刻不见了。店里逐渐拥挤了起来,等人的不良少女和学生之间,掺杂着眼神邪恶的男人们。关键人物亚希穗他们还没来,召集大家,自己却迟到。
为什么?
为什么?
「这烤的是啥饼?(※此为日语双关笑话,日文的「什么」和「印度烤饼」同音。)」
步乃果问。刚才那张哭泣的脸已不知去向。我果真被她骗了吗?
「就你说的那个啊。」
「咦?那个?」
「是的,没错。」我肚子并不饿。从菜单里随便选了容易分菜而且最便宜的东西。「你要吃吗?可以沾酱吃,也可以直接吃。」
「哦,那我吃一片。啊,原来如此。」
「什么?」
「没有,原来是这个啊。」
「哪个?」
「嗯,我心想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原来就叫『烤饼』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们似乎话不投机。虽然我这么觉得,却不知道是怎样不投机。明明一直看着同一本书的同一页,可是却好像读着完全不一样的文章。
不安抓住了我无法移动的双脚。
我忍不住看了笹浦,他的侧脸跟哪才似乎有些不同。是因为紧张吗?还是不信任?
是什么呢?我有不好的预感。
折口步乃果 23:44
在泪水的辩白时间平安结束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餐点也送到桌。满里衣点得是「季节限定·大正印度食品节」的……呃,突然忘了。刚才明明才看过菜单的。
「这烤的是啥饼?」
「就你说的那个啊。」
「咦?那个?」
长得像巨人的脚板一样,很不可思议的食物。虽然像披萨的皮,却更柔软而富有弹性。烤饼为什么写作「Naan」呢?是不是从印度话来的?
「是的,没错。你要吃吗?可以沾酱吃,也可以直接吃。」
「哦,那我吃一片。」我抓了角角有点烧焦的地方。哇,虽然是咸味却带着甘甜,好好吃。「啊,原来如此。」
「什么?」
「没有,原来是这个啊。」
「哪个?」
「嗯,我心想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原来就叫『烤饼』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满里衣同学真是的,一直盯着我看。热切的眼神,难不成是对我有意思吗?
我想像着这些事情娱乐自己,螺旋梯那里来了一群团体客人。由左右田同学带头,亚希穗同学、温井川同学,然后是大学的同伴们。满里衣同学皱着眉头,笹浦同学从刚才就一脸严肃。
我把最后一块烤饼塞进嘴里,将体重慢慢地交给椅背。好了,接下来是左右田同学的时间了!
枯野透 23:44
……不行,不管怎么试都没反应。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我送出去的讯号都变成奇怪的密码,就算收到也无法解读吧。
不,应该不会这样。我可以清楚地读取他们的事。如果需要解读的话,没道理我可以办到而其他人却办不到。我并不是多么特别的人,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人。一定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没有任何根据,我只是这样持续努力下去。好冷,我应该已经没有身体了,却只有这个印象仍浅浅残存。这一切果然是我的妄想,现在的我应该还在那个医院,一步都不能动吧?或是在更早之前的吉祥寺车站前呢?我的记忆和没自信成正比,逐渐往前回溯,在新宿御苑气昏过去时、变魔术给亚希穗看时、一开始用手机连络时。
…………等等喔?
手机。
可以接收,也能传送的机器。收音机原本应该是这样的。那又是如何运作的呢?我拼命地回想。手机萤幕、内侧的电池、内藏的天线、中继站。
中继站!
就是这个!
一定是现在的我,输出的还不够!
笹浦耕 23:45
阿正他们的「搜索队」,和那个像大学生的人群一起出现时,点心烤饼明明已经送来,而我的「印度风味香蕉果汁」却还没来,为什么呀?
唉,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你还真敢来呀。」
我们面对面坐着,阿正这么说。温井川他们则沉默着一直注视着我。大学生们也并排在阿正后方,就像保镳骑士团一样。
这是个有点奇妙的提问。他是指那场棒球比赛吗?但是为什么阿正会知道呢?是西用邮件告诉他了吗?
「嗯啊。」我含糊地回答。「还满辛苦的,不过至少是场公平的比赛,所以——」
「我不是在说那件事。我的意思是,你还真敢在我们面前露脸啊,明明一直协助犯人。」
这次我是真的不高兴了。
这个白痴到底在讲什么呀?
我保持沉默,结果阿正那家伙……
「你就那么想听我亲口说出吗?」
然后,他非常认真地说出了连现在深夜D级卡通里的坏人都不会说的台词。
「我已经知道了。你啊,就是那个把德永逼去自杀的犯人的共犯——那个叫藤堂的家伙也是同伙——一直协助杀人魔·一七!」
拆口步乃果 23:45-23:49
「——一直协助杀人魔『17』!」
好了,接下来是名侦探阿正同学一个人的大舞台。
他会归结到这个结论,当然是因为从我这儿得到许多建言。我其实是想用更稳健的方法抓住笹浦的,可是左右田同学似乎无论如何都想弄成当面告发的游戏,所以才变成这样。不过,反正我也不讨厌这种局面。名侦探召集大家,然后说:「好了。」
不过法布瑞先生还真慢呀。
「我说你呀,一开始就很可疑了。明明是中途加入,却带着重要情报过来。也因为这样,使得『搜索队』陷入混乱,比方说井之头公园的事。你为什么知道德永会在那里现身呢?是从谁那儿得到消息的?快说!」
就是如此。
这是那封邮件里写的,「关于准同学所在地的重大事实」——为什么那个时候,笹浦同学会知道准同学将在下午四点半出现在井之头公园呢?
满脸通红的左右田同学,要说是侦探反而更像法官。声音比预期的还要大,不过周围也因为客满而嘈杂,所以应该没关系。
笹浦同学不回答,正如我所想的一样。我侧目观察其他人的脸色,满里衣同学并不怀疑我,亚希穗同学和温井川同学也因为在前来这里的途中被迫听了不少左右田同学的推理,所以没有异议。好,没问题。
「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左右田同学继续他的演说。「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笹浦,你一直在操纵我们……变成一七的左右手……不,说法布瑞应该会更容易了解吧?」
这个时候,笹浦同学第一次变了脸色,然后看了西同学一眼。
我和伊隅同学按照事前会议决定好的,只是沉默地互看对方。
「你吓到了吗?我想也是。我可不会告诉你消息来源喔,因为会危及那个人的生命安危。但是我——我们都清楚得很。包括那个杀人狂收集小孩眼珠的事,跟我们这次的事件扯上关系要接受『照顾』的事。」
顺带一提,左右田同学所说的消息来源,主要就是我和伊隅同学匿名在网路上散播的情报。我们经过精密的计算,让他能好好地得出正确结论是还满辛苦的。
「你,为什……」
笹浦同学的话,被左右田法官大人盖掉。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现在大家都暴露在危险当中!这全都是你害的!你一开始大概也是受到威胁,这点我能想像得到。我也不是笨蛋。你受到威胁,然后把我们出卖了是吧?接下来你要说的应该是这样的借口吧。因为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也只能这么做了。
但是呀,无路可退可不能拿来当借口喔。纽伦堡宣言(※纽伦堡宣言于西元1947年所制订,在德国纽伦堡针对纳粹于战时所进行的不道德人体实验所进行的军事审判。)是这么说的,在这个世界上就算被命令,还是有不可以做的事。剥夺别人的自由意志,可是最严重的罪行!」
西满里衣 23:49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的一切我都无法理解。阿正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法布瑞的事?又为什么把十七称作一七呢?这些像保镳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亚希穗他们冷陌的眼神。每个人都相信阿正说的话,大家都怀疑笹浦的真心。
现在到底是怎样?笹浦::
(你闭嘴。)
一瞬间,他的眼神这样告诉我。
(什么都别说——一句话都别说!)
你打算怎么做呢,笹浦?
笹浦耕 23:49-23:51
说真的,我并不是用那种想法去看西的。
嗯,说实话。在这里说谎也没意义。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一点点怀疑西。只有一瞬间而已。
因为实际上阿正说的话也没什么错。
我确实隐瞒了法布瑞的事。把大家叫到井之头公园来时,并没有告诉他们有什么风险。
那个时候,我觉得那样是最好的。但是仔细想想,那确实是很卑鄙的做法,有太多地方可以吐嘈了。
所以我(除了瞥了一下西的脸之外)什么都不做,默默地聆听那家伙的大型演说。
算是犯了错之后的惩罚游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借了钱就要还,该付的就要付,失败的话就得补偿。如果扭曲了这个规则,很多事都会变得很奇怪。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就算其他人不遵守这个规则,我也不会一一去责怪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也就是——唉,算了,我也没办法好好说明。
而我那时候真的只是觉得,「要一件一件说明好麻烦呀」。
「是最严重的罪行……!」
所以,阿正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名侦探了。
「笹浦!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还在讲话,你好好听着!」
是,是。您说得是.
虽然如此,这可是一种拷问呀。不停持续下去,毫无意义的话语之跳楼大拍卖。该不会就这样直接进入新年清仓拍卖吧?如果到那时都还不结束的话呢?正常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才好?
在痛苦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时候。
最糟的情况连续不断时。
应该跟神祷告看看吗?
话说回来,那家伙叫什么名字?以前我们住的公司宿舍隔壁,住在那个破烂公寓二楼的神父,还是修士什么的。
不行,我想不起来了。总之那家伙说过这样的话,「小耕,祈祷并不是没有用的,神永远都会守护我们的」,谁理你啊,神才不存在咧。
如果神真的存在,我只觉得祂做事故意偷工减料。
我不断回想起那栋公寓——因为太过破烂,我们称之为秘密地牢。入口处有棵被雷击中的树,一楼北边角落的房间常常换房客,于是大家说那里闹鬼。
神父右侧的房间,住着一位先生已过逝的阿姨,和一个超级嚣张的小鬼。虽然这么说,其实他和我是同年纪。名字是——卓哉,不对。嗯,叫啥去了?卓海、卓造、卓人。对了,是卓人。结城卓人。
结城阿姨和我妈妈,不知道为什么交情还不错,会一起帮忙教会的义卖会,一起在家庭餐厅吃晚餐。但是小孩子们却总是吵个不停。可恶。
「喂,笹浦!你干嘛不理我!」
啊,对了。这句话每次和卓人大吵之后就会说出口。
神永远守护着我们,永远爱着我们所有人,甚至愿意将祂的独子送到世上。
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懂其中的道理。
为什么必须要经过这么麻烦的手续呢?如果想要拯救人类的话,快点救一救不就得了,祂不是全知全能吗?
但是神似乎不想单纯地救我们,还想尊重我们的自由意志。透过我们自身的意志,打从内心反省,先拯救自身。听说这个游戏就是要经由这个过程,让世界变得快乐。
这算什么。
什么烂规则啊,这个世界是垃圾游戏吗?
别闹了,神。
别让自己的小孩受苦吧。不要到后来才加上什么三位一体的设定唬人。不要期待自己的儿子,祂可是会被祢过度的期待和压力给摧毁的,祂可是会自杀的喔。不过,事实上祂是被处刑了。
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故事。
因为那个耶稣大叔,已经知道加略人犹大背叛了祂对吧?祂已经发觉了是吧?圣经里都写得清清楚楚。已经知道了还被背叛,那不就是自己的过失吗?
嗯,先不管这个了。所以到后来才用「犹大的背叛,是为了成就预言、救济人类所必要的罪行」这个理由来说明。
但是呢。
如果是这样——如果犹大的背叛是必要且不可或缺,那耶稣也因此顺利地被钉上十字架,成了救世主,受到众人崇拜;但另一方面,犹大却成了永远的背叛者,在地狱的某处忍受着痛苦责难——那么犹大所付出的牺牲,应该比较大吧?
为了拯救全人类,至今仍继续受到惩罚的犹大,比起耶稣不是要可怜得多吗?
所以我,对耶稣基督的这一点,是一整个看不顺眼。
不。
不是这样的。
单以在拿撒勒的耶稣角色来说,我还满喜欢的。
当我被迫读圣经时,也很佩服这个大叔讲歪理还满厉害的。像那个金币的故事,真是棒呆了。
凯撒的应当归给凯撒,神的应当归给神。(※摘自路加福音20:25新译本。)
还回去不就得了吗?到底有什么问题?
陷阱题漂亮地解开了。我心满意足的出击。
还有那件事也是——如果你没有犯过任何罪,便可对这个女人掷石以投之。快啊,投吧,投吧。
克里特人的理发院里,常常出现的歪理。
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我想耶稣一定是一脸贼笑。
因为他用了这么强烈的讽刺让对方闭上嘴,一旁的弟子里,应该有几个人「噗」地笑出来才对。像是税吏长的马太等等。然后很认真的乡下人西门彼得再反呛「你笑个什么劲儿啊」。嗯,一定是这样,错不了。
那位大叔还说了其他各种不错的话。
像是「不要吵架了」、「不要欺负弱者」、「穷人会变得比较幸福」之类的。虽然这么说,幸福还是没有来到我这个没钱的家伙身上。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不对,这是别的大叔的台词。
总而言之。
问题就在这里。
对我来说,如果只是耶稣那个大叔的话,一点都没问题。
跟相不相信无关。
而是可以接受。
……说真的,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去除全知全能的神」、「只有肉身的耶稣」这样的教会?那样一定比较说得通。因为不是全知全能,所以也不会发生麻烦的神学争论。在某种层面来说是很理想的,对。
可以不是神的孩子。
不会发生奇迹。
也不会复活。
不过,他光用犀利的话语就能让坏人们闭嘴,头脑又好,爱讽刺人,但是眼神带着一抹哀伤,身形修长,瘦瘦的,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家,更没有任何力量。今天,他也在四处旁徨的同时,还到处拯救脆弱的家伙、寂寞的家伙、有点迷路的人们——
「——笹浦!你没有社会常识吗!看这边!!」
啥?
喔喔。什么啊,阿正那家伙还在说呀。
我用非常有气无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也看了看「搜索队」的队员。
所有人都看着我。
当然,我也知道「要好好听人家讲话」或「不要惹事生非地过生活」,这点生活智慧我还是有的,譬如「要常常看人生的光明面」之类的。
但是时机很不巧,那时候不知为什么,我那重要的「生活智慧库」不太能顺利运作,变成了所谓电影版的模式。「哆啦A梦~救救我~」「对不起,大雄,四次元口袋故障了。」「咦~不会吧~~」就像这种感觉。
所以我忍不住说了。
「你讲的常识,也只是你家的常识。」
*
然后接下来就发生了大骚动。
至于发生了什么样的大骚动,你们去问伊隅吧。那时候只有那个家伙最冷静,而且我也不太愿意回想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阿正那家伙拍了桌子,伊隅打翻了水,装烤饼的盘子打翻了,折口发出尖叫,旁边亲热的情侣看着我们这边窃笑,香蕉果汁还不来。
除此之外,比方说阿正和我只有一瞬间扭打成一团,我趁机踩了阿正一脚等。多亏这样,那家伙摔了一跤,所以没变成混战……嗯,唉,可能有吧,但是请让我行使缄默权。哎呀,这么一来,我也不能说忍什么了。
总之我离开座位,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喂!」
「……上厕所啦。大号。」
在阿正的哀号跟跺脚交杂着咒骂的美妙噪音中,我走了十五步来到厕所前。右边是男厕,左边深处是女厕。
一个满可爱、胸部也不小的女服务生,正好把这样的牌子放在右边入口处。
「现在清洁中」
我无法动弹。
然后,我突然想打电话给法布瑞。
喂,法布瑞,我想到一个新游戏了,叫做「家庭餐厅的审判游戏」。是终极的二选一。在男厕前忍住大号,跟回到座位上让名侦探无止尽地兴师问罪,要是你的话会选哪一个?唉,错不了,不管选哪一个都是一堆大便。
店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从《Yellow Submarine》变成了《Eleanor Rigby》(※英国乐团披头四于1966年发行的《Yellow Submarine》专辑里的歌曲。)。明明是大正浪漫风的家庭餐厅,怎么会选这样的音乐?
「这位先生……」
胸部丰满的女服务生,一边看着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要不要去二楼洗手间?还空着喔。」
德永准 23:40-23:54
艾利克斯先生在我身旁。我觉得好像一直在听这个人说话,但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怎么了?你还好吗?」
「是的……不……」我低着头回答。我只知道自己在某一栋建筑物里。
「我肚子有点痛。」
「啊,那可不行。喂,请问洗手间在哪边——?」
肚子痛只是个借口,但是仍然是真的。我逐渐跟我的身体互相切割开来,指尖变得冰冷。
这里明明很明亮,我却看不清楚。只有各种声音压在我身上,化成鞭子抽打我。
各种人的话语,由远处到近处。
——咦?怀表不就是在黑暗中会发光的手表吗?因为手电筒(※手电筒的日文写作「怀中电灯」,和怀表的日文「怀中时计」同样以「怀中」开头。)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听说奖金变成两百万了。
——跟你们说喔,印度人跟阿拉伯人和美国人一起旅行,住在旅舍。但是房间不够,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得睡谷仓。
——最后还是公务员吧。
——星际大战是什么时候的电影啊?
——去搜寻看看不就得了?
——我听到的是,东京地底有个非常机密的大地下道。
——志村,后面,后面。
——然后,那个印度人先去了谷仓,但是立刻就回来了,因为有人,他说不能睡在神圣的牛旁边。接着换阿拉伯人去。
——喂、喂,演奏吉他的最高等级,称做吉他手就可以了吗?
——在那之后,飞机立刻坠毁了。偶然这种东西该说是恐怖,还是什么呢……
——哇,拍到好照片了!把这登在部落格上吧。
——可是因为猪是不干净的生物,所以阿拉伯人也坚持自己不能住谷仓。最后美国人无可奈何只好去谷仓了。你知道吗?然后过了不久,竟然……!
——接下来是ARG,ARG(※Alternative Reality Game平行实境游戏。)取代现实的游戏。
——喂!……我还在讲话,你认真点听!
说得好,只有最后一句让我点了头。不管是谁,都希望别人聆听自己说话,希望实际感受到自己是个重要人物。就算是骗人的也好。
我的肚子痛是骗人的,不过也是真的,我们已经知道那其实是什么。
我们并不想死,但是也没办法再这样继续活着。现实这东西,在我肚子里散播着痛苦的毒液,一边翻腾着。我和人家约好了,完成任务应该是我的目的。可是中断的决心,却已无法回复。
我应该要死的,但是却还活着。如果现在打电话,我应该可以选择死亡。但是我却不想死,所以无法打电话。可是我又不得不遵守约定。因为「17」同学并没有背叛我,可是我却无法下定决心。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坐在男厕最角落的一间里。好不容易终于站了起来,推开门,在洗手台前有一面镜子。另一个我一直注视着我,红色外套的口袋沉重地往下垂。我用手确认里面的硬度。
这是什么?啊,对了,在井之头公园里和「垂死」先生借来的。我拿出沉甸甸的纸袋。里面有着冰冷的触感、笔直的凹槽、优美曲线的握把,以及击铁跟扳机。
扳机?
「呜……」
突然,从我的喉咙深处喷出某种激烈又冰冷的东西。
「……哇啊啊啊!」
直到发现那是尖叫为止,我花了一些时间。听见我大叫的,只有三个人而已。我和映在镜中的我,以及从镜子里的其中一间厕所突然出现的笹浦。
笹浦耕 23:54
哎呀,要惊讶的人应该是我吧。
上完厕所后,我心想「就这样不回去应该很轻松吧」,但是也不能一直待在厕所里,虽然很累,但也没办法。可是,为什么阿正会知道法布瑞的事呢……?我一面站起来时,从外面传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又是什么啊?真是的,普通的事已经吓不倒我了喔。一打开门……
「这……」
我并没有看错,透过镜子和我四目交接的人正是德永。
说实话,在那个瞬间,我很想指着那家伙哈哈大笑。如果不这样的话,也很想用折扇用力拍打他。
为什么我没那么做呢?首先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手上没有折扇,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立刻回过头来的德永那大白痴手上握着左轮手枪。
而且枪口还指着我。
德永准 23:55-23:57
「这……你……」
「闭嘴!」
我大叫。笹浦沉默了。
然后我和他之间,有了一把手枪。
我知道,这家伙是来追赶我的。打算阻止我和「17」。从并之头公园起就一直追赶。
我的手臂发抖,枪口也跟着抖。在瞄准器的对面,笹浦的身体似乎摇晃了。
「不、不准动!」
「我不会动的。」他把双手慢慢往上举。「所以你也别乱来。」
「什么?」
「叫你别扣扳机的意思。」
高烧和寒冷同时在我体内奔腾。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笹浦这么冷静呢?这家伙难道不怕死吗?还是只是看起来很沉着而已呢?
「你、你是来……抓我的吗?」
「欸,比起这个——」
「回答问题!」
「是!」
笹浦直直地凝视着我。可恶,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这么冷静?
「为……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里?」
「是巧合。」
「你骗人!」
「我说……」笹浦把双手交插在后脑一边说。「被人用左轮手枪瞄准还能说谎,我可没那种胆量。」
他说得可能没错,但也有可能是谎言。今天我很难不觉得自己被非常多人玩弄。
伊隅骗了我、藤堂那家伙绑架了我,折口说的是真的吗?「垂死」先生为什么把这么麻烦的东西交给我呢?为什么我会变成都市传说呢?然后,啊,对了,然后是法布瑞先生。我必须去见那个人,可是……
「可是,你打算把我带回去,对吧?」
「我——」
「是来阻止我自杀的,对吧?」
「其他人是这样没错。」
「其他人?」我不禁将手枪移往门边,再重新瞄准了一次。「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你快说!」
我再靠近一步,枪口几乎要触碰到笹浦的眉间。我此时终于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汗水。什么啊,这家伙也会怕嘛。他不是这么地焦虑吗!
在我心里,突然涌现了无法理解的喜悦。今天大家都玩弄我。不只是今天,到今天为止都是。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我,嘲笑我,就是想把我往某处推。
但是现在不一样。
至少我现在能自由左右眼前这个人的命运。
「在找你的『搜索队』队员们,在楼上三楼。」
「多少人?」
「六……不,七个人。包含我。」笹浦老实地回答。「再加上几个赠品。不知哪来的大学生。」
「你骗人。」
「是真的。」
我可以操纵别人。
操纵七个人大概不可能。要操纵推动我那巨大无名的力量,当然是绝对不可能。但是现在这一刻,我的眼前只有笹浦而已,既然如此……
「……三分钟。」
我说了。
我想,大概是和藤堂的「比试」还残留在我头脑某处。
力量。在我手中冰冷的力量。光想到我拥有这个,胃痛就消失无踪。支配对方,给予时间,然后夺走。被整的一方并不好受,但是对拥有力量的人而言,可是最棒的感触。
是的,就像「17」同学一样。
「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在那之前,你试着说服我『为什么不可以自杀』。如果办得到的话,我就不杀你。」
笹浦耕 23:57
说服。
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为什么?要怎么说?
我心想,这愚蠢的状况真是一场恶梦。我在一个多小时前和西谈完之后,应该已经下了结论。我只是想让这个家伙告诉我答案而已,打从一开始,我就完全没有阻止想自杀的人的理由。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状况下。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吧。这样的话,跟那个变态说话反而还轻松多了。
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手枪,而拿着那个的还是德永那个大白痴。
史密斯威森M36,点三八口径、双动式、五连发。通称「特别酋长」。不是模型枪。这点我一看就知道了。说到模型枪,我早就看我爸的收藏品看到烂了。
但是这家伙的不一样。
颜色不是白的,也不是金的,而是偏黑的银。枪管没塞住,膛线也很精准。滚轮式弹仓将子弹规规矩矩地收好。就算那不是真枪,做得如此精确,只要装上子弹和火药的话,也可以杀得死人。
难道他打算用枪结伴自杀吗?我在一瞬间的混乱中思考。这样的东西将会贯穿我的头脑。
那样的话很痛耶。还有,两个人要怎么用一把枪自杀呢?像串鱼一样并排在一起从旁边开枪吗?啊,对喔,先杀了对方再自杀就好了。但是那一瞬间不就成了杀人犯吗……?
「喂,你快一点!」是德永那个大白痴颤抖的声音。
「啊?」
「快点说服我啊!还有……两分四十秒!」
德永准 23:57
「还有两分四十秒!」
我继续倒数,右手拿着手枪,看着左手拿的手机的时间显示。笹浦一直瞪着我。原本应该握有力量的我,曾几何时却焦急地等待着他的话语。
等待我的命运。
我应该跟「17」同学连络吗?然后一起死吗?
「两分三十秒!」
告诉我吧,笹浦。
我应该死的理由。
以及我不应该死的理由。
枯野透 23:58
「让人心焦」——这句话就是用在这种场合,我切实感受到了。
德永架着枪威胁着笹浦,但是他想听的只有一句话:
你可以不用死。
虽然你有选择死的自由,但是现在还可以不用选。
冷静一点,先把枪放下来。
拜托,笹浦!只要这一句话就好!快点想到吧!可恶,如果我的传输力再强一点的话——喂!是谁!喂!
……咦?
刚才有人回应我了,对吧?
喂?喂?
喂!
错觉吗?
怎么会?这一定不是我的错觉。
是谁?
在那里的——是谁?
笹浦耕 23:58-23:59
或许我应该随便找个理由。
自杀是不对的,自杀会让身旁的人伤心。不可以轻易抛弃生命,要替那些想活下去却不能活下去的人而活。以后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你对不起祖先。
只要说这些话,说不定那家伙就不会扣扳机了。
就算不这样,或许也会更冷静一点。
德永人在这里,表示法布瑞那个大混帐扯大谎,再不然就是那家伙也在店里的某处。
但是放好不容易抓来的人质一个人去厕所,那家伙不可能会做这么粗心的事。
也就是说,那家伙扯了大谎。
冷静下来思考看看,再比照为什么阿正会知道法布瑞「照顾」的事,我说不定在那时候已经找到了正确答案。
或者说,我应该早点问他就好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传那封邮件给我?我跟你又不是特别熟,也没有任何快乐的回忆。我会记得你,是因为在一年级的春天,我对你讲的话感到不爽,还有前一阵子在结业式后跟你一起打扫社团教室而已。
为什么非我不可?或者不是我也可以呢?
我今天只是刚好没死成而已吗?
「我——」
但是,当我一边感觉抵在额头上的枪口,一边想到的是,那个时候西的侧脸。
两个小时前左右,在河川堤防上,西说话时的表情。
「——我——」
那家伙看起来非常悲伤,那家伙让我看见自己的脆弱。
自己所深信的事,其实是非常悲哀的事,她很诚实地承认了。
那是我所没有的坚强。
我也想变得和那家伙一样坚强。
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不想死,但是如果有个无论如何都想死的家伙,我也不打算勉强阻止他。因为那家伙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理由。
那是我所无法想像的理由。
——所以,你只要去你非去不可的地方,做你非做不可的事就好。如果你想听为什么不能自杀的理由的话,那请你去别的地方问别人,我没有那种理由。
因为我什么也没有。
可是……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因为我有三个认识的人。
一个是大学生,在三个月前认识的;另外两个是今天刚认识的,跟我还有你同年纪。其中一个确定是住在东京都内,另一个家伙则专程从茨城赶来。
他们三个人都对于你的个人状况,以及想死的理由并不清楚。不仅如此,除了其中一人之外,其他人都没跟你见过面。
但是,这三个人都不希望你死。
正确来说,他们都曾这么希望过。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和我同年龄,住在东京都内的那家伙。
我什么理由也没有。
如果要说有的话,就是我认识了这三个人吧。
这三个人为什么不希望你死,我只听到其中一个人说详细情况。我从那家伙哪儿得到了一点点勇气,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跟你讲话。
另外两个人的理由,说真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大概能够猜想得到。而且我觉得那两个人大概也会说出相同的话。
——总而言之,要不要来我家?
我觉得他们会说这样的话。
要不要来我家喝杯茶,稍微放轻松一下再走?
如果肚子饿了的话,去附近的店家简单地吃点东西,累了的话便躺在床上休息,有空的话就听听音乐,下雨的话便呆呆地望着窗户——然后再看看情况,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时候到了,你能不能把你心里藏着的事告诉我呢?
虽然可能帮不上忙,但是比起什么都不做,这样对彼此而言一定会比较轻松吧。这点时间我还有,总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事呢……?」
在狭窄的男厕里,我所能说的就是那样,既不成说服,也没有任何道理,只是混杂了一堆微弱的话语。
德永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慢慢地施加力量。
西满里衣 23:58-23:59
笹浦还没回来,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故意赖在厕所消磨时间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我去看一下。」
伊隅站了起来。
「不要理他,反正他逃不了的。」阿正双臂交叉。愤怒……应该说是享受着自己处于优势。「出口已经封锁得滴水不漏。不过啊……不听人家讲话,厕所上半天,唉,会协助杀人狂的家伙,或许就是这点程度吧!」
「这——」一直保持沉默的温井川同学低着头小声说。「那样说……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要是被人威胁,我大概也会……」
「闭嘴啦,你从刚才就一直抱怨。」
「阳才的,并不是……」
「就是这样没错,就算知道了邮址,没有回信就没有意义啊!我告诉你,还没有派上用场的就只有你而已。」
「邮址?」我立刻看了他们的眼睛。亚希穗、温井川同学、阿正,还有步乃果。我立刻明白了,他们隐瞒了什么。「什么邮址?是谁的?」
「一七……」
「住嘴!」阿正盖掉温井川同学的话。「还没确定这家伙是清白的啊!」
什么?
「可、可是……」
「又是那个啊!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真是的!」
计划……
不仅是笹浦和藤堂,我也遭到怀疑。而且逼问完笹浦之后,被制裁的应该就是我。不过温井川同学反对。他们迟到的理由,难道是因为这个关系?
「我不是想要……」
「那你就闭嘴!」
阿正不只是对我,而是将周围所有同伴都置之不理,继续责备温井川同学。
最后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僵住了。
「你就只是长得巨大,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来搅局……你搞什么呀?这么嫉妒普通人啊?」
伊隅贤治 23:59:60
一打开男厕的门,便感到有人慌张地回头看我,然后那个声音响起了。非常地轻,跟电影或连续剧里,那像大炮般的枪炮声一点都不一样。我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看。我可以预料到其中一方是笹浦,但另外一人的脸,我虽然记得曾在哪里看过,却想不起来。我引以为傲的全被别的奔流冲走,不留下痕迹。
疼痛在之后才慢慢到来。
笹浦耕 00:00
枪声非常地巨大,因为是在极靠近我脸之处开枪,所以这是当然的。
但是却不是好莱坞电影里「咚咻砰!」这么夸张的感觉。是更短……该怎么说,干干地感觉。对我而言……
……啪铿!
听起来是这样。
然后是超浓的火药味。那是放在家庭餐厅厕所里的芳香剂,所完全无法除去的臭味。不管再怎么外行的人都懂,发生了什么很糟糕的事,那糟透的臭味会告诉大家。
德永面对旁边,S&W也朝向旁边。我追着他的视线。在男厕入口处,往内侧推开的门上有个小洞,在那一旁,伊隅他睁大着双眼。
西满里衣 00:00
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脸色发青的温井川同学、嘴巴合不拢的步乃果、一脸惊讶的亚希穗,以及阿正。一副自己驱除了恶龙般的骄傲神情。
普、通、人。
搞什么呀!
「……你刚才、说了什么::」
在我的愤怒朝向他爆发的同时,通往天花板的楼梯发出巨大的声响。传来玻璃杯掉落摔破的声音、喧嚣,以及尖叫。
「什么——!?」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同时发生了几件事——温井川同学非常快速地往楼梯那儿跑去。她正在哭泣,不用看也知道。阿正站起身,亚希穗右手抓住望远镜,用那玩意儿代替我,揍了阿正的脸颊,阿正旋转了半圈后跟大学生们相撞。在这当中,步乃果一溜烟地离开座位往阶梯去。然后在她前进的天花板下,传来笹浦的怒吼。
「——德永!」
咦?
「是德永!那个大白痴,刚才跑到外面去了!快跟藤堂连络!出动所有人!」
咦?咦?咦!?
啊,是这样没错——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计、画!
渡部亚希穗 00:00
——→真是够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这家伙烂透了!烂透了!是个大烂人!虽然我发誓要当个好人,但是不行了,对不起透同学,我果然还是不行!
而且我相信的阿正还真是个笨蛋,是小笨蛋呀!呜呜,啊啊,我真是没有挑男人的眼光啊。怎么办?怎么办?我揍了他,揍了他,但是这家伙从剐才就一直是个大烂人,视若无睹的我也是同罪。可恶、可恶、可恶,怎么办?啊,对了,我得去追温井川同学,得追上她,告诉她不用在意阿正讲的话,因为话语比任何一种刀刃都还让人疼痛,愚蠢的大人们好像忘了,但是我知道的,那比任何人的拳头、比剃刀都还伤人,因为那非常地痛,所以我……咦?什么?德永出现了?在哪?
「去外面!」
满里衣大叫。抓起一直放在一旁的绿色外套,像一阵风般往电梯奔去。我也打算追上去时……
「喂,等等,不要擅自行动!」
因为ALR的人要碰我的肩膀,所以……吵死了混蛋,反正你们都是阿正的同伙,别挡路,我要挥拳了!
啊……我又动手了,在天国的透同学!对不起!渡部亚希穗·十七岁(自主更生中)有在反省了!
枯野透 24:00
不,那个……这里应该不是天国。
……但是,亚希穗同学。
没关系的。
我觉得刚才那一击是「可行」的喔。嗯。
折口步乃果 00:00
「去外面!」
我们迎向冰冷的强风飞奔出去。这没问题,不过这场骚动又算什么呢?
「——包围!包围!」
「逼近!」
「别闹了,白痴!」
在哪似曾相识的皮外套机车军团,不知何时已经围住店门口。位在最前面的是——藤堂先生!?为什么!?
不对,不对,现在的问题不在他。准在哪?在哪?我左右张望。和左右田同学一起来的大学生们,正被穿红外套的大哥哥们痛扁。啊啊,请节哀,皮衣暴走族们,跟表情狰狞的男人们大打出手,这应该就是左右田同学所说的ALR没错。
「准同学!!」
十字路口的人群,守规矩地往坡道上走。我看见了温井川同学的背影,因为她高出别人一个头,所以不必担心会看丢。她在追准同学呢?还是正从左右田同学的话语中逃开?
是哪个?
「准同学!温井川同学!!准同学——!?」
枯野透 24:00
先把亚希穗的事情放到一边,我想问关于你的事。
你到底是谁?
啊——原来如此。
所以你没有名字。
那么一来就算被问「你是谁」也没用。嗯,是我不对。对不起,我勉强了你。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嗯,没有名字的话,还真是有点难办呢。我知道了,就这么做吧。我先帮你取个暂时的名字。你觉得如何呢?
好。
那么,就这么办。
嗯?这样啊……嗯,等我一下。我现在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