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如往常,我遭到老妹的掀棉被必杀技攻击,和身旁裹在毛毯里的花猫一同醒来,忠实执行母亲命令的清晨头一位刺客,就是我老妹。
「你一定要好好吃早餐,这是妈妈说的。」
笑咪咪地说完后,老妹就将蜷缩在床上的猫抱起来,用鼻尖碰碰它的耳后。
「三味,你的早餐也准备好罗。」
校庆之后就成为我家家猫的三味线,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开始舔起前脚。这只原本会说话的雄花猫,已经丧失语言能力,在我家建立起赏玩动物的地位。有时,甚至会怀疑当初听到它说话的我是不是听错了,它已经完全变成一只随处可见的平凡猫咪。不知道它的猫语是不是也和人语一样忘得一干二净了,几乎没听它叫。不吵人的猫咪固然是很好,只是不知为何它总爱将我的房间当成它的睡床,害得我拿那个勤于照顾它所以时常出入我房间的老妹没辄。
「三味、三味!吃饭了!」
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老妹吃力地将猫抱出了房间。被清晨的冷空气冻得起鸡皮疙瘩的我,对着时钟上的时刻瞪了老半天,终于放弃温暖的被窝爬起来。
然后,我换衣服、盥洗完毕,走进餐厅、五分钟吃完早餐、比老妹快两步走出了大门。今天也是冷到爆!
到目前为止,都还和平常一样。
照样要爬坡上学的我,看到了一颗很眼熟的后脑勺。前方离我差不多有十公尺远的那个身影,是谷口没错。平常他走这段山路的步伐都相当轻快,今天却走得异常缓慢。我很快就追上了他。
「嗨,谷口。」
偶尔由我家来拍拍他肩膀也不坏。我正这么想的同时——
「……哦,是阿虚啊。」
声音听起来很混浊不清。不过这是必然的,因为谷口戴着白色的口罩。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啊……?」谷口有气无力地说:「一看就知道我感冒啦。老实说我今天本来想请假休息,可是我老爸又罗嗦个没完。」
昨天还那么有精神,今天就突然感冒啦。
「你在胡说什么?我昨天就不太舒服了,咳咳咳。」
看到谷口咳个不停,病恹恹的模样,我实在是很不习惯,连我的步调都被打乱了。可是,你昨天有像快要感冒的样子吗?我记得跟平常你吊儿啷当的模样看起来差不多呀。
「嗯…是这样吗?可是我没有强打起精神啊。」
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歪着脖子回想的谷口说:
「你还很高兴的跟我说你圣诞夜有约了。没关系啦,在约会之前把感冒治好吧。这种大好机会可是不常见。」
可是,谷口的脖子更歪了。
「约会?你在说什么呀…咳咳。我圣诞夜哪有约啊。」
我才想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哩。你那位就读光阳园女子学院的女友怎么了?该不会昨天晚上被她甩了吧?
「阿虚,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谷口不悦地闭口不语,继续向前走。他的感冒症状不像是假的,那副病弱的模样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没有元气,多半也是因为约会泡汤了吧。那的确会让一个人元气尽失。加上他前一天才得意的跟我炫耀过,现在见到我当然更心酸。是吧?是吧?
「不要沮丧。」
我推了推谷口的背部。
「你还是来参加我们的火锅大会吧。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什么火锅大会?你们要在哪里召开?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啊,是吗?原来谷口受到的打击这么大,这段时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好吧,那我就撤退吧。一切就留给时间这条伟大又悠长的河流来冲淡他的情伤。我也决定绝口不提这件事。
陪着举步艰难的谷口,我慢慢地爬坡。
要我在这时候就发现不对劲,还真有点困难。
惊人的是,不知何时感冒已经蔓延了整个一年五班。我是等预备铃快响了才走进教室,却还是有好几个人没来。班上近两成同学戴起了白口罩,我只能这么想,本班同学的潜伏期和发病时间恰巧都一致。
更惊人的是我后面的座位,第一堂课开始了,它的主人还是没有来。
「真稀奇。算了。」
春日也因生病缺席了吗?今年的感冒病菌如此狠毒啊?想不到世上居然有敢闯入那女人体内的病原体,真是勇气可嘉!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春日居然会成为细菌或是病毒的手下败将。若说她是在动什么歪脑筋,而装病请假去四处张罗,反倒比较说得通。除了吃火锅之外,想必她还有什么余兴节目吧。
教室内之所以寒气逼人,看样子似乎不是没装空调之故。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缺席呢?总觉得五班的总人数似乎损耗了不少。
后面没了春日的压迫感也是原因之一,就是觉得教室的气氛变得不太一样。
漫不经心的上完上午的课,接着就是午休时间。
我从书包里拿出冷掉的便当盒,国木田一只手拿着午餐,坐到了我后面的位置。
「好像放假似的,我可以坐这里吧?」
他一边解开包着保鲜盒的餐巾一边说。自从上高中同班以来,和这家伙一起吃午餐几乎已成为习惯。我搜寻另一个午餐饭友谷口的身影,他人不在教室里。今天大概去学生餐厅了吧。
我将椅子转向侧边——
「班上好像突然流行起感冒。不要传染给我就好。」
「嗯嗯?」
在整齐摊开的餐巾上放好保鲜盒,开始大快朵颐的国木田,以怪异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他将筷子拿得像蟹钳一样,如此说道:
「感冒在一星期前就开始流行了。虽然不是流行性感冒。是的话反倒好,现在已经有流感疫苗了。」
「一星期前?」
我停下手边翻搅便当里的菠菜炒蛋的动作,回问他。
上星期好像没人做出散播感冒病菌的行为呀,没有人缺席,课堂上也没有人咳嗽。一年五班的同学个个看起来都是健康宝宝,难道病魔是在我视线以外的范围悄悄进行侵略活动吗?
「咦?班上请假的人不少耶。你都没注意到吗?」
完全没注意到。你是讲真的吗?
「嗯,真的。到了这星期更加严重。希望不要停课。否则寒假就会被删减。」国木田扒了一口撒了香松的饭进嘴里,又继续说:
「谷口这阵子也是无精打采。他老爸的方针是生病可以靠活力治好,没有发烧四十度以上,不准请假。我想他最好施点小手段,以免感冒恶化。」
我停下了筷子。
「国木田,我不是要吐你的嘈,但是我认为谷口无精打采是今天才开始的。」
「咦?没那回事!他从这星期开始就是那副死样子了。昨天上体育课也只在旁边看而已。」
我越来越混乱了。
慢着,国木田。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记得很清楚,昨天的体育课,谷口就像是服了兴奋剂之类的毒品似地,在足球红白大赛的表现凶猛无比。敌队的我好几次都在他的脚边铲球,我不会记错的。我不是嫉妒谷口交了女友,只是早知如此,昨天他应该收敛点的。
「咦?是吗?……这就奇怪了。」
国木田一边挑掉金平牛蒡的胡萝卜,一边歪着脖子想。
「会是我看错了吗?」
语调听起来很轻松。
「嗯——待会问谷口就知道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谷口和国木田讲的话都是谜雾重重,春日那女人也缺席。这该不会是春日以外的全人类将大难临头的前兆吧?我不可能会有的第六感正发出警戒警报的哔哔声,一股凉意直窜上了后颈部。
真被我说对了。
我的第六感并不是废物。那真的是前兆。我只是无法预测,到底要大难临头的人是谁……应该不是除了春日以外的全人类,因为我察觉到目前对这种事态感到困惑的居然只有一个人。除了那个人,其他人并不觉得困扰。因为他们都还没发现事态发生了。人绝对无法去认知一项在人的认知范围以外的事物。他们并不觉得这世界有任何改变。
那么,是谁感到困惑?
这还用问吗?
就是我。
只有我在困惑中伫立,茫然地被世界留了下来。
是的,我总算察觉到了。
十二月十八日的午休时间。
具体化的有形恶兆,打开了教室的门。
「哗——!」坐在教室前门附近的几个女同学发出了欢呼声。好像是有某位同学来上学了。我从一拥而上的水手服缝隙中,瞄到了「那位」重量级人物的身影。
「那女人」一只手拿着书包,对着围过来的朋友们绽放笑容。
「嗯,我已经没事了。上午去医院吊完点滴就好多了。反正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上下午的课了。」
她巧笑倩兮地回答其中一人的问题——感冒好点没?结束了短暂的谈笑后,她摇曳着齐长的直发,慢慢地……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啊,我得让座了。」
国木田咬着筷子,站了起来。而我却像是声带的发声机能完全被没收了似的,甚至忘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那女人」瞧。其实她根本没走几步路,但我却觉得像是永恒似的。「她」停下了脚步,驻足在我旁边。
「怎么了?」
她看着我,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出老掉牙的台词。
「你的表情活像看到鬼。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接着,她又转向正在收拾保鲜盒的国木田,说道:
「啊,我挂个书包就好了。你继续用餐没关系。我中午吃过才来的。午休时间,我的位置可以借你坐。」
说的没错,一将书包挂在书桌旁的挂勾上,她就转身投入久候朋友们的小圈圈里。
「等等!」
我的声音可想而知是颤抖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人」突然回过头来,用冷冷的视线盯着我。
「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很奇怪吗?还是说,你希望我的感冒拖更久一点?你是这个意思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谁管你感冒有没有好,我不是问这个…」
「阿虚。」
国木田担心地戳了戳我的肩膀。
「你真的怪怪的。你从刚才说的话都很奇怪,真的。」
「国木田,你看到这女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站起来指着眼神就好像看到什么怪胎似的望着我的「那女人」,
「你知道这女人是谁吧?她根本就不该在这里!」
「……阿虚,人家才小请几小时假,你怎么就把同班同学的脸给忘了?这样很没有礼貌耶。你说她不应该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她本来就跟我们同班啊。」
我没有忘。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个杀人未遂犯?而且还是曾经杀我未遂的那个女人。才经过半年就忘掉的话,未免太快了。
「我明白了。」
「那女人」似乎是想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
「你是一边吃便当一边打瞌睡吗?是不是作噩梦啦?一定是吧!那你也该醒了吧!」
绽放美丽的笑容,对着国木田说道「是吧?」寻求他同意的那女人,正是烙印在我脑海里至今久久无法忘怀的那女人没错。
我的脑袋不断地回顾各种影像。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教室——拖曳在地板上长长的人影——没有窗户的墙壁——扭曲的空间——挥舞的利刃——浅浅的笑容——不停落下宛如玻璃砂般的结晶体…
和长门大战败下阵来而被消灭、表面说转学到加拿大的那位前任班长——
朝仓凉子,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洗把脸就会精神多了。你有带手帕吧?没有的话我借你。」
见朝仓伸手进裙袋,我出手制止了。她掏出来的东西又不一定是手帕。
「不用了。倒是你快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你为什么会在春日的座位上放书包。那不是你的书桌,是春日的。」
「春日?」
朝仓皱着眉头,向国木田询问:
「春日是谁?我们班有人叫这个绰号吗?」
国木田给了一个几乎叫我绝望的回答。
「听都没听过。你是说…ㄔㄨㄣㄟㄖ?怎么写?」
「春日就是春日啊。」
感到头晕目眩的我嘀咕着。
「你们都忘了凉宫春日吗?那种家伙你们怎么忘得了…」
「凉宫春日…嗯~我说阿虚啊。」
国木田用关心的口吻,缓缓地对我说:
「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况且上次换座位时,朝仓同学就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了。你是不是和你以前的班级搞混了?我对凉宫这个姓氏完全没印象耶,起码应该不是读本校一年级的…」
「我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朝仓也是一副想劝我去养病的样子,她以故作温柔的声音说道:
「国木田同学,帮我看一下桌子里面好吗?在最边缘的地方有本班级名册。」
我将国木田拿出的小册子一把抢过来,马上翻到一年五班那一页,用手指沿着列有女生姓名的行列搜寻。
佐伯、阪中、铃木、濑能……
铃木和濑能中间没有任何名字(注:铃木=SUZUKI,濑能=SENOU,凉宫=SUZUMIYA),凉宫春日的名字从班级名册上消失了。你到底在找谁呀?一开始就没有那个人!仿佛听到该页这么说似的,我阖上了名册,也闭上了眼睛。
「……国木田,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捏一下我的脸,我想要清醒过来。」
「真的可以吗?」
国木田还真的捏得很用力,痛死了。但我还是没醒来。当我睁开眼睛,朝仓还是在那里,樱唇张成半圆形。
一定出了什么状况。
我突然发现我们已成了班上的注目焦点。大家对我投射的目光,仿佛是看着一条罹患了犬瘟热的流浪老狗。妈的!为什么?我又没有说错任何一句话。
「可恶!」
我向在我身边的几个人,连珠炮似地问了两个问题。
凉宫春日在哪里?
朝仓凉子不是转学了吗?
可是答案一点也不是我想要的。大家像是事先说好似的:
「不知。」
「没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让我不仅目眩还想呕吐。现实的失落感使我深受打击,得用手扶住附近的桌子才能撑住身体。我觉得我的精神一一被击碎了。
朝仓抓起我的手臂,担心地打量起来。她秀发飘散的芳香,对我来说就像是麻药一样。
「你最好去保健室。人在不舒服的时候,常常会这样子。一定是的。你可能是感冒了吧!」
才不是!
我真想大声呐喊!奇怪的人不是我,而是现下的状况。
「放开我。」
我甩开朝仓的手,往教室的出口走去。肌肤隐约感受到的不协调感,逐渐渗透我的脑部。突然蔓延的感冒,和谷口鸡同鸭讲的对谈,从名册消失的凉宫的名字,朝仓意外的现身……意思是?春日不见了?而且没有人记得她?不可能吧。这世界不是以她为中心运转的吗?那女人不是宇宙级的危险份子吗?
我一路训诫并激励不听使唤的双腿,几乎可说是用爬的爬到了走廊。
我第一个想到的脸,是长门。那家伙一定可以解释这一切,如果是那个寡言的万能外星人工智慧机器人的长门有希一定可以。那家伙总是能解决一切,我这条小命说是托长门的福才能保住,也不为过。
如果是长门…
一定能将我从眼前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长门的班级很近,不到几秒就到了。我不假思索打开教室门,搜寻那个短发的娇小身影。
没看到。
不过,现在就绝望还太早。午休时间那家伙大概会在社团教室看书。就因为她不在教室,就断言长门也消失了,未免言之过早。
我第二个想到的是古泉。位于旧馆的文艺教室离这里很远。朝比奈的二年级教室也在对面的校舍。到楼下的一年九班比较快。古泉一树,你可要好端端的待在那里啊!我从未如此渴望见到古泉那张斯文的脸孔。
我小跑步飞奔过走廊,三步并作一步地跳下楼梯,直冲校舍角落的一年九班,心里祈求那个超能力小子人在教室里。
经过了七班、跑过了八班,前面就是一年九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好不容易才停下脚步,再重新看一次挂在墙上的班牌。一年八班的左邻是七班,而八班的左邻则是——
连接逃生楼梯的休息平台。
没有,完全没有九班的形影。
「没有比这更扯的事了……」
别说古泉。
就连一年九班也消失了。
只能认输了。
谁想像得到,昨天明明还在的教室只一天的光景就消失无踪?这可不是单单失踪一个人喔。而是全班同学都消失了,连校舍本身也缩水了。就算是连夜赶工好了,要在一夜之间毁尸灭踪到这种地步根本就不可能。九班的学生到底都消失到哪去了?
因为过于茫然,我对时间失去了感觉。不晓得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有人戳我背部,我才恢复神智。但是,抱着教科书,长得像泡泡糖人(注:在些是指电影「魔鬼克星」的TheStayPufiMarshmallowman,又译为软糖宝宝。)的生物老师的声音,我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去。
「你在做什么?已经开始上课了,快回教室去。」
我好像连宣告休息时间结束的铃声都没听到。走廊上也完无一人,只有七班的教室微微传出了老师声嘶力竭的教书声。
我缓慢地移动脚步。鉴定前兆的时间结束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出现了不可能存在的人,不能不存在的人却不见了。朝仓一人就交换了春日、古泉及九班的学生,这怎么说得通嘛!
「怎么会发生这种鸟事?」
假如不是我疯了,就是整个世界疯了。
那又是谁干的?
春日,是你吗?
拜世界异变之赐,下午的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论是哪种声音都从我的左耳进右耳出,脑细胞里根本无法植入任何情报。当我回过神来,课外活动都结束了,已经是放学时间。
我很恐慌。比起坐在我后面、拿着自动铅笔振笔疾书的朝仓,春日和古泉不在学校的事实反倒更令我害怕。我甚至不敢再重新确认一次,因为只要别人每说一次「那家伙是谁?我不认识!」我就更加陷入深不见底的沼泽无法自拔,连从椅子上爬起来的气力都没了。
谷口很干脆地回家了,而有点担心我的国木田也踏上了回家的路,朝仓和几位女同学又说又笑的离开了教室。出去前她回头望了我一眼,眼中有着对没元气的同学真心关怀的光芒,照得我更加头晕目眩。真可知。一切都很可知。
轮职打扫的同学要赶人了,我终于背上书包,踏出了走廊。
不管怎么说,我放学后应该去的地方都不是这里。
我悄悄地走下楼梯,到了一楼。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丝光明!
「朝比奈学姐!」
有什么事比得上我的女神兼消除眼睛疲劳药,正从对面走过来,还教人开心?更令人开心的是,那位充满诱惑力的娃娃脸美少女身旁的人是鹤屋学姐。我简直高兴得快晕过去了。
——这回,我要更加慎重处理。
我以异常惊人的速度跑到两位学姐眼前,紧紧地将杏眼圆睁的朝比奈学姐的双肩一把抱住。
「吓!」
虽然我见到了学姐惊愕的表情,但我的嘴巴还是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春日不见了!古泉也进了漂流教室!长门的下落我还没确认,但是只要朝仓在,这个学校就是不对劲。你是我的朝比奈学姐,没错吧?」
咚、叩。朝比奈的书包和文房四宝组合掉到了地上。
「咦?啊、吓!咦?啊,等一下,请问…」
「我是说,你是来自未来的朝比奈吧?」
朝比奈听了之后——
「……未来?请问你在说什么啊?不过…请你先放开我好吗?」
我的胃绞痛了起来。朝比奈看我的眼神,活像是被人类豢养的高角羚看着野生美洲虎的眼神,流露出明显的恐惧,这也是我最害怕的眼神。
就在我愣住的当儿,一只手突然被抓住,扭了开来。关节发出听了就不舒服的咯咯声。好痛~!
「喂喂,少年仔!」
鹤屋学姐对我的手施展古流武术的绝招。
「不可以这样突然冲过来。你看,我家的实玖瑠已经吓得答身发抖了。」
虽然声音中带着笑意,鹤屋学姐的眼神却像菊一文字(注:后羽鸟上皇命备前则宗一文字系的锻治师亲自煅治的名刀,刀柄上刻有菊花花纹而得名。)那般锐利。我看了看朝比奈,的确,她已经是一副梨花带泪,快要站不住的脚软模样。
「你是实玖瑠粉丝俱乐部的一年级学弟吧?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可以偷跑喔。」
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精神上的寒气,再度滑下我的背脊。我维持一只手被抓住的姿势说:
「鹤、鹤屋学姐…」
鹤屋学姐直盯着我瞧,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难道你也是吗?鹤屋学姐?
「奇怪?你认识我?那你到底是谁?是实玖瑠的朋友吗?」
我见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事。在鹤屋学姐身后缩成一团的朝比奈,认真地看了我好久,然后大力地摇了摇头。
「不不…我不认识。请、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苦难的这一年就快过去了,但这句话却更像是本期绝望宣告,让我眼前发黑。不管是谁这么说,我都不会引以为意,但是听到朝比奈这么说,却是自我小时候很崇拜的一位表姐和男人私奔之后,所受到的最大打击。
既然我会叫朝比奈为朝比奈,就不会是认错人。除非这位朝比奈之外,还有另一位朝比奈的话就另当别论……啊,对了!我有个方法可以确认她是不是就是我认识的朝比奈!
「朝比奈!」
我用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前,各位可以想见我当时是多么的惊慌失措,接着我开口说:
「你的胸口这里,应该有颗星形的痣吧?可以的话,请让我瞧瞧——」
我突然挨了一拳。
是朝比奈挥过来的粉拳。
只见因为我的话心惊胆跳的朝比奈,粉脸转眼间就涨得通红,紧接着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又用缓慢又笨拙的动作,朝我的脸炸出一记右直拳——
「……呜~」
尔后发出了疑似呜咽的哭声,飞奔而去。
「啊,实玖瑠。真拿她没办法。少年仔!不要太调皮!实玖瑠很胆小的!下次你再搞怪,小心我用冲冠的怒发戳死你!」
说完,就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疼得我都快叫出来了。抱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包和文房四宝组合,鹤屋学姐跟在朝比奈身后追了过去。
「等等我,实玖瑠!」
「……」
茫然目送她们离去的我,脑海里刮起了刺骨的寒风。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明天我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我把朝比奈惹哭了一事,万一传遍整个学校,跑来兴师问罪的人肯定不是小猫两三只。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或许我先准备封遗书会比较好。
我快无计可施了。打春日的手机,听到的永远是电信业者的机器留言:「你拨的号码是空号。」我没记录她家的电话,也没有背,名册也找不到春日的名字。虽想过上她家找人,可是仔细一想,我根本就没去过她家。春日倒是来过我家。现在才想到要抱怨不公平也太迟了。
别说是消失的九班了,我甚至还去教职员办公室询问古泉和春日到底是在哪一班。真的很可悲。每一班的学籍资料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凉宫春日的资料。名为古泉一树的转学生则并未转入这间学校,根本是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我的线索,一一断了线。这会不会是春日主办的寻人游戏?是要我历经千辛万苦去寻找已消失无踪的她,这样的游戏吗?又是为什么?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不知道是不是朝比奈那一拳的关系,让我的头脑冷静了点。生气也没有用。这种时候需要的是冷静、冷静。
「拜托了。」
我口中念念有词,要前往的目的地只有一处。那是我最后的碉堡,最终的绝对防线。要是连这个都沦陷了,这一集真的就是完结篇了,一切到此为止。
社团教室大楼、通称旧馆的文艺社社团教室。
要是连长门也不在那里,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故意放慢速度,拖了许多时间往社团教室走去。几分钟后,我站在陈旧的木门前面,将手按在胸口数心跳。离平常的运转速度是差得远,可是跟午休比起来又好太多了。今天受到一连串的异常打击,感觉也麻痹了吧。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决定豁出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股脑儿地前进。
我跳过敲门的程序,猛力将门打开。
「…………!」
我看到了。
坐在钢管椅上,在长桌的一角打开书本的娇小人影。
(张大嘴巴、表情惊讶,透过眼镜镜片凝视我的长门有希。)
「你在啊……」
我吐出一口分不清是安心还是叹息的长气,用手将门关了起来。长门一如往常不发一语,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毫无保留的觉得开心。据我所知,经过朝仓那一战后,长门有希就没再戴眼镜了。然而,此时此刻的长门,却又戴起了以前那幅眼镜。我再度感觉其实长门没戴眼镜比较漂亮。至少就我个人的喜好而言。
再来,长门不像是会有那种表情的人。她现在活像是看到完全陌生的男学生突然闯入,吓了一跳的文艺社女社员。你干嘛这么惊讶?面无表情不就是你本人的特色吗?
「长门。」
有了朝比奈的前车之鉴,我尽量压抑住想冲上前去的上半身,走近了长桌。
「什么事?」
长门一动也不动地回答。
「告诉我,你认识我吗?」
长门立即闭紧了嘴巴,推推眼镜框架,进入了暂时的沉默。
当我已经心灰意冷,开始考虑要上哪里遁入空门时——
「认识。」
长门如此回答,并将视线投注在我胸前。有望了!这个长门搞不好就是我认识的长门。
「其实我对你也有点认识。请你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
「……」
「你不是人类,而是被外星人制造的活体人工智慧机器人,使用如魔法般奇异的力量帮了我好几次。像是变出全垒打专用的球棒、侵入巨大蟋蟀的空间……」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长门的表情明显起了变化,她的眼镜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游移不定的视线徘徊到了我的肩头。浑身散发出很怕与我四目交会的恐惧感。
「……我所认识的你就是这样呀。不是吗?」
「对不起。」
长门的话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干嘛跟我道歉?长门为什么会说那种话?
「我不认识你,我只知道你是五班的学生。偶尔会在路上见到你。可是,关于你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
我最后的碉堡,正逐渐风化成砂上的楼阁,崩落毁坏。
「……意思是你不是外星人?那你对凉宫春日这个人有印象吗?就算只听过名字也好。」
长门喃喃念着「外星人」三个字,惊慌失措地歪着头说道:
「没有。」
「等一下!」
万一长门这条路也行不通的话,我就真的没人可依靠了。现在的我活像是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乳燕。长门是让我保有清楚神智的唯一活路,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
「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的。」
不行了,我又再度失去了冷静。我的头脑已经陷入有如三原色的流星群在乱舞一般的混乱状态。我绕过长桌,走到长门身边。
长门用白皙的手指将书本阖上。那是很厚重的精装书,但我没来得及看书名。长门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往后退了一步,像刚磨亮的黑棋般晶亮的双眸,困惑地转来转去。
我将手放在长门的肩上。虽然刚刚才吓跑朝比奈,但我实在没时间记取教训。我一心只想着:别让长门逃了。况且,我不这样抓着她,真怕再过不久,我认识的人都会从我的掌心溜走。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边用手感受制服传过来的体温,一边对着短发下那张别过去的侧脸说话:
「拜托你快想起来。昨天和今天的世界完全变了样。春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朝仓的出现。这样的选手调度,到底是谁安排的?情报统合思念体吗?既然朝仓复活了,你应该知道什么吧?朝仓不也是你的同类?她一定有什么企图,起码可以解释给我听吧——」
就像之前那样,本来还想继续的我,突然有种吞入的液态铅扩散至胃肠的感觉。
这像是普通人一样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睛紧闭的长门的侧脸,像陶器一样白皙的脸颊上染了抹朱红。半启的唇微弱的吐出叹息,我才发现所抓住的纤细肩膀,竟像是在寒风中受冻的小狗那般颤抖个不停。颤抖的声音传进了我耳里。
「住手…」
我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长门的背部已经贴着墙壁,似乎是我在无意识间将长门逼到了墙边。我怎么会这么做?这样的行为简直跟暴徒无异。万一被人家看到,在我放手的同时,就会受到社会的制裁。在孤男寡女的文艺社里,我俨然成了朝乖巧的女社员伸出魔爪的畜生。客观的来看只可能会被解释成这种情况。
「抱歉。」
我双手高举,无力地说:
「我不是要对你施暴。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些事…」
我踉跄了一下,就近拉了把钢管椅,像个水份沥干的软体动物浑身瘫软地坐了下来。长门仍然贴着墙壁,一动也不动。她没有飞也似的逃出教室,我就该偷笑了。
我重新审视教室内部,一眼就看出这里并不是SOS团秘密基地。这间教室的陈设,就只有书架、几张钢管椅、折叠式长桌和放在上面的旧式桌上型电脑。那也不是春日使诈从电脑研究社抢来的最新机种,而是足足落后三代的老机种。就像是双头马车和Linimo(爱知博览会的磁浮列车)那样的功能之别。
当然,这里也不见放有写着「团长」两字的三角锥的团长桌。没有冰箱,也没有挂着各种角色扮演服装的吊衣架。也没看到古泉带来的各式桌上游戏,亦没有女侍,更没有圣诞老人的孙女。Nothingatall。
「可恶!」
我抱住了头。GameOver。假如这是某人的精神攻击,那他真是做得太成功了,值得褒奖。那这会是谁的实验呢?是春日吗?还是情报统合思念体?还是没注意到的新世界公敌……
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我都在思索这些事。最后,我强打起精神,戒慎恐惧地抬起了头。
长门还贴在墙上,用黑檀木般的眼睛望着我。眼镜有些微滑落。谢天谢地的是,长门眼底浮现的并不是害怕和恐惧,而是比较近似和理应死别的哥哥在闹区偶然重逢的妹妹的眼神。起码她没有想要呼救的样子,这是在恐慌状态中唯一让我稍稍感到安心的要素。
正想叫她坐下,却发现我抢了长门的椅子。这椅子就让给她,我再抓另外一张过来坐好了。不,她可能不会想坐在我附近吧。
「抱歉。」
我又道了一声歉,抓了一张折好立着摆放的钢管椅,往教室的中央移动。直到判断离长门够远了,才又坐在椅子上,继续抱着头。
这里只是普通的小型文艺社。就是五月的某一天,春日像是不听使唤的工业机器人,硬将我拖到这里来,和长门第一次打照面那时,我见到的教室模样。当时教室里就只有长桌、椅子、书架和长门。后来才增加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是从春日宣言:「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社团教室了。」之后。小瓦斯炉啦陶锅啦冰箱啦电脑啦都是后来才……
「嗯?」
我顿时放开了压住头的手。
慢着,什么东西是后来才有的?
可携式衣架、热水壶、小陶壶、茶杯、食器、旧式收音机…
「不对。」
我开始找寻在这里成为SOS团的基地前没有的东西,也就是在之后才引进社团教室、昨天以前还在这间教室里的某种东西。
「是电脑!」
电脑的机种的确不一样。因为地上有电源线,大概也无法上网吧。可是能唤起我的注意力的,就只有这个。它是我这个抓错问题的唯一解答。
长门还是站着。她一直看着我,似乎很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可是,当我看向她时,她又立刻将视线转到地板。仔细一瞧,她的脸颊又添了抹淡淡的红晕。啊……长门。这真的不是你。你不是动不动就脸红、而且不停偷瞄的那种人。
可能有点勉强,但我还是尽量避免引发她的警戒心,故作自然地站了起来。
「长门。」
我指着电脑背后。
「那个,可以借我玩一下吗?」
长门先是很惊讶,尔后又显得有些困惑。心情的变化完全写在脸上。她的视线在我和电脑之间游移了三次,并大口呼吸之后——
「等一下。」
她以生硬的动作将椅子搬到电脑前面,打开主机的电源开关,坐了下来。
要启动那台电脑的作业系统,差不多需要花上刚买来的罐装热咖啡,温度降到猫敢喝的程度的时间。在松鼠啃咬树根般的声音好不容易静止后,长门快速操作滑鼠。在我看来,那不像是在移动档案,而是在删除。大概电脑里有她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吧。这种心情我了解,我也不希望MIKURU资料夹被任何人看见。
「请用。」
长门用细柔的声音说完,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又离开椅子,走回去当壁哨。
「不好意思。」
我坐下来后,立刻专注看着萤幕,运用我知道的所有技巧搜寻MIKURU资料夹和SOS团网站的档案,徒劳无功的感觉让我双肩垮下。
「……没有吗?」
怎么样都找不到联系,到处都没有春日存在过的证据。
当我在想刚才长门藏起来的资料不知是什么时,就感受到背后射来监视般的视线。一副若是不想被看到的东西被发现的话,就准备马上将电源线拔掉的姿势。
我站了起来。
看来线索不在这台电脑里。我真正想找的不是朝比奈照片集,也不是SOS团的网站。而是想找找看里面会不会有春日和我被困在闭锁空间时,曾出现过的长门的暗示讯息。可是,这份期待却狠狠地挥棒落空。
「打扰了。」
疲倦的说完,我就朝门口走去。回家吧,然后好好睡一觉。
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等一下。」
长门从书架的空隙抽出草纸,犹豫不决地站在我面前。然后,看着我的领结附近,说道:「如果可以…」
她伸出了一只手。
「请拿去。」
她递给我的,是一张空白的入社申请书。
换个角度想。
因为我以前就碰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所以这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我现在一定到处在协寻心理辅导。
就目前的状况来分析,我的头脑如此混沌不清,如果不是头壳坏掉,就是这世界疯掉了。但我可以完全排除前者的可能性。我的神智一向很清楚,对于这世界的森罗万象都还有吐槽的能力。你看,世界变得如此奇怪,我还是能这样指摘这个世界的异状。那,为什么会这样?
我像长门一样沉默了下来。各方面都让我觉得寒心,虚张生势也要有个限度。
长门只不过是个爱好阅读的眼镜妹,朝比奈则是陌生的学姐,古泉不知道在哪里当学生,也没有转学到北高。
这到底是在干嘛呀。
要对我说一切重来吗?那挑在这个季节也太奇怪了吧?既然要重新开始,就该从头…起码,也要回到高中生活的第一天才说得过去嘛。我不知道是谁按下了reset键,但是不更改时间,却只更改环境设定,只会让人无所适从。瞧瞧我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这个角色由朝比奈来扮演不是更适合吗?
还有,那女人究竟在哪里?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苦恼,正在某处乐逍遥的那个笨蛋。
春日在哪里?
你究竟在哪里?
快点出来!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可恶。为什么我一定得找出那女人不可呢?」
还是说,春日,你根本就不在这里?
饶了我吧。为什么会这么想,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不出来的话,就太不像话了。硬让我一个人忧郁地长吁短叹,根本就不合理。想什么都很不爽。
我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扛着打造王家陵墓的巨石辛苦爬坡的职业奴隶。我抬头仰望着可从走廊看见的那片寒冷微阴的天空。
口袋里的入社申请书沙沙作响。
回到自家的房间,迎面见到的是我老妹和三味线。老妹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挥舞前端毛绒绒的棒子敲敲在床上躺平的三味线的头。三味线不悦地眯起了眼睛,偶尔伸掌敷衍她两下。
「啊,你回来了!」
老妹笑逐颜开的抬头看着我说:
「晚餐很快就好了。要吃饭了,三味!」
三味线也看了我一眼,马上打了个呵欠,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老妹的逗猫棒大作战。
对了,还有这些家伙留下来。
「喂。」
我将逗猫棒一把抢过来,朝老妹的额头大力拍下去。
「你记得春日吗?记得朝比奈也好。长门呢?古泉呢?你们有没有一起打过草地棒球,一起拍电影?」
「阿虚,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
接着,我抱起了三味线。
「这只猫何时来我们家?是谁带来的?」
老妹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嗯~~上个月吧。是你带回来的,不是吗?你朋友去了国外所以把猫送你。是吧,三味?」
从我的手抢走花猫,老妹宠溺地用脸颊磨蹭它,爱困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的三味线,用了然于胸的表情望着我。
「借一下。」
我又把猫抢过来,被当成物品抢过来的三味线,似乎感到很迷惑,胡须直抖个不停。我决定待会赏它干猫食慰劳一下。
「我要和它谈一下,就我们两个。所以你快滚出我房间,现在马上就给我出去。」
「咦?人家也想跟它说话!阿虚,你真诈……咦?你要和三味谈?咦?真的吗?」
我不由分说的拦腰抱起老妹,丢到房间外面,并严格命令她「绝对不可以开门!」后把门关上,紧接着——
「妈妈!阿虚他——阿虚他的脑筋好像秀逗了!」
就听到跑下楼梯的妹妹大声嚷嚷一件搞不好真被她说中了的事。
「来吧,三味线。」
我盘腿坐了下来,对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宝贝公花猫这样说:
「我以前跟你说过绝对不可以讲话,现在没关系了。你开口说话,反而能让现在的我比较安心。所以啦,三味线,说吧,说什么都行。不管你要谈哲学或是自然科学都好。说得艰涩难懂也无所谓,说吧。」
三味线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很无聊。大概是真的太无聊了吧,它开始梳毛。
「…你听得懂我的话吧?不会讲,总能听吧?不然这样吧,我问你话,如果是YES,就伸右前脚;NO的话就伸左前脚。」
我将手心朝上盖住它的鼻头。三味线嗅了嗅我的指头,最后好像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开始梳毛。
是吗?
这家伙通人语仅限电影拍摄期间,那只是一段为期短暂的时间。杀青之后,它就又回复成普通的猫咪,那种只能用吃睡玩这三种动词形容的,再普通不过的猫咪。
至少解开了一个谜,这不是一个猫会说话的世界。
「本来就是。」
我全身虚脱,倒在床上伸展四肢。猫本来不会说人话。因此,真正奇怪的是三味线开口说话那时候,而不是现在这时候。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干脆变成一只猫算了!那么我就能什么事都不想,纯粹靠本能过日子了。
在老妹上来叫我吃饭之前,我就是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