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后好几天的那天傍晚。
下课后,我打开活动室的门,等待我的只有冷飕飕的空气和空空的房间。既没有朝比奈学姐的欢迎,也没看到坐在桌子一角的长门蜷缩的身影。春日暂时还不回来。今天轮到她接受升学指导的教育了。现在她可能在职员室,大谈让班主任冈部感到为难的计划吧。问她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她会一脸严肃地说些“统治者”啦“宇宙总统”之类的不正经的话。
万一不小心你真成了那样的人,我们会很难过,冈部一定会恳切地加以劝导,希望春日能努力做出认真的人生规划。如果不容分说地忠告她的话,她反而会变得更固执,就像格族元素似的。这就是她的性格。
我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按下电炉的开关,它应该能给这个因为没有人而变得寒冷的活动室带来温暖。旧式电炉要发热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其他能取暖的东西只有,朝比奈学姐烧水的水壶的热气和她彻的热茶、真想快点喝啊,找不耐烦地等着,靠近椅子。这时,咯当——
“什么东西?”
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的。我条件反射地往那边看,那里有一个用钢铁做成的长方形,用来放扫除用具的箱子,每个教室里都有。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想是扫把或是拖布翻倒的声音吧。正想着,
格登——
这回声音小了些,我一个人嘟啷着:
“别吓人啦。”
记忆中没有这种感觉吗?家人都出去了,自己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应该就自己一个人才对,可就是感觉有人在。总觉得有躲在晃动的窗帘后面,虽然想探个究竟,可要真有人在也太可怕了.所以通常都置之不理。大部分都是心理作用引起的。我估计这次也是吧。这里要不是活动室,而是被迫看门的自己家的话,可能会一直觉得害怕。可这是学校,太阳还没落山。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毫不在意地走近扫除用具箱,没抱什么期待地打开门,当傻了眼。
“……啊?”
因为扫除用具箱里除了扫帚、拖布、簸箕外,还有其他东。实在太出乎意外了,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疑问句,
“你在这地方于什么呢?”
我当然会这么问了,那个人看着我,
“嘘……阿虚!”
原来是朝比奈学姐。不知道为什么,她露出放心的表情,“你一直在等我吧。太好了——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呢,这下好。嗯,那个,……我该怎么办呢?”
“啊?”
“嗯?”
她眨着眼盼望着我,
“那个……今天这个时间还不错吧?以前的确在这见过……”
在钢铁箱里和扫除用具和平共处的那位,不自信地看着我。盯着她这身小巧的水手服的打扮.心中不祥的顶感就像经济高度增长时期工厂里烟囱的烟似的滚滚往外冒。
“朝比奈学姐……?”
这是怎么一回事。躲在扫除用具箱里捉迷藏吗?怎么会呢。不可能的。
胸中胃出的烟开始变成煤烟,这时……砰砰——
有人敲门。我和朝比奈学姐都被吓了一跳,看着那边。我刚想开口回答。
“啊!唉?啊,不行……”
领带被拽了一下,我不由得身体前倾。朝比奈学姐让我把身体再抱紧点,把我硬拉进了扫除用具箱,伸手嘴的一声关上了铁门。
哇,这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嘘,阿虚,别出声。什么也别说。”
透过勉强射进窥视窗的细微的亮光,我看到朝比奈学姐把食指放在嘴边。
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说话的啦.也不想说。
一般来说,扫除用其箱人是进不去的。一个人就已经是困难了,居然还装了两个人。是谁呢,就是我和朝比奈学姐。当初春日看上朝比奈学姐就是因为她长得丰满,有曲线美。当然,我和朝比奈学姐不得不贴在一起。事实上,是紧紧贴在一块。虽然隔着制服,我还是能感觉到那很温暖很柔软的东西顶着我的胸口下面。
我沉浸在忘我的境界里,这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不过,都无所谓了。就像在冬天没有暖气设备的山中小屋里相互取暖那样,朝比奈学姐紧紧贴着我,屏住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她还紧紧地抱住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幸福的事呢。
什么不祥的预感,让它见鬼去吧。煤烟转眼变成了清澈的臭氧,把我带到清爽的梦境中……
哎呀,已经不需要语言了。希望这个时间能永远持续下去。不过,我陶醉的心情在听到那个进了屋的人说话声后,被迫中止了。
“呀?一个人也没有……可是电炉还开着呢。啊,这个是阿虚的书包。去洗手间了吗?”
我俯看着还把我的领带攥在手里的朝比奈学姐、朝比奈学姐也望着我。
接着,我扭过头想看看背后。扫除用具箱里那条狭窄的缝隙是唯一的光源,也是窗户。虽然人的头不能半旋转,不过眼角可以略微看见外面的情景。
“……”
我没出声,可是吓了一跳。
那里也有个朝比奈学姐。
在电炉边烤手的那个朝比奈学姐,一边哼着歌一边走动,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挂在衣架上的仕女服。然后唆地解下水手服的双带.搭在管子椅子的椅背上。接着拉开了水手服的拉锁,嘎吱吸吱开始往下脱。
“……!”我连着打出三个省略号。
那个朝比奈学姐把脱下来的水手服上衣也放在椅子上,这回把手放到了裙子的腰部。这时,我的脸被手挡住了。
“……”
这个朝比奈学姐用双手夹粉我的脸,强行把脸转到前面。虽然很黑,不过我也能猜到,这个朝比奈学姐一定涨红了脸。嘴唇动了一下。
别—— 看——
不用读科语也知道她会那么说。晚是晚了一点,我注意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为表示歉意,我慌忙合上嘴,重新认识到了现状。
有两个朝比奈学姐。
等等。我还能分清哪个是成人版的。因为这种事常常发生,就算她出现在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现在呢?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朝比奈学姐隔着一道很薄的铁门,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像一个套似的。一个和我肌肤相亲,面对面抱着;一个在活动室正要换上正装仕女服。两个都是货真价实的朝比奈学姐。我自负有比任何人都高超的技术可以读懂长门的表情和区分朝比奈学姐的真伪。相信这个判断的话,只能说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同时在同一空间存在。这就是说—— 是时间移动。
有一方,或许是和我共处一个狭小空间的这个朝比奈学姐,从别的时间,而且是从最近的时间来的。
这两个朝比奈学姐简直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双胞胎,也会有点不同……
不过,猛然这么想也是一刹那间的事,比起思考,准都会把感觉放在首位.,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吧。
不管怎么说,里头这个朝比奈学姐不会在紧紧闭眼后离开我,外头那个朝比奈学姐发出的衣服磨擦声活生生地刺激着我的想象力,就等着我的内层护城河和外层护城河的填拓工程完工的信号了。真田幸村不在场的大坂夏季战役,简直投有希望。遭遇这种两个柏拉图似的精神攻击,还不让人有任何反应的那个人才不讲理呢。
大脑的某处在不断地分泌麻药似的物质,头好像要晕起来了,想个办法吧。
这样下去,我可能会使尽全力紧紧抱住身边的朝比奈学姐或者从这冲出去把正在更衣的朝比奈学姐吓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世主出现了。
开门的声音,使我恢复了正气。
那家伙好像不声不响地站着。没有听见关门声。
“啊,长门同学。”
听到了朝比奈学姐清脆的声音。
“请稍等一会吧。马上给你沏茶。”
我又扭过头去。
眼角捕捉到了仕女裙飘动的那一瞬。从缝隙看,那就是极限了。因此,只能在脑子里想象换完衣服的朝比奈学姐叭哒叭哒跑向炉子的身影。
听不见长门进来的声音。那家伙一般走路不出声,门不可能像长门那样一声不吭就被关上,那就是说,长门好像一直站在门口附近。
“嗯……怎么了?”
朝比奈学姐听起来不安的声音、这又是我的想象。一定是长门一手拿着包,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死死盯着扫除用具箱看。
“嗯……”
“有话跟你说。”是长门的声音。
“唉?”朝比奈学姐吃惊的声音。
“跟我来。”
“啊?”朝比奈学姐更吃惊了,
“去……去哪儿啊?哪……啊?”
“只要不是这个房间,哪儿都行。”
“可,可是,是什么事呢……在这里说不行吗?”
“不能在这里说。”长门淡淡地说。
“啊……是要跟我说吗?真的吗?”
“是。”
“呀?那个,长门?啊,你不用这么拽我……”接着就沉默了。听见朝比奈学姐脚蹬空的声音,门马上关上了,两个人渐渐远去消失在活动室楼里。
长门,多谢你啦。
砰的一声巨响,我从扫除用具箱里逃了出来。接着朝比奈学姐也滚了出来。
“哎呀。”
朝比奈学姐跪在地板上,发出不知道是放心还是疲劳之至的声音。
“吓死啦。”
我没觉得她会比我还吃惊。
“朝比奈学姐。”我说道,
“这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间的朝比奈学姐?”
朝比奈学姐抬起处在很低位置的头来看着我,不住地眨眼,“唉?阿虚,你不是知道的吗?”
知道什么?我怎么会有办法知道呢?
“可是…”
朝比奈学姐排出一副沉船的客舱乘务员似的表情,就像注意到了好不容易乘上的救生艇上居然有个洞一样。
“不是阿虚你说的吗,让我去那个时间。”
等等。
我转动一下脑袋,以前我说过类似的话。的确说过。那是一月二号,因为我有必要回到去年的十二月十八号。返回了,又回来了。
那之前没什么事,问题是那之后。至少,我不记得我曾命令过朝比奈学姐帮我跳到未来去。
丝毫没有想过要让她那么做。
这么说……
是未来。这个朝比奈学姐来自未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啊……”
朝比奈学姐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手表上。
“嗯,一个星期加上一天……是从八天后的下午四点十五分来的。”
“为什么来?”
“不知道,”
这也回答得太干脆了。
“真的不知道。我只不过照你说的做而已嘛。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的申请就能这么轻易地通过呢?”
朝比奈学姐撅嘴的样子眼春日有点像。那个表情也很可爱。
不过现在不是一一比较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注意着活动室的门,”是我下的命令啊?八天后的我下了那个命令?”
“是的。你慌慌张张地说,去了就知道了。然后你还说,那个在那边等着的我问声好。”
那个八天后的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太难理解了。让朝比奈学姐回到过去,到底想让她干什么?托她问我好什么的让我感到为难。
不,等等,又不对劲了,刚才说了这个朝比奈学姐是从八天后来的。换上了仕女服被长门拉走的朝比奈学姐只要做现在时间的她就好了。
唉……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朝比奈学姐有两个。这里是活动室,另一个被长门拉到校舍的后面还是什么地方去了。应该不是在接受教训吧……
“被带去紧急楼梯,总觉得是要让她听什么很麻烦的事。”朝比奈学姐歪着头,
“该不会是川数学理论来证明神的存在和用观念论来证明神不存在,该怎么做吧……”
“长门单方面一个劲地说,虽然完全听不傲.也会想那到底是什么……啊!”说到那突然停下了。
“……是这样。”
朝比奈学姐恍然大悟的同时,我肺子里的彩色定时器变成了忽亮忽灭的红灯。对啊,这么下去就糟糕了,希望长门的电波话题能多拖延一会。
“朝比奈学姐,这个星期你没有见到来自未来的自己吧?”
“是的,嗯……”
朝比奈学姐老实地点点头,多少有点紧张。那么,必须要抓紧时间吧。
因为决不能让这个朝比奈学姐和那个朝比奈学姐碰面。长门注意到了。她感觉到我和朝比奈学姐躲在扫除用具箱内,所以想到了争取时间的方法。把仕女服版的朝比奈学姐从这里带出去,就是要为我和朝比奈学姐争取逃走的时间。春日和古泉很快也会来这,偶尔要休息的时候都会想到活动室,就像大马哈鱼间到故乡的河里一样,这都成sos团团员的习性了。
因为我也这样所以非常明白,如果春日看到朝比奈学姐分身在两个地方,我就不知道说她们是双胞胎这个借口能不能顶用了,期待朝比奈学姐即兴乱编是不行的。
我感觉到,必须尽快把这个朝比奈学姐从这里拉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走吧,朝比奈学姐。”
我抓着自己的书包,微微打开活动室的门探探走廊上的情况。
一个人也没有。我冲朝比奈学姐招招手,她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战战兢兢地扫了一眼走廊。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条件有两个,不能让现在时间的朝比奈学姐看见这个朝比奈学姐,还有不能让春日看到有两个朝比奈学姐。我看到衣架,心想不如让她改装吧。当我发现这里只有更引人注目的衣服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幸亏这个朝比奈学姐穿的是制服。树叶应该能被森林所掩盖我抓起朝比奈学姐的手腕,快步走出活动室。急急忙忙地边走边问:
“八天后这个时间没有错吧?”
“嗯。阿虚你是八天前的下午三点四十五分说让我去的。”
朝比奈学姐的脚步也比平常迈得大,两步并作一步地下了活动室楼的楼梯。希望班主任冈部能多花点时间教导春日啊。”
“那么,这一个星期里的事你都知道的吧?” 下到一楼后,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就选择了横穿里院这条路线。从游廊往校舍去的这条路上,很可能会跟春日撞个满怀。而且要去鞋箱,这条路是近道。朝比奈学姐大口喘着气。
“嗯,差不多吧。”
“有没有必须要回到过去之类的事啊?”
“没有。就突然被阿虚塞进那个扫除川具箱里了。”强行把她塞进去,然后命令她今天就去啊。连自己都不理解行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倒不如我也一起过来好了。这就省我一个人冥思苦想的时间。
我们到了鞋箱,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熟人。
这时我突然站住了。
“去哪里好呢?”
铁定应该离开学校,可是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下朝比奈学姐呢?该怎么办呢?就这样什么也不干,八天后让她回去吗? 不行。
朝比奈学姐看起来很寂寞似的往上翻眼珠。“我也那么想,并试着联系了一下,可是不行,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也是绝密,我不清楚。”
总之,这个从八天后来的朝比奈学姐,在今天或是明天必须要干些什么,那些先不管啦。
然后呢?
那个什么部分就是最想知道的吧。为什么八天后的我不让她带着备忘录来呢?
我责怪着未来的自己的时候,朝比奈学姐嗒嗒嗒地往二年级学生使用的鞋箱跑过去.我也正要把学校规定穿的拖鞋换成运动鞋。
“朝比奈学姐。”
我赶紧寻找未来人的身影,朝比奈学姐垫起脚正要打开自己那个在很高地方的鞋箱。
“怎么了?”朝比奈学姐保持着那个姿势转过头来,
“什么事啊?”
不是什么事啦。
“那双鞋是现在的你的鞋子。”
“啊……是呀……”
啊的一声关上鞋箱的盖子,朝比奈学姐张开眼睛和嘴巴。“我如果把这双鞋穿走了,这里的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为的。不,我没有丢了鞋而苦恼的记忆啊……”
不仅如此,这个朝比奈学姐把顺手脱下来的拖鞋放进了鞋箱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那个朝比奈学姐一旦要回去了,打开门一看,发现居然有双和自己的尺寸一模一样的拖鞋在里面。
“是,是啊。”
朝比奈学姐慌了手脚。
“可是,那么,我要怎么回去呢……”
只能这样穿着拖鞋出去了呀。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没有办法啊。也不能把谁的鞋子借走穿啊。还有,现在比起鞋的间题“怎么办”、 “去哪里”的问题更重要。
我的心里打着鼓,回到自己的鞋箱处,打开门,然后看到了。
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是来自未来的信息。”……真不愧是朝比奈学姐,准备得真周到啊!”我那双有点脏的鞋子上,放着一个特制的信封。
我和朝比奈学姐迎着刺骨的山风下了山坡。
三三两两有几个跟我们一样放学的北高生,总觉得他们一直盯着空手穿着拖鞋的,与放学回家的样子极不相称的朝比奈学姐。也许是我想多心吧。
站在我右侧的朝比奈学姐的棕色头发随风轻轻地飘动,表情不像头发那么轻快,就像下雪前的昏暗天空。我的脸上也一定没有生气。不管怎么说,必须从活动室逃出来。不管有什么理由,无缘无故缺席小组活动(因为不是部,该说是团的活动吧),团长的情绪一定会突然变得很差的。除非有能逗她笑的借口或者有很重要的事,否则按照规定事项就成了春日特制的惩罚游戏的牺牲品。
可是并不能因此就对朝比奈学姐置之不理。从多种意思来看,那都是很危险的。
看到在寒冷的夜空下漫无目的徘徊着的朝比奈学姐.不管是谁都会怜香惜玉的,我不能保证那些保护者都是人格高尚的人,所以,我要保护她。
“对不起。”
有点无精打采却很可爱的声音。
“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没有,一点也没有。”
没等她说完我就用力回答道。
“是我把你打发到这儿来的吧。所以,是那个我不好啦。”那个我和朝比奈学姐(大)。作为未来的我们,无论哪个都太不亲切啦。未来人就那么讨厌过去吗?
我把手插人衣袋里,攥紧了信封。
没有收件人姓名和发信人署名的信封里装着的信纸上只写着。
“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朝比奈实玖瑠,请你多关照。”规规矩矩的字倒是还记得:去年春天,接到与这字体相同的邀请文,午休时间我来到活动室赴约,见到变成了超迷人美女的朝比奈学姐(大),知道了中国春兰的位置和更重要的启示.发信人是她没错。
可是拜托给我呀。干什么都行吗,朝比奈学姐(大)可以允许的不是到亲吻为止吗?
我顺便把信纸给现在站在我身边的朝比奈学姐看了。这东西应该也可以给她看。朝比奈实玖就拜托了—— 这一句话就明白了吧。如果这是只发给我一个人的秘密指令的话,那个部分就不是朝比奈实,而是“我”了吧。
拿着信纸,看得恨不得把它吃下去的朝比奈学姐嘟哝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是自己将来写的东西。
不过,就算稍微感觉到了也不奇怪。第二次的十二月十人号.那时候,她看到了既不是我,也不是长门、朝仓的第四个人。虽然马上就被催眠了,可正因为那样朝比奈学姐应该感觉到那个女人有隐情。
还有上个月,她从货车底下救出那个住在春日家附近的带眼镜的少年的时候,我实在看不下去那个无精打采的朝比奈学姐,便含混不清地安慰了几句。我领会的东西在她身上肯定也有。我不知道现在的朝比奈学姐注意到了些什么,不过就像古泉说的,sos团的家伙们好像都在细傲地发生着变化。
古泉说,春日创造出封闭空间的频率降低了。
古泉还说,长门身上外星人的气味也减少了。
古泉,你自己不也和以前不同了嘛。对吧,副团长先生。我感觉到,春日开始渐渐地融人到周围中。文化祭上的即兴演唱如此,与电脑社的游戏比赛,年终年初的冬季集训等等,与高中一年级开头的那个无法接近的她判若两人。她变得经常笑,与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能沟通了。
—— 要是有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人、超能力者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吧。
—— 找出外星人啦,未来人啦,超能力者,大家一起玩呀!就好像知道都实现了似的。
我想把这些都看作是成长。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成长了多少。
大约过了半小时,我把朝比奈学姐带进了我家。
“原来是这样啊”
朝比奈学姐站在房门口边脱拖鞋边不慌不忙地钦佩地说,“阿虚没来活动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也不能让朝比奈学姐回去自己的房间啊,所以找不到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如果什么地方可以让像朝比奈学姐这样的时间驻在员寄宿的话,我还想让朝比奈学姐去投靠呢? 可能真有那样的人,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她的表情就像赛狗刚结束的忧郁的宠物,这么说来只好作罢。朝比奈学姐不胜悲哀,事态如坠烟海。总之,虽然不知道究竟,可现在也不想主动去了解了。这时,与我们的困惑毫无关系的妹妹飞快地跑到朝比奈学姐身边。
“啊,是实玖瑠!”
妹妹正要把藏在床底下时三味线拖出来,我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她就目不转睛地靠到朝比奈学姐的身上,迷上了令北高男生垂涎兰尺的美少女。
“噢,打扰了。”
“哇。呀?就阿虚和实玖瑠你们俩吗?春日呢?” 妹妹目光炯炯地看着朝比奈学姐。我抓着这个十一岁的小学五年级学生的衣领,
“春日还在学校呢。还有,别擅自进我房间。”我知道我说多少次也白搭。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个隐藏的地方,不想计人找到这东西。
“可是,三味线也不出来啊。”
妹妹拽着朝比奈学姐的裙子下摆,默默地笑,“有希呢?古泉呢?鹤屋学姐呢?都不来吗?” 总之妹妹一听到什么呢称,马上就现学现卖拿出来用。
叫成阿虚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这个脑海里没有尊敬长辈的祝的小学生,就是我的妹妹。拜托叫我一声哥哥吧,哪怕偶尔也行啊!
“啊。约会?对吧。”
我敲了她一下.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我和朝比奈学姐面对面坐下。
“把这个星期会发生的事,简要地告诉我吧。”
“嗯……”
朝比奈学姐迟疑了一下,
“八天前的……也就是今天,我去了活动室,可是电炉开着。”可一个人也没有那事刚才看见了。
“正在换衣服的时候长门进来了,把我带到紧急楼梯的休息台。”
那事刚才也看见了一半。
“回来的时候,阿虚的书包没了,古泉在那里。”真是触线之差啊。
“大约过了兰十分钟凉宫同学也来了。”
这个升学指导可真够长的,早知道就不用那么慌张了呀。
“凉宫同学看起来有点生气。”
因为升学的事吵起来了吧,那个家伙的将来志愿在哪张申表上也没有记载。有的话,我也想要。眼神令人害怕地瞪着窗外。然后喝了三杯茶——啊!
朝比奈学姐睁开眼睛,就像看到了房间角落里的吊死鬼似的。“凉宫同学,她发现阿虚没在了……”
发现了?
“打电话”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糟了!
仔细想想,朝比奈学姐说的这些事对她来说是录像,对我来说却是现在的实况转播啊。现在不是慢条斯理听她说的时候,我还没想到无故缺席的理由,哪怕设置成礼仪模式也好啊。不接的话,更令人觉得可疑了。嗯,接之前先问问吧。
“朝比奈学姐,我这个时候接电话了吗?”
“嗯,好像接了。”
那么,还是接吧。
“喂?”
“在哪儿呢。”
春日冒昧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的样子,我老实回答了:“在自己的房间”
“什么呀,偷懒不来?”
“因为有点急事。”
从这开始就得撒谎了。
“急事,什么急事啊?”
“啊……”
这时找正好看到三味线慢慢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是这样的。三味线生病了.我带它去了宠物医院。”
“是啊,只有妹妹一个人在家啦。她跟我说的。”
“啊,什么病?”
“嗯……圆形秃发症。”
我瞎编的,春日听了好像在捂着嘴笑。
“三味线得了秃发症?”
“是啊。听医生说好象是因为压力大造成的,现在正在家里休息静养呢。”
“猫身上有神经可以感觉到压力吗?说什么在家静养,三味线不是一直都在家的嘛。”
“话是那样没错,诺,好像是我妹妹逗它玩过了头。所以,决定把我的房间作为三味线的保护区,不让妹妹进来了。”
“哦”
春日哼着鼻子沉默了。也不知道信服了没有?接着她这么说:”你,是不是跟谁在一块?”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提示通话时间的屏幕。为什么会知道呢?朝比奈学姐一句话也没说呀。为了防止不小心出声,她还用双手捂着嘴巴呢。
“没有人啊。”
“唉呀,是吗?你说话的语气很反常,我就顺便问问。”直觉倒是一如既往很敏锐呢。
“是三味线啦.要让它接吗?”
“拉倒吧。替我说声祝它早日康复,拜拜。”
出乎意外,她爽快地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床上,看着靠在朝比奈学姐膝盖上的花猫,心想把它什么地方的毛剪圆吧。万一春日来探病什么的就麻烦了。
“之后呢?春日于什么了?”
摸着兰味线耳朵的朝比奈学姐,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嗯……在活动室呆到五点过,大家就都回家了。凉宫同学……是啊,总觉得她很安静。在活动室里她就一直在看杂志……”
春日那种可怕的安分,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吗?
终于连朝比奈学姐也注意到了啊。长门的确是知道的。
三味线就像受到朝比奈学姐手指的指引似的,边叫着边把前爪搭在水手服裙子的膝盖上就那样占据了整个膝盖。
朝比奈学姐把手放在三味线的背上,说:
“好象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换了是我,也记不清楚一个星期前的古泉是什么表情了。要是别人问我,我也只能说老样子吧。
“别的呢,明天或是后天?”
比奈学姐轻轻地抓着咕啥咕咭叫着的三味线的尾巴,低着头说:
“说到嘟里好呢?”
告诉我未来的日程安排.然后我照着做就行了。
“嗯,在接下来的节日里,大家会一起去寻宝。”
“寻宝?”
“是的。挖坑?”
“是的。凉宫同学拿来了宝藏的地图,所以大家就去挖坑——是鹤崖拿给凉宫的。说是收拾老家的仓库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祖先画的奇怪的地图。是这样的。”
朝比奈学姐的手指像银伙似的在空中挥舞。
“是用墨曲成的旧地图。”
鹤屋学姐……你又拿给春日一个麻烦的东西呢,还是挖坑,
啊?又不是平安朝时期的检非违使,到底去哪里挖坑了?
“山。”
朝比奈学姐的回答很简洁。
“鹤屋家私有地里的山。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站在坡道中间能看到的那个圆的东西。”光听就让人感到累了。又不是跟那个地方有仇,翻山越岭地去挖坑这种行为,简直就跟在这个死冷寒天的二月份去耐寒郊游一样愚蠢。事先说明了,鹤屋家有山可没有什么奇怪的。别墅里居然能附带私人滑雪场,在老家有个山什么的也不足为奇啦。我没有掩饰自己的唉声叹气,
“然后呢,找到宝藏了吗?”
“嗯……没有。”
虽然觉得她同答前有点支吾,朝比奈学姐不住地摇头。“以前的宝藏没有放在任何地方啦。”
不问好了。难得的节日里,我却不得不装作寻宝人的样子去寻找根本不可能找到的财宝。没有比事先知道是徒劳却还要去做的事更空虚的了。
“那之后的周六和周日也要……”
还要挖吗?还不如去挖鹤屋家的庭前,那样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温泉之类的。
“不,周末干了那个事。嗯,市内巡逻。”
果然,是那个啊。为了找出这个世界的怪事,在那一带来回巡视是sos的主要活动。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干了,那就去好了。
“没有连着巡逻了两天吧?”
“嗯……不过,不,是的。”
不知为什么朝比奈学姐把视线移开了,
“因为学校星期一也放假她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
下周星期一是实施特别班级的推称入学考试的日子,学生们可以不去上学。
“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我想该不会是因为那样朝比奈学姐回到了一周前的吧。
“没有。”
棕色的头发被利索地甩到侧面。
“和往常一样。喝茶,吃午饭……”
这么听来.朝比奈学姐时间回转的理由和我下命令的动机都不存在。这要是在一年后,或者至少以月为单位计算可能还可以理解,从下周来到这周来,是不是搞错了?
我暗暗地观察梳理着来回滚动三味线的腹部软毛的朝比奈学姐。
这次如果一周时间也可以的话,不找长门帮忙就可以使用长门方式。从去年的七夕回到四年前的七夕的我和朗比奈学姐,留过三年的时间冻给回到了原来的时间断。有效地利用那个教训就行了。把这个朝比奈学姐放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放一周,不久她就会回倒原来的时间去。也没有冷冻睡眠的必要了。说到不好的影响。也只是一周之内年纪变大了而已。那么短的时间也不会有大的改变。
可是,那样的话,真的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呀。按理说应该发生点什么的。朝比奈学姐来这是八天后的我干的好事。还有奈学姐(大)手写的信……
“我那时什么样子?没有做类似的事或说了什么吗?”
“嗯……”
朝比奈学姐一个劲地按着那个陶醉地闭着眼的三味线肉球。
换个问法吧。
“把八天后的我,那家伙让你去时间旅行的当时的情况眼我描述一下吧”
“那个例是记得很清楚。对我来说是今天刚发生的事。”
朝比奈学姐放开猫,在空中倾了几条竖线。
“学校院子里正在搞一个收费活动。是sos团组织的抽签大会。”
“那是什么?”
“给抽中的人的……那个,丰厚奖品是每人五百日元的撇兰。凉宫同学正拿着扩音器招揽人……”
“大概是为了补充会费吧。”
朝比奈学姐看起来很难说地解释到。
“我是负责分发商品的人。参加的人太多,我有点害怕……”
“原来策划了立春活动的复仇计划啊。朝比奈学姐,你那时穿了什么衣服?不会是女巫装扮吧?”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像春日的作风啊。要想引人注目就先从服装下手,这是春日的作风。总之她认为引人,目就是赢。平常的朝比奈学姐就长得特别引人往目,再装饰一番,就能大大增进那股无法说明的不可思议的魔力,就是那个参数的魅力度。
“我给周围的人发奖品,和他们握手,拍纪念照片。”朝比奈学姐不好意思地捏着三味线脸颊的毛。
“阿虚突然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活动室。让我赶快换上翻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照做了。然后你让我钻进扫除用其箱,让我回到八天前的三点四十五分去。还说我在那等着你,以后你就照着那家伙说的话去做就行了。”
朝比奈学姐用食指在花猫的背上擦着,就像描花纹似的。她低下了头。
“TPDD的使用许可很快被批准了。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接受啊。好像就等着我去申请似的。”
好像正是那样。恐怕朝比奈学姐事先就已经知道了的吧。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八天后的我要主动承担未来人的计划呢?那个迷人的美女朝比奈学姐,和这个我的朝比奈学姐是隔着时间的同一个人,这点我知道。可是,道理和感情是两回事。毫无缘由地好几次让小朝比奈学姐进行时间移动,我心理上过不去呀,快告诉我吧,朝比奈学姐(大)。
否则我可要全盘托出了噢。
我眼前的朝比奈学姐,又郁闷起来了。额头上浮现出与上个月的一个时期一样,为无能感到羞愧的影子。如果是无能为力的事,我也还没有输。因为现在也在考虑这之后要依靠谁呢。
“唉……”
我和学姐同时吐了口气,三味线无哪地打着哈欠。这时“阿虚,开门——”
门外晌面了妹妹的大嗓门。从那声音来看,她一定是危险地端着装有果汁和蛋糕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了。虽说我不是很细心的人,可是看到里面装着三份就知道这家伙要坐下不走了。相注意到时巳经晚了。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朝比奈学姐两个人真是绝好的机会,可是这家伙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气氛。
我使眼色让她马上出去,可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借机就在朝比奈学姐边上坐下了。
“三味,吃蛋糕吗?”
妹妹把蛋样撕成小块放到猫鼻子尖上,朝比奈学蛆姐着妹妹终于露出了温的笑脸。
妹妹偶尔还挺管用。身为哥哥,我真希望这种天真无邪不要随着人的成长而消失。
妹妹夹着猫和朝比奈学姐打闹了一会后,我和朝比奈学姐终于从我家逃了来。
手表指向六点十五分。天完全黑了,真正的春天要等到下个月了。
“怎么办呢,阿虚?”
走在我边上的朝比奈学姐哈着白气嘟峨着。走路的样子之所以奇怪,是因为我把多余的鞋子借给她穿了。我想这总比穿拖鞋.好吧,可是为灰姑娘订做的鞋也太大了啊。
“对啊”我也吐了口气。
我也想过把朝比奈学姐留在自己家里,那样的话,妹妹也会很高兴吧。可是仔细想想那也太不自然了。特别是我的父母一定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家吧。如果万一,这此话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到春日的耳朵里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现实的危机就会马上降临到我身边。把三味线的毛剪了还会再长出来,可是不能把.比奈学姐消除掉啊。所以,让朝比奈学姐住在我家的计划还是停留在妄想阶段比较好。
矮小的学姐脚步有点斜。走得靠我越来越近,碰到我的手,后,像吓了一跳似的随即走远的动作,在此刻更让人觉得可爱。好像不仅仅是因为鞋子不合脚吧。如果是无意识地依赖我的话,我会感到高兴,可是不能光顾着高兴。
我心里没有那么强的自信,因为被朝比奈学姐依赖就让她接受我所有的举动。倒下的多米诺牌打倒下一张的多米诺牌,直到最后一张。
那么,在这种时候能依靠的最后的多米诺是谁呢?能想到的候补者并不多。
首先春日就完全被排除在外。如果还有人问为什么的话,我就给那家伙洗洗脑,他就没什么感到羞愧的啦。
现在时间里的另一个朝比奈学姐也不行。只会徒增两个惊慌失措的双胞胎,把问题越搞越复杂。现在不想再考虑有关时间旅行的问题了。
古泉倒是还值得信倾,不过说起那家伙所属的“组织”,不知道会怎么对待未来人呢,把朝比奈学姐交给那个稀奇古怪的组织,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新川君、森君和多丸兄弟虽然怎么看都是好人.可如果他们只是就像古泉自诩的小人物的话,要寄予他们百分之百的信赖的话,这些受人指使的家伙的信用度还不够呢。
因此,这种简单的排除法使我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道了我们的事的罕见的一个人.她就是以万团幕后的强人。就算有莫名其妙的头儿的帽子戴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像古泉那么现实……
剩下的只有她了。
因此,想想应该去哪里呢?只有那儿可去了。也就是说,长门有希该出场了。现在不是听她说麻烦或是又来了的时候,也许把未来人和外星人看成是一组的比较好。从未来回到过去的过程中总要去一趟的长门的房间。这条路线像是被设定好了的呢。
还有—— 我想到了。
为了不让现在时间的朝比奈学姐看到这个朝比奈学姐,那家伙帮我们把那个朝比奈学姐(现在)拉出了活动室。说不定她还能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们呢。
“是去长门同学的家吗?”
朝比奈学姐抬头看着我,突然放慢了脚步。我像是鼓励她说:”那家伙一定会帮忙的。又有空余的房间,就一个星期左有,她应该会留我们住的吧”
可以的话,我甚至也想拿着睡衣去住,连借口都想好啦。
“可是……”
她有点低落,
“我和长门两个人在一起,稍微有点……那个,一个星期都要……啊?”
没必要害怕吧,长门绝对不会加害朝比奈学姐的。以前也总是受到她的照顾,上次不是还一起去时间旅行了吗?”
“话是那么说……”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朝比奈学姐川责怪我的目光瞅了我一眼,”
我和她在一起的话,长门会不会觉得没意思啊……”
“嘿?为什么啊?”
长门觉得什么东西有意思什么东西没意思,为什么朝比奈学姐会知进呢?找想那家伙就算有人在即她十厘米的边上跳裸体舞,她也丝毫不会感到震惊的。
我期待地看着她回答,朝比奈学姐鼓起双颊,马上把脸转,赌气似的说:
“……算了,够了。”
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想说的话是长门的优点,这个时候也是。
在公寓的入口处,我按下熟悉的号码键和铃声按钮,和往常一样的沉默的回应声传了过来。
“……”
“是我。还有朝比奈学姐。找你有点事。”
“进来。”
这个对话,上演过多少次了?我把大小朝比奈学姐都带进来过。嗯,这是第四次了吧。第一次是四年前的七夕,第二次也是那天,第二次是上个月的二号。
朝比奈学姐露出有点不安的表情,也是最熟悉不过的了。从上电梯到七楼的这段时间内也丝毫不会改变。
她紧紧拽着我上衣下摆的样子,无法形容的像小动物似的脸烦,如果不保护这个人的话,就算把地球弄成粉末也找不出应该保护的东西了吧。
长门的房门半开着.她好像探着身子在等我们。那身制服打扮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这家伙穿便衣的样子我最初在X季集训时见过,最后一次见是冬季集训的时候。她凝视着我们的眼睛里似乎没有浮现出特别想发表的意见,不过朝比奈学姐早就胆怯起来了。
“那个……对不起,长门……有点麻烦的事,所以就来这儿了……”
事实上正是那样。
“没事。”
长门冷冰冰地点点头。
“请进。”
朝比奈学姐战战兢兢的样子,作为习惯了长门的反应的指针,就像横亘在太阳系和巴纳德星系之间的距离。我用手戳戳她的后背催促她往里进,她终于跨进了门。如此客气的氛围真令人难以想象上个月她曾在这个屋子的客厅里睡过。
“打扰……”
以前的长门家缺乏风趣的情况,完全被房间里只有必需品的事实给证实了。现在起居室的大窗户上挂上了窗帘,还是带有佩斯利花纹的冬天用的窗帘呢,这在去年春天我被叫到这里来的时候是没有的。这样一来,印象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圣诞节以来就放着的两颗星游戏被揉成团靠在墙边上。可是依然没有电视和地毯。通过的起居室里有被炉,不过只是没有被子的固定桌子而已。我曾很想看看卧室是什么样的.预感告诉我还是别看的好。如果,那个房间装饰着奇异的壁纸和袱着花边的壁挂,带华盖的床上枕边放着羊的布玩偶。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我就要把关于长门的所有的前提条件都化成零,必须重新开始认识她。说到这,我可以下个评论,即使追溯到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开始时期,也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事。
到了明天,听听朝比奈学姐怎么说的就行了。现在必须得问问别的事。
“喂长门,你知道这个朝比奈学姐是从未来……”
“这是当然的了。”
“不是,是从八天后的未来的另一个朝比奈学姐,这事你知道的吧?”
我坐在起居室的被炉桌子边上说到。
“知道。”
长门跪着坐在我对面,把目光投向还站着的朝比奈学姐。吓了一跳的朝比奈学姐慌忙在我边上轻轻坐下,低下了头。
“朝比奈学姐好像不知道自己跳到这个时间来的理由。”我解释道。“听她说,好像是那个时间的我让她来的……长门,莫非你知道事情的原委? ”
即使不知道,这家伙也很有可能会告诉我未来的消息。所以“不知道”当她这么于脆地说出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不安。什么,接下来能告诉我就行。那个叫同步什么的东西。
不过长门完全背叛了我的期待。
“不行。现在的我,不能和无论是过去未来的所有的时空连续体里的自己的异时间同位体同步。”
在我问为什么之前,
“因为申请了禁止处理电码。”
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我的自律活动有可能出现不协调。他们是这么判断的。”
那个被封印,是你的头儿干的吗?
“信息综合思念体同意了。”
长门的无表情似乎分外明显。
“我的意志。”
长门用复述电报似的声音说到。
“解除电码需要密码,密码由国际人管理而不是我。我的意志解除不了。我也不想那么做。”
嗯,就是说,长门不能和未来的自己交换信息,她已经没有预知未来事情的方法了。当然,她也就不知道朝比奈学姐从八天后来的理由了。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你根据自己的判断行动就可以了。”
真挚的黑眼珠里映着我的身影。
“我会尽最那么做。”
我只好低下头,长门表明了自己的念志。莫非现在我在接受长门的教诲?
“虽然失去了同步功能,但我因此得到了使自律机动更自由的权利。我只要按现在时间的我的意志行动就可以了。不用受到未来的束缚。”
长门变得爱说话了。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的?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要承担起未来自己的贵任。”长门注视着我。
“你也是。那是”
长门慢慢地接着说到,
“你的未来”
我闭上眼睛思考。
假如我有预知能力的话,我就能知道这八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再假设,我也知道所有的结果都无法改变的话,不管怎么样也无法改变未来,不管怎么样结果也只能往那走。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放弃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经过种种挣扎后.结果因为没有办法而变成了那样,和一开始就说没办法而什么也不干,虽然两者的结果是一样的,可那就能说什么都一样吗?
长门应该挣扎过。这家伙知道自己出错了。我敢肯定她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一定做过努力。或许原因就是因为事先知道了,无论如何结果会变成那样。并不是谁对错的问题。是我不好,感觉到长门的变化却没有深人思考的我才是原因所在。虽然有点想让春日接替我,可只有这个是不想让任何人背负的精神累赘。上个月,未来的长门对过去的长门说了一句话。一因为我不愿意。
因为不想事先通知自己应该干什么,也不想知道。
长门知道了自己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她相信自己。不需要事先决定。我不也那么做了吗?
我听到了来自未来的自己的声音,回到过去,跟那个自己说了同样的话。我没有问今后该怎么办,也没有说应该怎么做什么的。
——已经知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而且,我也想出了办法。所以现在我才会在这。
“不要紧。”
长门的声音让找醒悟了过来,没有感情的黑色眸子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
“我最首要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和春日的安全。”
真希望朝比奈学姐也被包括在内。顺便再加上古泉吧。在雪山的邸馆里,我跟你说了相当多要求援助的话呢。
长门点点头。
“有敌愈的人企图来干涉的时候。”
比如说,什么样的家伙?
“与信息综合思念体不同起派的广域带宇宙存在。以前,曾把我们监禁在异空间。”
是雪山山庄事件的那个家伙啊。
“他们存在于与信息综合思念体相隔很远——”
长门闭上嘴巴像是要找出什么词似的,
“——的地方。虽然知道相互的存在,可没有接触过。因为他们觉得相互不可能理解。可是,他们也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什么?
“注意到了凉宫春日。”
如何表达久久回味的这种心境呢?所有的人都特别留意春日,注视着那家伙的一举一动,有时还多管闲事。
“原来雪山遇难事件是他们干的啊……”
“是的。给我加重负扣,使我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避开危机。”
那个时候,你的头儿在干什么呢。午休?
“有机终端装置并不能完全领会信息综合思念体的意思。”不过,长门稍稍歪了下头说,
“知道了那是他们发出的一种沟通手段。”是什么协商?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那种方式在现代社会里无法通用噢。
“他们是与我们完全异质的人。也不能理解他们的思考方法。估计他们也不能理解我们的想法。”
无论如何也不行的吗?我真想问问那些家伙们是怎么着待春日的呢。
“百分之百的信息传达是不可能的。”
我想也是啊。他们就像用基风雪代替春天似的废物们。
“很少的话是可能的”,
长门上下活动脖子,
“只要他们创造出与我们有相似功能的人类自我界面,虽然不能百分百地,但是可以通过语言取得联系几率很高。”
不会在什么地方已经有了吧。
“可能有。”
虽然不希望有这种可能,可是觉得如果没有反而会奇怪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啊……”
发出呼气似的声音的是朝比奈学姐。
“不会吧……”
朝比奈学姐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而且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似地看着长门,长门也看着朝比奈学姐、我看着她们两人,未来人和外星人对视的样子令我吃了一惊。“怎么了?”
“不,没什么。真的,什么也没有……”
被朝比奈学姐惊慌失措的表情吓呆了的长门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看着我们说,
“我去沏茶。”
宜布完后径直走向附房,中途又停下回过头来。
“或者。”
我张着嘴等着她说什么,却听到了带着疑问的很简短的单词,“晚饭?”
长门今天的晚餐食谱是罐装的蒸煮袋咖喱。把看起来装着五人份的大,直接用锅热的烹调方法,有种说不出的长门作风。如果春日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往咖喱里使劲加其它东西吧。这么想象着,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吃和快乐,应该优先考虑哪个呢。转眼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呢。
朝比奈学姐之所以坐在起居室露出一副扭扭愧泥的样子,是因为长门让她坐粉别动。朝比奈学姐提出去帮忙,长门说了句, “你是客人。”
就开始默默地准备晚饭了。她只是从柜里拿出咖喱罐,把一个卷心菜切成细丝而已。
不一会儿.就在空碟里盛满了刚煮好的饭,往饭上面浇袋装的咖喱.在简单中也让人有种豪爽的感觉。这就是主食。还有一大盘只有卷心菜的沙拉,也一起摆到我和朝比奈学姐的面前。非常过意不去的朝比奈学姐一个劲地点头鞠躬。她看着堆得眼山似的那么多咖喱饭,露出一副像是忍着胃痛似的表情,一顺凝结的汗珠滴答一声落了下来。
“吃吧”
“那,那我不客气了。”
当然我也一起合着手。一闻到咖喱的香味,我的肚子就开叫了。看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呢。不是亲手做的料理让我觉得有点遗憾,不过偶尔吃速食也不错。看着一声不响地慢慢削平这座脚顺山的长门的吃相和规规矩矩地吃着饭的朝比奈学姐的样子,吃饭也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完全没有聊得起劲的样子,(春日在的话,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是作为餐桌上的风景,应该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了。之后,翻着自眼的朝比奈学姐把剩下一大半的咖喱饭和长门一起分着吃了。吃完饭后,喝起长门沏的茶。这时候,
“谢谢款待。那么,我这就回去。”
“啊?阿虚不和我一起住下吗?”
一边优雅地喝着茶一边按着胸口的朝比奈学姐眼大了双眼,连长门也保持着嘴对着茶杯的姿势盯着我看。
“不,我……”
一不小心说成“那样也好”的时候的邪念以喷气发动机失去控制的宇宙飞船式的速度在我脑海中盘旋。穿着长门睡衣的朝比奈学姐颐腆地用浴巾搓着刚洗完澡的湿头发,站在她边上的长门头上胃着热气,咕咚咕咚地喝着牛奶的场面在我脑海中闪了一下消失了,记忆回到了在和室房间里铺着两床被褥的往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的肉面中出现了毫无关系的春日的鬼脸,我下清醒过来了。
“今天要回家的。明天,放学后会过来。”然后又对屋子的主人说,
“可以吗?长门?”
长门点点头。我冲着还感到不安的朝比奈学姐点了点头。“我来之前你就在这别动。嗯,一定会有办法的啦。”
不是安慰的话噢。一旦情况紧急的话,让长门把时间冻结了就行。因为第一次七夕的时候就是那么做的,回到了三年后。这次才一周的时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吧。而且我还有别的预感,朝比奈学姐不可能无意义地回到过去,八天后的我让她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理由。用过去式表达未来的事情是有点不妥不过我坚信这点。还有,装在我口袋里的信也这么告诉我,是吧?成人版朝比奈学姐,一定和这件事紧密相关,对吧。
和强烈刺激着我的保护欲的可怜的朝比奈学姐告别完后,我抬头看着隆冬的夜空,踏上了归途。说起我一路上想的问题,就是长门关于能力限制的坦白。古泉,也许你的预感是正确的。也许距离长门变成普通的女高中生,作为与信息综合思念体。无关系的存在成为文艺活动室的一员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那样的话,每次有什么麻烦事发生,我也不用去找长门帮忙了,不会给她增添多余的负担了。她可以成为与我们一起同甘共苦的普通的朋友。如果没有长门的力量,应该会发生比现在更让人束手无策的事吧。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去年的十二月,我没有后悔把春日和古泉消失不见了,朝比奈学姐不认识我的不正常的世界恢复了原样。不过,多少还是有点留恋。朝仓端着杂烩走来的那天回家的时候——
真想再看一眼那个含蓄的微笑。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也能看见的话,那就太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