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结束了。”
君士坦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真不想听到这句话。”
奥芬叹一口气,也看着她。
“我们之中早晚要有一个人说这句话,你懂吗?”
她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但那是绝望的、保守的光芒,君士坦斯垂下肩膀,微微摇晃。
“……你总是把责任看得这么重,所以大家才活得那么痛苦。”
奥芬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那双眼睛想要传达的信息,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无论是谁最后都要变成大人,我也不例外——”
君士坦斯默默地举起自己的钱包——她把钱包打开,然后掉了个个儿,底朝天。
她的眼神是如此悲伤。
“如果你依然做一个小孩的话,我就会保护你的。”
奥芬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转过头装不认识她,只不过为时已晚。
“但是,我如果是个小孩,就无法爱上你了!”
君士坦斯没有放弃——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脑勺,使尽浑身力气把他的脑袋转过来。
“爱让你变成了大人?我看不是。”
他的脑袋被强行转过来,看到君士坦斯一只手拿着空空的钱包,表情僵硬。
“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了?”
奥芬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扔给她。
“爱只是改变了你。”
她接过钱包——两只手各拿一个,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感觉出哪一个更轻。
君士坦斯的表情更加僵硬。
站在她身后,已经把果汁给了她的小贩,表情更是僵硬得一塌糊涂。
“我不想听到这么残忍的事情!”
舞台上女演员的声调已经是歇斯底里的程度,抱住白金色的金发(当然是假发)发出绝望的呐喊。奥芬再没有搭理君士坦斯,转过头望着台上的女主角。
“我们是这么的相似!”
男演员的声音稍微有所控制,但是他为了表达自己的痛哭,使用夸张的动作挥动胳膊,摩擦脸颊。
奥芬深吸一口气。
君士坦斯也大口吸气,胸腔的位置不断上升。
舞台上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调整呼吸,准备发出最后的台词。
但是——
“为什么你老是穷得和鬼一样!”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两个人在观众席上发出怒吼,响彻全场……
“真是够了……”
“害得被人家赶出来了……”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了剧院门外。身后是售票窗口,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在悠闲地看杂志。
道路上行人很多——在多多坎达市有许多著名的街道。这里是哈森路,是以四十八位初代议员冠名的大道的其中之一。有二十四条道路彼此平行(同时也与二十四条道路相交,合计四十八条),这一条街是其中最开放的一条。和商业街稍显不同的是,这里除了鳞次栉比的店铺,还有图书馆之类的公共设施,并且还有剧院。
奥芬他们两个现在就站在剧院的门口。
君士坦斯一手拿着果汁杯,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说:“都怪你。”
“为啥?”奥芬也非常不悦。
她毫无怜悯地叹了一口气后,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穷得连一杯果汁的钱都付不起。”
“你还有脸说我吗!”奥芬正面肛她。
君士坦斯回嘴:“我只是没有零钱而已!”
这声叫喊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注意到这一点的奥芬迅速移开视线,假咳几声,装不认识她。她也拿出相同的态度,不再理他。如此一来,人流又恢复了。
“…………”
等了一分钟之久,奥芬看着其他地方,悄悄地跟她说:“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当然是继续进行了。还用说吗——”君士坦斯声音很小,但态度很果决。她握起拳头说,“这次的任务非常特殊!”
有一种被称作盗贼的人。
这不是职业——因为根本算不上是工作。在分类学上也从不这样分类。但事实上,我们在称呼时还是会用“某种人”这样的字眼。
盗贼的种类有很多种。有埋伏在路上以旅行者和运输马车为目标的土匪;还有从富豪的家里盗走贵重物品钱财的怪盗。和这些烂大街的人相比略有不同的,是所谓都市盗贼。
比如利用巧妙的方法抓住人的盲点,实施欺诈性质的买卖;还有单纯的组织乞讨部队这样的行为,想要检举非常的不容易。
“——其中一伙人,就是拿这间戏院做幌子,在暗地里进行活动。”君士坦斯悄悄地,但很坚决地说。
一旁的奥芬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两人离开刚才的地方,转入这家戏院背面的一条小路里,在戏院后门前方的转角处埋伏下来。
说是埋伏,其实只是傻站在原地而已,所以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奥芬不满地说:“就算如此,为什么我非要来帮忙不可……?”
“——你说什么!?”君士坦斯悄悄地发出惊愕声——在后门的位置有两个站岗的男人,她压低声音,防止被那两个人听见,“扰乱公共秩序,让世间陷入黑暗的卑虐的犯罪组织!任何地方人一多,空气自然会浑浊——这虽然是事实,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净化,总有一天——”
看她握紧拳头,正义凌然的样子,奥芬斜着眼,以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在问,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为像你这样的免费劳动力,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她把手放在后脑勺上,有些害羞,接着整个人就不动了。
“…………”看着满头冷汗,身体僵硬的君士坦斯,奥芬说,“……给你机会对刚才的话做个辩解。”
“那个……昨天被部长叫过去。就是那个闷骚欺诈师,他乐呵呵地说,下次再失败的话就敲断我的下巴……这下我只有来拜托你了……”
“哦是吗?”
“啊啊,不要丢下姐姐我啊!”见奥芬态度如此冷淡,欲抬腿离开——君士坦斯死命从后面拽住他的皮带。
奥芬没理她,拖着她继续走路:“我不管。回去还要打工呢。这个月财政很吃紧。”
“反正你任何时候都很吃紧啊!”君士坦斯左右晃着脑袋,手拉着他的皮带,被带出好远。
奥芬低头看着她说——
“所以今天更应该回去!”
“不要嘛啊啊啊!人家不想下巴骨折嘛!”君士坦斯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一样,被奥芬拖出了五米远的距离。
奥芬这时停下脚步,抱起胳膊思考起来,嘴里说:“既然这样……”
就凭这一句话,君士坦斯仿佛看到了光明。她抬起脸,脸色一下子好转过来。
“奥……奥芬?”她的双眼闪烁出五彩的光辉,“是、是啊。哪怕再怎么样,哪怕再怎么不情愿,最后你都会对我伸出援手啊。”
“…………”奥芬没有说话,只管抱着胳膊。
君士坦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说:“我懂的——我非常信任你。朋友有难,你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你平常遭到别人种种恶评,说眼神邪恶、性格乖戾。还有说话粗暴,素质残忍,内心腹黑到令人发指,凶恶、暴躁、阴险、邪恶、毒辣、丑陋、恶毒、人面兽心,同时具有这么多特性,说不定天上会降下这八种特征的星宿,分别与八位勇者融合——”
“我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呀呀!?”她又被拖着向前走,于是就说,“求你了!奥芬,再听我说一句!这是最后一句!”
(…………?)
若是平常,只会当她又是在胡闹——
但是奥芬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不由得站下了。君士坦斯也松开手,改用自己的脚站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用低缓的语调说:“我已经和戴安部长说好了。如果这次的任务成功,就会把我调换到本部去。”
“…………”
“所以……最近也想了很多。我终究还是不适合跑外勤,所以差不多该——趁自己没被开除,自己提出调换的申请……”她嘴里嘟囔着,用手指刮刮鼻子,发出咕咕的声音,继续说,“但是——你懂的吧?我一直都没对你说出口,如果去了本部的话,我就要……”
她要说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很简单。
他一下就理解了,那句话在心中一下被放大了好几百倍。
“…………”奥芬默默地低头看她。她垂下头,看着斜下方。刘海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突然。
“你们是什么人!?”
巷子里突然响起喊话声。抬头一看,刚刚那两个站岗的人已经绕了过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被发现也是必然。
“……糟了!”君士坦斯咂咂舌头,正准备掏出衣服口袋里的飞镖——奥芬则比她更快一步。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奥芬放出的光热波伴随着爆炸声打中那两人的脚下,爆音和热风一下就把他们打飞了——
一瞬间后,两个男人已经昏在地上,地面上留下了爆炸的痕迹。
“…………”君士坦斯一手拿着飞镖,嘴巴长得大大的——奥芬走过来,静静地问了一句话。
静静地,但是问得非常坚决。
“……可以不用再看到你了?”
“……唉?”她反问了一下。
奥芬呵呵……地笑了两声,眼中似乎在剧烈燃烧。她感到害怕,不由得退后几步。奥芬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说:“如果你调去了本部,你就不在这里了——我的生活终于要迎来和平了,是吗!?”
“唉?啊,不——这个嘛……”君士坦斯显得不知所措。
奥芬放开她,回到了小巷子里——朝刚才后门的方面走去。
他边走边按动手指,发出啪啪的响声——“哼、哼……这个活儿,就交给我吧。”
“……虽然我心里感觉怪怪的……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帮忙……”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总之,调查就这样开始了。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咔——!
拿警棒的男人被白色的闪光无情地打倒。炽热的冲击波,若直接命中的话,连岩石都会被破坏。当然奥芬已经把威力做了控制,即使如此站岗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昏厥过去。看到烤得焦黑的男人倒在自己脚下——
奥芬露出满足的笑容,说:“这是第五个。”
“……不好意思……”君士坦斯跟在后面,冷汗流个不停,“见人就攻击——你好像,在做一件非常要命的事……”
“呼……”奥芬不在乎地理理头发,“今天的我简直燃爆了。”
“那个……”她向奥芬投来无法理解的目光。管她的呢,奥芬的视线继续往深处推进。
从后门进来后并没有走多远的距离——这间戏院本身就不大。这次的任务,是潜入伪装成戏院的盗贼本部,拿到确实的犯罪证据。不过这座建筑除掉外人能看见的观众席和舞台之外,就只剩后台和休息室,还有舞台装置的机械室而已。只要随随便便地打倒敌人往前走,就能在造成致命影响之前把所有地方转个遍,这就是奥芬的打算。
“——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搞不清楚……”君士坦斯半闭着眼说,“你肯定是把这当做成最后的任务,所以在由着性子乱搞,对不对?”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尽全力争取自己的幸福罢了。”
“…………”
两人一声不吭,默默地往里走。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转弯之后,跳出一堆男人,他们各自都配有武装,应该是保镖之类的角色。
“你、你们几个!到底想干什么——”
“看我呼唤,破裂姐妹!”还没等他们说完,奥芬发出的冲击波已经连同走廊墙壁把他们消灭了一大半。
“什么……!”所有同伴被一招放倒,只剩了最后一个男人。他面色苍白地说,“魔,魔术士!?”
“回答正确。”奥芬不带任何表情,迅速贴近那个男人——抬脚朝他的膝盖踢去。
男人闪过了这一击,眼睛眨个不停,非常慌张地说:“天啊……可恶!”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来时的路跑走了。
故意没有去追,等了几秒钟——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奥芬看着君士坦斯说道:“很好……只要去追那个人,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大了。”
君士坦斯似乎不像他那么有热情,问道:“我说,奥芬……”
“咋了?”
她有些不安地说:“你……见到那个老大后,打算怎么做?”
“呵——”奥芬握紧拳头,闭上眼睛,“那还用说。像寻找证据之类磨磨蹭蹭的事情我是坚决不做的,要做就是抓过老大的脑袋锤他个爽。”
“我今天……打算做的是潜入搜查啊……”
“为了生活的安稳,出手必须要快!”
“…………”
他高高举起拳头,做一个耍帅的动作。当他注意到君士坦斯冷冷的视线后,奥芬才慌忙收起双拳,眼睛看着其他地方,说:“啊——不,只是想快点把他们送进警察局的拷问室而已……”
“哪有什么拷问室?”
“算了啦,就不要纠结那些细节了。不快点追上那家伙,可是会跟丢的哦。”
“那我们走吧……”君士坦斯表面上似乎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发牢骚。奥芬故意吹起口哨,向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戏院的走廊都不是很宽敞。照明也很昏暗,地板也很破旧,到处都有翘起,行走非常不便。他们尽可能快速地往前走,奥芬边走边问她:“柯姬,你有调查过这里的房间配置吗?”
“算是调查过了……”她似乎还在耿耿于怀,别别扭扭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展开读道,“除掉刚刚看过的入口、观众席和舞台,在舞台的地下有一点空间,那里是机械室。舞台后面就是后台,休息室和办公室也在那附近,还有厨房。舞台后面有一扇很大的侧门,那里面放满了各种大道具。”
“这条路通往的就是后台?”
“是啊,后台是整个剧院的中心。从那里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哪怕是天花板。”
“天花板?”
“为了采光,有一个天窗的开合装置。在天花板上的某个房间可以进行操作。我专门从设计者那里看过图纸,应该不会错。”
“……这其中哪些地方比较可疑呢——啊,忘了问了,这里的人到底干了什么事被怀疑?”
根据这个问题,需要寻找的证据也各不相同。
听了奥芬的话,她稍稍思考了一下说:“应该是走私吧。其他的坏事也有,不过走私的罪名最大。”
“走私,吗……”奥芬说着朝前走去。君士坦斯跟在后面。
走私的话,肯定会在某处藏有走私品,只要找到它就行。就算找不到实物,也肯定会有走私记录。
就算花大力气抓到头目,也需要证据来证明他的犯罪。否则他会装傻充愣,那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一边快速地前进,一边思考。
(如果要藏匿走私品,可能会在天花板或是地下……记录的话,应该在办公室里。)
他们是否会把走私品藏在自己身边,这一点也值得怀疑。毕竟外面有那么多的出租仓库。就算是藏在了这里,如果昨天晚上全都运走了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就算要找到记录,他们也不会把那么危险的记录藏在那么简单的地方。
到底该选哪一个呢——如果走私品就在这里,找到应该不成问题。相反的,记录肯定会藏在自己身边,但是要想找到则非常困难。奥芬心中面临着两难选择,这时他开口问道:“说回来……又忘了问了。他们到底在走私什么东西?”
“是美术品之类……还有未登记的出土品。所以才让派遣警察来执行这个任务。”
遍布于大陆的遗迹,基本上都归王都的贵族联盟所有。这种行为属于对他们的叛逆,所以这不属于市警的任务,而是她的。
但是,如果是魔术相关物品还好说,只是普通美术品的话,到底是不是遗迹出土品,奥芬是分辨不出来的。凭他的知识水平,根本无法做到一眼就识破。
“看来只有去办公室最保险了。”
他们朝那个方向跑去。
走廊不算很长,只是很狭窄,才造成了一种很长的错觉。刚刚看不见的那个男人的脚步声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也是一直朝着办公室跑去——看来他们的老大就在那里。
“很好。下面的顺序是这样的:到办公室。敲门。把门踹破。发现手下。摆平手下。打断老大的锁骨,让他交出交易记录。然后获得幸福。简直完美。”
“从来没见你这么积极过……”她的视线冷冰冰的。
奥芬竖起大拇指说:“我最喜欢幸福了。”
“为什么我不在了就是幸福?”
“……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我会一五一十和你好好做一番说明。”
“那就不用了谢谢。”她转过脸去。
奥芬还想对她说点什么,这时走廊已到尽头,前方出现一扇白色的门。门的铭牌上写着:『办公室』……
“就是这里。”奥芬站下,吸了一口气。君士坦斯也停下脚步,从制服口袋里掏出几支飞镖,做好准备。
“就按刚才的顺序来。”奥芬说。她点点头。
奥芬再次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对着门举起拳头。
他大喊:“到达办公室!敲门!把门踹破!”
当!磅!——
他一拳砸在门上,把上半部打坏,又一脚踹过去,整个木门完全报废了。
他们打破房门冲进去,只见里面守着好几个男人。
奥芬继续大喊:“发现手下!摆平手下!”
他把第二句用作咒文,发动了魔术。爆裂的冲击波轻而易举地把男人全部放倒。
他转过身,面向房间最里面一位中年男人——
“然后!把老大的锁骨给——”
“等一下啊啊啊!”那个中年男子哭嚎起来——
奥芬举起的拳头暂停在空中,说:“事到如今还想求饶!?你就是老大吧,乖乖地让我打断锁骨吧!”
“我才不要啊!”男人的脸很胖,却戴了一副很小的金框眼镜。他扶住眼镜躲到桌子后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突然闯进来对我的员工施暴,还砸坏东西!”
“为了我的幸福,成为魔鬼也在所不辞!”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那个,就是……”君士坦斯从旁边冒出来,尴尬地走上前,从怀里掏出警徽说,“我是王立治安警察队的派遣警官君士坦斯·玛姬。我以盈利为目的的走私罪嫌疑逮捕你!”
“什——什么!?”男人彻底发生动摇。
看着这一切,奥芬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没错。只要打断你的锁骨,没收证据,我就能过上平稳的生活了。”
“你为什么非要和锁骨过不去啊。”
无视这句吐槽,奥芬自言自语:“啊啊……我梦寐以求的平稳生活……”
“你这样的态度,让我一点干劲都没有……”君士坦斯看上去很疲惫。
这时,那个男人突然发出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指着他们大笑,“搞什么嘛——你们几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也算是警察吗。这里只是我所经营的一家普普通通的剧院而已!我什么事都没做,你们却跑来施展暴力行为!看我把你们全部告上法庭!”
说着男人挥挥手,最终把手指向一间办公室最里侧的小门,看来在更里面还有一间房间。
他冲那扇门叫道:“先生!有劳了!”
“是——谁——”
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扛着剑的瘦瘦男子。
与其说瘦,不如说是骨瘦如柴。他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瘦削的脸上带着刀伤。一圈熊猫眼已经变成了紫色。动作很轻飘,但眼神犀利。
“哦哦——”奥芬的语气变得低沉——像是不高兴了,“竟然阻碍我的幸福,胆子真不小。”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君士坦斯害怕了,慌忙躲在奥芬的背后。
奥芬摆好姿势,紧紧盯住这位新登场的所谓『先生』。
“是保镖吧。普通的戏院老板会做这种事吗?”
“不,我只是帕索立科老板的顾问律师。是律师先生的意思。”
…………
听完这个男人的话,奥芬一瞬间不知说什么好。
他定了定神,抬起手说:“那……这把剑是怎么回事?”
“啊啊,你说这个?”这位顾问律师把剑拿在手上,在剑柄最后端的位置捣鼓了一下。咔恰一声,剑的最前方冒出一个尖尖的东西,“这是圆珠笔。”
“这虾么玩意啊啊啊!”
“在土特产店里买的。”
“在哪里,哪里的土特产店!?”奥芬嚷嚷个不停。
戴金边眼镜,名叫帕索立科的男人得意地笑着说:“呵、呵,他就是靠这种独特的作风,在法庭上获得支持的。”
“应该判他个法庭侮辱罪才对。”
“这你就错了。”律师自信满满地说。他把剑(应该是圆珠笔)往地上一丢,耸耸肩膀,“用这个来举例子比较方便。总之——在你们这样的示威行为下引发的自白不能称作证据,毕竟万物都能伪装。”
“你是说我们绝对不可能找到证据吗?”君士坦斯慎重地问道。
律师看着她,抬起嘴角说:“就是这个意思。”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她故作镇定。
律师毫不退让——不过本来外表也没多少魄力——说道:“就凭你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那给个提示吧。”奥芬很自然地说了一句。
律师趾高气昂地说:“这里是剧院,请把这一点考虑进去。”
“我懂了。”
“为什么要说啊啊啊!?”帕索立科大吼。他抓住律师拼命摇晃,“你傻了吗!?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出去啊啊!?”
“等——等一下!等一下,Mr.帕索立科!”头被晃得东倒西歪,不停咬舌头的律师辩解说,“肯、肯定没事的!那可是我们两个想了好几年才想出的伪装不是吗!”
“……这么说也是。”
奥芬站在一边看着那两个人,抓了抓脑袋。老实说,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总不可能这么简单吧。比如把那些美术品加工成舞台上使用的大道具和小道具——”
“交易记录全部花钱请那些记忆力好的演员背下来,真的是这么简单的方法就好了。”
“嗯~……嗯?”想着想着,奥芬突然注意到,帕索立科和那个律师全都面色苍白,大口喘气。
“你——你们,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吗!?”
“你们是不是智障……”奥芬半闭着眼说。
君士坦斯精神抖擞的走上前。
“结果你们就因为这小小的失误而自取灭亡啦!”她向他们亮出警徽,“来吧!你们被逮捕了!”
“可恶——怎么会这样!”律师做出最后的挣扎,“对了!逮捕令你有吗!?”
“怎么可能没有!快,柯姬,亮出你的逮捕令!”
“……这个,真没有。”她说得还挺干脆。
“…………”一阵长久的沉默。接着,一种毫无理由的重量感压迫在奥芬的头顶上,这份重量把他的脖子都压弯了——他歪起脖子,“……哈?”
君士坦斯的声音也变调了,她说:“早就跟你说了这是潜入搜查。”
“…………”
“……没有的话……岂不很糟糕?”
“……………………”
奥芬无声地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和低头看着他的君士坦斯。
不知不觉,房间里响起一阵说话声——像是在朗读教典似的。这是那位律师发出的严肃而又充满胜利感的声音。
“你将会因为以下理由受到我们的起诉。非法侵入。武装示威。暴力行为。破坏行为。恐吓、以及名誉损毁——”
声音还在继续,可是奥芬已经听不见了。
第二天——
来到本部的君士坦斯,等待她的是戴安·本库特刑事部长的温和笑脸。
“——综上所述,部长,所有事情要怪就怪那个眼神邪恶、性格乖戾。说话粗暴,素质残忍,内心腹黑到令人发指,凶恶、暴躁、阴险、邪恶、毒辣、丑陋、恶毒、人面兽心,同时具有这么多特性,说不定天上会降下这八种特征的星宿,分别与八位勇者融合——的那个平民。”
“原来如此。”他温柔地点点头。
然后是沉默,带着笑容的沉默。
君士坦斯僵立在原地——然后又慢慢开口: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原来如此。”
“…………”
“…………”
“就是这样啦,可能会让人这么想吧,或者说不得不让人这么想——呃呃,那个……”
“啊,对了,君士坦斯三等官。”他慢慢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不明器械,“我给你看看,这是我昨天晚上不眠不休开发出来的,新型号的下巴粉碎机……”
“不觉得很过分吗不觉得很过分吗!?”君士坦斯趴在食堂的桌上,大声地嚷嚷,“部长说我是个冲破了房顶的傻瓜,让我起码要比黑乎乎的橡皮屑更有用处一点,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还把铅笔屑洒在后背上!而且还踢了我一脚,简直像个黑社会。不就是稍微把事情搞砸了而已吗!”
她身上脏兮兮的——看来被踢完还没过多久。旁边有三个人看着她,分别是奥芬、穿燕尾服的吉斯、还有君士坦斯的妹妹波妮。波妮没有在打工,穿的是平常的服装。
“那算是稍微吗……?”奥芬半闭着眼说——他倒是没受什么伤,但是身上有点脏,头发也乱蓬蓬的。
“你说啥!”君士坦斯站起来,“全部都是你的错!太狡猾了!快去找部长,让他踢你两脚!”
“我可是在拘留室呆了一整个晚上啊!”
可能正因为如此身上才脏脏的。一旁的波妮正用湿毛巾帮他擦皮夹克上的污渍。他真想跟波妮说别用湿毛巾擦,但是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奥芬不停地敲打桌子说:“还让我付了保释金!虽然实际上没有付,记在账上了!本来是想过平稳幸福的生活,结果还欠了债,这算怎么回事!?”
“我可是减薪了啊!减薪!好不容易熬到距离减薪期限结束还有一年的这个时候!”
“你竟然还能积攒这么久的减薪期限!真是无能!无能警察!”
“你还有脸来说我吗!”
“————!”
“——!”
在喧闹的桌子的一个角落,吉斯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目前的情况,依然是这样没有丝毫进步呢。”
这句话谁也没听到。不,在食堂的吧台里擦杯子的店主,露出了会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