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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章 枪弹、祈祷、蛇群

首先交锋的是弗格与绮莉叶。

弗格用「艾莉丝十六号」挡下从上方袭来的炼术之刃。已经透过「消失点」强化身体能力的弗格,毫不留情地予以回击,单手一挥,便飞向绮莉叶身后的三公尺之远。

打算加以追击,但受到了阻碍。突然有人从旁边进行突袭,是身穿黑衣、戴着白色面具的「使徒」。

武器是短刀,一鼓作气刺向弗格的侧腹。然而——动作显得迟钝。

弗格微微屈身,躲开攻击,抓住对方的手折断。

「哈……!」

从面具底下发出的不是悲鸣,而是嘲笑。

手肘被折断的「使徒」接着抱住弗格的腰,阻止弗格的行动。同时,从背后与右方出现两名「使徒」,一个人挺身拖住对方,再发动其他复数攻击,是具有极高效果的初阶集团战术。

这种程度的攻击当然被弗格识破,加上弗格不是普通的人类。

——不要以为一个人拖住,就有办法阻止我。

弗格使出全力用回旋踢甩开抱住自己腰的「使徒」。

「什么?」

这次轮到「使徒」惊呼出声。那家伙在无法抵抗之下飞到空中,撞上从右方冲出来的另一个「使徒」。弗格一个旋身,面向背后的那一个「使徒」。

「艾儿蒂!」

弗格徒手捉住对方的手束缚行动,接着大喊。

她已经在弗格后方两公尺远的地方发动了炼术阵。

「……『冰锥』!」

正如其名,在艾儿蒂的头上产生了有如人的手臂般粗的冰柱。

冰柱如飞箭般射向「使徒」的背部。

「第一个人!」

弗格将痉攀的身体抛在地上。

同时射向方才弗格踢飞出去的方向——瞄准身体交叠倒在地上的「使徒」。艾儿蒂释放的「冰锥」变回毒气,被弗格加以吞噬后,发动装置在「艾莉丝十六号」握柄上的键器。

弗格往地上一踢,纵身跃起,顺着冲力用弯刀斩断准备爬起来的其中一人的首级。

「第二个人!」

弯刀一刀砍下了首级。

重达二十公斤的刀刃如铁锤般沉重、如柴刀般锐利,加上「消失点」强化筋力后的速度,斩断人类的首级形同斩断枯木。

弗格立刻抽回刀子剌进趴卧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的背部。

「第三个人!」

没有必要瞄准心脏,也没有避开骨头,二十七公分的刀身蕴藏着二十公斤的重量,此外还具有压倒性的硬度。即使击中背骨,刀刃非但不会歪曲,甚至没有一丝皲裂。

弗格缓身站起,对方没有发动追击。

不到一分钟,十七人减少至十四个人,「使徒」们对下一次进攻感到踌躇。

相反的是——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

不同于他们,绮莉叶等人则露出一抹浅笑,注视着弗格。

「是因为杀太多没有抵抗能力的凡人,失去了判断力吗?」

「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本事?」

「有可能吧。因为他们充其量只是人类。」

总共三个人。

「……这个怪物。」

「哎呀,不可以说这种话。」

绮莉叶敏锐地听见到一名「使徒」的喃喃自语,瞥了一眼。

「你们是小齿轮,也是一介机械。怎么可以感到害怕?个人感情只是身外之物吧?因为无法舍弃那些东西,才会出尽洋相。因为无法舍弃那些东西,所以无法超越人类。 因为无法舍弃那些东西……」绮莉叶们纵身一跃。

「……才会喊我们是怪物丨」

她们动作一致地朝弗格冲了过来。以「炼铁(Shaming 2)」在短杖上创造出了双面刃,每个形状皆相似。一个人在正面、一个人在右边、一个人在左边。在没有时间差之下人同时发动的突击宛如一面墙紧逼而来。瞄准其中一人,另外两人便会趁隙攻击。与方才「使徒」的战术类似,但却更加难以对付。

前面、右边、左边都不行的话。

弗格连连退后至艾儿蒂的身旁。

她的炼术尚未解除。由于单纯只是创造出冰柱再射出,发动所需要的炼术阵也十分小型,只要在背后加进纹路即可。

换句话说,远处看不见艾儿蒂正在发动炼术。

一瞬间出现十几根比方才「冰锥」还要细小的冰柱。

「绮莉叶!」

艾儿蒂的呐喊透出-股决意与觉悟,同时一齐发射了出去。

冰柱之雨袭向三个绮莉叶——

「什么……?」

弗格惊愕地睁大双眼。

她们完全没有加以闪躲。

不采取防御的姿势,扬起嘴角狂奔而来,结果三个人全身遭到贯穿。一个人头部遭到破坏,整个身体往后仰去.个双脚遭到切断,倒地不起;一个腹部遭到刺穿,因为冲击而往前倾倒。

将三个人当作挡箭,第四个人紧接着在身后跳了出来。

她反手握着短杖,往下一挥,打算剌穿弗格的脑门。当然受到艾儿蒂自动发动的「障壁(Ehrle 2)」所阻挡,绮莉窠仍硬对短杖施力。

「……『醒来』!阴天/波浪/乡愁/可恨地同步吧!」

高声朗诵着咒语,同时背后传来重叠的声音。

「第六之禊/第八之轭/第十五个灾厄/加上第二十一个病痛!」

「犬瞪视/猫倾听/狼嚎!」

遭到刚才的「冰锥」贯穿的绮莉叶之中幸存的两人跟着咏唱咒语。

同时咏唱。复数的人分担漫长的咒语一口气重叠在一起,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动高冠位的术式。

「沐浴浓酸的婴儿眼珠/种植一朵花。」

「喝下剧毒的女人腹部/埋下两颗眼球。」

「轻抚时间/不进反退/溶化/瓦解/溶化!」

从三个方向发出的咒语重叠并达到饱和。

剌进「障壁(Ehrle 2)」的短杖前端发出一抹红光,刹那间感受到微弱的震动。

弗格的直觉判断出这个术式恐怕很不妙。

这么想的瞬间,身体已经做出了动作。

「艾儿蒂!请塞住耳朵!」

弗格猛然伸出左手,集中起意识。

拜托能够赶上。弗格迅速发动「消失点」,就在这个瞬间。

锵——

一股如万针般刺进头盖骨的冲击袭向鼓膜。

「哇……!」

按照弗格的话抱住头的艾儿蒂仍发出痛苦的声音。

在旁观战的「使徒」们也微微扭曲起身体。

然后是——

绮莉叶维持着用双手握着短杖的姿势发出呻吟。

「……哼,只差一步。」

她的头摇摇晃晃,从耳朵流出鲜血。

她所使用的炼术是「死者的呐喊(Ellentina 2)」。

由于发动前毒气遭到弗格尽可能地吞噬,所以只有发挥出五分之一的威力。然而,身体强化后的弗格与用手塞住耳朵的艾儿蒂不同,绮莉叶直接承受了自己发动的攻击。 本来是发出高频波来暂时麻痹敌人听觉的术式——透过「克拉夫念珠」的强化下,可以对鼓膜与头脑进行破坏。

由于是创造出声音,因此「障壁(Ehrle 2)」无法挡下。相对的,自己也无法躲过这招术式的威力。如果有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是十分有效的招式。

弗格无视隐隐作痛的头,将露出痛苦表情的绮莉叶撞飞了出去。弹到三公尺远处的她发出阵阵笑声,再次站了起来。

「艾儿蒂,你没事吧?」

「……好痛喔。不过,不要紧。」弗格转过身确认艾儿蒂的状况。

虽然痛得紧锁双眉,但与绮莉叶不同,耳朵没有出血。疼痛应该只是暂时的。

——话说回来。

不顾自己性命,甚至积极地作为弃子,这是「群体」的特有战术。久久一次交手, 果然十分具有威胁性。

加上曾经交手过一次,对方熟知自己的战斗方式,遑论是松懈,只要被找出一丝破绽,立刻会陷入窘境。

「哥哥,对了。」

弗格摆出架式窥伺着对方的动静,这时绮莉叶突然开口说道。恐怕是想要拖延时间来增加分身。

弗格也想要让艾儿蒂的耳朵恢复,决定顺她的意思。

「什么事?」

她看向弗格背后的咖啡厅

「刚刚逃走的只是理查德殿下,不要紧吗?会不会有其他人发动追击?」

绮莉叶用刻意的客气说出这些话。

是为了分散注意而进行挑拨,还是想要套出我方对理查德采取了什么手段。

于是弗格反问回去:

「哎呀,我以为是优贝欧鲁负责对殿下展开追击,不是吗?」

「是谁说我们跟那家伙联手了?」

「不需要说也猜得出来。」

假设要对理查德展开追击,丁国——法王厅的执行部队「使徒」不可能亲自下手。 从事秘密工作的执行部队光明正大袭击国家的权贵,在外交上是一种自毁行为。

那么会由什么人负责?

绮莉叶在这里,虽然也有其他绮莉叶发动追击的可能性,但没有理由刻意挑这个时候提到优贝欧鲁的话题。换句话说,自然可以设想成优贝欧鲁也有涉及这次的袭击。

「担心的话,现在甩开我们赶过去如何?」

面对绮莉叶试探性的话语,弗格摇了摇头。

「不,我不需要这么做。」

想要挑拨也是白费工夫。

即使优贝欧鲁采取行动也没有问题。

「我们的协力者之中也有像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一样厉害的人,而且设想好了万全的对策。」

由卡尔布鲁克负责理查德的安危。有莹国数一数二的天堂骑士护送至治外法权的封锁区域——「特区」。从这里骑乘快马只需要五分钟,只要进入「特区「,敌人也不敢轻易出手。

「喔,绮莉叶,原来你没有发现吗?」

雷可利除了提供理查德避难的路线,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们开始交手后,附近没有任何路人通过。」

「……原来如此。」

经弗格一提才发现到这件事,绮莉叶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发生骚动后,让「使徒」以外的市民进行避难,然后迅速封锁周边。

「真是设想周到呢。无论什么时候发动攻击都能够采取对策吧?手腕真是高明…… 我最讨厌那家伙的那种地方?」

「我想也是。」

因为只有弗格跟艾儿蒂担任理查德的护卫,显得更加破绽百出。然而,「雷可利之宴」在背后进行滴水不漏的缜密作业。先挑选出发生袭击也可以随时确保安全避难路线的观光处,乔装成店员或是路人来进行警备。然后,出事时甚至可以封锁现场。

所以我方才敢放心用极少的人数来引诱敌人上钩。

这次必须要感谢那个可恨的妹妹。她提供的建议太过大胆与危险,而让弗格铁青了脸——但似乎是抱着胜算。

弗格用视线确认背后的艾儿蒂的状况,看样子耳朵似乎已经不会痛了。

绮莉叶也已经增殖结束。因稍早的攻防而当场死亡的一人与濒死的两人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具新的身体,总计五人。

「好,继续开打吧。」

弗格握起弯刀,这次打算掌握主导权。

因此出言挑琢对方。

「对了,你现在是第几个人?没有底限问题吗?如果你之前所说的话属实,『群体』的力量上限顶多是三十。」

「是呀,我也不能够太浪费。」

绮莉叶始终一贯冷静的态度。

是不打算理会挑衅,还是当时说的是谎话。

满月之夜过后,一个月有三十具——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应该不能无止尽地增殖,但是否知晓对方的底限会大幅影响自己的余裕。

然而,绮莉叶对弗格的想法发出嘲笑。

「……呵呵。」

她迎刃有余地朝弗格跨出一步。

那副态度宛如隐藏着什么杀手锏。

「可是呢,哥哥,现在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吗?」

仿佛像在说你打错如意算盘了——

「……什么意思?」

绮莉叶微微举起一只手。

「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如果我们跟优贝欧鲁联手……不,究竟有没有跟他联手〕你应该亲身体验过了。」

这个刹那间。

锵——

艾儿蒂的「障壁(Ehrle 2)」自动展开,与什么东西发生了剧烈撞击。

是前端尖锐的小型金属块,也就算子弹。

「是妮娜·斯雷吉吗!」弗格咬紧了牙根。

他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留在现场。

「唔……」

弗格打算对绮莉叶展开攻击,但子弹接二连三射过来。

所以弗格再次躲进了「障壁(Ehrle 2)」中。

子弹旋转着剌进看不见的墙壁,然后掉落地面。

来福枪,而且从声音与威力判断的话,可以研判有透过炼术加速。

「好,哥哥,你该怎么办?明知道被锁定也敢从里面出来吗?」

只要在艾儿蒂身旁,就能够受到她的结界所保护。然而受到保护之下,当然无法发 动攻击。这是绮莉叶乐于见到的状况。

毫无缘故——

「……『醒来』。」

再次利用「克拉夫念珠」开启炼狱之门。

她接下来咏唱的咒语当然是……

「阴天/波浪/乡愁/可恨地同步吧/……」

第二次的「死者的呐喊(EUentina 2)」

冲出去便会成为子弹的目标,继续下去则会被高频波贯穿头脑。原来如此,这次比方才更加被逼进了险境。然而,不,还不是险境。

弗格露出一抹笑意。

伸手向后碰触站在身后的艾儿蒂的手。轻轻敲了四下,打了一个信号。感觉到艾儿蒂表示明白。

弗格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

「哈啊!」

由两个绮莉叶迎战,挥舞着长出利刃的短杖。

利刃的前端黏附着淡绿色的液体,是「酸泪(Petr 2)」吗?如果是酸,一碰触到便会灼烧皮肤。即使用「消失点」解除炼术,也无法完全无效化。

「第六之禊/第八之轭/第十五个灾厄/加上第二十一个病痛。」

「犬瞪视/猫倾听/狼嚎。」

剩下的三个绮莉叶负责咏唱咒语。

接箸从远方飞射而来的——妮娜的子弹。

「唔……!」

「艾莉丝十六号」受到强力的冲击而被弹了开来

精准地瞄准钻进人群缝隙中的移动目标,有着一手好枪法。与舞会时如出辙。

「炼铁(Shaming 2)」的利刃朝弗格被弹开的手与僵硬的身体挥下。

接触到肩膀与左手,然后「酸泪(Petr 2)「降了下来。

「……什么?」

绮莉叶睁大了双眼。

她的炼术非但没有伤及弗格的皮肤,更没有让衣服融化。

炼术没有遭到解除,而是艾儿蒂的「障壁(Ehrle 2)」

在离开前,艾儿蒂在弗格周围展开了薄薄的一层「障壁(Ehrle 2)」。没有太大的威力,然而,可以充分防御小型的炼术。

「消失点」的弱点是要将炼术还原成毒气吞噬时,会产生些许的时间差。这个弱点在面对小规模术式——也就是可以立刻发动,利用一瞬间的交错造成伤害的低冠位术式时,会格外明显。舞会那次吃尽了雷德·欧塔姆的苦头,所以弗格预测绮莉叶一定也会看准这一点。

如果是大型的炼术,可以利用「消失点」吞噬,而来不及解除的小规模炼术则用 「障壁(Ehrle 2)」来抵挡。这么一来便可以找出对方的破绽,制造出一瞬间的空隙——结果让绮莉叶中了弗格的圈套。

没有发动狙击,即使是来福枪,间隔不到半秒也无法再次发射。

弗格重新摆好姿势,挥下「艾莉丝十六号」。一刀同时收拾掉两人。

左侧的绮莉叶遭到割喉,右侧则是头部遭到破坏。在两人倒地前,弗格冲向后方正

在发动「死者的呐喊(EUentina 2)」的三人。

这次毫不客气使用「消失点」。

绮莉叶等人召唤出的毒气一消而散,弗格的身体顿时充满力量,展开加速。

拉近距离后,一刀斩断第一人的首级,用手刀粗鲁地剌进第二人的胸口,挖出心脏。紧接着收刀将第三人从腹部拦腰砍断。

弯刀再次受到冲击。

「……唔!」

狙击比想像中要来得快。

这次中弹的同时,散开了一道黑网缠住弗格的身体。

「女郎蜘蛛之吻(EUentina 9)」——立刻将之还原成毒气吞噬,但让绮莉叶乘隙逃走。

网子消失时,已经被拉开了距离,逃出弗格的攻击范围。

「真有你的。」

绮莉叶的呼吸急促,看似失去了余裕,弗格也懊悔地啧了声舌。

刚刚的攻击必须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只要有一个人逃走,便又会再次增殖。没有一口气赶尽杀绝没有意义。

绮莉叶将自己的衣裳化为泉水,拉出全新的绮莉叶。

弗格对自己的失策感到耻辱。

如果艾儿蒂已经发动炼术阵,或许现在可以释放「雷电」。但她的背后没有浮现任何炼术阵。为了让绮莉叶大意,弗格有先吩咐她不要发动,结果适得其反。

至少不要让绮莉叶有时间分裂,当场做出判断后,弗格俯下身来。还在增殖途中,只要施以攻击,势必要解除增殖来应战。

弗格将力量集中在双脚,准备冲剌的时候。

「……咦?」

就在这时。

发生了对弗格来说——以及对绮莉叶来说,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知这是今天第几次的狙击。

与方才是同样的方向,所以研判是同一个狙击手。

然而,飞射而来的子弹不是误射,而是精准地贯穿了绮莉叶的头部。

位在匍都西北部贵族街道与市民街道交界处的一间咖啡厅。

不是弗格等人作战的地方,而是另外一间店,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与雷德·塔姆在店内相对而坐。

优贝欧鲁是红茶,雷德则是咖啡,两人悠闲地享用着饮料。

「现在肯定正打得热烈吧。」

雷德轻轻摇晃着注满黑色液体的茶杯。

「我想也是。你想去瞧瞧吧?」

优贝欧鲁愉快地露出微笑,享受着红茶的香气。

「的确想去瞧瞧……呐,首领,这样真的好吗?」

雷德将茶杯放在桌上,询问优贝欧鲁。

「什么事?」

「别装傻了,是指理查德的事情。眼睁睁看着那条大鱼逃掉……不,不是逃掉,而是一开始就没有出手,老实说让我感到扫兴。」

雷德所言靥实,当然,这代表违背了一个礼拜前与绮莉叶所做的约定。换句话说, 绮莉叶与「使徒」们是相信优贝欧鲁会对理查德发动追击,才会跟弗格等人进行无谓的战斗。

「应该没有派蒂·琪去追踪对方吧?」

「是的,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情。蒂·琪人在藏匿处,当然修纳老爷也没有参与这件事。亲王殿下现在平安地躲在『特区』中。」

「为什么?只要你有意愿,随时可以杀了他。」

「这是当然的,可是,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没有出手是基于某个明确的理由。

「首先是考虑到牺牲,包括天堂骑士卡尔布鲁克·特菲,雷可利的『供牺之血』对现在的我们是相当庞大的威胁。追捕大鱼是无妨,但到手前的障碍显得太得不偿失。不需要冒着危险杀掉那个男人。」

优贝欧鲁在绮莉叶等人面前大言不惭,现在却说了截然相反的话。

「我之前不是说过?只要『约定的时刻』降临,可以毫不费功夫杀掉亲王殿下等人,而且是以比现在更有价值的方式。」

「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你说的那个『约定的时刻』。」

「这真是遗憾,我只有跟你一个人说过而已。」

「哈,因为我不会轻易相信,你才对我说的吧?」

雷德耸了耸肩,挑起单边的眉毛。

「是呀。正因为你不会轻易相信,才会想要见证到底会不会成真,而为了见证到底会不会成真,选择协助我。你就是这样子的人。」

优贝欧鲁指出这件事。

「杀戮博士」——不将新炼术用在人类身上做实验便不肯善罢甘休,身为实践主义者的这个男人发自内心感到可笑地笑了出来。

「首领,你说得没错。」

然后他将咖啡一饮而尽,将话题移回现在在其他地方进行的战斗上面。

「那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觉得那些家伙杀得了弗格那小子和公主吗?」

「杀得了吗?我也不晓得。」

虽然看起来像在敷衍其词,但这是优贝欧鲁的真心话。」如果他们被『使徒』解决,这样也无所谓。虽然需要弗格的尸体,但之后再前去回收即可。艾儿蒂米希雅就这样被杀的话,就代表她只有那个程度,所以我会死心。当然,我期待他们能够死里逃生。」

「……原来如此。」

雷德望着茶杯的底部,似乎忘了自己才刚将咖啡喝完,表示他相当热衷于交谈上。 或是——热衷于优贝欧鲁。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很可怕,真心庆幸没有与你为敌……呐,优贝欧鲁首领,你计划到什么地步了?」

雷德发问时的表情显得既兴奋又愉快。

「到了什么地步?」

「例如这次的事情。你口头上说不晓得与『法王厅』交战的结果,但其实已经有底了吧?因为你让那个狙击手姑娘留在现场。你对那个姑娘下达的命令是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你可不准说你没有盘算到这一点。」

经过了数秒沉默,雷德露出期待的表情。

所以优贝欧鲁微微睁开双眼,摇了摇头。

「我的计划很肤浅,只是顺着局势发展。」

为了让他的热情冷却下来。

「因为我当初可是想要杀掉那位艾儿蒂米希雅公主殿下,可是,我改变想法了。所以重新变更计划。今天『使徒』的袭击其实也是,是到前一刻才有这个念头而急忙加入计划当中,再拜托妮娜的。」

为了让他对自己做出的冷静评价能够下滑。

「……首领,你还真敢说耶。」

雷德的笑容与方才不同,夹带着战栗。

「你晓得吧?我啊……基于一半好玩而不断修改计划,而且最后全部按照计划进行,我是指这样的你很可怕。」

听见雷德的话,优贝欧鲁如同临死前的少女般——露出一抹笑意。

「我不觉得自己可怕,我感到可怕的是我以外的所有事物。我害怕他人,害怕炼术,害怕这个国家,害怕过去,害怕未来,害怕世界,然后比什么都还要害怕失败…… 因此一切没有按照我的预测进行的话,我会无法忍受。所以我才会让一切都按照我所想的去进行。」

优贝欧鲁说完后,将视线从哑口无言的雷德身上移开,将茶杯送往嘴边。

红茶已经半温不热。

于是优贝欧鲁站了起来,拿起帐单催促雷德。

「好,『杀戮博士』,该走了。差不多要抵达了……如果你想瞧瞧用来颠覆一切的那一步,应该快要开始了」

天外飞来的子弹。

头部被贯穿,绮莉叶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击毙命。

为什么瞄准的不是自己而是她。没有搞错对象吗?如果没有搞错,那么她究竟有什么意图。弗格愕然地思考着这些事,听见身后传来的短促悲鸣,便一瞬间抛诸脑后。

有两道悲鸣。

一个是弗格再熟悉也不过,自己誓死要保护的少女发出的。

「……唔!」

弗格反射性回过头,只见一脸畏惧地缩起身子的艾儿蒂,以及躺在三公尺外的地上痛苦不已的「使徒」。这幅景象代表她在极近距离内发动了「障壁(Ehrle 2)」——只要距离愈近,结界所拥有的反作用力会更加强烈。恐怕是「使徒」悄悄走到艾儿蒂背后,打算予以剌杀,结果反被弹飞吧。

对手的想法太过天真,虽然艾儿蒂自己也没有察觉,但假如是从背后进行零趴离的攻击,结界仍不会停止自动发动。

然而,这当然不能拿来当作自己不小心让敌人接近艾儿蒂的理由。

弗格感到后悔,因为绮莉叶遭到杀害而疏忽。这是天大的失策。

「你没事吧?」

弗格冲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并抱住肩膀。艾儿蒂发着抖抬头看向弗格。

「对不起,因为太过突然……」

「不,是我的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弗格瞪着站起来的「使徒」,然后睥睨四周。

「这是……」

这才终于发现。

方才——与绮莉叶交战时躲在远处观战的「使徒」们,已经呈等间距团团包围住弗格与艾儿蒂。

所有人握着相同款式的短剑,甚至连惯用的手都一致。总共十四个人,所有人打扮成同一个模样。因为黑衣与面具的关系,比绮莉叶更显得诡异。

然而让弗格蹙起眉头的不是因为那股诡异。

而是对闪过脑海的一丝不自然——感到疑惑。

「怎么回事?」

弗格问道。包括刚刚袭击艾儿蒂的那个人在内,总共是十四个人。

「绮莉叶被杀害的瞬间,你对艾儿蒂发动奇袭,这应该不是临时起意的行动。必须 事先晓得有机可乘,才得以悄悄靠近艾儿蒂的背后。」

换句话说,他们的行动经过预测。

「……你们晓得绮莉叶会遭到枪击吗?」

回答的不是询问的对象,而是一旁隔着两人的「使徒」。

然而称不上是回答,是相当简短的一句话。

「我们没有回答的必要。」

弗格不以为意地继续发问:

「如果事先预测到绮莉叶会遭到狙击,代表你们跟狙击手……不,与其主人优贝欧鲁事前有勾结。而且,绮莉叶并不知情。她打算继续作战,不想见到这种结果。」

「我们没有回答的必要。」

「我想上头的指令应该是『绮莉叶只剩一个人时就杀掉她』吧?维持着『群体』 , 狙击手很难击中她。」

「我们没有回答的必要。」

「为什么要瞒着绮莉叶暗中勾结?难不成是打算让绮莉叶跟我们交战来试探我们的实力吗?为了能够亲自收拾掉我们。」

「我们没有回答的必要。

「将同伴利用完就丢……是法王厅的意思吗?」

「我们没有回答的必要。」

「回答我!」

弗格高声呐喊!

是出自于无意识,然而弗格很清楚自己的情感脑海深处沸腾不已。

「绮莉叶……她是认真跟我们交手。先不论她的真实想法,她按照你们的意思、你们挑选的地点、你们所想要的方式跟我们正面交锋!结果你们却狠狠背叛了她?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们跟绮莉叶交手吗?」

顿时涌起了一股怒意,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为了绮莉叶,因为她的分身并没有全部遭到杀害。即使杀掉在场的所有绮莉叶,在莹国境内或是大陆上一定还有其他的绮莉叶。她下次肯定又会突然现身,要求再次交手。

尽管如此,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怒不可抑,为什么会感到一股焦燥,这大概是因为——在自己心中的——那份自尊遭到了玷污。

特地出现在马车中做出宣战声明的绮莉叶。

要求打赌的艾儿蒂。

弗格也使出全力迎战。身为人造人,身为她的哥哥。

结果却遭人利用,利用了她的心意、战斗与自尊。

「……我不打算说你们手段肮脏,双方厮杀的时候,只有输的那方才会对方卑鄙、肮脏或是下流。所以是被利用的绮莉叶自己犯下的错。」

如果要说手段肮脏,绮莉叶至今都是这样,自己也是一样。

所以,判断是非不是靠言语。

为了让这群戴着面具的惹人厌集圃得到教训。

「要谴责你们,靠的不是言语而是刀剑交锋。」

只能靠力量——用这股力量让这些「使徒」后悔背叛绮莉叶。

「呐,弗格。」

艾儿蒂从身后发出冷静的声音询问:

「把那些人杀掉的话,绮莉叶就会回来吗?」

「是的,她会回来的。」

弗格点头附和。

「她可是很难缠的。应该说,回来看到我们还在跟这些家伙战斗,或许会对我们感到失望。」

「我不要这样。」

战斗时总是毫无感情的艾儿蒂,这是她难得发出的敌意。

「打赌还没有结束。我讨厌……妨碍我的人。」

现场开始弥漫着一股骚动。

艾儿蒂的背后浮现出黑色的纹路。

比几何学还要美丽,比线条画还要更加冰冷,比算式还要更加复杂,直线交错分岔之下,形成了编织出炼术的凤蝶翅膀。

弗格紧握弯刀的握柄,对黑衣集团狠狠吐出一句话。

「『使徒』,来吧。我会向你们证明,你们的集团战术远远不及绮莉叶的……『群体』。」

确信自己完成任务时,不是最后一个绮莉叶倒下的时候,而是瞄准绮莉叶的头部扣下扳机的瞬间。这就是所谓的狙击。开枪的时候——正确来说是开枪前的那一个刹那, 便可以知晓是否会命中。

妮娜·雷娜·斯雷吉维持俯卧的姿势,深深吐了一口气。

她躲在距离皇家私人士兵与「使徒」交战的咖啡厅有三百公尺之遥的公寓屋顶上。 平矮的屋顶与视野良好的高度最适合进行狙击,还可以看见距离遥远、已经没有机会回去的老家。

妮娜立起膝盖撑起身体,将来福枪抱在腋下。

老实说有股遗憾的心情。妮娜真正想要下手的人便是第一发子弹的目标,也就是理查德·米尔·拉耶亲王。

被视为敌人的对象。两个月前在夜晚见面的那名少女——是被养育成杀戮者、受诅咒的第一皇女,也象征着莹国皇家是沾染着鲜血和污秽的存在。

如果没有她的妨碍,自己早就可以替祖父报仇。

然而比起妮娜心中的遗憾,反而是喜悦更加强烈。

这是第一次完成优贝欧鲁交代的任务。

他的命令提到理查德的狙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控制之后王属军的那两人与奇迹认定局执行部队的交锋。

首要目的是让奇迹认定局的人造人——绮莉叶尽可能使用增殖能力,她的可怕增殖次数似乎是以一个月为限,要透过这次交战尽可能达到上限。

因此自己才会适度对王属军——弗格做出干扰。为的就是让拖延战局。只是关于这 一点,很难说自己是否有好好完成。第二个目的,也就是早一步收拾掉绮莉叶。

复数的绮莉叶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要立刻将之射杀。本来打算让她增殖后再解决,这也是莫可奈何。因为不想要违背命令让优贝欧鲁失望,也不想像上次那样因为意想不到的反击而惨败。

在舞会那晚是自己的傲慢而导致自己差点没命。

当时妮娜太过趾高气扬,第一次上战场,狙击百中百发,为自己也有一番作为感到得意。以为远距离外的自己不会遭到反击而大意,结果导致那种下场。如果没有修纳老爷的保护,自己老早就死了。

死掉的话就无法帮助优贝欧鲁,而且会让他失望。好不容易他才对自己有所期待,想要尽可能达成他的命令。希望获得认同,希望受到他的重视。

不曾想过他的命令带有什么意味,只知道他一定有什么远大的目标,她所掌握的只是这样。

总之,这次成功了——之后对咖啡厅的战门进行援护。他要求在解决绮莉叶之后,要保留子弹。

妮娜再次放下立起的膝盖,俯身摆出匍匐的姿势。

然而就在这个同时。

「午安,你好吗?」

「……唔!」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妮娜的心臓猛然一跳。

连忙抱着枪转过身去,这是多亏从小就在森林狩猎所锻炼出的反射神经。然而看见站在面前的人,妮娜的背脊窜过一阵恶寒,比遭遇猛兽时还要战栗不已。

「你叫做妮娜吧?这次第二次见面吧,换句话说,不是第一次见面。」

在之前的藏匿处时,优贝欧鲁曾经向自己介绍过她。

然而这代表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你一定在想明明已经杀掉我了吧?」

绮莉叶把玩着手中的短杖,露出与年幼的外表不相符的冷酷笑容。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优贝欧鲁真是残忍,如果知道我的特质,先告诉你不就好了。」

「什……么……」

……特质?什么意思?

用顗抖的声音询问,她也不会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你竟敢阻碍我。」

那股可怕的气息就像是黑暗的喜悦夹带着恶意与怒意,酝酿出一股尚未成熟的气韵。

「我不晓得优贝欧鲁为什么叫你做这种事情,是有什么目的吗?还是受到那些『使徒』的拜托?」

绮莉叶——人造人发出嗤笑。

「无论理由为河,你都必须接受报应。妨碍我的战斗、妨碍我跟哥哥的厮杀、害我对那个女孩子毁约,你要为此接受报应!」

非人却有着人类的形貌,偏离人类的怪物。

身穿蓝色衣裳,有着少女的外表的她带着杀意一步步逼近。

妮娜抱着爱枪,努力站了起来。

感到一股恐惧,但是战斗的意志凌驾了恐惧。

妮娜相信自己办得到,即使是在不利于狙击手的距离下,自己好歹也是炼术师。身 为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的伙伴的荣耀,会给自己带来勇气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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