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幕 神在剥夺

第二天早上。

东京拘留所一楼深处的接见室。

被拘留的犯人和允许接见的人之间,隔着玻璃谈话的房间。

用白色的混凝土墙壁隔开的寒冷又狭窄的房间。里面有记录对话内容的装置。

在没人的接见室里,菅野和哉被看守带进来。让他坐在中央的管制椅子上,解开手铐。

由于肩膀在酸痛,和哉叫着「呼哇—啊!」大幅度伸了一个懒腰。看守惊讶地看着和哉那悠闲的样子。

过了五分钟左右。

和哉闲得无聊开始晃动身体的时候……。

咔嚓……。

带格子的门打开,SS级特别辩护律师——狮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弥古走进来。

接着,以野兽般敏捷的动作,走进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眉清目秀的容貌着实令人吃惊。透过白色衬衫可以看到胸口细小紧绷的肌肉。

和那个男人相对比,身材短小的美弥古更加像个孩子,显得非常可爱。和哉不由得露出笑脸说「你、你是……」,用亲昵的语气向美弥古搭话。

「看到你的时候,还想这么年轻,好像、听说和我妹妹是同岁啊。吓了一跳呀,十七岁吧—。能行吗—,之类的,哈哈哈,有时会、想……」

靠在墙壁上交叉双臂的男人,用锐利的眼神瞪了一下。

吓了一跳,浮现出暧昧的笑容看着美弥古。

坐在对面的美弥古,用柔和的、好像孩子一样的笑脸凝视和哉。

注意到他穿的不是西装,而是在东京都内随处可见的都立高中校服。深藏青色的西服上衣加上灰色裤子。格子花纹领带在喉咙处大大的松开,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枚。书包非常单薄,好像教科书和笔记本也没有放进去。

「那、那个啥,就算不太可能,也是都立高中的校服吧。而且,那么单薄的书包……。好像是,典型的笨蛋高中生的感觉……你、真的是、天才少年?」

美弥古什么也没有说。站在后面的男人,用锐利的眼神俯视着和哉。和哉脖子一缩。

「菅野和哉君」

美弥古,用清脆好听的声音,叫出和哉的名字。

「嗯?」

「我是为了帮助你才来的。如果相信我,就希望你最先能发个誓」

「什么呀?」

美弥古把脸靠过来,隔着玻璃目不转睛地凝视和哉。和哉注视着美弥古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的眼睛。

(啊,果然这家伙,眼睛是蓝色的……。真漂亮啊……)

美弥古的表情突然绷紧,能感觉到冷酷的严肃。声音也变得低沉。

「不准你对我有任何的隐瞒。不允许有例外。如果不想被所有国民当成连续杀人魔嫌恶、诅咒,不想被处以绞刑的话……」

「唉、唉唉……」

「希望你能发誓,将知道的事全都老实说出来」

和哉咕嘟地咽了口唾沫。

「那么,你是……」

坐在对面的美弥古,一个接一个地翻着资料,陆续提出问题。

和哉一边拼命地跟上美弥古脑子的运转,一边想,这样子要说谎也没时间想出来吧,只能说实话啊。

在背后,像影子一样站着的男人——据介绍是侦探雨之森悠——呢,为了不打断美弥古的速度,不停地递过下一个资料,并时不时会说一些辅助性的话。和哉对悠的声音,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对长相倒是完全没有印象,那声音,虽然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而美弥古这边,取出资料,每看到一张受害者的照片都会在胸前快速的划十字,小声念叨一些祈祷般的话语。

(这家伙,难道是,基督徒……?)

「在听吗,和哉君」

「嗬呃。是是,在听」

美弥古叹了一口气。

「我说啊……要被审判可是你的哦?」

露出惊讶的神情,再问一次。

「五月十日夜晚。你在半夜两点那种不可思议的时间段,在尼古拉教堂的圣堂里发愣的时候被抓住了。脚边躺着一具背部被剖开、用肋骨做成翅膀状的尸体艺术品」

「不、不是我干的!」

「那么,到底在那里干什么?」

和哉好像很不好意思地样子吱吾着,

「……在想素材」

「哈?」

悠在背后小声说。

「菅野和哉和朋友两个人组成了一个搞笑团体,接受过现场滑稽秀比赛等考试。和哉是捧哏。据说搞笑团体里面捧哏负责找素材,他们也一样」

和哉松了一口气,

「那个尼古拉教堂,那么安静,又没有人,是个非常适合想问题的地方」

「那么,半夜里去,不是第一次吧?」

「三天去一次。……如果有必要,可以去问拉德克利夫神父。那个人应该会记得常客的长相」

「……拉德克利夫神父?」

「尼古拉教堂的伟人。虽然是日本人,平时都是用洗礼名叫他」

悠翻着资料,

「是真的。……塞巴斯蒂安」

「闭嘴啦」

美弥古不知为什么变得不高兴起来。

「要是那样,就去拉德克利夫神父那里取证词吧」

「太好啦……」

「那么……」

美弥古的视线从资料抬起来。

严肃的表情。

「最后一个问题,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接见时间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悠也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点头道。

和哉一直被两个人直直地盯着,不由得转过身问「什、什么……?」

『我总结了一下,美弥古』

学生们络绎不绝地经过,而嘈杂的都立高中食堂。

拉面和咖喱饭的味道混在一起飘荡。再加上学生们的笑声与脚步声,显得十分混乱。

在食堂角落,破旧的粉色电话里投进十日元的硬币,美弥古把话筒贴到耳边。

『……总觉得很吵呢』

「学生食堂。正好是午休时间,非常吵」

美弥古像是在辩解一样嘀咕时,从他的身边经过女生们「呀—!巧克力夹心甜瓜面包已经卖完啦!」叫道。

电话对面的悠冒出一句话。

『美弥古也挺辛苦的嘛』

「我说啊—。说要编入普通高中的,可是你啊—」

『是那样吗』

从人群的杂沓里,看见田中琴理向这边跑过来。在地狱般的食堂里,仿佛竞赛游戏里的强者一样巧妙地躲开学生人群,抵达美弥古身边。

「给,美弥」

张开的手中,握着很多十日元的硬币。

「Thankyou,琴理」

「美弥,今天,迟到了很久,没问题吗?」

「……谁知道」

美弥古又回到电话。

与菅野和哉的会面结束之后,美弥古计算了一下出席天数,决定暂且先回学校。接下来的调查就由本职侦探的悠一个人来负责。现在,听那调查报告……。

电话对面的悠开始说话。

『是啊……。根据菅野和哉的话,另一个他被嫌疑的决定性原因是——谁也不知道的,第二具尸体的下落他却知道了——关于这一点,是受什么人的诱导、或者是由暗示生成的记忆吧』

「啊啊。在审讯中神志模糊时突然暴露出来的吧」

『是的。由于极度睡眠不足和疲劳过度,倒下一阵子,醒过来的时候心神恍惚,说漏嘴了。而且,他对尸体的所在地点明确地断言,但是死者是老人、还有尸体的头部被十一根肋骨刺着的异样状态,对这些完全不知道,无论怎么审也问不出来』

「谁给菅野和哉下了暗示……?」

『嘛,有那个可能性。可是……从谁的口中听到的,他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是从谁口中听到的,但是对会面的日期非常清楚。五月九日。是被逮捕的前一天』

「那天,和哉遇到的人是……」

『根据刚才他本人的口供,第一个人是尼古拉教堂的拉德克利夫神父。另一个人是……叫做吉井真之介君的朋友。与和哉结成搞笑团体的人』

「其中一人给了和哉暗示……?」

『两个人都知道和哉会在半夜里去尼古拉教堂。而且很有可能知道,警卫员会来巡视。尸体放置在那里,假扮成和哉是犯人,嘛……』

「也不是,不可能吧」

美弥古刚点了一下头,叮——咚——当——咚——,上课铃声响了。看着倚靠在墙上,随便晃来晃去的琴理,美弥古,

「切。下午课开始了」

电话对面的悠又笑了。

『第五节课是?』

看向琴理,

「体育。美弥,体操服带来了吗?」

好像传到了电话对面,悠放声大笑。

「……你就笑吧」

『没有笑哦。……呜、呜』

「切」

『那么,美弥古。放学后再说吧』

电话被挂上。

美弥古跟到琴理身边,实在是不得已地样子朝教室走去。

校园里换上体操服的学生们正在跑步。

第五节课。体育课已经开始,女生排成两列正在急行跳远。东张西望的琴理,被老师「喂,田中!」怒喝,慌忙朝着前方跑步。

在白线前起跳,做跳跃。

「……呀!」

轻声尖叫一声,校园正中间开始玩足球游戏的男生中,身材短小的一个人看过去。是美弥古。

看到摔倒的琴理被朋友们扶起,并「真是的—」笑着站起来,美弥古继续踢足球。

「在干什么呢,狮子堂」

足球部正式成员的高个子同班同学,瞪着这边。美弥古耸耸肩「抱歉」嘀咕道。

足球部的少年毫无顾忌地咂嘴。然后,为了在其他的少年面前炫耀一番,使出在足球部里学到的运球技术,一口气朝球门跑去。

——砰!

少年回过神的时候,脚边的球,已经不在了。慌忙四处张望,发现身材短小、微瘦的美弥古,在离自己五米处跑着。球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美弥古的脚边。

咂嘴追过去。但是美弥古往左边、往右边,预测到他的动作而自由自在地踩着步伐,转眼之间跑到对面的球门把球踢进去。

离愣在那里的少年们不远地方,中断跳远在那里观看的女生集体叫出「呀——!」地欢呼声。

琴理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环视叫嚷的女生们。

「呐—,呐—,狮子堂同学挺可爱的嘛—」

「唉,是吗?」

「足球踢得超好。好像自己做出墙壁不让别人靠近,下次要不要试着搭话呢」

「……是吗—」

琴理低下头。然后,又轮到她来跳远,于是跑了起来。

……体育课结束后,各自回到更衣室。琴理从女生身边走开,朝校园角落的饮水处走去。

用自来水冲洗汗湿的脸,用毛巾擦干。

「……琴理」

从毛巾抬起脸,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着美弥古。

「哇,吓一跳」

「毛巾借我」

「可以……不过我、用过哦」

美弥古没有在意,洗完脸用琴理的毛巾咯哧咯哧地擦干。

太阳的光线开始倾斜照到美弥古的脸,干爽的前发变得透明。

琴理突然红着脸,转移视线。

「刚才,好厉害。……对手,明明是足球部的」

「啊,是这样啊。……琴理才是,摔倒了吧,没事吗?」

「呜。你看见了……」

美弥古还了毛巾,朝更衣室走去。琴理注视着那纤细的背影时,突然转身,

「琴理,回去的时候」

「嗯?」

「顺便来我家、一趟吧」

「……唉」

美弥古有些动摇,低头又搔头地,

「悠说,请把小琴叫过来吧。说一起吃顿饭」

琴理(什、什么呀。是悠先生、啊……)有些失望。美弥古好像察觉到了一样,连忙补充一句。

「其实、那个……我也,希望你能来」

「唉。真的吗?」

「嗯……」

美弥古害羞的点点头。「那么,一会儿见……」小声说着,快步走向更衣室。

琴理暂时,抱着毛巾站在饮水池旁边。太阳光线的倾斜度越来越往下,正如黄昏般染上了朱红色。

远处的乌鸦在嘎嘎……叫。

平时都会跟美弥古说「那么,明天见」然后告别的、从神宫前交差口的青山基拉大街*向下走一点的地方。(※注:基拉大街「キラー通り」正式名为外苑西大街。只有那里的一部分区域被称为基拉大街。市中心还有地中海大街「地中海通り」、米兰大街「ミラノ通り」、星条旗大街「星条旗通り」、骨董大街「骨董通り」等很多区域名称。由来什么的就不一个一个介绍了)

今天琴理也一起走进,美弥古从边路消失的入口。

每过一个拐角,店铺和行人也会渐渐减少,琴理开始感到不安。在旁边走的美弥古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肩上扛着单薄的书包,轻捷地走过拐角。

过了最后一个拐角,出现没有路的死胡同。暴露在风雨下的旧平房悄悄地建造在那里。琴理有些犹疑不决,美弥古径直走过去,随手打开那家大门。

「我回来了—」

琴理(唉、是这里吗!?)吃了一惊,进去之前确认一下家门口的门牌。

并没有什么门牌。但是仔细一看,门上挂着银色金属板。

《雨之森侦探事务所》

虽然还加了《随时接待》的小字,但是却没有写营业时间和电话号码。

(确实,听说悠先生是侦探……像这样,会有客人、来吗?)

琴理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陷入思考。

(美弥的父母已经去世,现在美弥的学费和生活费,听说都是这个悠先生在提供,两个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而且,又没有客人,为什么会有钱呢。不知道啊……)

「琴理,可以进来了」

美弥古回头搭话,琴理连忙说着「打扰了」走进侦探事务所。

房间里面,与其说是事务所,倒不如说是个普通的住宅。室内的装修非常利索,洁白的墙壁,地面是干净的木质地板。大餐桌和那对面的沙发套装。大窗户敞开着,可以看见外面的小庭院。

(好像,是个非常舒适的房间呢……)

看见悠从厨房里走出来,想要打招呼。但是悠,看到琴理马上就,

「请恕我免去客套,坐这里吧。我来擀饺子皮,请用这个勺子舀饺子馅包一下吧。」

「唉?」

琴理的面前放着装有饺子皮的盘子和装有饺子馅的碗。愣在那儿还没有回过神,已经被叫去洗手、拿起勺。

挤、挤、挤、挤……。

之后的三十分钟,琴理的时间被花费在包饺子上。

(为、为什么,作为客人的我要用饺子皮……呜—,已经受够啦—)

充满怨气的眼神转向沙发。

回家后放下包,换了身T恤衫和短裤之后的美弥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握着操纵杆沉浸在竞技游戏中。

厨房里穿着围裙的悠,正在准备鸡蛋汤和油炸虾仁包。

注意到琴理的视线,看着这边微微一笑。

「小琴。馅太多,饺子会变成小胖子哦。请一定要按照刚才指示的那种量。」

「……是—」

琴理大叹一口气。

沙发上的美弥古悠闲地说。

「悠,有了一个好帮手呢」

「……在说什么呢。美弥也帮忙啦。你自己也要吃吧」

「那种事,不是孩子该做的—。是琴理人太好啊。那样下去,会被大人利用,平白无故变得很忙哦」

美弥古打个大呵欠,操作操纵杆。

「我们,去上学已经做到了该尽的义务。作为孩子。而另一方面,大人有必要做到照顾我们孩子的义务」

「……那种事,跟我妈妈说说看」

「会怎样?」

「会用炒勺拍你」

边包饺子边说。美弥古听了,笑出声来。

「琴理的母亲,还好吗?」

「嗯……很好。还是老样子。普普通通的大人」

美弥古浮现出柔和的微笑,朝琴理看去。

这时……对讲机响了。

三个人同时朝门口看过去。

是悠刚给虾仁裹完面衣,正要用油炸的时候。琴理的双手因为饺子皮上的面粉而雪白。

美弥古对比的看了两个人……好像死心了一样放下操纵杆。

「酷使人啊—。真是的」

嘀咕着蛮不讲理的话,走向门口。

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快递」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悠把虾仁炸完之后把火熄灭。回到餐室,刚好美弥古也边打开小箱子边走回来。

这时,电话铃响了。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

箱子的里面,可以看见红色的东西。

美弥古的脚步停住了。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

悠把放着虾仁的托盘放下,慢慢地朝美弥古的方向走去。

叮铃铃铃铃,叮铃——。

喀嚓。

没有人接的电话,自动切换成自动录音。

美弥古手中的箱子掉下来。

悠跳动那巨大的身躯,跑到他跟前。

自动录音留言之后,哔—地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然后……。

琴理回过头。

从留言电话里,好像是卫星线路,串线的英语说话声和杂音传播到远处。从那对面,流传进不祥的声音。

经过变声机处理的声音。英语讹音的奇怪的日语。

悠回头叫道。

「不要听,美弥古!不要看!」

『哈……罗』

从美弥古的手中掉下来的箱子里,滚出不祥的红布。

『哈罗—,My·Bo—y……。礼物差不多送到手了吧。Bo—y。不要、忘了、我……』

琴理动了。

走到电话旁边,「唉噫!」发出可爱的叫声,同时把电话线拔掉。

回过头,悠和美弥古像石头一样凝固在那里看着这边。

琴理皱着脸,

「好恶心—。什么,刚才的?真是麻烦的恶作剧电话呢。还是用上防骚扰机能会好一点哦。哔—地响起那么大的声音,就…………啊,怎么了,美弥?」

美弥古开口,想要说什么……「琴理,哈哈,好厉、害……好强大」微微地笑了一下,瘫软地倒在地板上。

琴理还没到跟前,悠已经抱起倒下的美弥古。背对着琴理,像珍贵的宝物一样抱着美弥古开始移动。

打开里面单间的门,消失在里面。

琴理呆呆地望着悠做这些事。

「……怎么回事,刚才是?」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困惑地站在那里。

捡起从美弥古手的中掉下来的、箱子里露出的红布。

「这是……」

张开一看,是红色的短衬衫。M号的男性衣服。好像穿了很久样子,领子非常破旧。

琴理有些困扰的,把那件衬衫翻过来,又从下面窥视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极为普通的衬衫。

从美弥古房间,悠无声无息的走出来。

「小琴」

快步走到琴理跟前,粗暴地夺回衬衫。

琴理愣在那里,对比的看衬衫和悠。

悠舒了一口气之后,回到原来温和的表情。

「小琴,你,最好不要碰这个」

「唉,为什么?」

琴理回问道。

悠用毛骨悚然的、低沉的声音,说。

「因为这是…………死者的衬衫」

琴理坐在桌前,悠泡好红茶,把牛奶和白糖拿出来给她。

用黄铜壶倒茶,那细长白白的手指,琴理不由得看呆了。

优雅的动作。从红茶中漂荡出来的热气对面,悠清秀的面孔有些让人感到可怕。

红茶的叶子,通过佛手柑让人心平气和的香气,可以知道是春摘红茶。芳醇的香味渐渐地让心情舒畅起来。

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到茶上冷静下来后,悠难以启齿地开口说。

「小琴,听说过吗。……美弥古在美国,想当辩护律师的理由」

琴理摇头。

「美弥古跟我说,是因为和谁有了“约定”。为了变强,为了改变自己,美弥古选择了《知识》和《言语》。」

琴理轻轻地把茶杯放下。

抬头看悠的脸。

(那、该不会是……和我的……?嗯嗯,不会有那种事。美弥一定是,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在荒凉庭院里,两个人,举行骑士和公主的葬礼……那天的约定什么的……怎么可能、呢)

悠接着说。

「但是,从结果来看,美弥古失败了。然后孤身一人,默默地回到了日本”

「失败?」

琴理茫然若失的回问道。

「那是为什么?我只是听说,美弥从哈佛大学毕业之后,通过了什么什么很难的考试,然后,在FBI的,行、行……什么来着」

「行动科学科」

「对,就是那里吧。在那里工作,只知道这些。今年春天换班级的时候,突然美弥成为同班同学,真是下了一跳呢」

悠点点头。

「美弥古,是FBI的行动科学科的实习生。主要是学习犯罪行动心理学——称作Profiling的技术,为搜查尽力就是行动科学科。发生的事件越是奇怪,就越是需要用到他们的力量。美弥古在那里成绩也非常优秀。现役搜查员会担任指导教官带领实习生,一个现役搜查员带领一个实习生。美弥古的指导教官是,尼基·泽尔韦格。二十二岁的青年。两个人很合得来,就像老朋友一样。就像两个关系很好的兄弟。美弥古在美国的生活变得非常快乐。……看」

悠站起来,从餐桌旁边的大型橱柜里,取出一张照片。

琴理凝视着照片。

比现在还稍微幼小的美弥古映在那里。

头发稍微长一点,为不不让头发遮住脸而带着黑色的运动帽。用白色的字写着《FBI》的运动帽。

从身后抱着美弥古,看着这边笑的白人青年。

瘦瘦的金发青年——。

有雀斑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招人喜欢的爽朗的性格透过照片传达过来。

他也用同样的FBI运动帽遮住了一半的头发。

他的红色短衬衫。

美弥古的蓝色短衬衫。

仿佛能听见两个人开心的笑声——。

「这个衬衫……」

从照片上抬起脸的琴理,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嘀咕。

「是的」

悠的表情阴郁。和刚才油炸虾仁时摆出温和的表情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严肃,隐含着愤怒的脸。

「发生了一个事件。是猎奇连续杀人事件。动摇全美国的那个杀人魔是个通称《God》的谜一般的男人。从搜查网中钻出来不断增加牺牲人数,愚弄国内。其中只有一个人,把《God》逼近了绝路,那就是美弥古。虽然只是一个实习生,却能把Profiling技术运用自如,将那家伙逼到了绝路。但是,那家伙是……有着不正常癖好的人」

「……什么样的?」

「喜欢能把自己逼到绝路的人。深深地。激烈地。……用扭曲的方式」

悠的脸上,这次是与愤怒不同的……浮现出悲伤的表情。

「《God》觉得,能把自己逼到绝路的这个少年,拥有和自己一样的灵魂……是敌也是友,执着的认为这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他会伤害自己所爱的人……夺走重要的东西,想看到露出痛苦的表情……。所以……」

悠拿起红色短衬衫,轻轻地摩挲。

「在FBI行动科学科里,实习生穿蓝色衬衫,教官穿红色衬衫。作为记号」

「那么,这是,尼基先生的……?」

「是的」

悠点点头。

「这是他的遗物。可能是犯人从现场拿走的东西之一。……作为记念」

琴理屏住呼吸。

突然变得害怕起来,把视线从衬衫上移开。

「热中于弄清事件的美弥古,开始跟《God》比智慧。只有被神选中的人才允许的智力游戏。然后游戏突然结束。接到《God》的预告电话,赶到尼基的房间时,已经……」

悠将变冷的红茶一口喝干。

「他说,尼基死在浴室里……。美弥古对这以外的,再也没有详细的说过。美弥古在自责。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失去了重要的人……自己没有派上用场」

琴理想要说什么,却又陷入沉默。

房间里笼罩着沉闷的气氛。

「美弥古在FBI离职了。很多人都惋惜他的才能,想挽留住……。不过也想到,他有必要休息一段时间。我主张带着美弥古回日本,过一段普通的生活,谁也没有反对。但是,在海的对面,仍有人等待天才少年狮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弥古回去。结果,在那个事件中,能把《God》逼上绝路的,只有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是这样啊……。在种情况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把美弥卷进这种事件里面。怎么办……」

琴理低着头。

悠什么也没有说,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琴理。

琴理突然想起来,「那么……」呢喃道。

「刚才那奇怪的电话。遗物的快递。这是……」

悠默默地点头。

「这里可是日本啊。不是美国哦。不过,为什么……?」

「谁也不知道现在《God》在世界的什么地方。但是,就算在地球的另一面,也一定会想办法接触美弥古。他不会远离自己所爱的人。《God》也是,被美弥古这个少年的魅力所吸引的,可怜的野兽之一……」

琴理失去了言语,只是凝视着悠。

然后深吸一口气叫道。

「太奇怪了,那个人!脑子有问题!」

悠微微地愣在那里……然后,眼角露着皱纹微笑。

「唉……说了奇怪的话吗,我?」

「不是的」

悠微笑着说。

「我和美弥古,都和这个事件有着很深的关系……。小琴的反应,是极其正常的人所持有东西。好像刚才,得救了。是啊,那家伙很奇怪。脑子有问题」

「就是啊。悠先生……」

悠微笑着,陷入沉默。

房间里仿佛没有人一样恢复平静。

过不久,悠「那么」站起来。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小琴」

琴理点点头,站起来。

拿起书包走出房间……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注视着没有半点声音的美弥古的房间。悠催促着把琴理推到门口。

咣地把门关上,悠从外面锁门的声音响起。

琴理和家人住的居民楼,需要走出大街之后走下慢坡,并路过华丽的店铺街道,就到了进入居民街的入口处。

一直到居民楼的前面,琴理和悠,都没什么对话默默地走着。年轻人的街道、原宿,到了夜晚也会变得安静。偶尔会和酒吧里出来的几个年轻人擦肩而过,通过的车辆也很少,显得十分安宁。

到了居民楼,琴理说声谢谢就要走进去。悠,用那低沉,还有些甜美的声音,呢喃道。

「小琴」

「是、是……」

「这个春天,从美弥古那里,听说转入的都立高中里面有青梅竹马的女孩子,我松了一口气。那个女孩子,田中琴理同学的存在,能让美弥古精神一点。好像美弥古也把你当特别的人来对待。这些事,我感到非常高兴。小琴,美弥古的事请多关照」

「是、是……」

「那么」

琴理注视着转身要回去的悠的背影,大声叫住。

「那个,悠先生……」

悠缓缓地回过头。

琴理提起勇气问道。

「那个……和悠先生,是什么关系?」

「唉?」

「美弥的事、我知道了。我,当然……态度啊,交往方式啊,都完全不会变的。但是,悠先生,我不知道你的事……。为什么那个时候、在美国?听了刚才的话,想起来……」

悠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琴理提起勇气接着说。

「好像,听起来悠先生也是当事人。悠先生也是,有什么人、被那个奇怪的人……」

「小琴」

注意到的时候,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地回到了琴理的面前。悠把修长的手指,架在琴理的脖子上。琴理屏住呼吸。害怕的僵在那里。

「不知道的事情,就请不要追究。想待在美弥古身边的话。…………呐,小琴」

把手松开,俯视着琴理,露出微笑。

青白色的月光照在那张脸上。不可思议的眼神。突然觉得悠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琴理感到害怕,不由得向后退缩。

「晚安,小琴……」

悠露出淡淡地微笑,然后转身背对着琴理。

渐渐离去的宽大健壮的后背,琴理困惑的看过去……。

回家的路上。

在昏暗的胡同里一个人走着,悠呢喃道。

(想不到、很敏锐呢……。那个女高中生)

白色衬衫的下摆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果然……今晚,带过来太好了。因为有必要,掌握美弥古身边到底有什么样的人……)

那张脸,恐怕美弥古也没有见过,浮现出谁也不允许靠近的、冰一样冷酷的表情。

(我,一定要守护美弥古。从一切事物中……。将美弥古…………)

突然,脚步停了。

背后有沙沙地声音。

悠警惕地回过头。像是在嘲弄那种紧张感,从垃圾箱的暗处,跳出一只三色猫,消失在胡同里。

(……哈)

悠像是在嘲笑自己,扭曲着脸颊。

这个时候,美弥古坐在谁都不在的雨之森侦探事务所的餐桌前,搔着头。

悠在出去前收拾的非常干净,所以桌子上没有放任何东西。美弥古圈缩着身体坐在椅子上抱住头。那小小的身躯在不断地、微微地发抖。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我应该拥有《力量》。无辜的人被抓了,一定、能救出来……!像那天的琴理一样,因为被冤枉而哭泣的人……现在的我能救出来!)

缓缓地抬起脸。

从椅子上下来,手伸向橱柜。取出《骨天使》杀人事件的文件夹。那是用美弥古力量拿起来也会晃动的大量文件。美弥古咚地一声把那些文件放在餐桌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回到椅子上坐下,开始翻文件。那表情,像是从不安的孩子,逐渐地变成,充满自信的专家。

(我一定会证明,菅野和哉是无辜的。用名为《智慧》的盾牌……!)

——咔嚓。

外面的门开了,悠突然进来。

被电灯照亮的餐室和,被资料的山淹埋起来的美弥古,悠看了微微一笑。抽出一根高卢烟,点上火。

房间里充满了美弥古翻动资料的声音和高卢烟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悠,看到堆成山的资料前,彻夜没睡的样子呆坐在那里的美弥古。给他准备早餐炸猪排、吐司、色拉和西红柿煎鸡蛋,硬逼着让他吃完之后打发去学校。之后,舒舒服服地洗个淋浴,准备出门。

黑色的紧身西服裤子和白色衬衫。把衬衫的领子整理好。再把头发束紧,喷上男性用花露水。然后,翻一翻整理好放在桌上的资料嘀咕几句,走出房间。

乘上地铁,在新御茶之水站下车。

通过检票口走到外面,去学校途中的女高中生「看,那个人」「好帅—!」「像音乐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转过头看着悠这边消失了。

到了尼古拉教堂的前面,周围被写着《KEEPOUT》的黄色布带围起来,不能进入建筑内部。悠站在那里看,有一个警官大步走过来想给个警告。

从悠的身上感觉到的威圧感,让警官不由得放慢脚步,「那个……」刚想搭话时,从建筑物内部传来微弱地呼叫声。

「警察先生,这位是我的客人……」

抬起脸,身上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从台阶上俯视着这边。枯瘦如柴,国籍不明,具有独特气质的老人。

警官好像松了一口气,

「拉德克利夫神父的客人?是这样啊……」

从悠的身边走开。

在像木乃伊一样瘦弱的手招呼之下,悠慢慢地爬上石阶。那背影,警官看过去,好像背后有逆光耀眼一般把眼睛眯起来。

悠通过的地方是,成为事件现场的祭坛后面即神父的房间。

狭窄却十分干净,加上红色地毯和无微不至地修整过的古玩架子,还有周围小小的祭坛等,是个颇有气质的房间。

老神父用颤抖的手,把茶端过来。行礼之后啜了一口。

茶色很像淡淡的红茶,可是含在嘴里完全品尝不出其中的味道。仿佛只是一杯白开水。

悠想,这是淡咖啡吗,还是红茶?迷惑着把茶杯放回桌子上。

「你,好像是,菅野君的辩护律师先生……?」

「雇用的侦探。委托我进行调查。那个,拉德克利夫神父,虽然有些唐突」

悠问了一下,从菅野和哉那里听到的、他不只是在事件当天而是每三天拜访一次尼古拉教堂的事情,神父露出笑容点点头。

「就是那样。他是个热心的信徒,是个非常认真的年轻人」

「那个,这件事能请您在公审的时候去当证人吗?」

「当然可以。作为一样的神之子」

拉德克利夫神父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定睛看着悠。

悠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到一丝冰冷。

——关于作为证人出廷的商谈结束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悠,眼光定在拉德克利夫神父背后的架子上。

白色的陶瓷偶人摆饰在那里。是成年女子的样子,背后长出了一双翅膀,应该是天使吧。拉德克利夫神父注意到悠的视线,转身面向架子,「您喜欢吗?」问道。

「不是……说到天使,一般都是小孩子吧。还真是具有魅力的天使呢。那个……口中衔着的是什么?」

「咳……」

偶人的嘴上衔着一根像树枝一样的东西。拉德克利夫神父突然语速变得很快,

「因为是北欧的朋友送的,我也不是很……话说回来,之后,您要去哪里?」

「菅野君朋友的住所。现在正收集证人」

「这样啊……」

拉德克利夫神父站起来。

悠行了一礼也站起来,恋恋不舍的样子盯着茶杯。

「那个……这茶非常好喝」

「可以的话,告诉您一家店吧。这是我爱喝的无咖啡因的咖啡」

悠想,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一边领会一边走出尼古拉教堂。

接着乘坐JR,好不容易走到平时不怎么来的中央线高圆寺站。

从口袋里取出地图,走在车站前的大街上。进入居民街,周围的人也变得很少时,找到了目标建筑物。

外面的墙壁开始腐烂,破旧的公寓。悠颦蹙着脸,每登一个台阶都会晃动,走到二楼最边缘的房间。

门牌上将要消失的文字写着『吉井』。

按下对讲机。没有回音。

敲门。

没有人出来。

悠的皱着眉思考时,从下面的街道传来女人的声音。

「白费工夫哦,慢吞吞的侦探先生!」

悠倚靠在栏杆上往下看,在法院的走廊撞过来的那个女人……花枝比沙子刑警站在那里。今天也是,从套装的短裙下面露出大腿,交叉双臂望着这边。

悠颦蹙着脸。

「……怎么回事?」

比沙子晃着臀部从外台阶走上来。每走一步整个公寓都会摇晃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站到悠的面前,微微一笑。

「住在这里的吉井真之介君,暂时回不来哦」

吉井真之介,是菅野和哉的朋友。和拉德克利夫神父一样,是对和哉这边有利的证人,美弥古和悠指望的证人之一,可是……。

比沙子从近处仰视着悠的脸,然后有些脸红地低下头。把视线从悠身上移开「啊啊,真是的,这家伙」咂着嘴说。

「怎么了?」

「没什么啦。好吵啊。比起这个,你们是联络不到吉井君的哦。真不巧呢」

「……是检察官侧的证人?」

悠脸上满是疑惑。听和哉说,两个人的关系应该非常好才对。为和哉提供有利的证据才对,不可能自己去找检察官那一边,并在公审前消失。

如果……他有什么理由,希望和哉在公审时处于不利的状况,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沙子斜眼瞪着思考中的悠,哼了一声,

「那么再见。你就加油当那个小孩子的保镖吧。那个小孩子辩护律师的」

背对着悠,从外面的台阶走下去。

而悠,从后面叫住比沙子。

回过头,

「掉下来了」

伸出从手掉包里掉出来的匣子。

抬起头,看见悠正用那张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的安静的脸注视着自己。

「什、什……」

比沙子的声音变得尖利。

「没、没看里面吧」

「没看」

「真的吗?」

悠很干脆地说。

「因为没有兴趣。」

比沙子的脸刷地变红。

用抢过来的气势取回匣子,吧嗒吧嗒地走了。

悠也没有目送,朝反方向走去。这时背后吧嗒吧嗒地脚步声却越来越靠近。悠叹了一口气。

比沙子上下摆动肩膀、喘着粗气追过来,瞪着悠。

「……什么事?」

「你……知道吗?」

「哈?」

比沙子大声说。

「《JardinD'Iris》」

悠的脚步停了。

俯视比沙子的脸。

「法语叫作《爱丽丝的庭院》」

「知道吗?」

「不知道。只是试着翻译过来。什么呀,那是?」

比沙子露出瞧不起的表情,仰视着悠。

「什么呀,连这都不知道。是摇滚乐队的名字」

「哈?」

比沙子拿出匣子,打开给悠看。里面装有集换式卡片。

五人组合的视觉系摇滚乐队。中世纪风格的引人注目的华丽服装。所有成员,都带着白色奇特的面具,不知道长相……。

「传说中的乐队《JardinD'Iris》。至少应该听说过吧。出道后很快就有惊人的销量,将那年的新人奖全部包揽。而且,这个主唱和这边的吉他手有恋人关系哦。粉丝公认的关系。」

悠歪着头,

「对那些不太了解」

比沙子好像并没有在意,滔滔不绝地说。

「但是,这个乐队的寿命只有一年。全国巡回的梦想就要大功告成结束的时候……巡回的最后,在第二天的演唱会中,那个吉他手死了」

「…………」

「重奏曲的演奏中发生了事故。那个吉他手在舞台上死得很惨。谁也不知道那次事故真相。只有一个人,在舞台的后面应该能看到的鼓手,在那天夜里消失了。没了两名成员的JardinD'Iris,从那天夜晚开始停止了活动。发表上说,本应举行的最后一天演唱会将无限期延期。粉丝们直到现在还珍惜的保管着。那最后一天的门票」

比沙子从匣子的深处,取出细心折叠好的门票。

悠惊讶地,

「是个热中于追星的刑警小姐呢。……不,抱歉」

「所以,不要用那个声音说出这种话!」

「哈?」

比沙子跺着脚,瞪着悠。

「你的声音,和我最喜欢的那个、主唱的声音太像了。」

「……什么样的声音?」

「所以说,就是那个声音啦!」

忽然,比沙子的脸上露出幻想中的少女一样的表情。

「丝绸床单一样柔滑的歌声。但是喃喃细语的声音却像蛋白酥皮一样甘甜。好像被猛地抓住了心脏一样,好像在说成为我的人吧,只有他才能发出的,那个声音……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绝对、不可能抗拒他的声音……」

悠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成为我的人,也会困扰的」

比沙子没有在意接着说。脸上有些暗淡。

「刚开始吓了一跳。你的声音啊。因为,他不可能在日本嘛。只拿着死去的恋人用过的吉普森吉他LesPaul,好像去了美国。听说在找消失的鼓手。那个、已经不可能再见面的他……只有声音这么像。每次听到都会火上心头,每次看到脸都想发火,已经、真的、烦死了」

「……都是借口,刑警小姐」

悠脸上露出从心底发出的厌恶的表情。

「受够了!那么出色的人,居然和你这种人声音有相似的声音,这是犯罪呀。如果法律上允许的话,就以现行犯抓起来」

「请不要再增加冤案了。追星族刑警小姐。而且,也不知道那个主唱是什么样的家伙。说不定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哦。听工作人员的话,就可以知道……」

「他是个好人!」

比沙子叫道。悠呆呆地看着那张脸。

「确实他,听说是个又任性又冷酷的性格,音乐评论家和演唱会工作人员都说过。身上充满了魅力,却是个很过份的男人。但是……我知道。我,在畅销之前就是JardinD'Iris的粉丝。他们在路边现场演奏首次播放单曲进行宣传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被奇怪的男子们缠着。那时主唱恰巧也在那里,救了我。帮我包扎膝盖上擦破的伤口。他是……」

中断了一下。

「是个好人。我知道」

比沙子的口中,想不到会露出悲伤又甘甜的气息。

「到现在还是非常喜欢他……」

「无聊的想法」

悠扔出一句话,缓缓地走起来。

比沙子从背后瞪着。

「哼,这个笨侦探!」

「……追星族刑警小姐」

悠回头举起一只手。

「那么,公审再见」

「都说不要啦,那个声音。话说在前头,会哭丧着脸的,是你们那边」

悠缓缓地转过身。那脸上浮现出从容的表情。

温暖的春风吹过两个人之间。

悠开口道。

「错了。会哭丧着脸的,是你们那边的检察官。不管现在状况对那边多么有利。这边,有狮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弥古在」

悠边走边说。

「他是,沉睡中的雄狮。而且,现在正要醒过来……!」

「啊嚏!!」

教室里回荡着美弥古打喷嚏的声音。

是在世界历史的课堂上。用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有关古代拜占庭帝国和波斯帝国的百年战争。学生们专心地做着笔记。

……除一人以外。

很大的一个喷嚏,老师和学生们的视线,一齐集中到美弥古。

「……谁在说我的话吗」

美弥古抽鼻涕。坐在后面的琴理递过纸巾。

「Thankyou,琴理」

哼地擤鼻涕,

「一定是好话吧,肯定……咕哝」

再次趴到桌面上,睡着了。

「喂,狮子堂!」

老师扔粉笔头。

径直击中美弥古的头,但是美弥古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呼—」

「真是的……」

学生们面面相觑,低声细语。

「狮子堂,不是教室里没人影,就是在教室里睡觉」

「明明就要考试了,真行啊」

「这样再得个不及格,就完蛋了。第一学期就被决定留级」

「可是……睡得还真香啊」

坐在后面的琴理,担心地看着美弥古的睡脸。

课堂再次开始,老师响亮的嗓音和学生们抄写黑板上文字发出的沙、沙地声音,不停地回响在教室里。

(美弥真是……太不像话了)

琴理记着笔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这个样子的话,早就出现《狮子堂君粉丝俱乐部》之类的吧。真是的……。对我来说、好像,有点复杂……)

望着张嘴酣睡的美弥古。

(离公审不远了,所以会很忙吧……。但是学生的本分是学习耶。啊啊,因为拜托了和哉哥哥的辩护,如果让天才少年留级了的话,怎么办……。我,一定会被悠先生杀掉的)

轻轻地把身子探出来,用自动铅笔的尖端戳美弥古的后背。

美弥古扭动的身子,

「呼—噶?」

发出睡迷糊的奇怪的声音。

公审前一天晚上——。

不巧天气很差,侦探事务所的里面也回荡着,在外面吹得像风暴一样的强风的声音。

喀哒喀哒,摇晃房屋的声音。

屋子里,低音量的ENYA的CD在缓缓地流动。

「……准备好了吗,美弥古?」

听到悠的声音,表情复杂、一直保持沉默的美弥古把脸抬起来。

「唔?啊啊……」

悠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作。

只有三天的调查期限就要结束了。抛下整理着马上就要掉下来般堆积在桌面上的庞大数目资料的悠,美弥古团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盯着墙壁思考。

代替两个忙碌的人,作晚饭的琴理,

「饭,做好了—」

在厨房喊道。

今晚的琴理系着围裙。从厨房漂出,在市场上买的汤汁做成的咖喱饭的味道。琴理,使出浑身的力气做出来的作品『苹果和蜂蜜的咖喱』。

悠微微一笑,

「谢谢,小琴」

美弥古一直盯着墙壁不动。悠举起一只手,就让他那么待着吧,用手势告诉琴理。于是两个人先吃盛在大盘里的咖喱饭。悠自己手制的辣韭,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

琴理担心地问悠。

「转眼间三天就过去了……。真的没问题吗?那个、明天的……公审」

「是的,一定」

悠点点头。

「最低限需要的情报,和最低限需要的证人已经确保。虽然让吉井真之介君逃掉是计算外的事,但是盘诘一下可能会导出有利的证词……。不用担心。美弥古,不是普通的孩子」

「嗯。那个,我也知道……」

琴理一个劲地点头,把咖喱搬进嘴里。

两个人陷入沉默。

琴理忽然想到,平时作出精致料理的悠,会吃这种咖喱吗,担心地瞅着悠。悠不声不响地把咖喱搬进嘴里。注意到视线看向琴理,眼角带着皱纹露出温和地微笑。

「很好吃哦」

「好像,只会做些简单的东西……」

「是令人怀念的,家庭的味道。好像能看见小琴现在生活的家庭是多么温暖」

「没有啦,我们家才没……」

悠站起来,再盛一碗加喱饭回来。吃着第二碗继续说。

「从料理可以看出为人。只要尝一尝就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做的。这个咖喱,是温柔、好吃的咖喱。女孩子,担心自己喜欢的人,用心做出来的味道。」

琴理,从下巴到额头,脸变得通红。

(悠先生怎么……虽然是个安静的人,说起话来……让人受不了啊)

回想起几天前的晚上,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悠,

(虽然那个时候非常可怕……是我想错了吧。今天,感觉像是个温柔的哥哥……嗯…………)

忽然,想起刚才悠说的“喜欢的人”那几句是不是被听到了,担心地朝美弥古那边望去。

美弥古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姿势,盯着墙壁,继续思考着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琴理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些可惜,表情复杂地将咖喱搬进嘴里。

于是……公审前一天的夜渐渐地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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