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蕾蒂夏·麦克雷迪望着远方，叹了口气。
其实没什么烦的——今天船很稳，海水的气味也已经习惯了。帝菲丝和帕特、房子和财物已经交给了佛尔特照看。
但还有些担心，毕竟佛尔特·白金汉姆是一个没有教导过学生，不知分寸的男人，虽然他是《塔》中最强的魔术士之一。不知道那两个孩子会怎样捉弄他。
很遗憾，她无法看到那个场景。
蒸汽船作为海上交通工具，其数量不是很多，但在奇耶萨西玛尔大陆上是普遍的交通方式，经过大陆的北端，连接西部和东部。
蕾蒂夏靠在栏杆上，任凭风吹拂着她的头发。现在从船上看陆地，看到的只不过是远处的一片雾蒙蒙的阴影。
她试图在逻辑上理解，洋流在离岸远的地方更加平静，但仍然感到有点惊讶，不禁想到船已经离岸这么远了。
蕾蒂夏穿着黑色衬衫和浅米色裤子，手腕上戴着一块淡金手表，这是她出门办私事的服饰。如果是用《塔》的预算预定这艘船的二等舱，那么按规定应该穿着黑色长袍制服，以正式的身份出行。
当然，这次旅行的费用也不是用她自己的钱。
她微笑着低头看着水面。海是蓝色的，但越往深处看，就越能看到黑色。现在想起来，他的眼睛也差不多是这样——这次旅行是他的建议。
（啊……也许我应该对佛尔特表示感谢吗？）
她在心里嘀咕。
（还是等我回来后，会意识到实际上没什么需要感谢的事情呢？）
他是出于好心，但佛尔特并不是一个考虑周到的人，——说完这句话，她苦笑了一下。
「风景不错，不是吗？」
「——虽然已经习惯了吧。」
蕾蒂夏听到突然有人跟她说话，迅速地抹掉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转过身去。
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不知何时走近了她。
「嗯？」
她含糊其辞地回答。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这人脸上带着一种过分热情的微笑。
他把手放在胸前，自我介绍起来，她完全不记得他的名字，听完后很快就忘记了，很可能只是另一个无聊的乘客在船上散步。
（所以，他找到了和自己一样无聊的谈话对象。）
她花了些时间来寻找话题，开口说：
「我听说海上的风景会更加不同寻常？」
「你开玩笑吧。就算你能看到，也只能看到地狱一般的景象。离大陆太远了，沉没的船只可不会作假。」
男子明显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完话后，蕾蒂夏确认了这人肯定是个演员，然后继续说道。
「但我们的祖先是从海外来的，不是吗？」
「哈哈，魔术士们也这么说——我倒是更相信最近的一种说法，人类种族其实是这个大陆的原住民，而天人种族为了方便统治，编造了历史和知识。相比神话中的魔物什么的，这种说法更加现实吧。」
「哦……你对历史很精通吗？」
蕾蒂夏惊讶地挑起眉毛。男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
「虽然我只是个学徒而已。您知道塔弗雷姆市还有未公开的古文书吗？我前往那里寻求公开，但被拒绝了。」
「是吗？」
「本来想坚持下去的，但父亲——不，应该说是岳父——嗯，确切地说是未来的岳父。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故，我不得不回来了。他是个学者，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他发现了布朗宁家族的世界书，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在野外工作时受伤了吧。」
「……」
蕾蒂夏默默地听着他说话，将他给予的信息简洁地整理出来。
情况大概是这样——他是一个自吹自擂的家伙，已经有了婚约，显然不是个演员。
他是否是个学者并不重要。毕竟这种东西没有真的或假的之分。只如果任何人自称是真的，那么他们都可能是真的。如果有人指责他们，那么任何人都可能被称为假的。
蕾蒂夏耸了耸肩，微笑着说道，将手伸进自己衬衫的领口，说道：
「在欺骗之前，是不是应该坦白一些？」
然后她拿出项链，上面是一个独腿龙缠绕着一把剑。既然他是一位去过塔弗雷姆市的学者，应该不可能没见过这个。
「……这个是？」
男人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震惊，但他说道：
「真烦恼啊。原来是魔术士啊。」
「我是《牙之塔》的蕾蒂夏。不过没在执行公务，不会向塔的最高执行部报告的。」
「十分感激呢。」
那人挠着头，看起来十分地紧张。
忍不住露出微笑，蕾蒂夏把吊坠放回了原位，继续说道。
「不管怎样，我早已被最高执行部放弃了，所以不用在意，放心好了。」
「啊……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希望是这样的，这样好点。」
他迅速振作起来，再次问道。
「您是在办私事，那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转开目光——看向海面，看向船的前方，轻声说道。
「……只是去见我的弟弟而已。」
「弟弟？」
「嗯。关于我的妹妹的事情，有点……」
「……嗯。」
「那个……」
蕾蒂夏咳嗽了一下，然后转向他。直视着他浅色的眼睛，问道。
「可以再说一下你的名字吗？」
◆◇◆◇◆
那天的早晨的太阳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允许在烤焦的面包上涂满黄油，夹上打碎的鸡蛋，放进嘴里享用，也许会有人感到惊讶——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阿邦拉玛没有任何限制，可以享用这样的早餐，不过可能会衬衫上留下致命的污渍，也可以抱怨剃须刀质量差，或者打开窗户给盆栽浇水。
尽管如此，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城市的人们不得不接受某件事的出现。
谁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这不为人知，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意外。
唯一没有引发全面恐慌的原因是，发现者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凡了解一点会会引发疯狂。
出现在阿邦拉玛北边最大的公园里的它，静静地在阳光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平稳无波的目光，它沉重的身躯，它顺着身体流动的光滑漆黑的皮毛。
只是静静地存在着。
那些晨跑、送牛奶、上班通勤的人们经过它时，无法理解这是什么，但他们有一种感觉。
它是王者，没有人可以移动它，所有人只能接受它的存在，绝对的王者。
一些敏锐的观察者可能已经认了出来，也许是它自己报了名号。
而现在，它静止不动，只是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这个巨大的王者，在它完全伸展时可能好有几米高，正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深渊龙族的终极战士·阿斯拉利尔，有这个名字的王者有着漆黑的鬃毛，依照种族的习惯，无声无息地存在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