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来回收搁浅的龙王的小型舰——轻型航空母舰「菩提树」当中的一个房间里,笼罩着异样的气氛。
与狭窄的舰内相比,显得较为宽敞的会议室里,坐着3个沉默的人。
第1个人是南德原来珠。
第2个人是北条恋歌。
第3个人是西园寺一斗。
以上。
在一斗出击后不久,碰巧遇见美文的恋歌抵达宿舍时,发现原本应该同行的满贯不见踪影,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那个满贯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解决的,用不着担心他。」不过后来在收到战斗结束的报告后,恋歌与来珠担心一斗,因此一同坐上前去回收龙王的「菩提树」。
原本美文她们也想跟着,不过由于船舰狭小,而且立刻就会回去,因此除了友佳梨子外,只有这两人登上船舰。
在甲板上,枪手队与友佳梨子、四菜正在举行守灵般的反省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多人负伤,但没有死者这项奇迹般的战斗结果。虽然这可说是如坐针毡的场合,但跟一斗置身的房间里如坐针毡的程度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次元。
因为这里一片死寂。
总之,沉默持续下去。
一斗被平安拉上船舰时,恋歌与来珠一同跑上前去要拥抱他。两人肩并肩地跑到一斗眼前后,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同时停下来。从那以后,两人就一直处于低头不语的状态。
这种时候,第一个开口的总是心脏最弱的人。
用不着具体地说,在这3个人当中肯定是一斗。
「那……那个,我去拿点冷饮过来……?」
正要起身——应该说是尝试逃亡——的一斗还没来得站起来,低着头的恋歌就像是要挽留他一样开口:
「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道歉?」
来珠望着与恋歌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咬牙切齿地低语。
「对不起……」
「我就说了,为什么要道歉……?」
来珠将原本撇开的视线转向恋歌,在看到她的眼中含着眼泪后,惊讶地身体一震。
「对不起……来珠……」
「……」
恋歌应该要向来珠道歉的,只有一件事。
所以来珠没有询问内容。
「对不起……一斗……」
「咦?不……应该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呀?」
一斗完全没料到恋歌会向自己道歉,不过总之还是反过头向她道歉。
「……我……假装是来珠……」
「啊啊……原来是那件事吗……」
一斗想起嘴唇的感触,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假、假装是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一斗他们以奇妙的时间差进行的对话,来珠像被排除在外般别扭地询问。
「……」
「……」
一斗与恋歌烦恼着该不该老实回答,彼此稍微以眼神示意过后,恋歌才怯生生地回答:
「……我、我们一起在海里玩。」
来珠额头上的青筋应声暴出。
「喔、喔、喔~嗯……开、开、开心吗?」
「……」
「……」
一斗与恋歌烦恼着该不该老实回答,彼此稍微以眼神示意过后,一斗才干笑着回答:
「……一、一点都不开心。」
来珠额头上的青筋应声暴出。
「怎么?意思是跟我的身体在一起不开心?」
来珠的雷打了下来。糟了,原来地雷是在那里吗?一斗的笑容僵住了。
「不是的,是因为里面是我……对不起,一斗……」
而且还波及到恋歌身上,一斗无法收拾局面,只好沉默不语。
恋歌万分抱歉地低着头。
来珠对于该朝何处发泄怒气感到困扰。
面对未曾经历过的沉重压力,一斗只能不停地颤抖。
3人各不相同的沉默再次笼罩现场。
这次打破寂静的人是来珠。
「钦……恋歌,你……恋歌喜欢……一斗吧?」
来珠希望她能说出那只是一时的迷惑。
只是对男孩子产生兴趣,而在身边的正好是一斗。如果恋歌能这么说,来珠的心情不知会变得多么轻松。
可是,她也很清楚「北条恋歌」这名少女不会以这么轻浮的心情,与朋友喜欢的男孩接吻。
因为不想确定彼此的立场,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可是,情况也已经到达极限。
不只是来珠,恐怕就连恋歌本身也一样。
恋歌像是替那个想法的正确性背书一样,在烦闷的表情中混杂了「终于能说出来了,终于能放下只存在自己心中的感情了」这样的安心感。
接着,从恋歌口中说出的话是……
「嗯,对不起……」
——这句话。
这句话沉重的压在来珠的肩膀上。
她像是无法承担那份重量般,惊愕地垂下肩膀。
精神上的沉重压力令她发出的声音颤抖。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来珠那不管何时决堤都不奇怪的眼泪,之所以被硬生生地挡下,除了她的矜持以外别无其他理由。
「因为……」
恋歌深深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直如此责怪自己的她,回以不应该说出口的话。
这句话就像是南德原来珠的身体——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要她说出口一样,或许从察觉到北条恋歌的心情开始,便一直放在心上,原本累积在体内的话一涌而出。
「因为……一斗本来应该是我的未婚夫才对……」
「呜……!」
不管是听到这句话的来珠,还是说出口的恋歌,都像灵魂被捏住般微微地颤抖。
「……呜哇……呜呜呜呜呜……」
就像裸露出来的内心遭到殴打般的冲击,终于让来珠忍不住了,开始压低声音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从她捂住脸的手的隙缝间不停落下的泪水,令恋歌慌了手脚。
「咦?不、不是的,我不是要惹你哭……或是要责备你,不是那样的……」
自己真正的身体就在眼前,想碰触却没办法,恋歌将心惊胆颤地向前踏出的步伐往后拉。
然后朝只能袖手旁观的一斗投以求救的眼神。
真要说起来,期待一斗能够收拾这样的事态完全是误判,不过病急乱投医的恋歌无法做出这等程度的冷静判断。
自知已经无处可逃的一斗,驱策着干渴的喉咙挤出话来。
「总……总之……冷、冷静下来吧,来珠……」
「呜……咿呜呜……呜呜呜呜……」
啜泣声当然没有停止。
「对不起……我……」
「不、不……这不是恋歌你一个人的错……」
一斗安慰着沮丧的恋歌,却触怒了来珠。
「是我的错吗……?」
抬起头的来珠扯开嗓门大吼。
「啊,不,我不是那个……」
「什么嘛,一斗是笨蛋!明明没有吻过我,却吻了恋歌!」
畏缩的一斗在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后,显得更加慌张。
「呃,为、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一斗的脑海闪过那晚在阳台上发生的事,还有白天在海滩上发生的事。他不知道来珠是指哪件事情,或是两者都有,因此完全乱了分寸。
似乎已经看开的恋歌在长叹了一口气后,说出对一斗隐瞒的真相。
「来珠……看见了。那天晚上在阳台上发生的事……」
「……」
一斗不由得沉默下来。而在这个时候。
在甲板上,被毫无结果的虚无感囚禁的反省会已经结束,友佳梨子悠闲地转动僵硬的肩膀,面带苦笑打开会议室的门。
「哎呀,无意义的军议还真折磨人,卿……等……」
友佳梨子没能察觉门后的气氛,门连敲都没敲便随意打开的动作及话语,因为房内的状况而突兀地停下来。
「你说句话呀,一斗!」
哭肿了眼的来珠正打算拉住一斗时,恋歌介入中间加以阻止。
「别、别这样,来珠……」
不过,这样看来就像一斗及恋歌站在同一边似的,来珠因此感到气愤不已。
「吵死了!你这个狐狸精!」
来珠打了恋歌一巴掌。
在以脑子思考之前,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动作——刚刚看来是这样的感觉。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恋歌终于也嚎啕大哭了起来。
打人的来珠因为悲伤、不甘与难为情,这次没有压低声音,而是放声哭了出来。
原本是好友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残酷的破裂,让一斗对于那天晚上没有拒绝那个吻感到十分后悔。
他的心中怀抱着苦涩的心情,硬挤出声音向两人道歉。
「……对不起,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来珠……对不起,恋歌……真的很对不起……!如果要打人……如果要恨人……拜托,冲着我来吧……」
「……」
闯入者友佳梨子因为眼前的奇景而脑中一片空白,手扶在门上呆站着。
此时一斗终于发现呆站着的元帅。
虽不知这是否为天助,不过就像恋歌刚才对一斗所做的一样,一斗也对友佳梨子投以求救的眼神。
不过,眼神就像是死人的友佳梨子不停颤抖,「啪哒」一声关上门的同时,也将一斗的希望之路封闭在房门的另外一头。
接着以一秒都不想待在原地的心情,飞快地跑过狭窄的走廊,冲回甲板。
外头太阳已经下山,明亮的月光洒在大海上。
是为了检查龙王的损伤部分而开启的照明正好关闭的时候。
四菜虽然也在意一斗他们的事,不过更担心爱机的损伤状况而与技师交谈着,没有察觉友佳梨子脸色大变,而以笑脸迎接她。
「哎呀,你这么快就回来啦,友佳梨子元帅。我们正在说,龙王似乎有可能修复呢。唔,不过不送回实验室也没办法……的样子……」
总之是卸下了肩头的一个重担,四菜发出安心的叹息。
友佳梨子对于这些话充耳不闻,以双手捂住发青的脸,蹲下来开始哭泣。
「那已经……无法修复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由于友佳梨子说的话少了主词,因此无法沟通。
虽然如此,不过友佳梨子的样子看起来明显不对劲,于是四菜战战兢兢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在友佳梨子不愿回顾,以空虚的眼神描述的过程中,四菜脸上也逐渐染上了苦涩。她听完之后,眼神也变得跟友佳梨子一样死寂。
「……是惊人的互呛场面不是吗?」
拉住四菜的友佳梨子发出不像样的声音。
「想想办法吧,爱藤中尉……我无法处理……」
「我不要!我不想到那么剑拔弩张的现场去!」
「这是上级命令!」
「那那那那那、那么,友佳梨子元帅也跟我一起去……」
「……我肚子开始痛起来了……」
看着胆怯的蹲下的友佳梨子,四菜留下冷汗。
「你是小孩吗?」
「拜托……要是卿肯过去,我就让卿连升两级。」
「是要我送死喔?」
活人是无法连升两级的,只有死者才能越级晋升。
先不管晋升的条件,由于四菜也不是对一斗他们的情况完全不介意,因此还是抱着暗淡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下甲板。
「加油,爱藤『少校』。」
「……」
任意晋升的军方没有未来……四菜的心情因此变得更加阴郁。
在四菜的目的地——会议室里,或许是哭过一次获得纡解了,恋歌及来珠有如附在身上的东西消失一般,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叹气。一斗则是带着疲累的表情,提心吊胆地望着她们。
「那么……」
来珠轻声说道。
「往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
当一斗心惊胆颤地询问后,来珠对他投以怨恨的眼神。
「要是无法恢复原状,那该怎么办……」
「啊啊,是那件事啊……」
由于话题已经转向不同的方向,一斗因此感到安心。
「枪手队的人已经去寻找沉入水中的莉榭了,不过……」
恋歌终于抬起一直垂着的头,发出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沙哑无力的声音。
「万一找不到……」
「也只能笑了……」
当来珠「哈哈哈」的发出自嘲度100%的笑声后,大概是因为哭太久造成反动,恋歌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斗对这疯狂错乱的大笑感到害怕,因此也自暴自弃地哈哈笑了出来,房里充满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就在此时,抵达会议室前的四菜察觉室内出奇热闹,便提心吊胆地从稍稍打开的门缝偷看。
「……笑过之后,肚子好痛喔。」
「什么嘛,是友佳梨子元帅太钻牛角尖了吧!」
她低声说完后,便朝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甲板的一隅蹲着发抖的友佳梨子,在听到四菜的脚步声后,以死鱼般的眼睛看向她。
「怎、怎、怎、怎么样了……?」
四菜对战战兢兢的友佳梨子露出笑容。
「他们在笑呢,友佳梨子元帅?」
「你说什么?」
立即恢复精神的友佳梨子倏然起身。
「真的吗?」
「我有什么理由非说谎不可……」
「很好!侦查辛苦了!卿获得晋升!通信兵!通信兵!」
开心地恢复心情的友佳梨子,抓起附近的无线电呼叫舰桥。
呵有什么事吗?阁下?b
「传令军本部!爱藤四菜中尉连升两级!」
『了解!』
虽然爱藤四菜因此晋升为少校,不过同时也因为本部传出爱藤四菜战死的误报,造成了一场大骚动。最后不知为何,四菜被迫写下悔过书,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另外,再加上还要写龙王受到中级破损的悔过书,写完所有大量的资料后,四菜眼中的光已经消失,甚至对模特儿的工作造成了妨碍,不过这件事就等以后再说吧。
也可说是得到了教训,虽然晋级了,却失去更多东西。
虽然如此,不过心情大好的友佳梨子哈哈大笑,朝四菜敬礼后便打算再次离开甲板上。
「我去下面打个招呼,差不多要登陆八丈岛了。那就这样了,爱藤少校。」
自暴自弃的笑声回荡在会议室里的时间当然不长。
马上变得空虚的三人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配备在会议室里的电话内线响起。
三人互望,在隔了一拍的时间后,来珠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得到而按下扩音键。
「什么事?」
『我是少女枪手队第3队的瑟拉菲·艾克斯提杰少尉,受托搜索那位金发少女。』
「找到了吗?」
来珠率先稍微采出上半身。
『不。』
瑟拉菲少尉的回答简洁明了。
『周围10km范围的海上不见飘浮的人影。如果该名少女沉入海中,恐怕将就此遭到日本海流吞噬,是不会有生还机会的。』
「怎么会……」
恋歌绝望的声音被一斗说的话盖过。
「她大概是怪虫,所以还是不要以人类的常识来估算会比较……」
『就算如此……』
冷静的瑟拉菲少尉出声打断这句话。
『不论如何都无法抓到吧?这跚年来,她们一次也没让人类抓住她们的狐狸尾巴。』
「……」
由于这句话太过正确,因此谁也无法接话。
『我方也很遗憾无法活捉活生生的样本……那么,我告退了。』
内线切断了。
室内的气氛再次回到可称再糟不过的沉郁状态。
气氛郁闷,不过跟之前的恶劣气氛有着不同的向量。
室内饱和的空气主要是感情纠纷35公升、嫉妒20kg、悲伤4公升、思慕10kg、误会800g、悲叹250g、后悔100g、今天的晚饭会是什么8Og、一直穿在衣服底下的泳装开始变得闷热了75g、不妙我似乎要打喷嚏了5g、友佳梨小子姐会不会来救我呢3g,以及其他少量15g不重要的思考所炼成。不过现在注入了绝望12万吨,成了无法炼成的数值,因此留下了一直穿在衣服底下的泳装开始变闷热的7.5g,其余思考已不知流向何方。
由于留下太多不重要的东西,觉得难为情的来珠再次开始泪流满面。
「我……我……我想用我自己的身体跟一斗在一起呀……」
「来珠……」
一斗关心地对不曾表现得如此软弱的来珠说话。
「这是惩罚……我欺骗了大家,因为我想跟一斗一起到海边去玩……明明得尽快设法才行,都怪我想待在一斗身边,享受一斗的温柔……」
恋歌也产生了自责的心情,像被感染了一样,使得原本已经完全缓和的泪腺决堤。
想到她们两人的未来,明白随口的安慰毫无意义的一斗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凝视着她们。
此时现身的,当然是我们的东小路友佳梨子总司令。
「刚才对不起,因为有事不得……不……」
不知为何这次依然没有敲门便随意开门的友佳梨子看到的,是趴在桌上抽烟的来珠,还有抱住双膝坐在房间一角,双手捂住脸啜泣的恋歌,以及直挺挺地站着,叹着气低下头的一斗。
「……」
友佳梨子的脸上挂着僵硬的苦笑。
满脸的愁容更甚友佳梨子的一斗,再度对她投以求救的眼神。肚子开始痛了起来的友佳梨子露出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对不起,打扰了……」
友佳梨子在心中一再道歉并关上门,以远比上次更快的速度跑回待在甲板上的四菜身边。
然后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你骗我……爱藤少校你骗我……」
「咦?为、为什么这么说?」
在不明究里、脸孔因惊愕而扭曲的四菜面前,轻型航空母舰「菩提树」抵达了八丈岛的八重根渔港。
迎接上岸的一斗等人的,是雫、夕鹤、满贯,还有八田这些熟面孔。
「哥哥~!你没事吧?很可怕吗?」
「小一~!我差点就被判死刑了!好可怕!」
夕鹤及八田同时扑向一斗,让他觉得很烦。
「你们是怎么了!情绪很低落喔!」
向来很HIGH的满贯,在见到一斗这些有气无力的上岸组后,虽然为他们打气,却完全无法让人提起劲来。
「……」
雫瞄了一眼仿佛被带走的囚犯般毫无生气的一斗等人,「啪」的一声阖上书本。
接着漫不经心地接近走在一斗身后的恋歌及来珠,有如要阻挡她们一样在前面停了下来。
「「……?」
站在恋歇及来珠面前,看得出雫较她们两人矮小。她稍微仰起头,笔直注视着她们两人。
「什、什么事?小雫?」
恋歌害怕地问道。
雫默默地将拿在手上的书交给来珠。
看到来珠带着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情收下这本书后,雫将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咦?什么???」」
因为太小声,所以恋歌及来珠都将耳朵靠近雫的嘴边……
「……搞不好会痛,我先说声对不起了。」
就在听到雫这句耳语的瞬间——
雫的手毫不犹豫地抓着恋歌及来珠的头……
叩——
两人的头狠狠地互撞了一下。
「「好!痛——-!」」
两人眼冒金星,坐倒在水泥地上痛得打滚。
雫以沉静的眼神俯视着她们。
「你做什么!」
「来珠」总算从剧痛中起身,泪眼汪汪地向雫抗议。
「……咦……奇……怪?」
此时「来珠」察觉到了变化。
她以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身体。
充满弹性的可爱屁股、胸前那虽然只是略微隆起却自称是美胸的圆球、短短的可爱手指,以及有点长,差不多该剪了的红色留海。
甚至还在习惯的视线高度,看到同样确认着自己的身体,眼睛还眨个不停的「恋歌」。适时「来珠」才确定了。
「恋歌」似乎也发现到了这点,表情突然变开朗了。
「恢复了——!」
跳起来抱在一起的恋歌及来珠,毫不在意红肿的额头,开心地到处跳来跳去。
「咦?什、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开心的欢呼声,一斗惊讶地回头,便看到喜极而泣的恋歌及来珠相拥,像冲进结冰路面的车子般不停地旋转。
「危险危险危险!」
「转太多圈了转太多圈了转太多圈了!」
爆笑着发出惨叫的恋歌及来珠,因为高速旋转而无法靠自己停下来,还因为头晕目眩使得身子摇晃,逐渐朝大海的方向过去。
接着,「噗通——」一声落海。
「唔,来珠?恋歌?」
一斗等人急忙往海上望去,只有脸露出海面的两人依然继续大笑着。
四菜指着她们对友佳梨子说:
「看吧,不是在笑吗?」
「……」
友佳梨子开始对人类抱持不信任感。
四菜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离开这样的喧嚣、独自走开的雫。
「……刚才雫的手……发出蓝光……?」
走在恋歌及来珠正后方的四菜,在她们两人的头相撞时,似乎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不过至少——
现在看来,雫并没有任何异状。
「……呃,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可能是月光的关系,一定是我的错觉……」
心里这么想的四菜视线前方,雫无言地捡起了恋歌掉下来的书本。
封面的书名是这样写的——
《灵魂的互换》
还以为事情已经平安落幕,但是根本的问题并未解决。
「会有能够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东西的时候吗……」
回到房间后,在阳台上眺望星空的来珠低语。
恢复原状的来珠心中冒出了芥蒂的种子。
「不管是怎样的身体、怎样的立场,爱慕他人的情感是无法被阻止的……就是这样吧!」
就像恋歌拥有跟好友的未婚夫接过吻的优势一样,来珠也有将好友的未婚夫候补,变成自己的未婚夫这样的愧疚。
再这样下去,两人都无法前进。
她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
正因为来珠喜欢恋歌,因此才害怕知道。
总有一天,她可能会将一斗交给恋歌。
所以,来珠以颤抖的手传简讯给一斗。
「到昨天做天体观测的广场上来——来珠」
一斗在接到这通不容拒绝的简讯后便离开房间,同寝室的男生们知道对方是来珠,所以并未羡慕得对他冷嘲热讽,而是以不甘心的钦羡眼神,咋舌送他离开。
一斗离开房间数分钟后,恋歌来到房间拜访一斗,不过得知他不在,便遗憾地回去了。
如果一斗晚一点离开房间……或恋歌来访的时间提早了一了点,那么历史或许就会改变。
不过,此时两人已无法相遇。
不明白这个意义及发生过这件事的一斗,依照来珠的要求来到户外。
当一斗抵达草地广场时,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的来珠发现他,便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他。
「哎呀,一斗,真是奇遇!」
「……嗯……是啊。」
一斗从她的声音察觉到她的心情并不恶劣,于是全面启动之前培养出来的处世方式,硬挤出笑容回答。
「……」
「……」
两人沉默地让视线游移,最后来珠用力地吐了口气,紧闭双唇仰望满天的星星。
「来珠……?」
「好美的星空……」
「咦?啊啊……嗯,是啊。」
「对了,今天是……七夕。」
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一斗,在来珠提起之前根本就忘记了。
「对喔,今天是7月7日……」
「一斗……许过什么愿望吗?」
「呃,没什么符别的。」
「什么嘛,真是个没有梦想的人……」
来珠轻蔑地侧眼看了一斗之后,感到滑稽似的笑了出来。
「那么,现在许愿如何?」
「咦?可是又没有短笺……」
「在银河消失前,只要说3次愿望就能实现。」
「它会消失吗?」
可以确定的是有一天会消失,但在消失前要花上3次来祈求的壮大心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出现。
「啊哈哈」地笑着的来珠,笑容突然消失。
背对着闪亮的群星,来珠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肩膀,这画面在一斗看来极为梦幻。
「我许过愿。」
「咦……」
一斗认为与其向星星许愿,不如靠自己的力量去赢得才是来珠的做法,因此对于这出乎意料充满少女情怀的台词哑口无言。
「什么嘛,我向星星祈祷,你有什么意见吗?」
敏感地察觉到那股气息的来珠嘟起嘴,戳着一斗的胸口追问他。
「没、没有……原来来珠也有可爱的地方。」
「什么!」
来珠在被称赞可爱的瞬间满脸通红,以马赫的速度迅速转过身。
「一、一斗是……笨蛋!」
听到来珠细不可闻的声音,一斗轻笑着问:
「那么来珠,你许了什么愿?」
「……你不会笑我?」
「嗯。」
「愿意替我实现……?」
「咦?由我来实现吗?」
「没错……」
「……如果是我能够实现的事……」
「……」
来珠祈求般的话语,逐渐融人仰望着的银河当中。
「希望一斗向我求婚。」
「啊……」
一斗倒抽一口气。
原来如此。
一斗想起了所谓订婚,就表示有一天会如此。
若是平常的一斗,或许会蒙混过去。
一定会说「那还是以后的事」。
可是……
在星空下……
映在祈求的少女眼中的星光显得非常悲伤。
更重要的是,一斗不想看到这么钻牛角尖的来珠。
对一斗来说,来珠是充满自信、像太阳一般的少女。因为来珠是这样的人,因此总是令他感到炫目不已。
是拥有一切他所没有的事物那般的憧憬。
他不想让这样的少女露出这种表情来。
人们会称这样的举动为自私吧?或是称为爱?
一斗不明白这些,不过他至少明白一件事。
现在能够对她伸出手的,只有他自己。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来珠?」
在一斗说完的瞬间,来珠便朝他的身体挥出拳头,使得他物理性地横躺在地。
在感到茫然的一斗眼前,来珠迅速地脱下鞋子,用力踩了一斗的腹部。
虽然说是踩,但几乎只是把脚放上去,所以完全不痛。不过这却使得一斗的脑中极度混乱。
「什么嘛,那个……该怎么说呢……只是普通的求婚?」
一斗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来珠大概是对这样的态度感到不满吧?她将放在一斗肚子上的脚轻轻使力,并开始转动。
「那种求婚……唔!就只有我……会说OK了吧……!」
「对不起……」
「笨蛋,笨蛋一斗!你干嘛笑?」
平常的来珠回来了,一斗忍不住露出笑容。
「笨蛋笨蛋笨蛋!不准笑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只是被轻踩的腹部上逐渐加上体重,一斗觉得自己迟早会从口中吐出不输给星空的闪亮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