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AM7:00)
好了。
连日以来的家庭访问,将在今天画下句点。
本日将造访的,当然就是那个人的住家,在各种层面上都让我感到脚步沉重。话虽如此,如果只跳过她的住家不去访问,也会显得很不自然。
因此,我今天也必须说服妹妹,制造出能够独自行动的时间。
嗯——
该怎么做呢?
第一天以夸奖攻势,第二天则以夸奖攻势+奖励诱惑,好不容易才令妹妹接受。但如果要问同一招还管不管用,我也很没信心。
虽然秋子的思考逻辑非常单纯,也很听我的话。但若是连续三天都做出可疑行动,再怎么说都会被怀疑。
如果秋子得知了我的家庭访问计划,事情肯定会变得十分棘手。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呢……实在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我想来想去,依旧想不到方法,陷入了困境。
看来只能冒着惹妹妹不高兴的风险,强行突破了——就在我抱着这样的觉悟时……
发生了一点奇迹。
不,老实说我很怀疑这该不该以『奇迹』这样肯定式的词来形容。话虽如此,这的确是在绝妙的时机下所发生,对于走投无路的我来说着实是道光明。
不过,整体来说我其实不算赚到……不,甚至可以说头痛的因素又增加了吧?一定是。
哎,算了。
现在就把这个意外加以活用,全力度过眼前的危机吧。
*
一如往常的学生宿舍中,管理员室里。
当妹妹正在哼着歌做早饭时,我在她身后说了:
「诶,秋子。有件事情——」
「当哥哥开启话题的时候,秋子就先发制人。」
「咦?」
她的反应出乎预料。
「什么?你说什么?」
「请别太小看我。哥哥想要说什么,我是非常明白的。」
「喔。你说说看?」
「反正您今天放学以后,又打算做出不和我一起回家,远比家暴更严重,足以称为Neglect的极恶行径了对不对?」
「顺带一提,Neglect也有弃养的意思。难道你现在打算承认,自己是个没有人细心照顾就无法生存的社会弱势,社会地位和婴儿同等的人吗?」
「就算想以那样的言论来堵我的口也是没有用的。这两天里,可爱的妹妹已经慈悲为怀,放过了哥哥的种种暴行。但今天绝对不能再置若罔闻了。我今天一定要排除万难,那怕是使尽各种手段,都要和哥哥一起放学回家。」
「无论发生什么事?」
「当然。」
「都改变不了你的意思?」
「当然。公理正义可是站在我这边的。就算现在天塌了下来,也不能改变我的主张。」
「是吗?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
「话说回来,我整理了一下搬过来时的东西,碰巧找到这个。」
「请问是什么东西?很明显哥哥又打算转换话题,秋子才不会上——」
僵直——
当妹妹正准备伸手拿我递出来的东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就这样过了几秒钟后。
妹妹以僵硬的表情看着我,同时摇着头和手。
说道:
「不素啦。」
「……你干嘛突然冒出关西腔?我很想知道理由。」
「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
「这本书是你的吧?」
「不,不是的。这只是经过一番流传之后,刚好留在我手边而已。绝对不是我用自己的零用钱买——」
「书套后面有写你的名字耶?」
「啊啊,糟糕了!?凡是自己的东西都会写上名字,这个好习惯居然陷我于不利!?」
好了。
想必各位也很想知道,这个被我凑巧发现,足以让妹妹动摇到不小心脱口说出关西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该怎么说呢,这本书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请您务必考量到我也正值青春期的年龄,给予最公正的判断。」
那是一本书。
*新书判,单价一千日圆上下,在本国家普遍程度大概只仅次于文库本,是一本纸本书籍。(译注:日本的某种书籍大小。)
当然,书籍本身并不能当作指责的理由。
「*民暗书房刊【禁忌下的爱情故事】。」(编注:暗指漫画《魁!!男塾》中的虚构出版社「民明书房」,常被用来当作荒诞书籍的引据来源。)
「啊呜!?」
「『十六岁的高中生·秋男,对于妹妹秋菜抱着不为人知的爱情。』」
「哥、哥哥!?请不要把故事提要读出来!」
「『秋男从小就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但是却因为某个契机,使得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
禁忌的感情。』」
「呀呜!?」
「『另一方面,秋菜也慢慢察觉到哥哥的心意。于是,两人很自然地开始渴望对方的慰藉——』」
「呜咿!?」
「封面上的插画,激烈交缠的男女就是秋男和秋菜吧。」
「请、请您住手,哥哥……我、我投降了……」
我低头望着缩在地上,气若游丝地颤抖着的妹妹。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请……请当作……没有看见……」
「这可办不到啊。」
「不是的!这是误会!」
妹妹死命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进行辩解。
「请不要被书名和封面所骗了!这本书很厉害的!尽管有些激烈,但内容说的是纯爱!」
「这可是以近亲相好为题材的小说啊?」
「不是的!这并不是那么俗气的东西,而是一种文学!我绝对不是抱着邪念阅读的!」
「主角的名字是秋男和秋菜。」
「我承认自己是被主角们的名字所吸引了!但那只是契机而已!只要读过新藤光一郎——这位作者的其他书,您就能理解了!」
「……秋子,你该不会是这个作者的粉丝吧?」
「我最崇拜他了!」
「……真的假的……」
「诶,哥哥!?请您不要那么明显地感到失望好不好!秋子会受伤的!」
「不是,话虽如此……」
与整个人陷入阴沉的我相比,妹妹似乎恢复了活力。
「请您务必看看这本书!如此一来一定能明白它的好!」
「不必了。」
「至少看看开头!」
「不,真的不必了。拜托你饶了我吧。」
八成是那么一回事对吧?
她打算化危机为转机,强推这本书给我看,试图拉我进入『那个世界』吧?开什么玩笑。
「秋子。」
「您愿意读吗?」
「不要。不过呢,兴趣是个人的自由。尽管我有很多话想要和爱看这本书的你好好谈谈,但我也希望尽可能尊重你的兴趣。」
「您的意思是……?」
「如你所愿,这次我就当作没看到吧。」
「是真的吗!?」
「但是,你可要向我保证喔?未来这种类型的书本,必须保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明白了。」
「还有,不准再提和这本书有关的话题。」
「这也没有问题。」
「最后一件事。你必须答应让我今天放学以后去个地方。」
「唔……这、这两件事没有关……」
「你会答应吧?」
「呜呜呜……」
妹妹似乎还不想放弃,抱头挣扎着。但她似乎也自觉到立场的不利。
最后,她只好一脸沮丧。
「……我明白了。秋子今天也会乖乖待在家里的。」
「嗯。拜托你了。」
「可是,请您一定要早点回来喔?我会准备好吃的晚餐等您回来的。约好了哟?」
「OK。我尽量。」
*
于是我总算在第三天也成功地说服了妹妹。
——哎哎。
话说回来,她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兴趣啊。而且好死不好刚好是那个。
是说,拿这个当作要胁的理由,好像还是有点不妥?当作没看见是不是比较好呢?
不,也不能这样吧。既然都已经发现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既然如此,当然是拿来当作谈判筹码比较好。
虽然我也有种预感——这件事情将来可能会让自己惹祸上身。但是,现在还是以眼前的事情为重吧。
同日(PM5:00)
圣莉莉安娜学园学生会长·二阶堂岚。
这位对于性的渴望贪心到像是变种生物般的人物,她的住家在学生会成员当中,是离学校最远的。
搭电车再加上徒步,大约要花上两个小时。
尽管这个距离,对于学生来自各地的圣莉莉安娜学园来说,还不算太远。但以一位事务繁忙(应该是如此)的学生会长而言,上学所花的时间肯定是个不小的负担。
即使如此,会长的成绩仍理所当然地排名第一。光是看她能若无其事地完成极为忙碌的学生会大半工作(应该有吧?),就让人感到钦佩。
如果个性——或是性癖好能再正常一点,我就能大力赞扬她是一位适合立于圣莉莉安娜学园顶点的人物了。
……当我想着这些事情,并且拿着地图晃来晃去的时候。似乎抵达了目的地。
是一间武士宅邸。
而且充满了历史气息。
虽然我住的宿舍,或是银兵卫住的老公寓,也都具有历史的气息,但与这间宅邸却不能相提并论。
高耸的灰泥墙、经过细心修整的庭院树木、满是青苔的屋顶瓦片——这些构造所酝酿出来的气氛,让这间宅邸感觉像是一座要塞。
看起来就像是会有穿着武士服装的古代武士,打开门并露出严厉的表情。
老实说,这间房子一点都不适合二阶堂岚这位人物。虽然她的穿着的确像是某种浪人,但骨子里却十分轻浮。居住在这么严肃而沉闷的宅邸,难道不会感到喘不过气来吗?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情夫情妇?
算了。
这是最后一天的家庭访问。针对妹妹的恋兄情结对策即将告一段落。
虽然这个临时想出来的对策,未来将会如何发展还是个未知数。但我还是得相信二阶堂会长所说的『这段期间内会想出更好的对策』,努力度过今天的局面。
*
态度恭敬的女佣,带我来到一间位于庭园角落的小屋。
那是一间屋顶上盖着茅草,土墙上开着格子窗,典型的草庵式茶室。
唔——
我并没有料想到这个发展。
既然被带来茶室,一般来说应该会受到茶水的招待。但老实说我并没有太多关于那方面的教养。来到别人家里,我实在不想发生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就在我犹豫不前的时候,女佣说了声「请进」催促我进去。
哎,既来之则安之。
「打扰了——」
我下定决心,拉开了纸门。
「您终于来了。」
茶室的主人三指着地,迎接我的到来。
那是一位束着长发,身穿和服的女性。
「本日非常欢迎您来到二阶堂家。请随意坐下吧。」
「啊。谢谢,谢谢。」
受到如此盛重的欢迎,还真教人畏缩——我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拉起纸门,坐到座垫上。
当然是以正座姿势。
不过,这下糟糕了。
虽然现场的气氛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但鹰乃宫家属于西洋建筑,我还不习惯正座呢。只希望到时候别因为脚麻而站不起来才好。
「呃,话说回来。」
在仅仅只有三片榻榻米大小的狭小空间里,我真的感到不知所措,只能注视着坐在眼前的女性。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和头发颜色相称,带了千鸟格花纹的红色和服。
是一位坐姿优美得像幅画,令人惊艳的女性。
由于她的视线高度和我差不多,身高以女性而言算是相当高——姑且不论这种事情,她究竟是谁呢?
「对不起,请问您是会长——二阶堂岚学姐的姐姐吗?」
「不是的。」
「那,难道是妹妹吗?我想应该不至于会是母亲吧?」
「二阶堂岚就是我。」
「喔,您叫做二阶堂岚小姐吗?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姬小路秋人。请多多指教……呃,所以会长究竟在?」
此时——
把话说到一半的我,突然感到疑惑。
「……嗯?奇怪?」
「虽然有预料到,但您的反应还真符合预期呢。看您一直没有发现,还真教人不好意思呢。」
眼前的女性把手放到嘴边,优雅地笑着。然后再度三指着地,向我行了一个礼。
「欢迎您的莅临,秋人先生。如您所见,这里是间陋屋,还请见谅。」
「呃。」
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重新端详着坐在眼前的女性。
她的优雅笑容好比蒙娜丽莎。
沉着而稳重,如同娴静森林般的举止,看起来就像是整日埋首于图书馆的学徒。
再怎么样也不像。
绝对不像是那位总是带着自信的窃笑、如果五分钟内不找人谈情说爱就会死掉,*一按下键盘的『A』键必定会先罗列出『情人』这个候选字,行径如同色魔的学生会长。(编注:「情人」的日文为A开头。)
明明不可能像的。
「咦?你是会长?」
「是。」
「咦?真的?」
「是,真的。」
「咦,可是你的眼罩呢?日本刀呢?不对,你看起来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二阶堂家自古以来——」
自称二阶堂岚的女子微笑道:
「就致力于磨练武艺,整个家族都以保护贵族为使命。」
「喔。」
「不用说,二阶堂家与姬小路家相比,等级远远不及。在学校就不提了,在这二阶堂家中,若要以二阶堂家成员的身分与您见面的话,怎能不像这样以礼相符呢?」
「喔。」
由于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能像这样随便回话。
不过说的也是。
我在鹰乃宫家的时候,也受到许多麻烦的旧习所限制。姬小路家虽然和鹰乃宫家很亲,但如今已经几乎断绝往来,被人如此抬举反而伤脑筋。
「总而言之,请先歇息一会儿吧。我替您上茶。」
「喔,嗯。好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请稍候。」
行礼之后,二阶堂学姐开始泡茶。
她用*袱纱拿起柄杓,从炭火烧开的茶壶中舀起热水,并且注入茶碗——老实说我虽然不懂茶道,但那熟练的动作已让人看得入神。(编注:用来擦拭茶道器具的小绸巾。)
「一点粗茶,还请慢用。」
我举手行了个礼,接过茶碗并且就口。
我先是装模作样地转动茶碗,并且分成几次慢慢品尝味道。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样到底合不合规矩,不,这种时候规矩并不重要,只要拿出大方的态度就可以了。
尽管浓稠的液体相当苦涩,但入喉的感觉却很舒畅。
嗯。好喝。
「……感谢招待。」
「不敢当,请问您还满意吗?」
二阶堂学姐轻轻微笑着。
「我的动作并不熟练,如果有所冒犯,还请不吝指教。」
「不不,会长太谦虚了。你的动作很漂亮。」
「不胜惶恐。」
「说真的,我才完全不行呢。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请您无须介意。尽情放松。」
「不是,受到这么正式的招待,才会让人紧张啊。是说,会长,该停了吧?」
「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那低得莫名其妙的态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这里是二阶堂家,而我身为二阶堂之一员。」
会长说着,脸上依旧不改微笑。
不过,也是。
今天的学姐看起来十分端庄,明明只差一岁,却是那么成熟。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样,似乎也不错。
「对了,会长。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
「请间是?」
「因为一开始的印象太过强烈,我差点就忘记了……原来你的眼睛一点问题也没有?」
没错。
会长的注册商标就是眼罩。
原本我还以为她有眼疾,尽可能不去提到的。拿掉眼罩之后,底下的眼睛不是很美吗?
「啊,您是指眼罩吗?」
会长露出甜甜的笑。
「那只是一种饰品罢了。」
「饰品?那么大的眼罩?为什么要特地戴着那种东西?」
「因为,秋人先生。」
她呵呵地笑着。
「戴着眼罩,以中二病的角度来看,不是比较帅气一些吗?」
「咦?什么?中二?」
「没事。如果您没听懂的话,那就算了。」
她不理会摸不着头绪的我,继续说着。
「再说,眼罩这种东西如您所知,非常引人瞩目。就因为那个东西吸引了目光,才让大家没有注意到腰际上的东西。」
「这么说是有点道理啦。如果不想让刀子引人注意,一开始别带不就好了?」
「立场上由不得我。」
「这样啊。既然背后有原因,我就不继续问了。」
「还有,秋人先生。请您仔细看看。」
「看什么?」
会长微笑着,并且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
她指着平常以眼罩盖住的右眼。
……嗯嗯?
奇怪了?
「是我的错觉吗?也许是因为房间昏暗没看清楚……学姐你的右眼是不是颜色不同?好像有点偏红?」
「是,如您所见。」
「喔?」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眼吗?
虽然有看过这样的猫狗,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
「这眼的颜色,远比刀或眼罩更加引人瞩目。这可说是第二、第三重的掩饰呢。」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哎呀,的确是这样没错。
姑且不论眼睛的颜色是不是比刀或眼罩更引人注意。身体上的特征如果与人不同,有时甚至会遭到排挤,这是任谁也明白的道理。
更何况以会长而言,她本人已经有极高的潜在能力(应该是),更可能招致『树大招风』的情况。
简单来说,与其毫不掩饰地生活,引来那些麻烦,还不如先发制人,预先制造其他吸引目光的部位,她可以说选择了主动的策略。
要藏树木,就把树藏在森林里。
既然要隐藏显眼的东西,干脆就连其他地方也弄得显眼。
这也许就是二阶堂岚擅长处世的冰山一角。
这样看来,她的说话方式及个人特质也可能都是其中一环。哎呀,适应能力还真是惊人。
「哎,真没想到会长的打扮会有这么深的含意。」
「不敢当。」
「老实说,我多少都对会长平常的打扮感到退缩,但这么一来事情就截然不同了呢。既然生来的眼睛颜色就有不同,这么做也是有必要的。嗯,了解了。」
「真是不敢当呢……是说,其实这只是有色的隐形眼镜。」
「毫无意义!」
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是,这么一来实在是毫无意义啊。
「什么啊!?真的让人搞不懂耶!?」
「拿下眼罩以后,双眼的颜色不同——这不就是非常具有中二病风格的情境吗?难道您不这么认为?」
「谁知道!」
「还有,这是抛弃式的镜片。每天都有换新的,非常干净呢。」
「一点都不重要!」
「再补充一点,拿下眼罩之后,这还能演出反差萌的魅力。如此一来攻陷对象的机率将会大增呢。」
「结果到头来还是为了那个啊!」
这个人实在应该向我郑重道歉。我都已经在内心为她设想那么多了,这下子我不就像个笨蛋了吗?
……不过,也是。
如此一来反而让我放心不少,这也是事实。
毕竟这里是会长家,而且还是名为茶室的密室。
前阵子在学生会室与她独处的时候,差一点就要被她攻陷了。老实说,今天我是抱着十足的戒心而来的。
不过,既然都已经把谈情技巧告诉追求对象了,就算是会长今天应该也不会出手了吧?
还有,就算外表给人的印象再怎么变化,二阶堂岚终究是二阶堂岚——技压他人的个性一点也没变。以这一点来说,也很让我松一口气。
「怎么了吗?」
啊。
会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如果这样能让您稍稍放松一点,就是我的荣幸了。」
「……听你这么说,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设计好似的。」
「请您自由解释。」
「哎,不过我也的确安心了不少。虽然外表上做了不少掩饰,但看得出来你的内心还是一只禽兽。」
「哎呀,感谢您的赞美。」
「不是,我没在夸你啊?」
「呵呵。」
会长又把手放到嘴边,笑得十分优雅。
「最近,秋人先生似乎很忙碌呢。」
「嗯?是吗?」
「看您的表情就知道了。您的脸上带着忧愁呢。而且还看得出疲惫。」
「喔。毕竟连续三天进行家庭访问,不累也难吧。」
「所以,才希望至少来我家的时候,能够放轻松一点,好好休息一番。只要是人,任谁都需要在忙碌中获得一点调剂呢。」
「嗯。所谓的忙里偷闲吗?」
「是的。正是房里偷奸呢。」
「……奇怪了,明明是强同一句话,为什么由会长说出口,听起来就变得如此下流呢?」(译注:上述两句话的日文发音相同。)
「是您多虑了。」
又是一个优雅的笑。
「无论如何,由秋人先生与秋子小姐现在的环境来看,都让我深感必须早日想出某种对策。应急的家庭访问就到今日为止,明日开始再找新的办法吧。」
「嗯……你说那个啊。以我来说,也希望能找到方法避免秋子在学校内的名誉受损啊。如果能以这一点为主,我就很感激了。」
「但也没有那么容易呢。以我们二阶堂家来说,虽然不是与鹰乃宫家及有栖川家有所合作,但立场上还是必须向他们回报,并不能只做一些表面工夫敷衍了事。」
唔。
虽然她以笑容说了这么一段听起来有道理的话,但意思就是:『如果不听我的话,就要向他们打小报告』。
从会长的语气听来,我的工作似乎也已经被发现了。
由于那不是什么能摊在阳光下的工作,我想尽可能地保密……但老实说也不太可能瞒到最后。姑且不论银兵卫那种能秉持君子协定不多过问的人,会长或那须原同学如果有心去查,肯定一下就穿帮了吧。
也罢。
这些事情现在烦恼也没有用。
而且,老实说……
虽然才刚转学到圣莉莉安娜学园没几天。
还有,虽然我还想继续以『朴实叙述因为某些原因而分开的一对兄妹——中略——一篇毫无起承转介的单调故事。』来作为故事的基调,而现在早就已经严重脱轨。
但对于我姬小路秋人本身而言——
其实很快、很意外地,就已经喜欢上现在这种成天发生意外的日子了。
没错。
明明我历经长年的忍耐,达成了足以算是人生最终目标——『与妹妹一起生活』这样的结果。
猿渡银兵卫春臣。
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
二阶堂岚。
再加上我和妹妹。与这些学生会成员们每天热热闹闹地相处,好像也还不差——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怎么了吗?秋人先生。」
「咦?怎么了?」
「没有,只是您突然一脸高兴。」
「是吗?我没注意到。」
「我当然看得出来呢。虽然秋人先生只来到学生会几天,我可是担任会长的人物,这点小地方还看得出来。」
嗯。
虽然我以为没有表现出来,还是被看穿了吗?
还是说,我现在已经高兴到隐藏不住喜悦了呢?
我变得真坦率啊。
「总而言之。」
会长带着笑意说道:
「无论是基于何种理由,只要秋人先生能够享受现在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然后,她又立着三指行了个礼。
「……会长。」
「是。」
「我说真的,请你不要再那样了。虽然说好几次了。」
「我也必须重申一次,站在我的立场,这是再自然也不过的礼数了。」
「哎,是没错啦。况且,能够看见会长不同的一面,也是不错的收获。这样的你看起来很新鲜呢。」
「不敢当。」
「不过从明天起,请一定要恢复原来的会长喔?说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会长呢。」
「…………」
嗯?
会长怎么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会长?」
「……看来这家伙是个天生的情圣。」
她细语着。
她似乎是对着榻榻米在说些什么。
「居然在这么巧妙的时刻,露出天然的一面。这种对手可难对付了……这下子我不就要迷上了他吗?原本今天打算不对他出手的,干脆还是吃掉算了……」
「对不起,我听不清楚。」
「不,没什么事。」
说着,会长抬起脸来。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足以当作典范的微笑。
「最近我正在减重。因此才想是不是该稍微限制一下进食量。」
「喔,这样啊?会长身材那么好,根本不需要减重吧?」
「女人总是在背地里付出许多努力。而且为了忍耐那些辛苦,必须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力和自制力。有了这一切,才能维持现在的我。」
「自制力是吗?总觉得这个词和会长十分不相称呢。」
「哎呀,如果您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哟?我可以立刻抛弃您所说的『不相称的自制力』。」
「不不。」
不妙不妙,会长的眼睛好像开始放出妖艳的光芒了?还是在踩到地雷之前——
「对了,可以再给我一杯茶吗?刚才的真是好喝。」
「总觉得话题似乎被岔开了,不过我明白了。」
会长又恢复高雅的表情,开始泡茶。
于是,我就注视着她的熟练动作,任由时间流逝。
……嗯。
看来今天的工作也能平安结束了。
如此一来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再来就期待会长所谓的『新对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