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南思考真挚的含义

29

两个小时后,南现在的位置是市立医院玄关处的走廊上。而且,她的周围几乎集合了棒球部的所有成员。也正因如此,她的身影差不多被队员们完全掩埋起来。

这时候,柏木次郎飞奔进来。他看到了南的样子,向她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次郎问道。

埋在沙发里的南,慢慢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说道

「你迟到了吧」

「……对不起。刚刚看到手机里的信息,所以来晚了。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夕纪的情况怎么样?」

南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很麻烦。」

「麻烦?麻烦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我也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现在还在手术中?」

「不是」南摇了摇头。「现在,夕纪的亲戚们都聚在病房里,鼓励她呢。」

「鼓励?什么意思啊!」

「夕纪的妈妈说的,为了让她康复起来,让大家聚集到这里来的。等他们结束了,也让我们进去鼓励她,所以先让大家在走廊里等一下。」

听了南的话,次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麻烦』的意思是说,关键要看今天晚上了吧?这样子不是很奇怪吗?现在还不是那种的场合吧」

南一脸焦躁的样子,说道

「你个跟我说也没有用啊。要抱怨的话,去跟阿姨说去。」

就在这个时候,夕纪的母亲宫田靖代走进了走廊里。

「阿姨」南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小南」靖代勉强的笑了下说道「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准备好了的话,就过来见见夕纪吧」

为了不让大家全部挤进病房,队员们五人一组,按顺序进入病房探望夕纪。

第一组的五个人是:南、次郎、文乃、正义还有加地。

他们走进病房,里面像是给夕纪陪床的、可能是她的亲戚的女人向大家行了一礼,然后走了出去。除此之外,病房里别无他人,甚至也没有医生和护士。

带着大家走进病房的靖代转过身来,对五个人说

「那么,请大家一个一个的,跟夕纪说一些临别赠言吧。虽然她已经失去意识了,但是据说听力到最后一直还保持着,我想大家说出来话一定能传达到的。」

「什么?」南叫出声来。「阿姨,你在说什么啊?不是说今天晚上是关键么?」

靖代凝视着问出这些的南,说道

「夕纪,可能已经不行了。医生说,可能就是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了。所以,让我们把亲近的人们都召集过来。所以,才把大家都叫了过来。」

「什么?」南说道「阿姨,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呀。这不是很奇怪嘛?麻烦的意思不是说还不一定有没有救的么?」

南的语气已经近乎质问了。这时候,次郎「喂」的叫了南一声,伸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可是南甩开了次郎的手,说道

「你骗人的吧,阿姨。肯定是骗人的吧?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了。这样太奇怪了啊。之前一直好好地呀。之前……昨天还给发过短信的啊。喂,夕纪」

这时候,南才在进屋后第一次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夕纪,凝视她的面容。不过,这一眼就让南全身发抖。

躺在床上的,不是南熟悉的夕纪。夕纪现在的样子,是南从未见过的。

夕纪的面色惨白,就像一张纸似的。而且,她的存在感竟然像物品似的稀薄。

她甚至比死人还没有生气。南虽然见过一次祖父过世时的样子,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了无生气的面容。

「夕纪、讨厌、骗人的吧?」南对着面色比纸还要白、呼吸微弱的肯本无法确定是否还存在的、一动不动的夕纪说道。

「这是开玩笑的吧。可是……可是,不是说过数值下降了就可以出院的吗。所以,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甲子园,坐在选手席上看大家比赛的吗。喂、夕纪」

南紧紧揪住夕纪,大声喊着。

「还不到时候是吧?还不能放弃的对吧?因为,夕纪不是会输给病魔的人对吧?夕纪,你是比我还要坚强的人啊。至今为止,你一直在和病魔抗争,然后胜利的呀。所以,着从此也不能输啊。一定要战胜它!」

这个时候,夕纪的脸微微的震动了下。

「夕纪!」

南趁势接着大声喊道。

「啊,夕纪,你终于听到了。也就是说你还没有放弃吧,还要继续战斗的。就是这样夕纪。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一定会胜利的。一定会的。因为我们也会赢的,所以夕纪一定也要胜利。我们已经进入决赛了。都立的无名弱旅竟然打进了决赛,大家都说这是奇迹啊奇迹。但是,这绝对不是奇迹。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才会有今天的成绩,这一点夕纪你是最明白的啊。所以,你也不能放弃,跟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吧。没问题的,一定能胜利的。比赛才刚刚开始啊——」

「小南,拜托你」

这样喊出来的是靖代。南吃惊的回视着靖代。靖代伸出双手搂住南的肩膀将她紧紧的抱进怀里。

「小南,拜托你了,让她走吧」。靖代一边流着泪,一边直视着南的双眼说道。「拜托了,已经可以了,让夕纪走吧。对不起,小南。我一直在骗你。其实,夕纪已经没有希望了。去年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希望了。医生说,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什么……」南看着靖代,不会呼吸了。

靖代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夕纪已经努力了。她活了下来。努力地活了下来。她拼命地战斗了。她一直跟病魔战斗着的。而且,她也胜利了。她活下来了。她跟病魔抗争,活了整整一年。原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她整整活了一年了」

靖代放声的哭着。

「让她能够活下来的就是小南你啊。小南,是你给了夕纪生的希望。小南,是你让夕纪最后的日子变得这么耀眼。小南,是你让夕纪的人生充满意义的。」

南呆呆的望着靖代。靖代几乎把南揉进自己的胸膛中似的紧紧地抱着南说道。

「小南,多亏有了你,夕纪这一年真的充满了生机!这一年,完全活出了她一辈子的分量。所以,小南,已经够了,已经到极限了。到此为止吧。夕纪已经努力了。她真的努力了。她一直很难受的,她克服病痛努力战斗过了。她战斗的很努力了。所以,就让夕纪去吧。原谅她把,就这样吧。夕纪已经非常努力的战斗了。我希望,小南你能够明白」

「啊……」南看着脸上显现出凄惨的神色的靖代。「阿姨,我……」

靖代抱紧南,说

「小南,对不起!我对最应该感谢的人说了这种话。对不起。对不起。」

靖代一边哭着,一边不停的向南道歉。

30

棒球部全体人员跟夕纪告别之后,大家站在走廊上,久久不愿离去。不过,随着医院探病时间的过去,大家都陆续离开了。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剩下的人也都要回去了。

即使这样,南还是顽固的不肯离开。而次郎也说想要留在那里,结果,医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从玄关旁边的走廊走到了住院楼的走廊,在那里的沙发上离得稍远的地方坐下了。

南一直没有说话。她垂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次郎也是沉默的抱着双臂,偶尔起来走来走去,再看看南的样子。

半夜三点钟左右,南突然「啊」的叫了一声。听到南的声音,次郎开口问道

「怎么了?」

在南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终于以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字艰难开口。

「……我,说了荒唐的话。」

「嗯?」稍稍隔了一会,次郎回问道「说了什么?」

「……我对夕纪说,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嗳?」

「夏季大赛开始前,夕纪曾对我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嗯」

「那时候,我对夕纪说,不追求结果而单纯重视过程的行为,对一名经理来说是缺乏真挚的。」

「……」

「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之后,南再次垂下了头,一言不发。次郎也是一直沉默着。

夕纪离开的时间是早晨六点多的时候。最终,就像烛火燃尽似的,突然没了呼吸。

南和次郎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景。医生确认了患者死亡之后,他们才走进病房,看到夕纪的面庞。

那个时候,南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夕纪的面色,比昨天还要好上一些。比昨天,还恢复了几丝生气的样子。

后来,南再一次明白到夕纪战斗至今的事情,明白了她的痛苦。如今,她终于可以从那种痛苦中解脱了。

九点的时候,棒球部的全员都来到了医院。这一天,集合地点由学校改为了这里,之后,大家一起前往决赛的赛场。

夕纪走后,很快就将她的尸体运送到了寺院里。所以,除了南和庆一郎,大家都没有机会见到她最后一面。

集合在一起的队员们,谁都没有说话。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现在应该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加地将沉默不语的队员们从走廊带到了停车场。这一天,从一大早开始,就天气热得让人难以忍受。知了的叫声不断从停车场旁边的树林里传过来,回响在周围的上空。

停车场里,炎炎烈日和柏油马路交映着,仅仅是站在那里,汗水就流了出来。就在这样的酷暑中,大家一直呆立着。

加地回望大家,对默默站着的队员们说道

「宫田已经被抬到寺院里了。今天是灵前守夜,明天举行葬礼。」

然后,他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乡站在身边的正义说道

「那么,队长!」

「是,我明白了」

这样回答着,站到大家面前的正义,环视着队员们,这样说道。

「呃,今天就是决赛了。这是我们最大的目标,这一年来我们一直为之奋斗的,事关能否出战甲子园的,最关键的一场比赛。」然后,稍稍隔了一会,他接着说「今天,我们最重要的人离开了人世。无论是对我们管理团队来说,还是整个棒球部,她都是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人。」

然后,他环视了所有队员,接着说了下去

「请大家仔细思考下那个人的离开,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有,那个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请大家好好想一想。幸运的是,在她生前,我们都从她那里获得了许多金玉良言。所以,大家应该不难想明白这些问题。所以,大家今天应该做些什么,必须要做些什么,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么,就去做吧。为了做到那些,大家使出全力吧。这样,才能回应她的愿望。为了她,大家要赢得今天的比赛。那么,为了她,今天的比赛,一定要——」

「没有意义」

突然,有人说出了这样的话。大家吃惊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大家以震惊的目光注视着说出这句话的人。

说出这句话来的人是南。南一边像看傻瓜似的看着正义,一边接着说下去

「夕纪已经死了。说什么为了她而战根本没有意义。」

「闭嘴!」

这次说话的是次郎。次郎从南旁边走出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可是,南回瞪了一眼次郎,说「你闭嘴」,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没有用的,全部都没有用了。这一年来,全都白费了。目的、目标,所有一切都没有了。全部都没有意义了。我是为了她才来管理棒球部的。为了她才成为棒球部的经理的。但是,我却自以为是的迷失了原本的目的。这些事,全都让给她增添了痛苦。都是因为我,勉强她,她才……她才……本来,她三个月就可以轻松地走了,我却勉强她一直与病魔战斗了一年」

「不是这样的」正义说道。

但是,南狠狠地瞪视着正义,尖刻的说

「就是这样的!全都是我的错。我……都是因为我,做了多余的事,原本夕纪可以没有痛苦的离开。全部、全部都白费了。就是我的狂妄自大。就因为我觉得那是为了夕纪好,就私自作出决定。什么也没有调查,没有市场营销,我没有资格做一名经理。」

「没有那种事」正义说道「川岛就是我们的经理!」

但是,南再一次怒视着正义,自嘲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听了这些,还能说出那种话?」

听了南说的这些,次郎开口道

「喂,别说了」

南没有理会次郎的话,接着说

「我……我其实最讨厌棒球了」

「别说了」

「这种没有意义的运动,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了。我从心底憎恶这种没有趣味的运动。最最讨厌了。要吐出来了。」

「我说别说了」

「怎么?吃惊了吧?白痴似的。就是这样的人,在做你们的经理啊。真挚什么的也是毫无价值的。我呀,是骗你们的。我骗了大家哦。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这个时候,次郎突然伸出手,打了南一耳光。

生生受了那一巴掌,南踉跄的退后了两三步,摔坐在地上。

次郎怒吼道

「还不住嘴!」

然而,就在那时候,庆一郎猛扑了过去。庆一郎突然给了次郎一拳,就这样两个人在停车场上推搡起来,打成一团。

这时候,其它的队员们才慌慌忙忙的制止两人。

大家齐齐对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喊着

「别打了」

南被跑过来的文乃扶了起来,她一边用手按着被打的左脸颊,一边说

「我被打是当然的。大家不是都听到了,我,一直在说谎的。我骗了大家。」

正义再一次反驳道

「不是的」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南焦躁的瞪着正义说「我本人都这么说了,怎么会有错?」

不过,正义这样说道

「不,你错了。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们都知道的」

「什么?」

「那个,大家其实都是知道的。大家都知道,川岛你讨厌棒球,还有,你是为了宫田才来做经理的,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南看向次郎的方向。可是次郎也是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们早就听说了」正义说。「四月以后的探病面谈,川岛你不是没有在场了吗。所以,那时候听宫田说的。」

「什么?」

南环视了全体队员,除了次郎以外,大家多以抱歉的表情注视着南。

「……嗳?」

「我们从宫田那里听说的」正义接着说「南其实不喜欢棒球。但是,为了让我好起来,她特意去做了棒球部的经理。所以,假如我有什么事,她可能会说不要再做经理了。但是,那个时候,希望大家可以留住她。南可能真的讨厌棒球,但是,对于棒球部来说,她绝对是不能缺少的人。宫田,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

「所以,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都理解的。」

南紧紧注视着说出这番话的正义。然后,她环视四周,最后,目光与身边的文乃交接。文乃只是以悲伤的表情,笔直的回视着小南。

南再次露出了无法喘息的神态。

「这次也是,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那个时候,南突然向停车场的出入口跑去。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时间短到谁也没来得及开开口。

不过,却有一个人马上追了上去。那个人是文乃。只有文乃,立刻追了上去。就这样。两个人很快就跑出了停车场,身影消失在大家面前。

「南!」

之后,次郎也慌忙的想要追上去。可是,他却被正义阻止了

「等等。这里就交给文乃吧。我们要去赛场了。」

之后,正义转身向着队员们说道

「好了。我们去赛场吧。还有决赛在等着我们呢。」

31

决赛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钟。但是,直到这时候,两个人还没有出现在赛场上。

这场比赛的对手,是今年春季时出战过甲子园的优胜种子球队。他们进攻和防守都毫无破绽,与程高之前的对手相比,他们的水平是更高了一个的层次。

与对手相比,程高唯一的优势是开赛至今,在比赛中投手努力保持了较少的投球数量。庆一郎的累积投球数量,大约是对方投手的一半。

但是,从昨天开始到今天这段时间里,队员们都很疲惫。大家几乎都没怎么睡觉,而捕手次郎更是一夜都没有合眼。

即使这样,比赛中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好。选手们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一丝也没有松懈过,大家都积极地进行着比赛。选手们的表现令人满意,他们并没有出现动摇或者因为紧张而打乱节奏,双方势均力敌,0比0的比分一直保持到中盘、第五局的结束。

但是,比赛进行到第六局的上半局,庆一郎被对方连续安打成功,这一局里,让对方一口气拿到了三分。

下面的第七局里,对方再次通过连续安打拿到了一分,比分变成了0比4。而且,场上目前是两人出局,并且满垒的危险局面。庆一郎到现在一直贯彻着不投坏球的原则在投球,但是对方不断打出界外球缠斗,不知不觉间中球数便处于了劣势,最终被追逼到两好三环满球数的局面了。

就在那个时候,正义突然叫了暂停,并且从选手席上跑进了场内,他一直跑到了投手丘的跟前。

「怎么了?」庆一郎问到。「现在不是叫暂停的时候吧?」

「不是……」正义说着,一边转身看向选手席的方向。「想让大家都知道,她回来了」

「嗳?」

聚集在投手丘附近的队员们一齐向选手席看去,南和文乃正坐在那里。

仔细看看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南的头上戴着平常基本不怎么会戴的帽子,而且脸上还带上了口罩。

庆一郎问道

「她为什么戴着口罩啊?」

「呃,应为睡眠不足和哭了很久,还有被打了嘛,现在脸上很不好看,她说不想让大家看到现在的样子。」

「啊。这么回事啊」

随后,聚集在投手丘周围的选手们终于松了口气似的,露出了笑容。

「都是因为你打了她」

庆一郎逗弄次郎似的这样说着,而次郎一脸不高兴的说

「我也没有睡啊,也哭了的,而且还被痛打了一顿」

之后,比赛继续。坐在选手席上的南,一边看着大家的比赛,一边思考着自己心中的疑虑。

今天早晨,从医院的停车场里逃出来后,南就那样一直跑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呆在那里了。她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中逃离了。想要去往一个,与之前所有事情都没有关系的世界。至少至少,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可是,却有一个人固执的追逐着想要逃离一切的南。那就是文乃。文乃不停地追赶着南,无乱南要逃到哪里去,她都不会放弃这场追逐。

就这样,差不多跑了有三十分钟,南终于被文乃追上了。南从未想过文乃会是这么难缠的对象,在她筋疲力尽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惊奇并且充满疑惑。这也让她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气力,就这样被文乃带到了赛场上。

可是,虽然人是来到了这里,可是,要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比赛,南自己全不明白。由于夕纪的离世,南失去了所有的目的和目标,她不知道接下在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在决胜的这场比赛里,球队的进攻还是防守都无法震动南的心扉。

即使这样,看着继续投着球的庆一郎的身影,南陷入了回忆。那是去年秋季大赛上,庆一郎因为技术不够成熟,连续投出四坏保送,而使棒球部输掉比赛时候的事情。

就是那个庆一郎,如今在被逼入满垒、两人出局、并且两好三坏满球数的情况下,仍能毫不动摇的投出好球。他以坚强的意志,绝不半途而废的精神,镇定冷静的继续投着好球。

面对这样的场景,南的内心没有理由不被感动。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一方面,心中的喜悦几乎无法抑制,而另一方面又要努力控制那涌上心头的强烈情绪。

最后,当庆一郎终于使打者三振出局时,南忍不住拍手叫好。可是,当她察觉到坐在自己旁边的文乃,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时,慌忙放下了手。

比赛以0比4的比分进入了第七局的下半局。这一局里,程高的先头打者一上垒,便做出了盗垒的决定,制造了二垒有人无人出局的好机会。可是,后面的两名打者都没能打出安打而退场,局面变成了两人出局。

下一棒的打者是,四号星出纯。在这场比赛里,纯一个人就打出了两记扬眉吐气的安打,但是对方却对他采取了坏球保送的回避战术。因为,五号之后的打者们,没有一人打出过安打。

纯走到一类上,局面变成了一、二垒有人,两人出局。下一棒打者,是捕手柏木次郎。次郎昨夜一整晚都没有合眼,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然后,在今天早晨,他的青梅竹马、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去世了。所以,现在的他本应该身心俱疲的状态,但不可思议的是,次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疲劳。

甚至可以说,从他的身体内部涌出了无限的力量,一种不可思议的充实感包围全身。之前的两个打席,虽然没有成功安打,但那只是因为打出的球碰巧正飞向了野手的面前,但是击球的时机刚刚好。能看清球,是最好的情况。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在走向击球区前,教练加地鼓励次郎道「让他们后悔使用了回避战术吧」。不过,次郎并没有对对方投手怀有这种敌意。相反的,他甚至对使自己能够参加这一对决的对方投手心怀感激。是对方投手制造了这个机会,让自己可以站在击球区,对此,次郎甚至希望可以向他表示感谢。

除此之外,次郎什么也没有想。或者说,他大脑里根本没有要考虑什么的概念。所以,不管怎样,总之把飞过来的球打出去就好。

第一球,是落点稍稍偏下的变化球。不过,次郎却看清了球路。在投手投球之前,不知为什么,次郎就知道了这球一定是变化球,而当投手投出球的那一瞬间,次郎就知道了来求得路线。

所以,他看准了那一点挥出了球棒。由于从身体内部爆发的力量充盈了全身,次郎感觉到球棒变得异常轻盈。

次郎几乎没有必定命中的感觉。球几乎完全触到了球棒中心,反弹了出去,飞向左外野上空。而这时,左外野手却一步也没有动,完全没有反应。就这样,凭着次郎的这一记三分的本垒打,将两队的分差缩小到了一分。

32

3比4的比分一直保持到了最后一局,第九局的下半局,程久保高中迎来了他们的进攻时间。进攻是从第二棒打者开始的。前面的两棒,轻松地被对方送出了局,下面轮到四棒星出纯出场。

这场比赛,对纯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对方的投手,是他初中时期同校的队友。

纯觉得,这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最好机会。而升入私立高中的对方也是抱有与自己相同的想法。所以,如果可以打出漂亮的球的话,就表明自己比对方更强,这样就能够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不过,那个时候,不可思议的是纯的心中那样的想法完全消失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总之,要上垒要让比赛继续下去。

——为什么今天次郎的状态这么好。

其中的原因,纯也是明白的。所以,只要让他出场,总会有办法的——纯这么想着。

纯仔细观察着对方的防守位置。他发现,三垒手的防守位置比较靠后。大概是因为对全部打席都成功上垒的四棒十分警惕吧。

于是,纯对第一球向着三垒线的方向轻打。这是秉承着无牺牲触击战术的程高在这次大赛上的第一次触击。

所以,这一球漂亮的钻了对方的空子,三垒手慌忙补救。因为过于急躁,三垒手将捕到的球传回一垒的时候出现了失误,拜这个失误所赐,纯成功的冲进了二垒。

这样,场上局面变成了两人出局,二垒有人,一击安打就有机会追平比分了。

下一棒的打者正是在前一轮打席中打出了本垒打的次郎。而对方在这时候叫了暂停,选手们集合到投手丘周围,商量着什么对策。

之后,比赛继续。回到本垒的投手直直的站在那里。这也就意味着对方采取了回避战术。让次郎上垒,与接下来的六棒打者进行对决。也就是说,对方决定与今天也是以游击手身份先发上场的六棒,佑之助,决一胜负。

次郎步上了一垒,现在场上的情况是两人出局,一、二垒有人。担任下一棒打者的佑之助,静静地站了起来,以平缓的步伐慢慢的走向击球区。

注视着佑之助前进的背影,南的心里各种想法来回涌动。

——偏偏是佑之助。

她突然想起了佑之助在夕纪病房里的场景。三月初,南去探望夕纪的时候,打开病房门,正好看到了他。

——那个时候,那时候虽然说过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那样的话,究竟,他对夕纪是怎么看的呢?

南意识到,她一直没有去确认这件事。

这个时候,加地把正义叫了过去,说了些什么。听完加地的指示,正义为了向主裁判传达信息,飞奔出了选手席。

南吃惊的问加地

「教练,你要换人么?」

不过,加地以锐利的目光瞪视着南,说到

「放心。不是要换下他。就算那家伙说要炒教练的鱿鱼,我也不会把他换下来。」

话音落下,换人的广播在赛场上响起。被换下来的人是一垒跑垒员次郎。让代跑朽木次郎换下了刚刚被保送上一垒的次郎。

「教练!」

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加地。加地笑着对瞪着自己的南说道

「看着吧。我要让他们打从心底后悔使用回避战术。今天,我要在这里掀起创新的潮流,我要告诉大家四坏保送的战术不是所有场合都是适用的。」

说完这些,他向正要走出选手席的文明下达了一些指示,对回到座位上的次郎说了句辛苦了。

次郎回来后,坐到了南的旁边。南不知道要怎么对次郎开口,但是,她总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所以,她这么说道

「辛苦了」

次郎有些吃惊的看看南,马上又转向了赛场,说「比赛还没结束」。

「嗯」

之后,两人默默地看着赛场,一阵沉默之后,次郎轻轻的说

「你、总算回来了」

「嗳?」

「总算、在比赛结束前过来了」

「嗯……因为文乃」

「嗯?」

「文乃对我说了」

「说了什么?」

「嗯……那些以后再说吧。不过,听了那些话,我就完全无力了。」

「是吗……嘛,无论如何,来了就好。」

比赛终于继续。整个赛场立刻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氛围。

因为,文明开始离垒了。就像通常那样,他像要以步幅测量距离似的,开始大步的向前移动。

伴随着文明的步子,看台上程高方的应援团也大声的应和着「一!二!三!」。看台上,以小岛沙也香为首的田径部成员蜂拥了上来,大家全部加入了唱步的队伍,以最大的声音高声唱和着。

不仅是他们,身为都立高中的程高棒球部,以自己在大赛中活跃的表现,吸引了大批普通观众的粉丝前来观战,而这些人也效仿着应援团,一起数了起来。响彻天空的声音,在整个赛场上回荡。

全场的应援声把文明的表演推向了高潮。这一天,他把平常只用七步的离垒改成了八步。连续数到了八的观众们奥的欢呼了起来,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更加剧了场上异样的氛围。对方投手不得不离开投手板准备牵制,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把自己逼入了两难的境地。

回到垒上的文明,待对方整理好作出投球准备动作,他再次离垒。而场上也再一次响起雷鸣般的应和声。这次,对方的教练无可奈何,终于叫了暂停。

传令员将对方教练的指示传达到投手丘,要一垒手不要在意文明的动作,离开垒位专心防守。因为现在,二垒上也已经有人,所以不用担心会被盗垒。而且,离垒距离越远,对于文明来说无法安全回垒的危险也就越大。所以,虽然让一垒手离开垒位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是,为了能够凭借领先的一分取得胜利,只能将精力集中到打者身上。文明给对方造成的的压力,真的是效果明显。

终于,暂停结束,比赛继续进行。对方总算投出了第一球。

那是个变化球。面对这个投球,佑之助挥棒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击中。球数记为对方投手的一个好球。

看过佑之助的击球后,南稍稍安心了一些。面对这个局面,南曾担心不善于应对压力的佑之助,会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无法挥棒。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来,那是南杞人忧天了。佑之助有着从第一球开始就挥棒的气势。

——这样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有所期待啊。

南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的次郎这样说道。

「啊啊,这样不行啊」。然后,他看着南说道「啊,球棒挥那么高,打不到的啦。应该更加跟紧球的说」

他一点没变呀,还是净说些白痴的话。南这么想着。

——这算是对他的积极性中肯的评价吧。

就是这样子,惹人烦啊。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地,南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块小石子击中了似的。

她不加思索的对次郎说

「刚才,你说了什么?」

「啊?」次郎看着气势汹汹、好像要把自己吞掉的南。「你指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

——啊

不过,在次郎回答之前,南终于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然后慌忙的把视线移回了赛场上。

就在那个时候,尖锐的金属音响了起来,被郑重击中的球,向右面平直的飞去。

对方的二垒手计算着时间,打算跳起来把球接住。

然而,球从他的手套上方滑过,就这样打破了右野中间的防线。

佑之助击球的那一瞬间,一垒跑垒员文明并没有看向球打出的方向,而是确认了二垒跑垒员纯的位置。

这种情况下,如果三人出局,无论球飞向了什么方向,都必须要跑垒了。但是目前来说,文明如果跑垒的太快的话,有赶超前面的跑垒员的危险。以文明的脚程来讲,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他首先要确认纯的位置。

纯早早的起跑了。他与文明隔开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这样一来被赶超的几率就几乎为零了。

确认了这一情况的文明松了一口气,这样想着。

——好了,这样就可以尽全力拼了。

之后,文明起跑了。双脚的速度一口气提升到最大,按着练习过无数次的路线,集中全力跑垒。

眨眼间,他就通过了二垒,就那样继续向三垒逼近。这时,他才第一次向三垒指导员确认,指导员大力挥动着手臂,示意继续前进。

不过,文明最先看到的是指导员身后,选手席上程高队员们的动作。因为大家都一齐大幅回转着手臂。加地的手挥动着、正义的手挥动着、次郎的手挥动着、甚至文乃也在挥动手臂,示意他继续前进。

文明更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跑过了三垒,如惊涛般向本垒逼近。

确认了纯已经先自己一步回到了本垒的文明,一边注视着投手的动作,一边计算着自己应该从哪滑进本垒。

这是至今为止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的训练。自从文明专注于代跑这一职务,就预想到了一定会出现眼前这种情况。抓准时机滑回本垒,更是反复进行的训练。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不小心绊到脚的文明失去了平衡,没有办法再接着滑垒,踉踉跄跄的跑向了本垒。

不过,这时候并没有人来阻挡文明。因为,球还没有传回到内野。

就这样,文明几乎是跌进了本垒。这一刻,是都立程久保高中第一次获得优胜、打入甲子园的时刻。

击出球的佑之助到达二垒的时候,正好目睹了文明倒在本垒上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夕纪的话。

那是上一周,与夕纪进行探病面谈时,她说的。夕纪对他讲了本来是对谁也不会说的,成为她喜爱棒球这项运动契机的、永远也无法忘怀的那一幕。

佑之助在走进击球区前,突然想到了这些。然后,第一球故意大幅挥空的。那其实是演技。

然后,第二球瞄准右面把球全力打出。佑之助已经完全记不得那是什么球种、什么路线了。他想的只是把球拉到胸前,向右边全力打出而已。

就是这样,把球击向右方,越过二垒手的头顶,就能突破右野正中的位置。

这样,打出的球在外野滚动的时间里,二垒跑垒员纯,甚至接下来的一垒跑垒员文明都能够生还。

就这样,比赛结束了。通过5比4的终局逆转,程高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见证胜利的瞬间,佑之助呼了声万岁,当场跪倒了下来。从选手席上飞奔出来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扑倒在他身上。

南呆呆的看着文明踩上了本垒,惶惶忽忽的目视队员们奔涌而出。次郎也在一眨眼间飞奔了出去,保住了佑之助。眼前,选手中只有一人还留在选手席上,那是跟加地紧紧拥抱着的正义。

看着眼前的一切,南被自己各种复杂的感情困扰着。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应该要开心还是应该要难过、到底怎么样才好呢,对于这些,南完全没有了概念。

所以,她只能呆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大家。她就像石头似的,好长时间没有移动分毫。

文乃从旁边一把把呆愣着的南抱住了。已经泪流满面的文乃,看着南说到

「小南。果然,没有逃避是对的!」

听了文乃的话,南突然有一种滑稽的感觉。对了。一直追着南从医院跑出三十多分钟的文乃,在终于抓住南后,说了这样的话。

「小南,你不可以逃避。你不能逃避。」

就是这句话,让南哑口无言。因为,南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从文乃口中听到这样的台词。

但是,之后自己就完全放松了力气,失去了逃避的气力。就那样,被文乃带到了赛场上。

南冷不防想起了这个场景后,对于佯装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的文乃的话,产生了一种滑稽的感觉。

所以,南虽然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可能这样做不够礼貌,但还是想要笑出来。于是,她放松了脸颊的肌肉,可是,最终从她嘴里发出的却是激烈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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