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止境的八月
好像怪怪的。
我察觉不太对劲.是在盂兰盆会(注:日本盂兰盆会类似我国的中元普渡.举行的日期和活动是因地制宜,但多是在八月十五日前后举行盛会。)结束后的盛夏某天。
当时.我人正坐在家里的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台转播我没啥兴趣的高中棒球赛。这都要怪我自己,没事干嘛在中午前就睡醒。尽管闲得发慌.我还是没有力气去面对那堆暑假作业小山。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打发时间。
电视上播出的,是和我无缘也没分的县大赛.但基于同情弱者的心态,我不自觉的声援起以0比7节节落败的那一方。没来由的,我突然有个预感,觉得春日又在蠢蠢欲动了。
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春日。因为我带老妹远征老妈的乡下娘家避暑兼扫墓,昨日才刚凯旋归来。这是我们家年年少不了的行程,况且暑假期间,我和SOS团的成员们本来就没什么机会碰面,没见到春日也是理所当然。再说暑假头一天,我们舍命陪君子到怪怪的孤岛、趟怪怪的浑水的SOS团夏日合宿活动早就谢幕了。就算春日再爱搞怪,也不至于搞出小旅行第二弹吧。今年夏天有那么一次回忆就够她回味的了。
“话再说回来——”
就在我自言自语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我那支无声无息的手机,突然——真的是突然——手机吊饰不小心被我的手指勾到身边来的当儿。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开始怀疑是否有人在我家装了针孔摄影机。
就在这个只能说是分毫不差的凑巧时机.我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的铃声搞不好我有预知能力喔!这念头在我的脑海闪过,旋即又被我摇头否认。太蠢了。
“她又想干吗?”
来电号码的.正是凉宫春日的手机号码。
我让手机响三巡之后.才慢斯条理地按下通话钮。而且我早已料到春日会说什么,我对这样的自己也感到很讶异。
“你今天闲闲没事吧?”
这是春日蹦出的头一句。
“两点整,全体在车站前面集合。一定要来喔!”她一说完就挂断。既没有季节性的寒暄.也没有家常性的候,甚至没有确认接的人是不是我。最重要的是,她怎知我今天闲着没事干?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一算了.我今天也确实没什么事要做。
手机再度响起。
“干嘛?”
我忘了交代你要带什么东西。”
接着她就像连珠炮似的,快速交代完毕。
“另外,记得骑脚踏车来,还有记得带足够的钱。OVER."
挂断了。
我丢开手机.歪头思索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像是延续梦境般的奇异感觉又是什么?
电视传来清脆的响声,我定睛一看.内心视为敌方队伍的得分,已堂堂迈入二位数。铝棒击中棒球的声响毫不留情地对我宣告这个事实。
夏天也接近尾声了。
开着冷气,门窗紧闭的屋内,不时从墙上流泻出油蝉的大台唱。
“真拿她没办法。”
春日那死女人,放暑假就以台宿为名,将我们带到怪怪的孤岛上还不够吗?今年夏天又热得要命.她到底想干嘛,我可一点都不想离开冷气房。
怨归怨,我还是乖乖走向衣柜.拿她交代的物品。
“阿虚.你很慢耶!拜托你有点干劲好吗”
凉宫春日不停甩着塑胶提袋,不悦地用食指指着我。这女人果然还是老样子。
“实玖瑠和有希和古泉.都比我早到。而你居然让团长苦等,存的是什么心呀?你要接受处罚!处罚!”
最后一个出现在集合地点的人是我。我已经比预定时间早到十五分钟了耶。看来其他人早就知道春日会Call我们出来.才能以这种神速齐聚在这里。拜这群先知所赐.每次都是我请客。
我老早就习惯了。也死心了。充其量我只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想要领先拥有特殊背景的这三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不理春日.朝一本正经的团员们举手示意: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其他两人没招呼不打紧,这个人我可不能有半点疏忽。在饰有高雅缎带的帽子底下.朝比奈实玖瑠学姐绽开温暖的笑厣我点了点头。
“不要紧,我也才刚到。”
朝比奈学姐双手拿着篮子。里面好像放了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让我不禁也期待了起来。真希望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愉悦的气氛里.偏偏程咬金不识相地破坏了气氛。
“好久不见。上次阔别后,你又出外旅行了吗?”
古泉一树露出闪闪发光的洁白牙齿,朝我竖起大拇指。即使暑假过了大半,他的笑脸看起来是一样别有企图。你不会也采取旅行哦!干嘛春日一吆喝,就忙不迭地赶来?况且又来得这么早,越想越可疑。偶尔拒绝那女人一次会死啊!
我的视线越过古泉开朗的伪善者面孔,打横朝旁边前进。站在那里的,是活象古泉影子的长门有希面无表情的无机质身影;着高中的夏季制服,滴汗未冒,站得直挺挺的身影已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光景。我真的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汗腺
“——”
长门有如在盯着不动的老鼠玩具般抬头看我.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在跟我致意吧。
“全员都到齐了.出发吧!”
对春目的发号施令,我基于义务感.问了一下。
“去哪里?”
“除了市立游泳池,还会是哪里?”
我低头打量自己右手拿着的,里头装有毛巾和泳裤的运动背包。算了,我早就猜到是要去游泳池了:
夏天就要有夏天的样子,一定要做些夏目活动。在寒冬会开心戏水的也只有天鹅和企鹅吧。”
那一挂的一年到头都在戏水.那是习性问题.无所谓开不开心。我也不是三言两语列举比喻失当的动物就能打发的人。
“时光稍纵即逝。想到就要马上行动!这可是一生惟有一次的高—暑假耶!”
跟往常一样,春日似乎不打算听取别人的意见。其实基本上除了我以外。另外三位团员从来就不会浪费力气给予春日任何意见.所以她每次置若罔闻的.都是我的意见。当然就常理而言,春日是不讲理了点;但是团内有常识的人就我一个.才会造成这种命运。真是讨人厌的命运啊。
当我正在分析命运和宿命有何不同时——
“现在.骑脚踏车到游泳池去!”
春日的圣旨已经下达.明明没人赞同,却肯定会强制执行。询问之后.我才知道古泉也被交代要骑脚踏车来。女生三人组则是徒步走到这里会合。顺带一提,脚踏车有两辆,SOS团成最却有五人。那女人不知有什么打算?
只见春日神情愉快地说明:
“—辆两人共乘,一辆三人共乘,就刚刚好啦。古泉.你载实玖瑠,我和有希给阿虚载。”
于是.我死命地踩着踏板。天气热得让我汗如雨下,我还可以忍受;不过从刚才就一直在我后脑勺不停放送的.疑似扩音器音量调整机能故障的声音,就让我快抓狂了。
“阿虚!看到没有,你被古泉追过去了!踩快一点!再快,再快,追上去!”
汗水朦胧了我的视线,我只隐约看到朝比奈学姐侧坐在古泉的脚踏车后座.含蓄地对我挥手致意。为什么古泉可以载佳人.我却得载怪人?我几乎要认为,不公平这个词汇就是积于我目前的状况!
我的脚踏车和两腿.可说是处在忍辱负重的状态下。坐在后座的是长门.而站在后轮的脚踏上.手抓住我两肩的是春日。乍看很像是在耍三人共乘特技。sos团准备转型成为杂耍团了吗?
顺带一提.上路前,春日曾经如此告诉我:
“有希很娇小.体重也是若有似无。”
这话一点都没错。我不晓得长门是将自己的体重归零,抑或是使用了反重力.总之我载起来的感觉,好像只有载春日一个人似的。唉,就算长门会控制重力,我也不会太吃惊。我反而想知道有什么事是她办不到的。
不过如果她能顺便处理一下春目的体重就更好了.因为我的背部和肩膀都明显感受得到那女人沉重的力道。
越过朝比奈学姐的头往后望的古泉,露出了若隐若现的可恨笑容。让我更加感受到这世间的无常,忍不住像巴尔扎克(注:HonordeBalzac.1799—1850,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家。受到但丁的<神曲)(原文是神圣喜剧)影响.创作了一部描写法国社会各阶层人物,长达九十篇的小说,题名为<人间喜剧>一样自我解嘲了起来。可恶!回程我绝对要极力争取载朝比奈学姐,享受两人共乘的幸福滋昧!相信我这辆淑女脚踏车,也和我有相同的想法。
市立游泳池的设备相当简陋比较恰当。因为它就只有一个五十公尺宽的池子,附设一个儿童专用、水深十五公分的大水洼。
会来这种游泳池戏水的高中生多是无处可去的无聊人士,也就是我们。其他人清一色就是小朋友和他们的爸妈——尤其是妈妈们。我一看到游泳池内全是带着游泳圈,年纪只有个位数的小鬼头,顿就什么干劲都没了。看来惟一能让我的视神经充分获获得享受的人,就只有朝比奈学姐。
“恩,这消毒水的味道实在很难闻。”
在大太阳底下,身深红色Tankini泳装(注:上半身是连身泳装形式,下半身是比基尼泳裤的新型态泳衣。)的春日闭上眼睛,鼻子嗅个不停。她拉着朝比奈学姐的手,走出了更衣室。单手拿着篮子的朝比奈学姐,的是镶上类似儿童泳装飘逸滚边的连身泳装,长门则是穿素色,没啥花样的竞赛用泳装。这两人的泳装应该都是春日挑选的。对自己的服装不注重.对他人(尤其是朝比奈学姐)的服装倒是讲究得要命。
“找个好地方放好行李,就去游泳。我们来比赛!看谁最快游到泳池的另一端。”
春日做出像小孩一样的幼稚发言后,就噗通一声跳进泳池里,连暖身运动都没做。这女人是不识字啊’没看到这里到处贴有“禁止跳水”的警告标语吗?
“快下来啦!水温温的,好舒服!”
我耸耸肩,和朝比奈学姐对看了一眼,就走到附近阴凉瘪的地方铺海滩巾、放包包。
游泳池里的小鬼头.就像不正常的水眼(注:昆虫纲半翅目水黾科。中脚和后脚比身体还长,能在水面上滑行.捕食落到水面上的昆虫)般覆盖在水面上,想直行游到对岸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执行的五十公尺团员自由形式对抗赛,结果井不令人以外,无论如何都肯定会由长门夺魁。
这家伙好象并没有换气,直接潜到池底去匍匐潜行。她让水珠不断从贴在脸颊上的短发滴璃落.同时默默地守在终点等候我们抵达。不消说.吊车尾的当然是朝比奈学蛆。她时而要站起来换气,时而要将漂到身旁的海滩球丢回去,自然花了相当于长门十倍左右的时间才抵达对岸。抵达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说什么运动可以消除烦恼.根本是骗人的,身体归身体.头部归头部。因为身体不用思考也可以动,但是头部不思考就不会运转。”
春日露出了理直气壮的神情.继续说道:“因此,我们再比一次。有希.这次我不会输你的!”没有人教你“因此”这个接续词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吗?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啊?你只是单纯的不服输罢了。硬要将一次胜负拗成你赢为止的延长赛。
因此,我万分期待长门能读出气氛的不寻常,接着从游泳池上来。要比你们自己去比.我在池畔当场外观众就好。我赌长门赢.有人要押春日吗?
春日和长门在五十公尺长的游泳池往返了五次.后来就演变成sos团的女子三人组和正好待在那里的小学生集团一起玩水球。完全插不上手的我和古泉.干脆坐在池畔看她们戏水.因为也没别的好看。
“她们玩得好开心。’
古泉看着春日她们。
“真是欢乐满人间,一片祥和。你觉不觉得.凉宫同学也学到了正常人的娱乐方式?”
听起来他像是在跟我说话,我只好回应他。
“突然打电话来.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儿说完就挂断.这种邀请方式哪里正常了?”
“不是有句话说.择期不如撞日吗?”
“问题是那女人每次撞的日,哪次是黄道吉日了?“我的脑海浮现出草地棒球赛以及大得不像化的蟋蟀。
古泉笑着说:
“话是没错,但我认为这样就算是相当和平了。看到凉宫同学笑得那么开心.想必不会再做出动摇全世界的事情才是。”
但愿如此。
我故意吁了一口长气.接着又补上一记冷哼。
这时,古泉露出了奇特的表情。那是我不熟悉的表情。也就是说,是徽笑以外的表情。
“嗯?”
古泉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怎么了?”我问。
“没事……”
向来咬字清楚的他难得含糊其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他的笑容很快又回到脸上。
“大慨是我多心吧。从春天起事情就一波接一波发生,我也变得有点神经质丁。啊.她们上来了。”
我朝古泉所指的方向看去.春日正像只要去喂食小企鹅的国望切大摇大摆走来.而且一脸笑眯眯的。朝比奈学姐和长门.则像是要追随离城出走的公主似的.从后头跟了上来。
“差不多该吃饭了。今天的大餐可是实玖瑠亲手做的三明治。以市价来算的话,五千元绝对跑不掉。上网拍卖竞标到五十万也不足为奇。免费让你吃到这种好料.应该要好好感谢我才是。”
“真的非常谢谢你。”
我从善如流地说了,只不过是对朝比奈学姐说。
古泉也学我鞠了个躬。
“真是万幸。”
“不不,哪里。”
朝比奈学姐害羞地低下了头。手指头忸怩不安地动着。
“我也不知道做得不好…一假如不好吃的话.请勿见怪。”
不可能会不好吃的。由朝比奈学姐的葱纤玉指用心调理的餐点,不论是何时在何地用什么材料怎么做的.都是人间美味。毕竟在这个时候,5WIH(注:5W即What(什么)、When(在何时)、Where(在哪里)、Why(为什么)、Who(谁);1H即How(如何做))当中最重要的就是Whodunit(注:“Whodoneit”的略称)
于是,我因为能品尝到朝比奈学姐亲手做的综合三明冶而感动得无以复加,以至于尝不出味道的好坏。反正只要是她做的都好。连她从保温瓶倒给我喝的温热日本茶.虽然和三明冶不对味,我也甘之如饴。甚至她滴落的香汗.我都觉得让人心旷神怡。
春日三两下就扫光了自己的份.似乎急着要发散身体蓄积的热能。
“我要再去游一会儿。你们吃完后也来游。”
一吩咐完.就再度跳进游泳他里。
那女人真厉害。在满是障碍物的泳池里也能如人无人之境。看来人类海中进化论不见得是错的。我相信春日的远祖就算只穿着衣服被丢到月球表面,照样有办法生存下来。
过了一会,除了慢条斯理安静用餐的长门,我们三人就像在求偶的海狗一样.朝在水中边舞的春日游去。这回.春日又和小学女生的集团打成一片.玩起了水中躲避球。
“实玖瑠快来啦!这边、这边!”
“是。”
才悠哉地点头称是没多久.朝比奈学姐就被春日的海滩刚速球击中脸部,沉入水里。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我和古泉才从泳池上来,像是被幼童活泼的尖叫声压倒似的晾在池畔。
怎么看.我们都与此地格格不入。春日到底在想什么.什么地方不挑.偏偏挑到设备如此阳春的市立游泳池。我不会要求增设滑水道,不过应该还有更适合健全高中生出游的场所才对呀。
我知道肌肤在炙热的艳阳下会快速累积黑色素.想到长门是不是会来作日光浴开始四处搜寻时,就见到那位个头娇小的短发无言女坐在刚才放行李的阴凉处一动也不动,机敏的双眸定睛望着天空。
一如往常的姿势。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改变.像木偶一样静止不动的长门的身影——
“嗯?”
一丝疑惑爬上了我的心头,顿时又消失无踪。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长门似乎很无聊.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好像都经历过了。对了,春日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两人是我的团员。我说东.他们绝不敢往西。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们。”
我再度看向游泳池,发现春日带着一群小女生来到了我们的跟前。
可能是陪活泼好动的小学生玩累了,朝比奈学姐将下巴靠在水面上,闭目养神去。比小学生还要无忧无虑,精神百倍的春日,睁着闪亮的星眸.对着我和古泉说:
“快来玩啦。我们要踢水中足球.需要两个男生当守门员。”我正想询问那是什么样的比赛、规则如何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消失了。
“——恩。”
我敷衍地应和了一声,站起身来。古泉也面带微笑地加入了小朋友的圈子。
刚才的不协调感,已经不复见。
恩,算了。这种事常有。平时我也常常会觉得某个情景好像在梦中见过。加上这座游泳池.我小时候也来过。说不定是和小的记忆重叠了。不然就是大脑的资讯传导程式出了点小状况。
我将在附近漂流的海豚型游泳圈推回去,同时去追春日一记头槌捶飞的海滩球。
我们玩到累翻天,才总算离开了市立游泳池。回程我也继续耍三人共乘特技,古泉照样演他的青春双人座物语。无怪乎人心会变的狂乱不已。
很淑女地做在后座的朝比奈学姐,皮肤的白皙更衬托出脸上某部分的红晕。但到她一只手抱着跨坐的那位司机的腰部,我的心又更加狂乱。侧耳倾听,搞不好真的会听到呼啸吹过荒野、划破天际的风声
我照着示春日的指示.骑脚踏车弯进弯出.结果回到了车站前的集合地点。
啊,原来如此。我得套腰包请大家吃东西才行
在咖啡厅坐定后,我将冰冷的小毛巾敷在头部.瘫软在椅子上。这时——
“我定好了接下来的活动计划,你们看一看。”
春日在桌子上慎重地放下一张纸后.就用食指指给我们看。那是从笔记本撕下来的A4纸张。
“这是要干嘛?”
春日有点得意地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如何度过为期不多暑假的预定表。”“谁的预定表?”
“我们的,算是sos团夏日活动特别篇!”
春日一口气喝光了冷饮.跟店员要求续杯之后,又说:
“我突然发现,暑假只剩下两个星期就结束了耶,让我相当错愕。这实在很糟糕!该做而没做的事情还那么多,时间却只剩下这,么点点。只好从现在开始补救啦。”
春日手写的计划书上,写着下列的文字。
○“暑假非做不可的事项”
·夏季合宿。
·游泳池。
·盂兰盆会。
·烟火大会。
·打工。
·天体观测。
·打击练习。
·采集昆虫。
·试胆会。
·其他。
暑假热。
八成是有邪一类的热病。从某处的丛林悄悄散播开来,然后以蚊子或什么东西为媒介传染给人体。我对吸了春日血的那只病媒蚊深表同情。想必是因食物中毒而陨落了吧。
在上述项目中,夏季台宿和游泳池一头都射了个大叉叉。看来是已达成的记号。
也就是说,这女人是准备在接下来不到两周的时间内,将这上头的项目一一完成。而且上面还备注了个“其他”项目。意思是她还有没列出来的?
“等我想到了再加上去。目前我只想得到这些。还是你有没有想做的?实玖瑠呢?”
“呃……”
我对认真思索起来的朝比奈学蛆.不停地使眼色打Pass。拜拖你别提出太生猛的注意——
“我想要捞金鱼。”
“OK!”
春日拿出圆珠笔,在清单上添下一笔新项目
接着她又征询了长门和古泉的要求。长门默默摇头,古泉则是面带微笑的坚拒。真是明智的抉择。
“对不起,请借我看一下。”
很快就将冰欧蕾喝光的古泉.拿起那张笔记本纸频频审视。一副若有所思,又思不出所以然的神情。像这样的活动列举是让他想到了什么吗?
在长门无声无息地用吸管和汽水.喝了好一阵子之后——
“谢谢。”
古泉将春日自称的计划表放回桌上,略微歪头继续思索。他到底想干嘛?
“就从明天开始进行,明天也约在这个车站前集合!明天这附近哪里要举行盂兰盆会?烟火大会也行。”
你不会自己先调查好再来进行啊!
就只有古泉会买她的帐。
“我一查到就联络凉宫同学。总之现在先找盂兰盆会,以及烟火大会的举办场地是吧?”
“别忘了还有捞金鱼喔,古泉。这可是实玖瑠惟一的愿望。”
“那我就尽量找盂兰盆会和庙会合并举行的地方。”
“恩,拜托啦。这件事就交给你喽,古泉。”
春日好心情地将漂浮冰咖啡的冰淇淋一口气吃捧.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笔记纸折好.活象那是什么藏宝图一样。
在我掏钱买单时.春日像个大赛在即的慢跑选手跑出了店外。可能是要储存能量.以备明天蓄势待发吧。拜托她要么就一次爆发,不要细水长流,省得我们还要收拾残局。
四名团员各自解散.在大家差不多都走远后.我喊住了其中一人的背影。
“长门。”
应我的呼唤,穿着夏季水手服的有机人工智慧机器人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白皙脸庞上睁得大大的无机质双眸,看不出是拒绝或是接受。
不太对劲。虽然长门不是今天才面无表情,但我就是觉得今天的长门怪怪的.然而怪在哪里,我却又说不上来。
“没事…”
叫住她之后,我才想到其实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不免显得有点狼狈。
“真的没什么。你最近过得怎样?还好吗?”
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只好寒暄一下充场面。
长门眨了眨眼睛,接着轻轻地—轻到要用分度器才测量得出来的程度点了点头。
“我很好。”
“那就好。”
“是吗?’
似动非动的凝固脸蛋,似乎又更加凝固了……不,正好相反,感觉柔和了许多……哪来如此矛盾的想法?我自己也不明白。也许人类的识别能力就是这么差,大家姑且听之就好。
结果.我一直找不出话来说.就只好随便说了句道别的话,背对长门逃也似的离开。
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那么做会比较好。我跳上脚踏车骑回家,吃完晚餐后就去洗澡.挠完澡就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隔天一早,又是春日的来电吵醒了正在睡懒觉的我。
找到盂兰盆会的会场了。时间就在今晚.地点是在市内的市民体育场。
据她说是这样。
怎么会这幺嘟嘟好?当我对这样的天时地利佩服不已时,春日接着又说:
“大伙要一起去买浴衣。”
听起来像是要开始照表操课了。
谁得救了’
顺便一提,现在是大白天。我才在想晚上再集台就好了.那女人七早八早就来叫人原来为的是这桩。于是.和昨天一样,威风凛凛的春日、楚楚可怜的朝比奈学姐、无言长门以及笑面古泉.又纷纷来到老地方集合。
“实玖瑠和有希都没有浴衣,我也没带。刚好我经过商店时.看到有店家正在出售成套的浴衣木屐组,待会绕过去买就好了。”
我看着朝比奈学姐和长门的身影,开始幻想那两人穿起浴衣会是什么模样。
唉。夏天嘛。
我和古泉穿身上的便服就行。男孩子嘛,要穿浴衣到旅馆穿穿过过干瘾就好。何况男生穿浴衣又没什么看头。
“是啊,古泉穿浴衣定很搭。至于你嘛……”
春日嗤之以鼻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好,走吧。”
接着就拿起自备的团扇对我们发号施令:
“目标.浴衣卖场!“
春日一路直冲进女装量贩店,自作主张地帮朝比奈学姐和长门挑好了花色后,又直冲试穿室。
长门以外的两位女生不不知道怎么穿浴衣.只好请女店员帮忙,这可花了不少时间。我和古泉在摆满女装的展示柜周围闲晃了好久.那三个女生才好不容易出现在穿衣镜前。
春日的和服花色是华丽的扶桑花;朝比奈学姐的是五颜六色的金鱼;长门的则是单调的几何图案。三人的浴衣模样都各有千秋。—时之间,我竟不晓得该先看谁好。
女店员偷偷打量我和古泉,仿佛在猜测:“谁是哪位小姐的男朋友呢?”真不巧,都不是。姑且不论古泉.我充其量只是个跟班,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觉得有点小遗憾呢?
算了,只要见到朝比奈学姐浴衣版,我就今生无憾了。春日和长门穿浴衣也很合适。各有各的风情,但真正要我形容的话,我又形容不出个所以然。
“实玖瑠.你……”
春日见到朝比奈浴衣版的惊喜.并不亚于我。
“好可爱喔!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的眼光真不是盖的!你穿浴衣的模样足以迷倒全天下九十五%的男人!”
剩下的那五%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再可爱的女生也无法使真正的GAY动心。一百个男人之中差不多就有五个人是GAY。这点请牢牢记住。”
我不认为这有记住的必要。
朝比奈学姐似乎也不否认自己的可爱,频频在试穿室的镜子前转身审视自己的穿着。
“原来这就是这个国家的古典民族服饰啊。虽然胸部有点紧.穿起来还蛮好看的…“
这是春日逼她穿上的扮装衣物中,最高级也最正点的服装。既没有兔女郎装那样暴露,也不像女侍服那般突兀.是在这个季节穿上街不会有人侧目的正常衣着,就像是夏季的象征。而且这身衣服跟她实在太速配。感觉就像自己的妹妹在穿浴衣似的,只是腰带以上太过丰满.但是——只要可爱都好。朝比奈学姐身上散发出可对世间一切宽大为怀的神圣光芒。就算她是银行抢匪的主谋.我也会为她辩护。假如是春日.我就不确定了。
拜毫无时间分配能力的春日将我们一大早叫来之赐,离盂兰盆会还有一大把时间。大伙只好聚集在站前公园打发时间。春日帮朝比奈学姐和长门绑头发。像人偶乖乖坐在长椅上一动也不动的那两人和她们不时在变换的发型,美得让我实在很想用相机连环拍下那一个个如诗如画的镜头留念。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我们才前往市民体育场排队。
日落前就相当热闹的盂兰盆会现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市民一波接一波地涌人。想不到竟然可以聚集这么多人潮。
“哗!”
直率地感叹出声的是朝比奈学姐。
“——”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毫无反应的是长门。
虽说我很少看到人家跳现场,但那种感觉又来了。问题这可是盂兰盆舞耶。为什么我连这个都觉得以前就看过——
“恩?”
又来了。似曾相识感又如偏头痛袭来。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却老觉得最近好像来过。搭建在体育场中央的高台,周围栉比鳞次的庙会小摊,都觉得好熟悉……”
可是.就在我好像快抓住碎成片片于空中飞舞的蜘蛛丝时,那种感觉又溜走了。
我听到了春日的声音。
“实玖瑠,这里也有你想玩的捞金鱼摊喔。你就拼命地去捞。只要捞到黑色凸眼金鱼就能加两百点。“
春日擅自定好规则后,就拉着朝比奈学姐的手冲向捞金鱼摊的水槽
“我们也去玩吧。比比看谁捞的多好吗'“
我摇头否决了游戏迷古泉的提案。即便将金鱼带回家,我也没有鱼缸可以养。我对各处芳香四溢,叫人食指大动的小吃摊贩还比较有兴趣一点。
“长门呢?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没有一丝笑意的眼睛凝视了我好一会.又缓缓地移动视线。在她视线前方的。是卖面具的摊子她对那种东西有兴趣啊?这家伙的喜好真难以理解。
“算了。我们先逛一圈看看。”
扩音器像在诵经一样.响起了EasyListening风格的庆典音乐。受到音乐的诱导,我带著长门走向面具摊.也觉得古泉牌电灯泡的亮度强了点。
“虽然大丰收.但我不需要那么多.就只要了一只。实玖瑠一只都没捞到.我就送她了。”
朝比奈学姐的手上吊着一个小塑胶袋.里面有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橘色小金鱼.悠哉游哉地游着.紧紧抓着塑胶绳的朝比奈学姐。一举一动都可爱得不得了。看到她另一只手拿着苹果糖葫芦。让我决定也买一个回家送老妹。偶尔讨老妹欢心也不错。
春日则是左手拿着颗水球拍个不停,右手捧着盛章鱼烧的盘子说:
“一个人只能吃一个喔。”
如此对我们略施小惠。当我正在品尝涂满酱汁的章鱼烧时
“咦?有希。那个面具是哪来的?”
“买的。”
长门直盯着叉在章鱼烧上的牙签低语。横挂在她头侧的,是来自光之国的银色宇宙人面具。那是第几代我搞不清楚,但我想外星人的波长或多或少都有重叠,让她从浴衣袖口掏出蛙嘴式钱包买下的面具就是那个。
长门对我那么照顾,照理说这点小东西我应该要买下来送她才是。不过长门默默拒绝了,自己掏钱出来买。对了,这家伙的收入都是打哪来的?
高台四周,围着身穿浴衣的妇士和小孩们.配合着炭坑节(注:原是日本矿工的工作曲,因曲调轻快发展成为日本的土风舞曲.在盂兰盆会上也经常播放。)摇曳起舞,看起来像是老人会与妇女会以及儿童会的成员。因为单纯来凑热闹的人,不会在盂兰盆会上跳舞跳得那么认真。当然.我们也不会。
朝比奈学姐的神情活像是首度去到未开化的丛林,遇到当地人盛舞欢迎似的.她目不转睛看着那群跳舞的人。
“哗…啊——“
她小声地感佩不已。未来的世界在中元节没有跳舞的习俗吗?
我们这一团就在春日的带领下.一起逛庙会。后来是春日左一句“吃那个吧“右一句“玩这个吧”,搞得我们话像是随侍在她两侧的仆役。春日玩得很开心,朝比奈学姐好像也是,所以我也跟着开心。长门开不开心.我是不知道;古泉开不开心.我则是没兴趣知道。
古泉有时会陷人奇妙的沉默.有时又会冷不防露出微笑.看来这小子最近的情绪也不太稳定。或许这是进入sos团的每个成员必经的命运也说不定。
暑假暑假.就是要放大假。
这个暑假光是看到那浴衣少女三人组。我就觉得值回票价了。
因此,当春日提议:
“来放烟火吧,烟火!反正也难得穿浴再出来玩。就干脆在今天一并完成吧!”
SOS团几乎是全员通过。我们在地摊买了骗小孩的粗糙烟火,在浑浊到只看得见月球和火星的夏日夜空下,朝着附近的河堤走去,途中并买了廉价打火机和即可拍,跟在晃着水球摇着团扇的春日后面走。春日的情绪似乎比往常都要来得高昂。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
只要看到在春日后脑勺蹦来跳去的翘发,谁也不会去注意她着浴衣大咧咧走路的丑态。头好壮壮正是春日的优点。
在这之后的一小时.我拍了好多照片。有杏眼圆睁,看着仙女棒—的朝比奈学姐、双手拿着龙炮四处趴趴走的春日,以及目不转睛盯着扭动的蛇蛋炮不放的长门的模样,都尽收眼底。sos团今天的夏日活动宣告结束。(注:龙炮点燃后.炮口会像龙王喷水一样,喷出火花来。而炮体本身做成圆球体的蛇蛋炮,点燃之后会出现有如蛇般的长条物体扭来窜去。
古泉将掉在河里的烟火残骸捡起来,放进便利商店的塑胶袋,春日斜看了他一眼.将手指按在嘴边——
“那么,明天就是采集昆虫喽。”
不管怎样,她就是要消化完清单上列举的事项就对了。
“春日,你要玩我是不反对,但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压根都没动的我,其实也没立场讲别人。春日的表情瞬间显得有呆滞:
“你在说什么呀?那么一点作业.三天就可以清洁溜溜,我早在七月份就全部出清了。先将麻烦的事情解决完毕,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玩到趴,暑假就是要这样过才对!”
春日只要认真起来,那堆暑假作业小山的确是不算什么。上天为何让那女人的头脑这么好?可见上帝也不见得是公平的。
春日恶狠狠地瞪着我们下指令:
“明天大家都要带捕虫网和虫笼集合,听到没有?对了,来比比看谁捕的昆虫数目多吧。捕得最多的人,就可以做一日团长。”
这头衔我又完全不稀罕。那么。只要是昆虫就可以了吗?
“恩——限定为蝉类.对.这可是sos团团内抓蝉大作战喔。至于规则嘛——种类不拘.多抓一只是一只,以数量取胜!”
向来是自个儿说了算的春日.似乎就把团扇当成捕虫网.开始玩起了捕虫的皮影戏。捕虫网和虫笼啊……以前用过的那套应该就在家里的储藏室吧。
就这样,待我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忘了买苹果糖葫芦。
明明我就在祈晴娃娃上钉丁五寸钉祈求明天下雨,偏偏隔天一早就是天气好到不行的大晴天。想必蝉儿也会为今年夏天最高的气温雀跃不已。
“蝉好像可以食用吧?炸成天妇罗搞不好会很好吃。啊,这是我偶然想到的,天妇罗好吃,会不会是好吃在那层面衣啊?如果是.那炸蝉天妇罗也一定好吃。”
要吃你自己去吃!
老大不小的五名高中生.各自拿着捕虫网和笼子成群结队去捕虫的面面.说实在的是有点怪异。
我们在中午前就集合,为了找寻绿地,一路来到了北高。毕竟我们学校位在山上.别的没有.树木最多。对于以森林或树木为活动据点的昆虫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住处了。看来我住的城市虽然相当繁华.也没有悲惨到蝉不鸣鸟不叫嘛。
棵棵树干上都聚集了好多好多鸣虫.简直可说是蝉满为患。怎么抓怎么有。朝比奈学姐才胡乱挥几下网子就大丰收.由此可见这里的蝉都不清楚人类才是这世上最该警戒的动物。也好.今天就给它们来个震撼教育
没多久就捕了满满一笼的我,低头俯看虫笼中一动也不动的蝉儿们。我不知道它们在地底待了几年.但它们又不是为了要让春日炸来吃才努力长大成虫的。就算春日不吃.我也从感觉逐年锐减的夏虫呜叫声中听出了些许寂寥.一股欺瞒的罪恶感油然而生。真的很抱歉,为了铺柏油路而毁了你们的家。希望你们多少能原谅人类的任性。
明知春日不可能听到我内心的独白,但那女人也说了这番话。
“果然Catch&Release的精神还是必需的。今天放它一条生路.日后也许会来报恩也说不定。”
光是想像人类大小的蝉跑来敲家门的那幅景象.我整个人就虚软无力。假如这世上真有目击到我们一边措捕它的同伴一边放生.逃生后又特地来报恩的昆虫,就证明它的智能真的只有昆虫等级。如果是来报仇,我还会觉得原来它们没那么笨呢。
春日打开虫笼.并将其前后摇晃。
“快!快回山里去吧!”
唧唧唧—一许多笼中蝉东推西挤、争先恐后飞了出去。朝比奈学姐发出可爱的哀鸣.蹲了下来。蝉群在她身上盘旋了好一会.又掠过动也不动的长门头上,或画出螺旋状。或呈一直线。朝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逐渐远离。
我也学春日打开了虫笼。当我看到蝉群蜂涌而出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不小心打开赫密斯(注:赫密斯(Hearmes)是希腊神话里,天神宙斯的使者)送来的箱于的潘朵拉。直到全部的蝉飞得无影无踪了,我才想到.至少要留一只起来才对。
紧接着,隔天等着我们完成的事项.是打工。
春日不晓得去哪找来了兼差工作,还居中帮忙协调,让我们人人有份。那个只有一天的工作内容是——
“欢……欢迎光临!”
朝比亲学姐不轮转的招呼语像是硬挤出来似的。
“来,大家排好!啊啊……不要推!”
春日硬塞给我们的打工工作,是在当地超级市场的周年庆特卖会上招揽客人。
我们不明就里地来到工作地点集台,不明就里地穿上春日发给我们的服装,从早上十点起就在超市的店门口进行宣传活动。
而且,我们每个人都被塞在布偶装里。
真是莫名其妙。干嘛连我都要牺牲色相?以百变造型博取大家欢心的工作.不是一向都由朝比奈学姐担纲吗……古泉,长门,你们也是,要你们发句牢骚是会死啊?干嘛每次都对那女人逆来顺受?
“请排成一排,谢谢大家的合作!“
听到全身都被绿化的朝比奈学姐大舌头般的声音,我更是汗流浃背个不停-
我们的扮装主题是青蛙,而且还是得发气球给小朋友的青蛙。这家超市每年在周年庆都会举办这么一个特别活动。免费赠送携家带眷前来捧场的客人气球。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拿到这种骗小孩的赠品.个个都开心得尖叫不已。喂,那个一脸呆呆的小朋友.送你一颗气球。是红色气球哟.拿去吧。
扮成雨蛙的朝比奈学姐特别受欢迎。顺便一提,古泉是金线蛙,我则是蟾蜍。不然还会是什么扮成亚马逊角蛙的长门负责操作帮浦,帮气球充气.我们三人负责发放,只有春日一人身穿便服,只手摇着团扇在店里纳凉。今天的日薪要是五人都一样的话,我绝对会暴动。
打听过后.我才知道这家超市的老板是春日的熟人。瞧她亲昵的叫一声“叔叔”,那位叔叔随即报以笑脸。
工作两小时左右.气球就发光了,除了春日以外,我们全都在状似仓库的休息室,换下累赘的外壳透透气。那一瞬间,我突然了解到蛇蜕皮后的心情。像这样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感觉可是近年少有。
长门飘飘然脱下青蛙装.我和朝比奈学姐以及古泉则是全身汗湿,像是用爬的甩掉青蛙装.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呼——”
尽管朝比奈学姐穿着薄薄的运动背心和超短的裤裙蹲坐下来,我却连细细品味的气力都没了。
“辛苦了!”
当春日舔着冰淇淋现身时,我真的、真的有股冲动想把那女人从头到脚埋进某个炎热的沙滩里。
还有.我们的工资全贡献给雨蛙装了。当春日平静地宣布这件事时,我突然明白了,这才是春日真正的目的。看到她将里面空无—物.扁平的绿色蛙妖夹在腋下.脸上的表情活像是一口气获赏十万石的武将时,我就该明白的。该付给我们的日薪,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一直很想要这个。我的美梦终于成真了。叔叔说看在实玖瑠的分上决定送给我。实玖瑠,我要特别颁给你我亲自制作的勋章。不过我还没做.要等一等喔。”
朝比奈学姐的所有物,又要多一项垃圾了。我想那东西应该跟上面写着“勋章”的臂章相去不远。
但是——
“这只青蛙要装饰在社团教室当作纪念。实玖瑠.只要你高兴.随时都可以拿去穿。我特许你有这个权限!”
见到春日当时的表情.不知为何,我连气都气不上来。
累死我了。连著好几天。又是去游泳又是去采集昆虫又是穿布偶装做三温暖,就算是再健全且健康的堂堂高中男生。也会累到挂。
因此这一夜,除了安稳的睡眠以外我别无所求。手机响起之前.我还能感受到梦境的平和。
再没有比没什么天大事情.却在半夜打电话吵醒人更叫人生气的了。三更半夜打电话是非常没有常识的事情,而这么没有常识的家伙.在我身边除了春日以外没有别人。正当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打算把那女人臭骂一顿.而按下手机的通话键之际.耳边传来的却是——
“……呜鸣(嘤嘤哭泣)……呜呜呜(嘤嘤哭泣)——”
是女人的哭声。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刹那间我整个人全醒了。完了.是不该听到的东西打来的。
就在我想将手机抛出去的前一秒——
“阿虚……”
虽然语带哽咽,但我绝对不会错认,那是朝比奈学姐的声音。
我又起了一次鸡皮疙瘩,但意义和刚才不同。
“喂,朝比奈学姐吗?”
她打这通电话,不会是来跟我告别的吧?竹林公主要回月宫了吗?我知道“这里”对朝比奈学姐而言,只是暂时的栖身之地。也明白总有一天.她会返回未来。那个时刻已经来临了吗,只有出声说句拜拜就走,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认同的。
可是在电话那一头的人——
“是我…哇哇哇.大事不好了……呜……咕呜……再这样下去……我…呜哇哇哇……”
她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说话像小学生一样口齿不清.又夹杂了呜咽声。我实在是兜不起来。就在我束手无策之际——
“嗨,你好.我是古泉。”
某人清朗的声音取代了朝比奈学姐的哭声。
什么?这个时间这两人还在—起?为什么我没在场?古泉,在你没有回答出让我谅解而且安心的答案之前,你的头只剩五桫钟还能黏在你的脖子上。
“发生了一点事。感觉相当棘手.所以朝比奈学姐才会紧急联络我。”
先联络你不是联络我?这让我觉得相当不爽。
“因为这件事就算找你商量.你也是束手无策……啊不,抱歉抱歉。其实我也是爱莫能助。因为这真的是紧急情况。”
我抓抓头。
“是春日又想让世界末日降临了吗t”
“严格来说.并不是。甚至可以说是相反。我们现在陷入的,是世界末日绝对不会到来的情况。”
啊?我是不是还在做梦?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古泉不顾我的困惑.继续说下去:
“我方才也联络过长门同学。如我所料.她似乎早已知情。详细情形问长门同学就会知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可以出来跟我们碰头吗?当然,我不会通知凉宫同学。”
什么可不可以,当然是可以。假如有人敢弃嘤嘤哭泣的朝比奈学姐于不顾.那家伙就算被乱刀砍死七遍也是死有余辜。
“我现在就过去.在哪集合?”古泉告诉了我地点。一如往常就约在站前。那里真可说是SOS团的御用集合地点。
就这样,当我换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出自家走廊.跳上脚踏车奔到集合地点时.那里已经有三条人影在等着我。街上不是—个人都设有,依稀可以看到几个学生模样的行人。拜他们所赐.我们才得以混在暑假夜无处可去的青仔枞里.无后顾之忧地参加诡异的集会。只是我又有点爱困了。
我到达站前时.身穿浅色衣服的朝比奈学姐是蹲着的.两旁分别立着衣着简单的古泉和水手服长门两棵门松。朝比奈学姐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服装根本搭不起来.似乎是抓到什么就穿什么似的。看来她如果不是慌乱到没去注意,就是事态紧急到没有心思想这些。
较高的那棵门松发现了我的到来.举起一只手跟我打招呼。
“到底是什么事情?”
街灯朦胧的灯光.照射出古泉柔和的表情。
“三更半夜还找你出来,真的很抱歉。可是.事情已经紧急到朝比奈学姐变成这样子。”
整个人缩成一田的朝比奈学姐,像是融化的雪人似的哭成了泪人儿。扁着嘴的哭脸抬起来看我,美眸的湿润显而易见。光是这个魅惑的眼神,就足以让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呜呜呜,阿虚,我——
朝比奈学姐吸吸鼻子。又继续独白似的呢喃:
“我回不去未来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都踏人了同一段时间不断延续的回圈。”
古泉的天窗似乎打得不够开,话也说得不够亮。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当然知道。而且没有比这再明白不过的说法了。刚才.我和朝比奈学姐讨论了下——”
你们不会等我来了再讨论喔?
“结果我们发现.这个世界近来时间的流动不太对劲。这可以说是朝比奈学姐一人的功劳.托她的福我才得以确定。”
确定什么?
“我们会在同一段时间内不断重复体验同样的事情。”
这个你刚才就说过啦。
“正确说来,是从八月十七日到三十一日这段时间内。”
古泉的字字句句,在我听来都很玄。
“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永不终止的暑假当中了。”
“现在的确是暑假没错呀。”
“是绝对不会终止的EndlessSummer。在这个世界里.别说是秋天.甚至连九月都根本不会到来。也就是说.这世界不会有八月以后的未来。朝比奈学姐说她回不去未来,正是这个道理,也相当合乎法则。和未来联系不上.正是因为没有未来这个东西。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物理学的观点而言.无未来(NoFuture)是哪门子的理所当然。时间那东西就算放任不管,它还是会继续流动吧。我凝视着朝比奈学姐的头顶这么说:
“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起码你要相信。因为这件事可不能跟凉宫同学提到只字片语。”
古泉也俯看着朝比奈学姐。
后来.朝比奈学姐基本上算是有解释给我听啦。当然.中间免不了穿插啜泣声。
“呜……我想想……我一直用‘禁止项目’跟未来联系,或是进行‘禁止项目’……呃。大约有一个星期左右,我没收到‘禁止项目’的通知.才觉得有点奇怪。然后‘禁止项目’……我非常惊慌。就尝试进行‘禁止项目’看看。结果完全是‘禁止项目’……呜……呜哇!我该怎么办才好……”
该怎么办才好?我也不知道哇。那个“禁止项目”是不是什么得消音的禁语?
“我们是不是又被困在春日创造的奇异世界里了?就像是那个闭锁空间的现实版之类的。”
双手抱胸靠在自动贩卖机上的古泉,缓缓地否定了我的说法。
“这一次,凉宫同学并不是让世界再生.而是截取了时间。就是八月十七日到三十一日这段期间。因此,现在这个世界.水远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闻。没有八月十七日以前的时间,也没有九月一日以后的时间。换句话说是九月份永远不会到来的世界。”
他吐出一口活像是失败口哨的长气:
“时间点走到八月三十一日二十四点整的那一瞬间,就会一口气重整.再度回到十七日的时间点。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十七日请晨左右似乎有个预设还原点(SavePoint)。”
那我们的——不。应该说是全人类的.全人类的记忆会变成怎么样?
“那些都会全部重整。全人类之前经历过的两周记忆会全部归零。再一次从最初的起始点重新开始。”
这个世界还真是爱将时间倒过来转过去。不过因为有未来人混进这个世界才会如此,所以实在是莫可奈何的事。
“不。这件事和朝比奈学姐无关。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
“有此能耐的人.就只有凉宫同学。你认为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没事会去想这种事是谁干的人.若不是得了妄想症,就是天生就只会妄想。
“你干脆直接跟我说要怎么办好了。”
“假如我知道怎么解决。事情就好解决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古泉的神情有点幸灾乐祸。一点困扰的样子也没有。为什么?
“因为早先困扰我好一阵子的不协调感终于真相大白了。”
那是只有你才真相大白。
“你不也是吗?从去市立游泳池那一天到今天.你不是会不定期产生强烈的似曾相识感吗?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上一次轮回时经历过的记忆残渣一一除此之外没别的说法了——现在.事情都搞清楚了。我们所感受到的异状.就是重整时没有完全清除的部分。”
该不会全人类都感受到了吧?
“应该不会。我和你都是特殊的案例。好像只有和凉宫同学走得越近的人.才会越容易感受到世界的异变。”
“那春日呢,那女人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似乎是完全没有。假如有的话。事情就更棘手了……”
古泉不经意的朝长门的方向看了一下,询问外星人的意见。
“请问.同样的两周时间.我们循环了多少次,”
长门以平静的表情回答。
“这一次是第一万五千四百九十八次。”
一阵晕眩袭来。
光是注音就用上了二十二个字的语词.写作数目字的话是15498,感觉上就少很多。阿拉伯数字好棒喔。不晓得是谁想出来的.真想给他磕三个响头以示感谢。您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连这种有了很方便。没有也无所谓,毫无道理可循的无聊玩意都发明得出来。
“同样的两个星期循环了一万几千回。假如自己本身感觉到被困在那样的回圈中.记忆也不断囤积的话.一般人的精神根本无法负荷。至于凉宫同学的记忆.我想应该是清除得比我们还干净才是。”
这种时候,就得跟史上最强的万事通求救了。我向长门确认:
“那是真的吗?”
“对。”
长门点了点头。
结论就是。我们明天预定要做的事情,以前早就做过了?前两天的盂兰盆会和捞金鱼都是?
“不见得。”
长门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在过去一万五千四百九十七次循环中,凉宫春日采取的行动并不是完全一致。”
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后,又继续淡淡地说:
“在前一万五千四百九十七次中.没去盂兰盆会的有两次。有去盂兰盆会但没有去捞金鱼的版本共有四百三十七次。到目前为止,市民游泳池每次都有去。有去打工的多达九千零二十五次,但工作事项分为六大类。除了分发气球之外,还有搬货、打收银、发传单、接电话以及模特儿摄影会。其中送气球发生了六千零十一次.重复两种以上的版本是三百六十次。照顺序排列组合的重复版本则有——”
“够了,不用再说了。”
让外星人出品的人造人静默下来后,我开始沉思。
我们八月的后两周,循环了一万五千呃……是几百来着?啊——烦死了。15498次就对了。在八月三十一日又会周而复始.回到八月十七日。而且我完全没有记忆,长门却记得清二楚一—为什么?
“长门同学.应该说资讯情报统合体,可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呀。”
古泉那脸得意的微笑,这时看起来有点僵硬,是因为光线的关系吗?
算了,这个不重要。先放着吧。我知道长门和她的头头是有邪么点能耐。但我在乎的不是那个,而是……
“长门.这两周的时间你也持续体验了15498回吗?”
“对。”
仿佛那没什么大不了似的.长门点了点头。除了“对”这个字,你就不能再多透露一点吗?虽然除了那个字,我也想不出她会说什么。但是
“呃,嗯……”
慢着。这可是15498回x两周喔。总计共有216972天,呃——大约是594年份的日子。那么长的时间,这家伙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度过每一天,若无其事地让时间周而复始,又若无其事地旁观这一切的发生。再有耐性的人,耐性都会被磨光。不信的话你也去市立游泳池去个15498次看看。
“你……”
冲口而出前,我及时住了嘴.长门像小鸟一样歪着头盯着我瞧。
在看到游泳池畔的长门时兴起的感觉苏醒了。当时的她看起来很无聊,这大概不是我的错觉。就算是长门,同一段时间过那么多次也会腻吧。这家伙表面上虽然毫无怨言,说不定暗地里早就啐了好几口——这个想法在我脑中闪现。现况的部分我总算是听明白了.但现象的成因还未经确认。
“春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在惯有的开场白之后,古泉继续说道:
“凉宫同学可能不希望暑假结束吧。因为她的潜意识那样想,所以暑假才会陷入无限的回圈中。”
就是这种像是拒绝上学的小鬼的理由吗?
古泉无意识地抚摸罐装咖啡的边缘。
“我猜她可能在暑假最后这两周并没有完成所有想做的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迎接新学期的到来。换句话说,她的内心留有很大的遗憾。就这样在八月三十一日的夜晚抱着壮志未酬的心情上床睡觉……”
然后等到她一醒来.眼前就已有整整两周份的暑假在等着她消化是吗?该怎么说呢,我想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就是形容我现在的心境吧。我知道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她的没常识等级又更上一层楼。
“那到底要做什么,那女人才会满足?”
“这我就不知道了。长门同学.你知道吗?”
“不知道。”
回答得还真干脆。我们当中最最最可靠的人就是你耶。我不禁将想法付诸言语:
“为什么你之前都不讲?害我们连跳了上万次的双周华尔兹。”
沉默了数秒之后,长门才微启薄唇说:
“我的工作只是观察。”
“——原来如此。”
这么说,我就有点了解了。直到目前为止长门从未积极参与我们的行动。是她的存在,几乎都和行动的结果息息相关。这家伙主动和人接触.我敢说只有她带我回住处那一次。在那次之外,长门都只是在不觉间待在必要的位置上.和我们共同行动。我当然没有忘记,长门有希是资讯统合思念体制造的联系用人型机器人,同时也是被派来观察春日的有机人工智慧机器人。至于在感情表现上加装安全阀不知能否算是她的规格。
“算了,那个不重要。”
在这之前.长门有希对我而言,是个喜爱阅读、沉默寡言、个头娇小.但是万分可靠的同年级伙伴。
在sos团的成品中,最博学且最有行动力的人也是长门。因此,我又想请教一下这位万事通了。
“我们发现这件事,是第几次了?”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质问,长门像是早就料到.不慌不忙地回答:
“第八千七百六十九次。越到最近,发现的频率就越高。”
“因为似曾相识和不协调感在作祟的关系吧。”
古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是在过去周而复始的循环中.即使我们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也始终无法将时间修复,回到正轨吗?”
“对。”长门答道。
难怪,难怪朝比奈学姐会哭成那样。她就是知道这点,才会哭得那么惨。那等到她再度失去两周份的记忆和经验值以及身体上的成长.回到原点——之后又会因为发现这个窘境而重哭次。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春天认识春日到现在.每当发生了那女人为祸端的祸事时.我就会这样想。现在是,当时也是。
奈A安呢?
想必这也是我第8769次,在这两周的时间带里这样想吧。
真是受不了。
又是一个天方夜潭。
隔天,轮到天体观测登场。
观测场所是在长门公寓的顶楼。粗大笨重的天文望远镜是古泉带来的.他将它装在三脚架上。时间是刚过晚间八点。
夜空很黑碴.朝比奈学姐也很晦暗。睑上的表情不知该说是心不在焉还是呆滞。现在真的不是观测天体的时候。我的心情好复杂。
古泉脸上挂着看开了的笑容,专心一意在设置望远镜。
“小时候,我的兴趣就是这个。第一次观测到木星的卫星时,我真的好感动。”
长门还是一如以往,—动也不动地站在顶楼当楼哨。
我仰望夜空,只看到两三颗星星。都会的空气太污浊了。看不到星星。这时候用“没有天空”来形容真的很贴切。等到大气澄澈的冬天来临,就看得见猎户座了。
天文望远镜的镜头.对准了地球的邻居。只见探头探脑的春日说:
“没有耶。”
“没有什么?”
“火星人啊。”
我不大希望火星人存在。试想,一个个章鱼模样的大冰怪扭着身体.开会讨论征服地球的计划,就算嘴巴再甜.也绝对说不出有趣这两个字。
“为什么”说不定他们很友善耶。瞧.地表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见他们一定是隐居在地下大空洞的害羞人种。这就是他们怕吓到地球人的友善证明。”
春日想像的火星人似乎是地底人。拜托告诉我是哪一种。是Pellucidar(注:泰山作者EdgarRiceBurroughs创作的地底世界系列中的地底人,在故事中.地底内部是个太空洞。)?还是星战毁灭者(注:原文是MarsAttacks)?要是两者台一,事情就麻烦了。尽量想得简单一点,越简单越好。
“他们可能是在里头作准备,好等到史上头一架火星载人太空船登陆时。可以偷偷跳出来列队欢迎地球人!而且还会这么说:欢迎来到火星。邻星的人!我们竭诚欢迎你们!”
这样做反倒更吓人吧。一个弄不好。惊喜就会变成惊吓的。我不知道一个踏上火星大地的会是谁,但最好先通知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收信人写Nasa就行了吧?
我们轮流用望远镜观看火星的外观以及月球的陨石坑,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当我惊觉怎么少了一个人时。才发现朝比奈学姐抱着膝盖,靠在顶楼防止跌落的护栏上。微歪着头,眼睛闭着。她昨晚不大可能有什么好眠,就让她睡吧。
春日似乎看腻了没有戏剧性变化的夜空,如此说道:
“我们来找UFO吧!他们一定盯上地球了,搞不好卫星轨道上现在就有外星人的先遣部队在待命中。”
春日开心地将望远镜转来转去,可是也很快就腻了。她在朝比奈学姐旁边坐下来,靠在学姐娇小的肩膀上.开始呼呼大睡。
古泉小声地说:
“玩累了吧。”
“很难想像她会比我们累。”
春日睡得香甜。让人忍不住想在她脸上乱画一通。但是她的睡脸还不是我最想画的。这女人只要不开口.还算长得不赖。假如她可以和长门意识互换的话就更棒了。毫无反应的春日,就已经很难想像了,长舌且感情丰富的长门可就更是考倒我了。
夜风绦徐,我看着并排睡在一起的春日和朝比奈学姐。这么—来,春日也和朝比奈学姐有得拼。搞不好还会有人认为春日比较出色呢。嗯,一定有的。
“这女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我语带叹息的幽幽说道。
“会不会是想和朋友出游。玩得很开心之类的?”
“搞不好喔。说到凉宫同学的朋友,就是我们吧。”
古泉遥望着夜空的另一端——
“那么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乐子才能让她心满意足。找不到的话,时间的循环就永远不会终止。在解开连她自己也未发现的渴望并付诸实行前,我们只能陪著她不断度过那重复的两周。幸好记忆会重整,这点我们真该谢天谢地。不然我们迟早会精神失常。”
重复了一万五千四百九十八次。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长门在唬弄我们吧?坦白说。这件事乍听之下是有点难以置信,但是始作俑者是春日的话.就教人不得不信。那女人未知的神秘力量,总是让她在无意识中捅出天大的漏子。不管是她凭自己的意思任性妄为,抑或是在无意识间心想事成.结果都同样麻烦。她就是那么一个不给人添麻烦死不休的女人。
我曾经想过,对恣意而为的春日总是配合到底的我们,搞不好真的够格当选年度好人好事代表。sos团的成员脾气一个比一个好。而且我还是左右世界命运的关键人物呢,实在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世界是否原本就不太正常。
况且,我们守护的世界绝对是正道的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只是人类在各自的主义和主张驱使下.三两下就被捏造出来且大量生产的狗屁。因不了解这一点,而盲目的推崇这套自我中心的歪理。并强迫别人接受的家伙比比皆是。我说你们这些人啊,起码顾虑一下千年之后,后世子孙会如何评价自己吧。
当我正一股脑儿的沉思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时,古泉冷不防地开口:
“虽然不知道凉宫同学内心的冀望是什么.要不要试探她看着?像是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ILoveYou之类的。”
“那个敢死队要叫谁做?”
“再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我行使否决权。Pass!”
“那么,就由我来试试看吧。”
这时我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我自己可无缘一见。因为身上刚好没带镜子。可是,古泉像是读出了我的心思。
“开开玩笑而已,我还不够格呢。真要由我上场的话.恐怕只会让凉宫同学陷入不必要的混乱状态。”
语毕,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我再度陷人沉默,抬头望着惟一不受沉郁的夏日夜空所影响,持续散发皎洁光芒的明月。
镶嵌在黑暗夜空中的银盘.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仿佛要邀我去玩似的。去哪里?天晓得。
我看着动也不动面向天空的长门的背影.如此想着。
夏天还没结束,但暑假已近尾声——那可不一定.暑假会不会结束都还不知道呢。饶了我吧。我是说真的。
我们很可能又会回到八月十七日。要怎么做.春日才会自觉她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完成”呢?
她会有什么事情来不及做完?我自己是有一堆从学校带回家后就没动过的暑假作业小山啦。但是会让春日牵肠挂肚的应该不是作业。因为那女人老早就把作业写好了。
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到打击练习场去吧。”
春日带了铝棒来。就是某一天从棒球社A来的坑坑疤疤的球棒。想不到她还留着那支功能与其说是将球打飞出去,倒不如说是以扑杀为目的还比较适合的中古烂球棒。
只见我们的团长甩着一头秀发。面带灿烂笑容一一朝我们挥棒,再引领我们前往公路旁的击球中心。我猜八成是高中棒球又引发了她的奇怪电渡。
忧郁的风水是会轮流转的,这回SOS团轮到朝比奈学姐Blue的小脸更加Blue了。说真的.这让我有点小遗憾。原来她还是对她那个世界恋恋不忘。
又回到平常步调的长门和古泉.活像是走在我身后的能面具和笑脸奇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给我认真一点好不好!
“呼——”
我吐出一口气,在前方蹦来跳去的春日的黑发.映人了我的眼帘。
自从认识这女人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决定的,从SOS团创立纪念日那天起,保护春日就成了我的工作。因为还无法断定祸首是谁,我极欲倾泻的怨言也只好控制下。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声明。
不要给我过高的评价。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
但是这样的独自.只是更暴露出内心的空虚。
朝比奈学姐目前心神恍惚,古泉除了笑还是只会笑,长门只是静静观察。
我一定得设法让春日做点什么才行。
可是,要做什么?
答案只有春日本身才知道,但是春日本身却不知道问题出在
“实玖瑠可以不用挥棒.你在那里练习短打就好,而且就算你挥棒也打不到。把球往下敲打个滚地球吧。啊——不要再把球往上打了!”
看来是以前的草地棒球大赛的余彼荡漾。她是打算明年还要参加吗?
春日一人独占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击球练习挡网,锵!锵!将凶猛的发球一一打回去。看到她那么开心。我的心情也好多了。这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搞不好她体内细胞的成捆线粒体(注:线粒体(Mitochondria)是人体细胞中负责能量制造以及脂肪代谢的地方,又有“发电厂”之称。具有双层膜构造,内含DNA。)的数量异于常人也说不定。不然她的活力是从哪来的,拨一点出来做善事该有多好。
在那之后。春日订下的能量消耗目标,在谁也没能按下暂停钮的情况下,我们只得不停地跟着行动。
道地的烟火大会,我们也去了.是在海边发射的尺玉烟火。(注:日本的烟火球是以号来区分,“尺玉”是十号,为直径三十公分、重十一点一五公斤、发射高度约二百五十公尺、绽放时的直径约三百公尺的烟火球。)三位女生再度换上浴衣,(只有春日)对于砰砰!射上高空又碰碰!绽放的火焰之花十分满足。还指着表情一点都不像的人物烟火哈哈大笑。春日本来就喜欢这种过剩的华丽。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春日天真无邪又比实际年龄稚气许多的笑容。但我马上就将视线移开,因为要是一直盯着她看,惟恐自己会产生非分之想。至于是什么样的非分之想,我本身也不清楚。但我的确学到了一件事: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在另一个日子,我们则突然跑去参加县境的河川钓虾虎鱼大赛(注:JapaneseGobioid是夏秋之际的代表性回游鱼类)。结果我们连一尾虾虎都没钓上,吃掉鱼饵的净是些没见过的小鱼.所以无法参加测量,但是春日志在享受抛竿和甩竿的乐趣,不在收获的有无。远比误钓上腔棘鱼(注:腔棘鱼(Coelacanth)是一种据推断出现在泥盆纪。灭绝于白垩纪的鱼类,但1938年有渔夫捕获看生生的腔棘鱼,故又有“活化石”之称。)还叫人感激涕零的这份贴心,也让我松了一口气.得以无牵无挂地享用一看到作为盘饵的沙蚕,就脸色发青逃得老远的朝比奈学姐亲手制作的招牌便当。
这次春日和我被太阳烤成了不知是打哪来的黑小孩,和另外两位做好全套防紫外线对策的人成了鲜明对比。只有长门不管怎么晒.似乎都晒不黑。幸好!不然晒成小麦色的长门也是一幅超乎想像的光景。
但是,我内心很清楚,现在真的不是一派悠闲游山玩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