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没牙唉。”
这时借了短袖上衣和喇叭裙的克丽奥,翻开那本相册说出的第一句话。
这是房子里的备用客厅,最先看到的从没使用过的暖炉(因为没有烟囱),接着是做成人的形状的奇怪衣服架子,手形的装饰品,以及一大堆买来后就没再使用的家具。一张仿制虎皮铺在餐桌上,上面放着相册,克丽奥轻轻坐在沙发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吵来吵去。奥芬坐在旁边,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马吉克坐在桌对面的位置,也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同一本相册。雷奇在克丽奥脚边,正和获得解放的黑猫玩耍。虽然身材比雷奇小了一圈,但罗拉已经成年了,它就像躲麻烦一样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奥芬斜眼看着克丽奥,真想跟她说这身衣服完全和你不搭,他控制住情绪说:
“从日期上看,这是我七岁的时候。”
“哇……那你开始换牙就是这时候的事喽?”
照片中的自己,被一个穿黑衣的中年男人拉着手,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镜头。照片是以自己为焦点拍摄的,黑衣男子嘴边向上的部位全都没有照到。奥芬望着那张照片,回忆着说:
“谁知道呢,不过那颗牙是在战斗训练的时候被打掉的。”
“战……!?”
克丽奥惊讶不语。惊讶地看他,说:
“这么小就开始做那么没品的事了吗?”
“是否没品就不知道了……不过作为战斗训练,还处在基础中的基础阶段。两只手朝后绑起来,然后被裹了布的棒子一个劲儿殴打。就算打中脸也不能闭眼。”
“这,这就叫基础吗?”
她怀疑地问道。
“……不过,就像刚才那个叫帕特的孩子一样,黑魔术士都是从那么小开始就接受训练了吗?”
马吉克问道,表情有些认真。他想到的是自己只在两个月前才刚成为学生这件事。奥芬耸耸肩答道:
“〈牙之塔〉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那里的教师确实喜欢在孩童时期就开始加以训练。况且在〈塔〉里出生的小孩也不在少数……”
“?这是为什么?”
克丽奥问。
“也就是说,生小孩是一项工作——基本上都是雇佣女性。付给她们相应的报酬,让她们和〈塔〉里的魔术士生小孩。双亲中只要有一个是魔术士,那么通过遗传生下拥有魔术士潜质的小孩的概率并不是那么低。”
“哪——哪有这样的?”
克丽奥抬高音调。奥芬哈哈笑了两声说:
“不过,近十几年来都没在这样做了。只要是由于受到组织内外关于伦理方面的指责,再加上,这样做也不是很有效率。”
“什么呀。”
克丽奥松了一口气似的。
但是奥芬偷笑了一下说:
“——然后,就想出了一个更有效率的方法。”
“呜…………”
她表情糟糕地像是要说些什么,奥芬挥挥手示意她停下。
“不是你脑子里担心的那样,不过要问起伦理方面,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罢了。对于那些收容孤儿的设施——无论是公营,还是民营的孤儿院,通过关系,将查明出身的孩子打印成名单。主要是为了看双亲中是否有一方或是双方都有魔术的潜质——因为魔术潜质只是简单的遗传作用而已。然后将符合条件的孩子选拔出来。这项工作通过大陆魔术士同盟在整个大陆范围内进行,所以每年都有相当数量的孩子被送到〈塔〉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这么说来,老师们好像也都没有亲人……”
“嗯。还在我不记事的时候,我就被寄托给保育员,双亲在旅行途中发生事故双双死亡。在记录里有写着我的父母都是魔术士。”
“哦……”
谈话停止了——
打破安静,克丽奥翻着相册用愉悦的声调说:
“不过,奥芬——我有点在意,为什么蒂西的相册里会有奥芬的照片呢?”
奥芬沉在沙发里,抓抓头说:
“嗯?啊—……因为她相当于家人一样的存在。”
“……就是说,是在同一间教室里的关系?”
“不,我加入查尔德曼教室时是十岁。而我被这个大叔——他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带到〈塔〉里时只有——”
他指着照片上没露脸的男人,接着说:
“六岁。不过我们三人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就是同一组了。”
“…三人?”
面对克丽奥的提问,奥芬只是无言地翻动相册。书中的时间不断快进,照片里的人不停地成长——最后,奥芬翻到自己十四、五岁的照片的时候停下了手。
“就是这个。”
他指着一张照片。克丽奥和马吉克把头凑了过去。
照片中以一排树木做背景,能看见三个人——其中,站在中间的就是奥芬。看样子是第一次穿上黑长袍时的纪念照片吧。他表情紧张地看着镜头——因为受到注视,眼神很安静率真。另一个人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稍稍偏向左站着,她是蕾缇鑫。她也穿着黑色长袍,不过比照片里的奥芬穿得更习惯自然。头发从那时就很长了,很年轻——大概刚刚二十岁的样子,脚边躺着一只小猫。
“这就是你吧。”
克丽奥带着笑说道,那只黑猫被雷奇追着,跳上了沙发,正好被克丽奥捉住了。
最后一个人,站得稍微远一点——没有超出镜头,所以远不了多少——,一个人站在那里。也是一位着黑袍的黑发女性。棕色的瞳孔,放射出兴致盎然且具挑战性的光彩,她抱起的手臂放在肚子附近。有一定身高,和蕾缇鑫差不多。也和现在的奥芬差不多,只是在照片里不太明显。
奥芬望着照片的里的她,简单地说明:
“蕾缇鑫和,阿莎莉——真不可思议,这缘分怎么也切不断。在孤儿院时,照顾年幼的我的,就是这两个人。两人似乎是远房亲戚之类的,所以都具有魔术潜质。我和她们并无血缘。然后三个人都被带到了〈塔〉里,都进了同一间教室——”
他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克丽奥和马吉克像是没在听他说话一样,都看着照片上的另外一点。在照片下面——小猫下面——一张标签上写着日期,下方还有说明。
『赤光帝四十二年春第三十七日。三人。我、阿莎莉,还有基利朗谢洛』
还是把相册拿过来关上比较好吧——他想了一下,放弃了。他没有显示出丝毫动摇——或者说,心里一点也没有动摇的迹象,奥芬习惯性地,慢慢地重复道:
“对……真不可思议,怎么切也切不断的缘分。”
虽然房子很大,不过布局却非常简单——奥芬对这一点发着感慨走在走廊里。他在扔下克丽奥和马吉克在客厅,谎称自己有点事走出房间。其实没必要说谎的,但还是那样做了。
实际上是想和蕾缇鑫说说话,两人单独。
(想说的话要多少有多少……我的事,蒂西的事……)
已经有五年没有见面了,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做一个报告,这更像是一种义务。
(阿莎莉的事,查尔德曼的事,还有哈帝亚的事。这些都要和他说才行。关于〈塔〉也有一些想问的事情。也想知道她学生的事——她现在是老师了?以前单单为了训练猫上厕所就让她煞费苦心,以至于瘦了两公斤。)
奥芬嘴角笑着,回忆以前的事情。他抬头看天花板——只看到壁纸和挂在墙上的瓦斯灯。走廊角落能看见花盆里伸出青绿的叶子。花盆的边缘呈金色,整体是一个白色的陶器。走近一看,不知是不是每天都用抹布擦拭叶子,干净得一尘不染。
(……和以前一样。她的洁癖。明明自己不怎么打扫,却连行为举止都必须做到十分规范,否则就会不高兴。连我也一样——以前若是我没有遵守门禁时间,直到第二天在门禁之前乖乖回来为止,都不会和我说话……)
奥芬苦笑。
(搞什么……想说的话,竟全是以前的事情……)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出刚才那张照片。只过了五年。直到五年前,我还是基利朗谢洛——
不是“孤儿(奥芬)”。有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两个最亲爱的姐姐。
现在的话——
(其中的一个,已经不在了……)
他自责自己不该想这件事。不要去想了——再也不要了。那已经结束了,就在两个月之前。
但同时也表示,事情只过去两个月而已……
“……蒂西她…”
他把手放在高高的盆栽头部位置,自言自语。
“会哭吗?不,可能会很发怒。更何况——”
他低下头,从自己精神上最强韧的部分借取力量,奥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老师查尔德曼教给他的,与战斗技术不相上下的,被彻底训练过精神控制法。
也就是,为了消除动摇,硬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最直观的严苛状况上来。
『……如果这样你还能保持从容,那么心境就会自然而切实地稳定下来。如果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无法保持从容,那就到此为止。至少不要去考虑下一步了。』
荒谬的理论——应该说,这根本就不是理论。不过——
『精神指的是物理上不存在的事物的总称。你又不是白魔术士却要去控制那种东西,这已经不是理论可以说明的范围了。』
——老师是这样说的。
(现在看来,我的从容还保留着……是我赢了,查尔德曼。)
他思考的同时,动摇并未完全消失。他像是要做确认一样,不禁开口说道:
“不管怎么说,先找蒂西谈话吧……她好像掌握着一些关于那个暗杀者的情报。”
奥芬按自己的步伐,继续顺走廊前进。
走廊一直通到中庭。走出大屋后,能看到一条笔直的路通向另一栋小楼。中庭也尽收眼底,有人工水池和白色长椅——看到这些景色,奥芬心中吹起口哨。作为〈牙之塔〉精英中的精英,这已经算很正常了……
蕾缇鑫——他的姐姐一直渴望得到的,她自己的家——
奥芬心里发出默念。
(我……如果想要的话也能得到——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但是,这是需要条件的。”
“————!?”
突然有人回答自己的自言自语,奥芬不禁回过头。对方的语气并不像是调侃,而是像回答咨询一样认真地说:
“首先,你要回归〈牙之塔〉——身手必须和以前一样。长老他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若是知道你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强悍的话,根本就会不要你。即使你还拥有以前的能力——”
奥芬终于在附近找到了声音的发出者——从他所在的走廊对面,静静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他的装扮很平常,若是在街上擦身而过,只会把他当做一般的学生。一顶绣着一年一度举办的全明星赛徽章的红色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他若是想以此来挡住脸的话——虽然奥芬不这样认为——根本毫无意义。
对于这位少年的脸,奥芬很熟悉。
少年没管他,继续说:
“就算你的能力没有退步,五年前你离开〈塔〉的事依然是事实。那会成为你的污点。不过……你若想讨好长老,以拿到这里的市民权,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奥芬静静地问道。他眯起眼,腰下沉——左肩稍稍向前,右半身稍微向后,如做出防备。脚也跟着动作。一看就知道,这是战斗预备姿势。
少年很随意地把帽子取下来,无所谓似地直接把两手伸展开。
“为什么?因为我就在这里——在这条街上。我是这里的暗杀者,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
奥芬终于发怒了,他对着少年怒吼——少年的眼神,和刚才看到的相册里一样——
五年前的自己——被称为基利朗谢洛,少年也这样称呼自己。他是一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暗杀者。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牙之塔〉的基利朗谢洛吗!”
“答对了。”
少年——基利朗谢洛毫不犹豫地回答。奥芬指着自己的胸口说:
“真正的我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基利朗谢洛啊。你还当我是谁?”
“这怎么可能!你想和我在这里扯皮吗——”
“我也这样想。不过,你先看看我。”
基利朗谢洛优雅地自我示意。被五年前的自己这样冷冷地盯着看,奥芬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无论怎么看,少年的样子都和基利朗谢洛分毫不差——这一点不会错。奥芬不可思议地想,这个形象和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像了,为何呢?是眼神变了吗,还是说体格改变了呢——
名叫基利朗谢洛的少年,就是一位少年而已。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身在〈牙之塔〉,拥有成为天才魔术士的天份。他从大陆最强魔术士,同时也是暗杀者的查尔德曼身上,继承了所有的战斗技术和暗杀术,是唯一的学生。他是查尔德曼的最得意门生基利朗谢洛。关于他的评论一直传到大陆的彼端,王都梅陪连斯。以最年轻的身份被〈十三使徒〉看中。引得周围一片沸腾与喧嚣——而话题的中心人物,却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奥芬咬住嘴唇,不得不承认。
(如果在这里问谁是基利朗谢洛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他……)
我变了……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强了——
“没错。”
少年笑了。
“我是基利朗谢洛。你……说你自己叫奥芬是吧。可能是因为你离开了这里的关系,你已经不再是我了。”
“你想说……你是我过去的亡灵吗?”
奥芬一时间忘记了战斗态势,身子斜了一下。他把背靠在走廊的扶手上,并紧紧抓住。
“哦?”少年好像受到启发一样,抬起脸说:
“是啊。算比较接近。不过这不怎么符合现实啊……”
“你说现实?”
奥芬说完,不由得嗤笑了。
“你说现实!?这句话是从哪冒出来的?五年前的自己突然出现在眼前,还要杀掉我——不止如此,你已经杀掉毫无关系的人了。那个卫兵,有杀掉他的必要吗……”
“他察觉到我的到来了。本来只是想做个单纯的警告而已,但是脸被看到了的话就不好了。”
基利朗谢洛若无其事地说:
“你当时睡得很香啊——即使我站到你的枕边,从脖子上取走项链。当然,我已经把我的气息消除了。但是,那个老爷子却注意到我了。他在椅子上打着盹,却突然张开眼,看到了我——所以不得不杀他。嗯……蘸着血来写警告这一点不过是我的恶趣味罢了。”
说到这,他的眼神变得哀愁起来——
“你懂吗?你什么都没注意到。这就表示,在这件事上,你已经退化到比那个老卫兵还不如的地步了。”
“…………!”
奥芬的喉咙里就像塞了东西,身子僵直。他弱弱地开口说:
“……你不是基利朗谢洛。五年前的我,根本做不到杀人这种事。”
“你不要说得好像现在就能做到一样。误会了就不好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
奥芬咬牙切齿地说。基利朗谢洛叹气,他说:
“你还不懂吗?算了。接着刚才的话说,你一直在强调的是,我不是五年前的你,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但我想说的是——我是基利朗谢洛。”
“我在五年前为止,就是叫基利朗谢洛——”
“你的那个,是个谁都不欢迎基利朗谢洛,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奥芬的心脏就像受到撞击一样,身子僵硬了。包括哭号在内,他能想出几百种反驳的话——但是在身子僵硬的情况下,无论想什么都没用。只能一动不动看着少年的脸。
少年似乎对他刚才说的话很满意,笑着说:
“而我,是受她欢迎的存在。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她……?”
奥芬诧异地反问。基利朗谢洛的笑容就像突然冻住了一样,不清不楚地说:
“她就是她啊。没有别人,你应该懂吧?”
“…………”
“拜拜……再在这里呆下去,会被蒂西发现——”
“——!等一下!”
奥芬一下冲上前去——但伸出的右手快要碰触到对方时,基利朗谢洛的身体呼地消失了——
“空间移动!?”
奥芬咂舌。不过——基利朗谢洛消失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咒文。
“不是……声音魔术……”
奥芬紧锁眉头,盯着少年身体消失的地方。空间中有一缕如同发光的蝴蝶一样的,泛着白光的轨迹残留下来。形状很小——只有手指尖那么大。轨迹如同描绘着什么一样闪烁不定,嗞嗞……发出灯芯摇曳的声音,然后消失。
白光描绘的轨迹,有些眼熟。
(魔术文字……)
这是大陆的龙种族之一,旷野之龙=诺尔尼使用的魔术文字。当诺尔尼,也就是天人灭亡之时,这种魔术应该也随之消失了,但是龙种族的遗迹还是大大小小地分布在大陆上。想要得到这些遗产也不是很困难。
一般来说,对于诺尔尼遗迹,只要对刻在上面的魔术文字进行解读的话,人类也可以使用。只不过比起直接由诺尔尼来使用,效果会下降几个等级。
(原来是使用了这个……难道今天早上,在受到雷奇的魔术攻击时丝毫没受伤,也是用了别的魔术文字吗?毕竟以人类而言,是无法抵御深渊之龙的暗黑魔术的……)
奥芬肩膀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
他抬起脸,自言自语。
“这和之前的对手相比,规格稍微有些不同啊……”
◆ ◇ ◆ ◇ ◆
奥芬没有注意到——因为走廊有屋顶,所以这里就成了死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
心里想到一半,停下来。虽说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但没往脑子里记,全都忘得差不多了。
并非没有兴趣。甚至说自己都想站在上面加入谈话。之所以没这样做,是因为奥芬如果质问“你干嘛会在那种地方?”,不想回答『因为想和奥芬说话就跟来了』而已。
或者说,从窗户探出身子时,自己的金发随风摇摆,心情很舒服,就发了一会儿呆——理由可能就这样,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轻轻拍了拍坐在头上的雷奇的脊背。咕噜咕噜,还是婴儿的深渊之龙嗓子里发出响声。奥芬说过,深渊之龙绝对不会发出声音,更不要提吠叫了。不过雷奇在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时不时让喉咙响一响。
“…………”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轻轻把手指含在嘴唇上——
“……很好,就这样。”
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然后慢慢地把窗户关上。
◆ ◇ ◆ ◇ ◆
“我说你们,把老子关在这种地方,看我让悠闲的老妈发呆发死你!”
从独栋的小楼里传来骂声。
表情一变,他转了个方向,无奈地搔搔头——奥芬从站了好一会儿的走廊上,朝小楼走去。
小楼是一栋单独建筑,是蕾缇鑫在买下房子后才修建的,白色的墙壁非常干净。奥芬走上小楼的玄关,朝最近的窗户往里窥视。
从开着的窗户里,骂声不绝于耳。
“即使用这样的方法封住我的肉体,也封不住我的斗志!自从被称为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的那一天开始,我博鲁坎大人就从来没尝过一次败北的滋味——”
“吵死人了!”
——喊的人并不是奥芬。
小楼是三个房间并排组成的,从奥芬的位置能看到的只有玄关和走廊,还有最前面的房间。房间的门都开着,便于往里看,只不过有一半的房间都处在死角位置。从能看到的东西来推断,这间屋子像是孩子的房间或是学习的房间。从书架上排列的书脊处的标题来研判,恐怕这是那个叫涕费斯的少年的房间吧。房间里有他本人,还有名叫帕特的少女——接着就是脖子以下全都被塞在大罐子里的博鲁坎和多进。
刚才喊叫的人是涕费斯。少年一边用手整理长长的黑发,一边生气地叫着:
“我说啊,先不管你们是什么居心,你们这样为所欲为,我的立场就被搞得很糟糕,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
“哥哥说的对。”
涕费斯的背后,帕特舔着一大块糖糕说。罐子里的博鲁坎动弹不得,但他毫不知耻地说:
“把失败推给别人,这样是成不了像我这样在历史中留名无数的大人物的。”
“那是什么历史啊,哥哥……”
多进说。博鲁坎扭过头对他嚷道:
“混蛋!你身为弟弟,难道就忘了家喻户晓,历史留名的哥哥我的威名了吗!?”
“难道说是在连郭金先生家的后山岩壁上,雕刻出一个高五米的自己的脸那件事吗……?”
“那也是其中之一!是一个伟大的功绩。”
“只用了一个晚上,到底是怎么在岩壁上把自己的脸刻上去的,这一点让村人十分纳闷,结果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呀呀呀!”
涕费斯叫喊着,抱住头。
“你们根本就没在反省嘛!你们说自己无处可去,我就想着可以让你们借住才带你们来的!我也没想借此卖人情啦——”
“虽然没想要卖人情,但你是希望借此机会和我们交个朋友对吧?”
“完全没这回事!啊啊怎么办,老师生气起来很恐怖的。一会儿肯定会受到惩罚……”
涕费斯发着牢骚,忽然看向门口这边。
“咦?你是——”
“啊啊。”
看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奥芬举手示意了一下。
“可以让我进来吗?”
“啊……嗯,请进。”
涕费斯连忙跑到玄关这里来。
门并没有上锁——即使这样涕费斯还是特意把门打开,让奥芬进到里面来。
帕特嘴里含着糖,好奇地看着他。对面的罐子里伸出的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不厌其烦地说:
“终于出现啦,高利贷魔术士……我们早晚要做一个了断。”
“……我也觉得,是时候该做个最后的了断了,这也是为哥哥好……”
奥芬半睁眼地看了看博鲁坎和多进,吐出一声叹息。
“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很—好,你想打的话我奉——哎?”
博鲁坎呆呆地疑惑了。奥芬稍微想了一下说:
“我会和蒂西那里说一下,让她消气。这样你们就自由了,作为回报,你们必须开始干活,听到了吗?”
“…………”
实在有些意外,多进问道:
“你说的商量,是指跟我们吗?”
“对啊。”
奥芬看了看旁边的涕费斯,说:
“没问题吧?”
“没,没有……”
他说着,表情稍显紧张,并很快转开视线。奥芬又转向两个地人,双手叉腰继续说:
“你们平常,晚上是怎么过的?”
“啊?”
“平常……睡在路边的话,在晚上找掉在地上的钱也挺麻烦的,很快就睡着了。”
听了多进的回答,奥芬又说:
“晚上的时候,能拜托你们找人吗?”
“找人……是吗?晚上找起来很困难啊。就算是大白天,查探都市也需要专业的知识才行。”
“不,对方是个很显眼的人。也就是说——”
奥芬出了一口长气。
“希望你们找出暗杀者,把他的所处的位置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