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riikin
奥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手扶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琥铂色的液体如冻住了一样没有一丝波纹。这里是多多坎达市有名的市井小巷里的一家旅馆。奥芬经常在这里投宿,已经和这里的店主混熟,店名叫巴格阿普兹旅馆。
先不说这些,他继续在叹气。这是个二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的男子。穿一身黑衣服,胸前挂着黑魔术士的身份证明:一件缠绕在剑上的一脚龙纹章吊饰。
“咦,你怎么了?”
在他身后,一个浓妆艳抹,三十岁左右的女招待上前搭话。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很闲。
奥芬眯起一只眼看看她,慢悠悠地说:
“我在思考堕落的原因。”
无人的酒吧中,瓦斯灯发出朦胧的光,照射出虚晃的人影。
“堕落了?”
女招待说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晃动自己修长的双腿。奥芬嗯了一声,说道:
“人会堕落。不过理由是什么呢?若是懒惰,那么除开我以外的所有人,到底又有多勤奋呢?”
“……说的也是。”
女招待简单应和了一句,朝柜台看去。一个磐石一般体格的男人正在默默地擦杯子。他是这里的老板——巴格阿普。
“老是想着回报是幼稚的表现。”
“但人做事都是需要报酬的吧?”
巴格阿普对奥芬的话摇摇头。
“也有劳动后没有报酬的情况。”
“那就是所谓的不平等。”
“或许是这样,但这就是现实。你一个放非法高利贷的,还妄想驱除世上所有的不公吗?”
“……我偶尔,也有想这么做的时候。”
奥芬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旁边的女招待一脸不解地问:
“我说……结果你到底想说什么?”
巴格阿普叹一口气,把杯子放进水池后说:
“这个笨蛋付完这杯水钱后,就已经真正的,完全的,一点儿不掺假的,货真价实的一分钱不剩啦。”
“呜呜……”
奥芬喝干杯里的水,淌下一滴眼泪。
“真是好天气啊。在这种好天气里,好男人就必须工作。”
“是吗……”
“就是这样啊。”
这时奥芬停下脚步,他正走在无人的小巷子里。只见他竖起一根手指,转过身来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面目直率的少年——他是巴格阿普的独生子马吉克。说真的,他长得一点也不像他父亲。还有一个身穿制服的黑发女性。她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对马吉克说:
“是呀,孩子,你不用上学吗?”
“今天是学校创立纪念日,我去帮忙打工。”
“哦。真了不起,亏你还是个小孩。”
“我已经十四岁了……”
“喂,我刚才的话不是对他说的。”
奥芬拍拍女性的肩膀。
“柯姬……你在这种地方偷懒没问题吗?”
只拍了一下垫肩就被弄歪了,名叫柯姬的女性把它扶正之后说:
“今天我不值班。派遣警官也有休假的好不好。”
“不值班……那更应该找个地方去玩玩不是吗?”
“你说话真薄情。”
她说着眉毛皱到了一起,“我在这里几乎没有熟人。难道不能来找你吗?”
“所谓的熟人,指的不是没事干聚在一起的人,而是要自己主动去结交。给你这个宣传单,去试试看吧。”
奥芬递给她一张花里胡俏的广告。柯姬——她本名叫君士坦斯——简单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闭上眼说:
“这个『水果共和国』是个什么玩儿……”
“你的话就到这个女性专用窗口去——”
“啊啊啊!我不是问这个啦!奥芬——”
她一边叫着一边把传单揉成一个球扔在地上,忽然换做一副冷静表情,拽住他的胳膊说:
“现在认定你犯下了猥亵物品陈列罪——”
“这他妈就能认定啊!”
奥芬叫着甩掉她的手,不耐烦地说:“连玩笑都开不了,受不了。”
“谁叫你有这种恶趣味。”
君士坦斯拉住身边发呆的马吉克,冲他问了句“是吧”。
“是,是啊……”
马吉克绿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有些无措。君士坦斯完全像对待小孩一样来回摸着马吉克的金发问道:
“我说奥芬啊……你好像总想把我赶走似的,难不成有什么理由?”
“要说理由……你总是害我拿不到工钱,一分钱都没有。我只好去做我的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
“就是……高利贷。”
一阵短暂的沉默。
先开口的是君士坦斯,她非常意外地说:
“哦!你好像确实干过这个。”
奥芬脑袋上爆出一道青筋问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确实干过』?”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正儿八经地从事过金融业啊。”
“一点儿也不正儿八经,还是违法的……”
马吉克小声地说。奥芬暗地里挥挥手打断他,然后咳嗽一下说:
“那才是我的本职工作。陪你玩警察游戏只能算打零工啦。”
“警——警察游戏?”
君士坦斯明显不高兴了。奥芬不管她,继续说:
“综上所述,地下高利贷行业里不需要警察。爱上哪上哪。滚蛋吧。”
“……你说话能不能再委婉一点,这样能拓宽你的演出风格哦。”
“不需要。快走快走。”
奥芬使劲冲她摆摆手,然后带着马吉克继续往前走。不用说,君士坦斯依然跟在后面。
马吉克一边在意身后的女人,一边翻开薄薄的账簿问道:
“先从谁开始征收呢?”
奥芬做思考状,说道:
“那就,先来个……准备运动吧。”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咻磅!——
一阵尖锐的,如同手磨擦在橡胶上一样的声音。紧接着白色的闪光放射出一道火柱——在市内河流的水面上剧烈扭动,喷发出不同寻常的蒸汽。在蒸汽包围中,奥芬继续举着右手大声喊道:
“看我建造,太阳尖塔!”
就如字面所示,耸立而起的巨大火焰宛若高塔一般将河流笼罩。红莲的火焰向街道下游一直延伸出将近十米,遮天蔽日。简直就像在水流的上方又增加了一条火流。马吉克和君士坦斯呆站在旁边,冷汗如注。奥芬面不改色地继续手上的活:
“看我粉碎,原始——”
就在这时,在河上一座桥的桥墩位置一一现如今已经成了烈火地狱的地方,响起说话声:
“等——等一下下啊啊啊啊!”
奥芬根本充耳不闻。
“看我粉碎,原始静寂!”
话音未落,河面上方发生了猛烈的大爆炸。整个街道都随之震颤的音波伴随着冲击肆虐而来。道路附近的铁塔被弯成奇妙的形状;塔上的瓦斯灯发出清脆的声音整个裂开。石桥的桥面出现无数细长的裂纹,一部分发生崩裂落进水里。
这条河的名字叫马斯尔河道。此刻终于安静下来。
“刚才——”
马吉克和君士坦斯全都栽倒在路旁,他们两人的耳膜估计遭受了一次毁灭性打击。奥芬一脸平静地竖起手指,冲他们说道:
“刚才是我能想到最具破坏力的震动空气的方法——”
他话还没说完——
“混蛋混蛋混蛋!”
桥下摇摇晃晃地出现了某个东西。它一出现,坚固的石桥终于完全崩坏,碎成瓦砾沉进河里。
“搞什么啊。”
话被打断,让奥芬很不爽。桥下出现的人影是个蓬头垢面,身披破破烂烂毛皮斗篷的地人。他挥舞手中的中古剑,哭丧着脸喊道:
“这种状况亏你还能说‘搞什么啊’这种话!你这死高利贷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用咒文破坏我睡觉的地方!小心我用豆腐渣工程杀价杀死你!”
“你误会了,波鲁坎。”
奥芬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反正你们根本不打算还钱,那就直接省去那些无意义的对话,一开始就用魔术来解决。这样不是更省事么。”
“你白痴啊啊啊啊!”
地人——波鲁坎发出哀嚎:“也许,说不定今天就能把钱都还上也说不定吧!”
——一阵沉默——
奥芬手撑下巴陷入思考。他抬头望望天——接着又看看波鲁坎。在地人的背后,有个同样装束的地人被埋在瓦砾之中——那是波鲁坎的弟弟多进。他下半身完全埋在瓦砾之中,已经没了意识。
冬天的多多坎达市,晴空万里。这天下午,由于马斯尔河道上突发的这场灾难,使得附近的居民全都逃走,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马吉克和君士坦斯小声哼唧着,互相搀扶着总算站了起来。
一阵风轻轻吹动奥芬的头发。
“别说傻话了。”
奥芬用手抚弄着黑发,露出爽朗的笑容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你怎么还认同了……”
君士坦斯歪着眼看他。马吉克也差不多是这种表情。
奥芬完全不在意这些,掉头就走。他背朝地人挥挥手说道:
“拜拜啦。如果不想再碰上这种事的话,下次就乖乖把钱准备好。”
“鬼才会还你钱,你个神经病!!”
波鲁坎声嘶力竭地喊。奥芬不管他,只管走自己的。马吉克步伐轻快地追上他,翻翻账簿问道:
“下一个找谁?”
“哦。离这儿最近的是哪个?”
“唔,是个叫斯里皮的人。”
“那就是他了。”
“你——你这人实在是……”
君士坦斯追上去,一副受不了的语气说:
“再继续这样破坏街道的话,就算今天我不用执勤也必须逮捕你了。”
“是啊是啊。”
奥芬随便应付道:“所以这里不需要碍事的警察。”
“……你这话说得真是比放屁都简单……”
“我说什么你管得着么,反正是他们不还钱有错在先。
“你这么吊儿郎当的,还指望别的客户会还你钱吗?”
“小事一桩。我可是专业级别的,全额返还分分钟的事儿。今天就全部搞定,不然我吃什么。”
说完奥芬做保证似的眨了眨眼。
“哟,斯里皮,好久不见哈。”
奥芬笑着打招呼。这是一间位于巷子里的杂物室一样的小屋。屋内只有一条破破烂烂,满是霉斑的睡袋和一张木箱改造而成的桌子。照明器具只有桌上放置的一架弯曲变形的烛台,不过最重要的蜡烛却没有插。
小屋里响起一声嘶喊:
“咿呀呀啊啊啊啊!”
一个消瘦的年轻人缩在屋角落,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对方。奥芬依旧温和的样子,对面前的斯里皮说道:
“喂喂,太夸张了吧。不用这么紧张啦,放轻松。”
“呜咿咿咿咿咿!”
男子把脸靠在墙上,用手指甲在墙上抓来抓去。
奥芬的表情稍稍扭曲了点,继续说:
“不用这么害怕嘛……你忘了?我是你的哥们儿啊”
“哥……哥们儿?”
听到这句话,斯里皮安静了下来。他抬起满是泪水鼻涕的脸,目光颤抖地望着奥芬。
只见奥芬笑着说:
“没错没错。咱是哥们儿。”
“哦……哦哦……”
斯里皮指尖轻颤着,擦着墙慢慢靠近过来。奥芬握住他的手指,说了句:
“所以,还钱吧。”
“呷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斯里皮双手抱头,当场窜跳起来,嘴里依然嘶喊连连。
奥芬看着他在房间角落里滚来滚去的样子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下。马吉克和君士坦斯两人木然地站在门口,看到他俩的表情,奥芬慌忙挥挥手解释道:
“等——等一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两人只是默不作声,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我没有做任何让他害怕的事哦!借钱给他之前,这个人就有极端的人类恐惧症——”
奥芬手指着哀叫连连的斯里皮,拼命解释。可惜两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君士坦斯说了句:
“最终……我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马吉克接着说:
“大人……真是肮脏啊……”
“等等等等,听我说!”
奥芬再怎么喊叫也无济于事。她用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笑着说:
“别再撒这种蹩脚的谎言……从你平常的行动上已经不打自招了。等待你的只有赎罪了。”
“奥芬先生……请把至今为止欠的住宿费还上吧。”
“这是误会啊啊!”
奥芬徒然地呐喊。君士坦斯和马吉克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把他从斯里皮的屋里拖出去了。
“受不了,误会也要有个限度。”
奥芬气呼呼地抱怨。君士坦斯在他身后说:
“那要怪你总是做出令人误会的行动……”
这场闹剧直到她和马吉克的头上都挨了一拳才收场。奥芬恶狠狠地瞪着她说:
“令人误会的行动是啥啊——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成了什么人了?”
面对这个问题,君士坦斯和马吉克互相看了一眼——一齐答道:
“搞破坏流氓。”
“暴力大炮弹。”
“呜……!”
奥芬发出就像被挨了一拳般的声音,一语不发地掉过身继续往前走。背后传来两人的窃窃私语。
“……他怎么了……”
“我猜……他本来想反驳,但在一瞬间连自己也觉得这说得太对了,难道不对吗?”
“烦不烦啊!”
奥芬大吼,这实际上已经不打自招了。
“下个是谁!?下一个!”
“啊?嗯——下个是——”
马吉克从口袋里取出账簿,手忙脚乱地翻开了。
“是米歇尔·阿莲。”
“呜哇噢噢噢噢啊啊!”
宽敞的庭园里,奥芬被十几头漆黑的看门犬追得抱头鼠窜。君士坦斯悠闲地坐在围墙顶上观望着。
“……为什么奥芬会偷偷潜进这么豪华的大宅庭院里?”
她向和她一起坐在围墙上的马吉克问道。少年耸耸肩膀说:
“这栋宅子的千金小姐就叫米歇尔。关于这个人我也略知一二,好像是因为她有特殊的癖好,对奥芬一见钟情。为了吸引他的注意,便借了一笔钱,不过——”
“然后呢?”
“紧接着,她又对在葬礼上偶然遇见的表哥一见钟情了。”
“嗯嗯。”
“这之后每次上门讨债,得到的答复都是『对不起,我们的爱已经结束了』,根本连见一面都难。”
“这样啊。”
“啊。被咬了。”
“还没认输呢。他咬回去了。”
“听说那些看门狗一头就价值十几枚金币,所以不能用魔术对付它们,赔不起啊。”
“真辛苦啊。”
“就是呢。”
这两人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然后话题便转到了这个季度的赛狗大会上去了。
“下……下一个呢?”
全身都是狗毛和齿痕,满身疮痍的奥芬问道。马吉克照旧翻开账簿答道:
“扑扑莉·凯利库。住在诺顿大道。”
“很好。”
奥芬双目中呈现一种凄绝与悲壮混合的神色,他手拿一根长度适中的树枝做拐杖,拄着它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米歇尔·阿莲的宅邸。
『本人出门旅行。请多包含』
寂寥的玄关里贴着这张字条。透过门往里一看,家里的家具全都搬走了,毫无半点人气。
一阵冷风吹过,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啪唧——奥芬面无表情地折断了拐杖。马吉克和君士坦斯紧张地双双退后一步,奥芬神色不变,问道:
“下一个呢?”
“呃,只剩最后一个了——”
“喂,等等,奥芬……”
君士坦斯说着推开马吉克。奥芬瞪了她一眼。她像被吓得不轻。
她说:“那,那个,你这样盯着我我也没办法……我觉得,你,好像是故意选择那些压根不会还钱的人借他们钱一样……”
话说到后半截,君士坦斯的声音小得可怜,只在嘴里嘟哝。奥芬瞪着她说:
“地下高利贷还要挑选之后再借钱给人,你觉得可能吗?”
“话说得没错,不过总该会有限度……”
“那你现在来借借看如何?”
奥芬势气凌人地逼近她。君士坦斯用眼光向马吉克求助。
她表情认真地说:“确实被我这么一说,你就会选我来放贷……”
话锋一转,她又用疑问语气说:“不过,你还有钱借我吗?……啊啊,对不起!别哭啦!好好,不哭不哭。总会,总会好起来的。”
“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呀。”
马吉克一脸无所谓地做出评论。听到这话,奥芬嚯地站起来,推开君士坦斯抚摸在自己头上的手。
“妈的!到这个地步,干脆不择手段!直接用魔术把人家房子轰飞——”
“这招刚刚对付地人已经用过了。”
马吉克提醒他。奥芬顿了一下,又说:
“那就从后院入侵——”
“你刚才这样做了之后,不是和看门狗格斗了三十分钟吗?”
君士坦斯说完,奥芬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继续说:“与其这样,干脆直接交给警察处理吧。拖欠钱款当然是犯罪了。”
“我干的也不是合法,怎么可能找警察。”
奥芬不厌其烦地说。君士坦斯深深地点点头。
“这么说,也是啦……总之来说——”
她竖起食指,摆了一个造型说道:
“这种时候要构造性地思考才能解决问题啊。”
“构造性?”
奥芬疑惑地问。她不在意旁人的视线,得意地扬扬鼻子。
“对。就是依照现状总结出问题点,然后逐条分析原因。即使无法全部找出答案,但只要得出哪怕一个结论,就算是前进了一步,就是有意义的。”
“……你从哪看来的?”
奥芬问道。君士坦斯小声地回答:
“《从零开始学数学》。”
“啊。我也有那本书。”马吉克插嘴。
奥芬无奈地闭上眼说道:
“行啊……那我就把问题点列出来:没钱。生活费为零,今天之内必须拿到点钱——所以改日再说这种办法是行不通的。借钱的那些人全都一点还钱的意思都没有。没办法诉诸法律。那我请问……柯姬先生的办法是什么?”
君士坦斯得意的表情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她慢慢放下竖起的手指,说话了:
“还是我借钱给你吧,一点点的话。”
“……那不是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吗?”
听了马吉克的话,君士坦斯只得抱起胳膊,困扰起来。
“嗯~……那就捧一个募捐箱站在这里吧,多少能拿点路人的惠赠。”
听了这句话,奥芬无法掩饰脸上的厌恶表情。
“每天都要做这种事吗?”
“不用,我上班的时候还要等你来打下手呢……”
她大言不惭地说。奥芬半闭着眼愤愤地说:
“你这任性丫头……说到底,只要你的上司愿意付我工作费的话,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你竟然敢找戴安警察部长的麻烦!?”
她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叫起来,奥芬不由得后退几步。君士坦斯双手握拳紧贴胸口,一脸紧张地说:
“你真是不要命了。就我所知,敢反抗那个人的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若是有犯人袭击他,会以正当防卫为名把对方整个半死。运气好没受伤的嫌疑人,哪怕在调查室吐一口口水,都会以住所搜查的名义被抄家,给你个片瓦不留……”
“呃,这种警察实际存在的可能性——”
“当然有了,我敢保证。还有呢,他觉得部下的脚步声是在嘲笑自己,就把他发配去了体检管理室;觉得茶泡得凉了点,大件垃圾的日子一到就把烧水壶扔了。”
“他该不会是神经衰弱吧?”
奥芬表现质疑。君士坦斯夸张地挥舞胳膊说道:
“怎么可能,他做的事都很合情合理啊。有上司令他很不满意,他就尽找那个上司的儿子挑刺,说他写的文件都是干巴巴的空壳,没有重点。不停地骂了半年,硬是把人逼走了。啊啊……真是个理想中的管理层领导啊,不觉得吗?”
看她一脸憧憬的样子和动作,奥芬冷冷地说:
“哪里觉得啊。”
她憧憬的姿态丝毫不为所动。
“还用说吗……这种权利充分释放的感觉,实在是完美……”
“唉,这种上司剩得下的也就只有这种无能的部下了……那现在问题点又多了一个。应该付我报酬的人一点付钱的意思都没有。看这样子反抗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
奥芬看向说话的马吉克。金发少年像是有什么好主意似的说:
“那个叫戴安的人的司法权力,和奥芬的单纯暴力,到底哪一方会赢得优胜。很令人好奇不是吗?”
“只会搅成一滩烂泥而已。”
奥芬无奈地说完,又指了指还在摆姿势的君士坦斯说道:
“不管怎样,不要管那个无能警察,去下一家吧。最后一个了,是谁?”
“我看看……”
马吉克的手指在账簿上游走。
“是诺斯泰大街——不错的地方呢——的麦克·多诺托先生——这…啊啊!”
马吉克惊叫一声,差点把帐簿掉在地上。
“怎么了?”
奥芬问道。马吉克有点丧气地读了读具体地址,说:
“这个多诺托是我班上同学的爸爸。上次在舞会上我和他女儿西娜·多诺托一起跳过舞,还说好了下次去约会呢——”
马吉克说这些话的意图是明显的。他在可怜巴巴地表示:别对我朋友太粗暴。
奥芬做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坏笑着说:“是么。我懂了……你给了我很不错的情报。”
“……呜……”
等马吉克发现自己说漏嘴时,已经太迟了。
黄昏中的多多坎达。
中央广场周围的人渐渐稀少起来,远离广场的住宅区里漂出晚餐的香味。路边的小商贩都在收摊。夕阳中,舒适的晚风吹起马路上用来包裹薯条炸鱼的报纸,这是个宁静的时刻。
不过今天却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鬼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在广场中央名为『希望』的雕刻(一座三米高的执杖老人,实在搞不清为什么会叫“希望”)上,被绳子一圈圈绑住的马吉克正在奋力叫喊。雕刻四周已经远远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奥芬站在雕刻的脚下说道:
“你喊谁是鬼啊?”
“除了鬼还能是什么!竟然把我当人质来引出西娜!”
“我怎么会是鬼呢,这和你在约定的时间等那个小孩来约会有什么不同?”
“太不同了吧!”
“吵死啦。若是真正的鬼的话,就会不容分说闯进家里杀光所有人,搜罗走所有值钱的东西再放火烧掉屋子。和那比起来我做的事根本就——”
“不要偷换概念啊!普通人的话根本不会使用人质的!”
“你想多啦,马吉克。你根本不是人质啊。”
“……啊?”
一瞬间,马吉克止住眼泪疑惑起来。奥芬慢慢解释道:
“对麦克·多诺托而言真正的人质只能是那位西娜小姐。你只是为了引出那个人鱼饵罢了。”
“所以说你脑子撞墙啦!奥芬,不能因为钱就失了本性!请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我一直都很冷静……”
我做的事有这么过分吗?奥芬这样想着,看了看周围。人群中也有一些警察,不过奥芬已经抢占先机给他们出示了派遣警官的身份证件,所以还没有人出来进行阻止。那个证件当然是从君士坦斯那儿拿来的,不过里面没贴照片,不至于露馅。
“我不管!就算是为了讨回欠款,我也不会让她遇上任何危险!我会战斗到最后!”
就在马吉克大喊的时候——
人群中分出一条路,君士坦斯走了进来。奥芬冲她挥了挥手。
“我在这……咦,就你一个人?”
“嗯。”
她干脆地答道。
“干得好!果然是警官大姐,我相信你不会插手这种恶行的!”
马吉克欢呼。不过君士坦斯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看马吉克,然后转向奥芬说:
“总之我先按你说的,把你写的威胁信……”
“说威胁信太难听了吧。那叫招待函,我只不过在纸上涂鸦似的写了句『那小子的命在我手里。不准报警快过来』而已。”
“…………”
君士坦斯本来想做出纠正,但立刻就放弃了。她继续说:
“我把你写的招待函给那个叫西娜的孩子看了……”
“然后呢?”奥芬问。
她又朝马吉克望了一眼,说道:
“她说,这人我在学校根本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想怎么样就请便啪镗。”
“……啪镗是什么?”
“关门的声音。”
说完,君士坦斯朝马吉克望去,奥芬也抬起头看向他。马吉克像石化了一样傻掉了。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地开口说:
“奥芬先生。现在正是你化身厉鬼的时刻,把她全家都宰了吧。”
“别这样一脸认真……怪可怕的。”
奥芬像被吓着了。紧接着马吉克就爆发了: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带这样的!!死女人我杀了你——!”
“喂喂,不能因为女人就失了本性,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给我闭嘴!”
马吉克喊着,又哇哇地哭号起来。君士坦斯叹口气说:
“我看还是就这样绑着他为好。”
“……我看也是。”
奥芬也叹了气,盘腿坐在地上。
君士坦斯小声对他说:“能听一句我的意见吗?”
“……有话就说吧。”
奥芬一脸不悦。她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你真的,不适合这个工作。”
“这句话轮不到你来说。”
奥芬说完把胳膊支在腿上撑住脑袋。广场上,马吉克的哭喊声经久不息。
周围的人群久久不散,大家都在饶有兴趣地观看马吉克的嚎啕。
结果——
举着募捐箱一直站到大半夜,总算凑够三天的口粮,奥芬想哭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