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和长门知道,我还有件尚未实行的事情。
我还没有同到过去拯救世界。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不急,过完新年再去也可以。加上我还在思考要如何跟朝比奈学姐开口,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果然悠哉悠哉等年关过完还是不行吗?要是我们始终都无法离开这座宅邸……
“不对,等等。”
这么一来就奇怪了。我和长门以朝朝比奈学姐铁定会在十二月中旬回溯到过去。否则当时的我所看到的那三人该如何解释?换句话说,我们会顺利回到正常的时空。如此一想,安心的要素又多了一项。
“来来,大家尽量吃。”
春日一边抓三明冶猛往嘴里塞,一边又拿起红茶猛灌。
还有很多喔,尽量吃。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给你们吃。粮仓里的储备食材多到吃不完。”
古泉苦笑了一下,享用起火腿猪排三明治。
“真是美味。太好吃了。简直就和高级餐厅做的没两样。”
这番夸大的恭维当然是对春日说的,但真正让我挂心的并不是那女人。也不是对擅用人家家里的食材过意不去,因而食不下咽的朝比奈学姐。
“……”
是长门。
小口小口的文雅吃法,一点也不像这家伙的作风。
外星人制造的有机人工智慧机器人,原本旺盛的食欲好像不知跑到哪去了,手和嘴的动作起码少了一半。
最后变成我和春日在较劲,两人合力扫光了大半的简餐之后——
“去洗澡吧。”
春日好整以暇的提出,谁也没有异议。认定没人提出异议就等于大家都赞成,说来也是这女人的特性。
“虽然浴室相当大,可是没有分男女,所以还是照顺序来吧。这是一定要的。身为团长,我是绝对不容许团内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女士优先,没问题吧?”
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事情好做,这时候有个像春日一样的人来一步步引导我们大家。反倒是好事件。如此一来便可以分散注意力。既然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机械化的动动身体,比较能刺激大脑,搞不好还能产生什么灵感呢。期待自己的脑力吧。
“在那之前,先决定房间吧。你们要住哪一间?虽然每一间都一样。”
根据古泉的论点,大家如果都能挤在同一个房间睡是最好,不过要是有人斗胆如此提议,保证会飞来一记蛙跳上钩拳,做人还是要自重比较好。
“大家住近点比较好。像是隔壁房或是对面房,凑齐五间就够了。”
当我说出这番严肃的话时,春日也离席站起身。
“那么,我们就睡在二楼吧。”
春日豪迈地大步走出去,我们连忙跟了上去。途中将放在入口大厅的雪衣扔进洗衣房的干衣机之后就上楼。
春日出于这栋宅邸的住户一回来,就可以飞奔下楼的顾虑,选择了最靠近楼梯的五间房间休憩。我和古泉住隔壁,隔着通道的对面房依序是长门、春日、朝比奈学姐的寝室。我的正对面是春日的房间。
寝室给我的感觉,和先前与春日上来巡视时一样,没有什么家具,单纯就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廉价商业旅馆的家具还更多些。除了式样老旧的化妆台,就只有床和窗帘。完全封死的窗户,仔细一瞧,是装了两道玻璃。或许是因此产生的隔音效果吧,虽然户外仍是风雪交加的恶劣天候,室内却无声无息,反倒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因为没有什么要整理的随身行李,所以我们决定好房间后,立就在铺了红色地毯的通道上集合。
春日又以挑衅的笑容说道:
“阿虚,你晓得吧。”
晓得什么?
“这还用问吗?置身在这种状况下,烦恼多多的男生一定会做的事情,你打死也不能做。我最讨厌那种没创意的行为模式了!”
那我该做什么才好?
“所以说……”
春日勾住两名女团员的手臂,偏头碰碰表情不动如山的长门侧边的头发,斩钉截铁地大喊:
“别偷看!”
只有春日在叽叽喳喳的女生三几组差不多走远后,我用滑的走出自己的房间。完全没受到户外的暴风雪影响的宅邸通道寂静无声,空气也相当温暖。但是我的心灵一点也不平静。我对这种寒彻心扉的温暖毫无感激之意。
我蹑手蹑脚走向隔壁的房间,轻轻敲了门。
“什么事?”
古泉露出脸来、绽开个欢迎的笑容,正准备开口说话时,我将食指竖在嘴唇前,他意会地闭上嘴。我也一语不发,溜进古泉的房间。其实我最想偷溜进去的是朝比奈学姐的房间,但现在没有时间让我去想那些五四三。
“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
“喔?”
古泉坐在床上,打手势催促我也坐下。
“是什么事?好好奇喔。是不能让其他三人听到的事情吧。”
“让长门听到是无所谓啦。”
什么事?你们说还会是什么事?
当然是自从春日消失后,到我在病房醒来为止的种种事情。朝仓凉子的复活、第二次回到过去与三年前的七夕,设定变了样的sos团团员们、朝比奈大人版,还有我接下来不得不执行的世界复活计划——
“这个说来话挺长!”
我挨着古泉坐在床上,开始说故事。
古泉真是个绝佳的倾听者,不仅会在我停顿时给予适当的回应,而且直到最后都还保有优等生的听讲态度。
因为我是抓重点讲,说明起来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久。我也想巨细靡遗的描述某些部分,但是我考量简明易懂和一般性应该放第一,所以就讲浓缩精华版。
乖乖地听到最后的古泉说
“原来如此啊。”
但他看来似乎并没有特别感动。只见他以手指轻拂微笑的嘴角,
“假如你说的都属实,那我只能说很值得玩味。”
你所谓的“值得玩味”,是在跟我客套吗?
“不不,我是真的这么想。因为我也想到了一些事。假如你真的有过那些体验,那我的怀疑就更能得到支持了。”
我脸上的表情大概写着:大事不妙吧。这小于想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在猜,那个东西可能变弱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啦?
“凉宫同学的力量。还有长门同学的资讯操作能力。”
你在说什么东东啊?我看着古泉。古泉精准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凉宫同学创造闭锁空间的频率减少了,这在圣诞节前,我就跟你提过了。仿佛是要和那相呼应似的,我感觉到长门同学身上的……那种东西该怎么形容才好?可以说是外星人的气氛吗?就是那一类的感觉或是迹象,在她身上减少了很多。”
“……什么?”
“凉宫同学逐渐变得像个普通女生。长门同学也是,越来越不像是资讯统台思念体的终端机——她们俩真的给我这种感觉。”
古泉看着我。
“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让人求之不得的展开了。若是凉宫同学就这样肯定现实中的自己,就不会再去想改变世界等有的没有的事,如此一来我的任务就等于是结束了。长门同学如果成为毫无特殊力量的普通高中女生的话,也是惠我良多。至于朝比奈学姐……是啊!不管接下来怎么发展,对未来人并没差。”
仿佛无视于我的存在,古泉继续自己的独白。
“你必须回到过去一趟,让自己和世界恢复原状。这是因为,过去的你曾经目击到来自未来的自己、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学姐——对吧?”
没错。
“可是现在我们全体迷失在暴风雪笼罩的山中,置身于好像有人特地为我们准备的怪奇宅邸。而且还被封锁在连长门同学也无法理解的异空间里。这个状态持续下去的话,你们就无法回到过去,正因此.起码你和长门同学、朝比奈学姐三人一定要回到原本的空间去。不,应该说是你们回去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不是这样就奇怪了,我一点也不紧张,就是拜这所赐。当时我确确实实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现在的我还没回到那时候,所以回到过去是今后的事情。这就表示,我们不会一直困在这暴风雪肆虐的怪屋中出不去,平安脱险是既定事项。套句朝比奈(大)说的:“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
古泉又再度重复了同一句台词,对我微笑。
“可是,我还有别的假设。只不过都是悲观的假设。简单的说,就是我们全体无法回到原本的空间也无关紧要的论点。”
别绕圈子了,快说。
引言说完后,古泉谨慎地压低声音——
“我猜测,现在的我们可能并不是‘原来的我们’,而是存在于异世界的复制版。”
古泉一直盯着我看,好像在等我消化完这段话似的。可是坦白说,我有点消化不良。
“我换个说法,让你更容易理解吧。例如把我们的意识原封不动的扫描、置换到电脑空间去的话,你认为会如何呢?假设只有意识原封不动的被移送到假想的现实空间去的话。”
“这就是你说的复制?”
“是的。不限意识,任何东西都能复制。只要具有统台思念体等级的力量就办得到。也就是说,被卷入这个异空间的我们并不是我们的原始版,而是在某个固定时刻忠实被复制的同一人物。至于原始版的我们……是的,或许就正在鹤屋学姐家的别墅开欢乐派对也说不定。”
慢着慢着。我连理解的理字边都沾不到,是我肚里的墨水太少吗?
“应该不是吧。我再举个更切身的例子好了。就假设你正在玩电脑游戏吧,那是款奇幻类的RPG游戏。在进入不知会确什么鬼东西冒出来的洞窟之前,基本上先记录进度是理所当然的对策。万一团队全体惨遭敌人歼灭,就能够从原本的记录点重新开始。只要事先复制资料,便可以好好保管原版本,让复制版的团队成员去冒风险。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按Reset键重来就好。用这个来比喻我们如今陷入的状况,你认为说得通吗?”
即使古泉已露出:你再听不懂我就没辙了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
“也就是说,这里是某人所建构的虚拟空间,而我们是被复制出来的实验动物。目的是要观察、包括凉宫同学在内的我们,置身于这样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说穿了,这里就是方便观察的牢笼。”
“古泉……”
话才出口,就有一股很猛烈的似曾相识感朝我袭来。如同在夏日那个漫无止尽的八月所体验过的,莫名其妙的记忆片断。那是什么?理应毫无印象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一隅拼命呐喊。快想出来!快!
我失神的说:
“以前有遇过类似的事吗?”
“你说雪山遇难?不,我本人并没有。”
“不是啦。”
跟雪山无关。我是说除了这次的事件以外,总觉得脑中似乎还留有我们一伙人被丢进其他时空的记忆……而且是在个非常非现实的地方……
“你是指收服巨大蟋蟀那件事吗?那次是存异空间发生的没错。”
“也不是那个。”
我绞尽脑汁拼命地想,总算绞出了隐约可见的浮水印。内有打扮奇特的古泉、春日、长门以及朝比奈学姐,还有我。
对对对,古泉。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你手里抱着竖琴,大家也都穿着古代的衣裳,在那里干活
“你该不会是要说你保有前世的记忆吧,我以为你是最不信那一套的。”
假如这世上真的有前世来世这种东西,人与人之间一定能更加了解与包容彼此吧。那种东西根本是想找借口为现世开脱的那群人所编出的梦话。
“一点都没错。”
该死的。想不起来。我的理性主张我对异空间并没有半点回忆,可是内心深处的感性却泣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到底是什么,虽然只有想起片断的关键语,却有国王、海盗、太空船发生枪战一样的泡影在脑海中漂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告诉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那在我内心盘根错节却拼凑不起来的片断又是什么?我始终拼不出它的全貌。
不知古泉是怎么看待我这苦恼的表情,他继续以平静的语调说:
“如果长门同学无法解析这里发生的一切,加上这个空间又会对她形成负荷的话,基本上不难推断,一手导演包括这栋宅邸在内的一连串雪山遇难戏码的幕后黑手是谁。”
我沉默不语。
“那是和长门同学同等级,甚至是能力在她之上的某人。”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可是,假设对方的目的就是要逼我们陷入目前的困境,让我们滞留在此处的话,长门同学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古泉抚着下唇。
“换作我是那个某人,我会先对长门同学下手。因为她跟落单就无能为力的我和朝比奈学姐不同,是与统合思念体直接联系的外星机器人。”
听起来那个某人似乎比春日还神。其实那是某人还是某群人,我也不晓得。但长门的确说过,她和她头头的联系被阻断
“说不定那个幕后黑手的力量远比长门同学的造物主来得强大。若真是这样,我们就已等于出局了……”
说到一半,奶油小生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双手抱胸了起来。
“你记得朝仓凉子吧?”
我一度快忘记了,但这个月又发生了让我好一阵了都忘不了的事。
“资讯统合思念体内部的少数派也就是激进分子。试想,要是那一派武装政变成功,后果会如何?从我们的眼光来看,他可是等同于神的知性体。孤立长门同学,将我们囚禁在相位位移的世界里,想必对他们来说是易如反掌。”
我想起来了。那位善交际、个性开朗又优秀的班长。还有那把尖锐的刀子。我受到她两次攻击,也被长门救了两次。
“不论如何,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如果我们无法离开这栋宅邸,就得永远待在这里了。”
你当这里是龙宫城啊?
“这叫一针见血。我们目前的状况,说是受到盛情款待也不为过。想要的东西一应俱全。温暖宽敞的大洋后、冰箱满满的食材、放满热水的大浴池、舒适的寝室……除了可以协助我们逃脱这栋宅邸的必需品之外,可说是应有尽有。”
那样根本没意义。我对自己的人生还没有绝望到要留在这种未知空间,享受如此好吃懒做的生活。高中生活不到一年就宣告结束,未免太短暂了。除了这里的同伴之外,还有很多我想再见一面的人。谷口和国木田也算包括在内,而且要是从此就看不到家人和三味线的话实在太悲情。更何况我又不爱冬天,这么说对冰岛人很抱歉,但要我在冰天雪地中度过余生,恐怕就是花上一辈子也不可能习惯。请称呼我为热爱夏日的炎热与夏蝉之聒噪的男人。
“听你那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古泉夸张的叹了口气。
“万一凉宫同学发觉到事态异常,释放了自己的能力,结果会怎样根本没人晓得。说不定这才是那群幕后黑手真正的目的。既然没有进展,就故意来点刺激,引爆她的能力。这是很常见的手法。假如这里真是模拟空间,而我们都是与原始版隔离的复制品,下手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客气。很少有人玩电动时,将电玩人物操得死去活来会感到愧疚的,想必你也是吧?”
经他这么一提,我的确是不会。然而电玩人物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个数值,我可想当现实中活生生的人物。
“当务之急,就是逃离这里。与其待在异空间,倒不如回到现实中遇难来得好。总会有办法的。不,该说是一定得设法才行。想将凉宫同学和我们封锁的存在,摆明了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指的不是‘机关’和资讯统台思念体喔,而是sos团。”
是什么都好啦。只要是和我同仇敌忾的人,我就会当他是哥儿们。
之后,我就启程展开深入思考之旅,古泉也将手顶着下巴,与我同步沉思起来。
不久——
小小的敲门声打破了我与古泉之间的沉默。抬起沉重的有如别胶水黏住的腰部,我去开了门。
“那个……浴室现在空下来了。两位可以使用了。”
刚冼好澡的朝比奈学姐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红晕,散发出甜美又天真的萌气息。一小撮湿润的秀发贴在脸颊上格外煽情,从下摆略长的T恤外露的大腿性感无比。我的精神状态要是正常,当下就想将她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在一角赏心悦目了。
“春日和长门呢?”
我朝走廊望了望,朝比奈学姐嫣然笑。
“她们在饭厅喝果汁。”
似乎是感受到我饥渴的眼神,她有点慌乱的拉了拉前襟和下摆。
“啊,换洗衣物放在更衣间。这件T恤就是在那里拿的。毛巾和盥冼用具也部有……”
学姐连含羞带怯的动作也美得难以言传。
我回头用目光吓阻古泉的行动,快速走到通道。反手将门关上。
“朝比奈学姐,我想可你件事。”
“请说?”
圆滚滚的大眼睛仰望着我,疑惑地歪着头。
“关于这栋洋房,你有什么看法我觉得怪怪的,你认为呢?”
朝比奈学姐眨了眨长而浓密的睫毛后,如此回答
“呃,凉宫同学认为这也是古泉同学安排的推理游戏的那个
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就叫做伏笔吧。在浴室她是这么说的。”
春日如果能那么想是最好;不过要是连朝比奈学姐也这么认为的话就伤脑筋了。
“那时间的流动异常又是怎么回事?你也亲眼见证过古泉的实验不是吗?”
“是啊。可是,那也是诡计的部分……吧?难道不是吗?”
我按着额头,极力将叹息给咽回去。我实在是不知道古泉有没有如此神通广大,但假如连时间的异常都是欺骗我们的诡计之一,不跟春日说一声真的不太公平。更何况,时间不正是朝比奈学姐的专门领域吗?
我豁出去了。
“朝比奈学姐,你和未来联络得上吗?现在,就在这里。”
“嗄?”
娃娃脸学姐茫然的望着我。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跟你说呢。噗呼。那是禁止项目哟!”
她觉得很可笑似的,笑出声来。但我并不是在开玩笺,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
可是朝比奈学姐仍然笑个不停,
“好了,快去洗澡吧。不然凉宫同学又要生气了。呵呵。”
踩着犹如在油菜花四周翩翩飞舞的初春的蝴蝶般轻盈的步伐,娇小的学姐瓢飘然地往楼梯走去,一度回头朝我抛了个生涩的媚眼,消失在楼下。
不行。朝比奈学姐根本靠不住。唯一靠得住的只有……
“可恶!”
我朝地毯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很不想给那家伙多余的负担。偏偏此时此地,唯一可能有办法扭转乾坤的就只有她了,古泉再会臆测也只是纸上谈兵,春日会以什么样的白烂手法引发天下大乱,也没人知道。就算我握有杀手锏,在古泉一番危言耸听之后,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搞不好将我们运到这种困境的那个某人,早就料准了这一点。
“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本来还奢望泡过澡,让血液循环改善后,会想出什么好主意,但是我自己的头脑自个儿最清楚,就算绞尽脑汁,还是榨不出半个足以改善事态的点子来。因为这是必然的结果,我丝毫不觉得气馁,想想实在有点悲哀。
就如朝比奈学姐所说,更衣间里有准备好的浴巾和换洗衣物。折得整整齐齐的均码T恤和松紧裤井然有序地叠在架上。我随便挑了一套穿上,相古泉一同朝饭厅走去。
先洗好澡的三人早在餐桌上放了成排的果汁瓶等我们。
“真慢,你们干什么洗那么久?”
在我而言,那不过是比乌鸦还多点点的入浴时间而已。
我喝着春日递过来的橘子水,视线不知为何不是看着长门,而是窗外。或许是身体暖和了,好心情指数节节上升的春日,始终笑嘻嘻的猛灌瓶装果汁,对目前状况完全不了解的朝比奈学姐从头到尾都挂着不知情的微笑,对目前立场再了解不过的古泉也是如此。长门看起来比往常更娇小,是因为一头湿发笔直垂下来的关系吗?
不过现在到底是几点?窗外的景色仍是一成不变的大风雪但是有点晦暗。不是全暗下来,反倒让人有点毛毛的。
春日似乎也失去了时间感。
“我们去娱乐室玩吧。”
居然还有心情玩乐。
“唱卡拉OK也可以啦,不过好久没打麻将了。赌注是点数的3倍,什么牌都可以听。不过我想要做大牌,听以不要用筹码也没有加分牌,只比最后的点数输赢。国土无双听十三张和四暗刻单吊是双倍役满,没问题吧?”(注:日本麻将的玩法及专有名词与台湾及香港麻将有不少不同之处。)
虽然无意抱怨游戏规则,但我还是缓缓摇了摇头。现在非做不可的,不是唱卡拉oK,也不是打赌钱麻将,而是思考。
“我看还是休息一下吧。要玩的话,以后时间多的是。我真的有点累了。”
之前我们每个人半埋在雪中,背着滑雪板走上好几个小时,这样还不会累积疲劳的大概也只有春日的肌肉了。
“说得也是”
春日仿佛要确定其他人赞成哪方的意见,——审视过每个人的表情之后——
“算了,好吧。稍微休息一下也好。可是睡醒之后就要火力全开拼命玩喔。”
眼底闪耀着两三个涡状星云般的光辉,向我们宣布。
大家回到各自的窝后,我就躺在床上进行突破现况的脑内人格会议。偏偏就这种时候每人格暴露出的只有我的无能.连一个有建树的提案都生不出来。大家都静默下来,期待某人先发言。时间分秒过去,我的意识似乎也越来越模糊。为什么这么说呢?
“阿虚。”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竟然让我不由得惊跳了起来。
连门开关的声音,有人进到房里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声,我都没有听到。总之就是那样我才会吓到,看到伫立在房间中央的人影更是惊愕不已。
“朝比奈学姐?”
房内的光源来自于窗帘拉开的窗户外的雪光。可是即使光线微弱,我也不会看错。来人正是常驻社团教室的可爱精灵,sos团专属吉祥物朝比奈学姐。
“阿虚……”
再度唤我小名的朝比奈学姐面露微笑,莲步轻移,走到慌忙坐正的我旁边,裸露的玉腿并拢,坐了下来。
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仔细一瞧,学姐身上穿的和先前在走廊互道晚安的那件不同。不是单件的长T恤。但是布料也没有增加多少。
此时此刻的朝比奈学姐身上仅着件宛如将某人的妄想具象化的白色衬衫,仰望着我。而且距离近到不能再近。
“阿虚……”
清丽的童颜若有所求。
“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她的发言几乎让我的两片肺从嘴巴跳出来。(怪了怪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我的脸,双颊嫣红的朝比奈学姐温桑的靠在我的手臂上。“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人睡会怕。翻来覆去睡不着……假如在阿虚身边,我一定会睡得很好”
热热的体温透过衬衫传了过来。那是会让人有错觉,以为要烫着了的热度。柔软的东西压了过来。朝比奈学姐抱住我的胳臂,脸也贴近了我。
“可以吧?阿虚?”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这世上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没有人忍心拒绝这样恳求的朝比奈学姐。所以,答案当然是可以。是啊。这张床个人睡是太大了点……“慢着。”
呵呵。她嫣然一笺,放开了我的手臂,并动手解开原本就敞得很开的衬衫纽扣。让人头晕目眩的柔软曲线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被春日强迫当免女郎那时,还有我不小心打开社团教室的门,撞见学姐在换衣服刊看到的,和沉睡在电脑硬碟里的隐秘文件夹中的某张照片一样的饱满胸辅,就在我眼前。(你醒一醒,不是啦。)
白色衬衫的纽扣只剩下两颗……不,一颗。这真是比全裸还煽情的一幕,因为模特儿的资质好。而且,不管怎么说摆出这撩人姿态的可是朝比奈学姐。(喂。)
朝比奈学姐将黑眼珠往上翻勾魂的瞄着我看,丢给我一个羞答答的挑逗微笑。手指解开了最后一颗纽扣。我是不是该移开视线?(给我注意看!)
前方完全解放了的衬衫里面,雪白的肌肤随着呼吸缓缓上下起伏。在这副实在艺术到家就连爱神也会瑟缩在贝壳里的完美身材(不是叫你看那边)上,位于光滑浑圆的胸前半边山丘处(就是那个!),有颗特别显眼的小星星……
喉咙深处吐出了一口气。
“咕!”
我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自床上弹跳开来。
“不对!”
看清楚一点!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人是不是
“我的朝比奈学姐”,我应该比谁都清楚,上次我不是才如此验明正身过吗?只要看了朝比奈学姐的“那个地方”,就知道是不是。
“你是谁?”
这个朝比奈学姐的左胸并没有痣。
坐在床上的半裸美女,哀伤的看着我说道: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假如这是真正的朝比奈学姐的话,(就跟你说不是啦!)我应该还是把持得住吧。不、不对问题不在于这个。朝比奈学姐是不可能偷偷摸摸跑来诱惑我的。她无须勾引我,我就自动上勾了。
“你不是朝比奈学姐。”
我步步往后退,凝视那对蓄泪待发的魅惑大眼。看样子我的理性快出轨了。身为男子汉怎能惹美女伤心呢,这和她是不是朝比奈学姐应该没啥关系吧?(你嘛行行好。)
“请别这样。”
我好不容易才说出口。
“你是谁?是这栋怪屋的建造者吗,是外星人还是异世界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虚。”
眼前的朝比奈学姐声音听起来好悲伤。粉脸垂得低低的,樱唇还难过得扭曲起来。然后——
“!”
她旋过身让衬衫下摆翻飞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跑向门口。在离开房间的前一刻,她回头用含泪的双眼看了我眼,接着就跑到走廊。关门声响意外的巨大,那一声也唤醒了我的记忆,我确确实实上了内锁。没有钥匙的话,应该是无法从门外入侵的。
“请等下!”
那一瞬间我突然说出敬语,冲向门口打开门。
砰!发出好大的声响。就算我的动作再怎么用力,开门声也不会大到连腹部都在抖动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咦,你……”
竟然和春日撞个正着。在我房门口的正对面,从自己房门探头出来的春日,嘴巴张得开开的看着我。
“阿虚,你刚才还在我的房里……没有是吗?”
朝通道探头出来的不只有我和春日。
“请问……”
春日的右邻——字着“T恤”的朝比奈学姐也是一脸疑惑,半开着门。至于左邻
“……”
长门纤瘦的身影也在场。我顺便往旁边看——
“这到底是”
古泉摸摸鼻尖,朝我投以奇怪的眼神,笑容也是特尴尬。
当下我就明白了,为何开门的回音会那么巨大。因为我们五人全在同时间打开门。那记开门声是五重奏的大合鸣。
“大家怎么都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春日最先回神,像是在瞪着我看似的说道。
“为什么大家都同时从房里出来?”
我是出来追伪·朝比奈学姐的——正想这么说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春日最先那句话有语病。
“你呢?该不会是出来上厕所的吧。”
令人惊讶的是,春日居然低下了头,而且还咬着下唇,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你偷偷溜进我房间,而且说的话一点都不像你……呃,还做了不像你会做的事。我觉得很奇怪……后来,我狠狠打了你一拳就跑了!奇怪,那是梦!没错吧?可是,又不太像是梦。”
假如那是梦的话,现在就是梦的延续。当我看着眉头深锁,状似烦恼的春日时,古泉朝我走来。
“我也一样。”
他直盯着我的脸看。
“你也出现在我的房里。外表是你本人没错,不过行为举止却叫人毛骨悚然……总之,那不像是你会做的事,而你却做了。”
我莫名害怕了起来。视线从古泉不怀好意的笑脸移开,我转而审视起朝比奈学姐。这位是本尊。一看就晓得了。刚才我怎会把别人误认是她呢?不管是感觉或是言行举止,都比不上这位朝比奈学姐道地啊。
不知是不是我的视线让她受窘了,朝比奈学姐脸红了起来。我也到了她的香闺吗?我正如此认为时——
“我的房间来了凉宫同学。”
学姐两手手指忸怩不安地交缠着。
“而那位奇怪的凉宫司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很像是冒牌货……”
对,那是冒牌货没错。这是不会错的,有问题的是这个事态。大家的房间里分别出现了我们的冒牌货?我的房间来了朝比奈学姐,我去了春日和古泉的房间,朝比奈学姐的房间则出现春日……
“长门。”我继续问下去。“你的房间是谁来了了?”
和朝比奈学姐同样只穿着件Tr恤的长门,木然的脸庞静静抬起来直视我:
“你。”
小声说出那个字之后,她就默默闭上了眼睛。
然后——
“……有希?!”
在春日疑惑的叫声编织而成的背景音乐烘托下,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长门,那个长门有希倒了,像是被看不见的魔掌压下去似的,倒地不起。
“有希!你怎么了?有希……”
大家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呆立于当场动也不动,只有春日立刻跑过去抱起那瘦小的身躯。
“哇……好烫!有希,你要不要紧?有希?有希!”
头嘎哚一声垂了下来的长门眼睑合上,睡脸亳无表情。可是我的本能告诉我,长门睡得并不安稳。
春日抱着长门的肩膀,目光凌厉地大声喝令:
“古泉,快把有希抬到床上。阿虚,你去找冰枕。这地方应该会有。实玖瑠,你去准备湿毛巾。”
看到我和朝比奈学姐、古泉三人还是愣着不动.春日又再度大吼:
“快啊!”
看到古泉抱起全身疲软的长门之后,我随即快步下楼。冰枕冰枕冰枕,冰枕会放在哪里呢
我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因为还没从长门昏过去的冲击恢复过来。那是多不可能的光景。所以伪·朝比奈去我的房间,还有我们当中某人的冒牌货去到谁的房间干嘛干嘛的这桩神秘事件,我已经厌烦到不想去理会。随它去。那种东西和我无关。
“混账!”
这下真的糟了。该死的。我本来还想让长门过过几天像平凡人的太平生活,谁晓得竟然适得其反。
一路走来都不见冰枕的踪迹,于是我下意识的来到了厨房。我家的冰敷垫不是放在急救箱,而是放在冰箱里。这栋怪屋会是放在哪呢?
“等等喔。”,
在握住大冰箱的门把前,我突然停了手。在脑海里勾勒冰枕的模样,以强烈的意志在心中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