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
“是的。”
看她以异常认真的表情点点头——奥芬啪啪地按响自己的手指。
衬衣是黑的,套在外面的皮革夹克衫也是黑的,这是一个全身黑色打扮的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这样拘泥于黑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这只是类似于一种义务,对于黑魔术士而言,黑色比较正统。
在他的胸口吊着一枚银质吊坠——一条缠在剑上的一脚龙纹章,这是在大陆黑魔术最高峰〈牙之塔〉求学过的证明。奥芬挑起一副嘲讽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那扇门。
这里是一间旧公寓的狭窄走廊。门上那块写着『201』门牌——现在不知在何处。如今门上的门牌号是直接用油性笔写上去的。
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君士坦斯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声音,再把情况跟他确认一遍:“大批量的个体毒品运输犯。亚瑟·甘诺。他现在应该就在这扇门后进行交易。只要以现行犯逮捕他,特别奖金就有了,绩效也有了!”
——她抬起脸。
闪着一双星星大眼,竖起大拇指说:“我现在,感觉非常的充实!”
“等你逮捕到他再充实吧。”奥芬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看着她。这是一名制服一尘不染的女警官,属于大陆司法组织的精英派遣警察官。虽然比奥芬年纪大一点,不过长相却像个小孩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根飞镖,面朝门摆好架势。
“要开始了——”她提起干劲,往后一退——“到此为止了!”
她飞起脚往门上一踹。
抓捕就这样开始了,然后就这样结束了。
“真没想到,那扇门竟然上锁了……”静静地看着自己打上石膏并被绷带吊起来的腿,君士坦斯用一种恍如隔世般慵懒的语调说道。
虽然看她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他还是接腔说:“一般哪有不上锁的,毕竟是在做危险的交易。”
可是她没有好好听,只是语调不变地说:“真没想到,脚还会骨折……”
“脚脖子被扭到也不稀奇吧。谁让你穿着女士皮鞋就上去踢的。”
病房。一间白色的房间。
墙壁是白的,甚至连周围安静的空气也给人一种白色的感觉。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多坎达市警察医院的病房基本上都是单人间。
并非是受到白色空气的传染——奥芬也用一种很白很白、很安详很安详的语调说:“那个叫阿瑟·甘诺的老兄,据说是急急忙忙地想跳窗逃走,结果被物业管理员的大妈当场擒拿。”
从刚才起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君士坦斯听到这句话后——出现了动摇的神色。于是他又加了一句:“比物业管理的大妈还要低的任务完成率。我真佩服你。”
“为什么啊啊啊啊!”君士坦斯突然哭喊起来,飞快地在床上支起上半身。她的脚是吊着的状态,所以这个动作完全是靠腹肌完成的。
她穿着小猫图案的睡衣(是她自己带来的),放在胸口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向他发出指责:“你还有脸说我吗!明明就在我旁边还把他放跑了!”
“……我当时就是想不管你直接冲进去的,到底是谁死拉着我不让我走的?”
“因为因为!人家脚都骨折了坐在那里哭,你还要抛弃我这不是太过分了吗!”就在君士坦斯挥着胳膊哭喊的时候——
从开着的窗户外面毫无预警地飞进来一支细长物体。铛地一声直接插在了君士坦斯的石膏上。
“咿呀啊啊啊啊啊!?”君士坦斯绷紧身体发出惨叫。插在石膏上的是一支箭矢。在箭屁股上拴着一根绳子,系着一封信。
“呜·呜·呜……”
在奥芬讶异的目光下,她呻吟着把箭拔出来,在箭头上还带着一点血。
她不在乎这些。打开信封后,从里面取出一张纸。
啪擦啪擦地展开之后,君士坦斯说:“是从本部来的指令……”
“虽然我至今都没特别去在意,你们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联络的……?”
奥芬也看了看那张纸,确实是派遣警察的指令书。君士坦斯一边点头一边默默地看着这份文件。
奥芬又把脑袋凑过来,这次开始朗读:“我看看……『紧急特别指令』。”
“不要随便就读出来。”
无视她的抗议,奥芬从她手中拿过指令书,直接开始读:“『君士坦斯·玛姬三等官。本次的指令是特别的。并且十分紧急』。”
一字一句地读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君士坦斯。只见她做出一副非常感同身受的样子说:“真不愧是部长……先用这种省去客套的开头来拉紧部下的心。”
“…………”奥芬做出已经看透一切的样子,继续往下读,“『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打算把你开除』。”
…………
读到这里,奥芬暂停下来。君士坦斯——依然保持在刚刚那个感同身受的动作上,只是气氛上有了一些微妙的差异。
说不定她会保持在这个动作下直接气绝身亡。奥芬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读:“『啊,可是,就算现在马上让你人头落地,也没办法赔偿你至今为止对社会造成的巨额损失。署长亲自通知我,明年开始经理部将会讨论设立无能警官损害赔偿费的预算拨款。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把你的桌子和衣柜全部搬到走廊上去了』。”
“…………”君士坦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同时收到了书面文件通知,将会把我们派遣二部的预算扣除百分之七十五。于是我把你的桌子和衣柜全部搬到了寒风凌冽的屋顶』。”
写到这一段时,文件上的字已经扭曲得非常严重——可能是笔压异常上升的缘故。字也晃得厉害,可能膀子也在颤抖。
奥芬继续毫无感情地朗读:“『不久之后,我在扣除的预算中发现了我的奖金这一项目。我在屋顶上把你的桌子扔出去之后,正巧击中了在中庭玩耍的署长的孙子导致受了重伤,这应该也不稀奇吧?』。”
在这里,墨水在纸上溅得到处都是,可能是笔被折断了吧。
“『——综上所述,我决定不采取果断措施,而是一点一点地把你的头给揪下来。现在命令你去重新研修。另外,如果不在脚伤痊愈之前来上班,就把你开除』……原来如此……”把指令书折好——放在依然保持僵硬的君士坦斯的头上,奥芬抱胳膊,闭上眼睛,充满感怀地说,“这真是宽大的处置啊。看来那个部长现在变圆滑了。”
“为什么啊啊啊啊!”她的绝叫在白色透亮的房间里回荡。
第二天早上。晴空万里。
虽然已经醒了,但是他在被窝里又眯了一会儿。奥芬打了一个哈欠,从盖过头顶的毛毯缝隙里看到了洒满阳光的窗户。在有些睡迷糊的视线中,窗帘微微地随风摇摆……
他撑着床单抬起身子,这是一个空气清爽怡人的早上。
“啊啊……”奥芬不禁流下两行泪水,“没有被无能警察吵醒,没有被硬塞一堆无聊的工作,真是一个安详的清晨啊……”
其实已经是上午了,但这种事就随它去吧。
他抓起搭在床边椅背上的皮革夹克,欣喜地套在身上。他一边穿一边双眼放光地说:“啊啊!那个蠢货不在这里!她现在脚断了,被监禁在医院里!仅此而已,为何空气会变得如此清爽甘甜。今天的我可能会变得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啊!”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哦哦哦哦哦哦!?”突然从背后听到说话声——使奥芬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他一脸惊恐地转过头一看。
看到了倚靠在拐杖上的君士坦斯。
他像被冻住了一样,死死地看着她。君士坦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而已。
奥芬整个人消沉下去,无力地喃喃道:“啊啊啊……清晨……清晨就这样被玷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怒气冲冲地说。
奥芬抬起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气呼呼的她,问道:“——奇怪?你,不是被命令去执行二次研修了吗?”
“是呀。”
“那也就是说,没有任务在身喽?”
“嗯嗯。”君士坦斯虽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还是在简单地回应他的问话。
奥芬不由得诧异地皱住眉头说:“那我还有什么可帮忙的?”
“我今天早上来这里也没说是要请你帮忙啊。”她不客气地说道。
这时——
“这怎么行呢,君士坦斯三等官。”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
奥芬停下动作,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这个人身上——应该说完全是被吸引过去的。
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穿着尽显曲线身材的黑色制服,一头闪闪发亮的金发,如此亮丽的金黄色一看就知道是染出来的。身高比君士坦斯高出一个头,明显比奥芬还要高,这当然也要拜那双高得不像样的高跟鞋所赐。脸部十分细长,与她高身材加高跟鞋的样貌搭配得相得益彰。小小的嘴唇涂着鲜艳的口红。脸上戴着棱角分明金边眼镜。
以及——
奥芬伸手指着她的头问道:“为什么你的头发会盘成一圈一圈的?”
“这叫做时髦。”她把眼皮塌下来,接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君士坦斯,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君士坦斯不明就里。于是她又咳了一下。
“……你怎么了?”
她继续咳嗽,这次连咳了两下。
“你嗓子不舒服?”
“我说,君士坦斯小姐。”这位女士立起一根手指——把那涂成薄粉色的指甲点在君士坦斯的眉心上,继续说,“我还不知道有关这个男孩子的事呢。”
男孩子这几个字在她嘴里的发音很微妙——让听的人不自觉菊花一紧。奥芬顿时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那女人继续说:“这孩子应该也不认识我。但是,你认识我,而且想必也对这个孩子很熟悉,那你这时应该做什么事呢?”
“没错啊,柯姬。”奥芬非常同意那个女人的说法,拍拍君士坦斯的肩膀说,“圈圈女士说得没错。”
“请不要给人起奇怪的外号。”女人发出冷静的指责。奥芬没管她。
被这么一说,君士坦斯终于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手。
“啊啊,不好意思,我来介绍。”她指着他说,“他叫奥芬。虽然是个魔术士,不过现在只是个街头小痞子。说话很恶劣,性格嘛,或许偶尔也可以不用穷凶极恶来形容,这只限于我在吃了好东西睡午觉时半梦半醒的时候才会这么想。”
“哦哦。”
“这边这位是奥莉维亚女士。是担任本次二次研修的教官,在我们同事之间亲切地把她称为鬼婆。她比我姐姐还要大十岁并且还是独身。”
“嗯。”
“我觉得你们两位肯定会意气相投,因为各方面都很相似——咦?奥芬,你在干嘛?”
“练习高尔夫。”奥芬拿起君士坦斯的拐杖,用打高尔夫的击球方式给她的石膏来了一剂猛击。
君士坦斯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于是奥莉维亚抬起脚踩在她的石膏上。
“顺便我也做一下用高跟鞋踩灭烟头的练习。”她说。
听了她的话,奥芬用平静的语气说:“那就是说,接下来你要把脚跟来回磨动喽?”
“要把火灭掉才行。”奥莉维亚把脚在石膏上向下踩,君士坦斯长久的惨叫不绝于耳。
君士坦斯抱着石膏腿在地上滚了几下——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依、依然是宝刀未老啊,教官。”她说。奥莉维亚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之间,一颗犬牙在反光。
奥芬重新问道:“……结果你把教官也喊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
“呃,这个嘛。”君士坦斯说着把手伸进制服口袋里,露出友好的笑容接近他,就在这个瞬间——
咻!
她从口袋里取出涂了松弛剂的飞镖,紧紧握在手里向他刺去。奥芬躲了过去——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毫无波澜:“……然后呢?”
“呃~”她冷汗直流,“教官说,只要能抓住一个犯罪者,研修就能结束了。”
“谁是犯罪者!?”
“你。”
“不要回答得这么冷静!”奥芬一声怒喝,然后转向奥莉维亚。只见这名教官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还有你这个圈圈女!”
“真难缠呢。”奥莉维亚说。
可是奥芬不管这些,自顾自地说:“说到底,这算哪门子的研修!这个无能警官就是因为无法抓到犯人才被命令去做二次研修的,再让她去做抓捕犯人的研修根本毫无意义吧!”
“……你这么认为?”她的声音很平静,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感情本身就是很平静。
奥芬直接说:“当然这么认为!这样的话和这家伙平常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区别!”
瞬间——奥莉维亚的目光闪了一下。她很自然地开始说明。
“没错。”她冷冷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被称作魔鬼教官,以及这个二次研修为什么被称作『地狱套餐』的理由……”
看她说得这么面无表情,奥芬不说话了。只见奥莉维亚眯起眼睛——酝酿出一种恐怖感。
没错。看她的眼神似乎像要吞没一切。
她抬起目光说:“那就是,明明做的是和平时一样的工作,但是在研修期间薪资减半!”
“仅此而已吗!”
“你在说什么啊,奥芬!?”君士坦斯的脸上也写满了恐惧,被奥芬抓在手里的手腕也在瑟瑟发抖,“你知道有多少新来的警官因为不满这样的研修待遇而辞职吗!?”
“这关我鸟事啊啊!”他吼道。
这时,奥芬也有些惊讶。君士坦斯——她明明靠拄拐杖才能勉强站立——现在却力气大得惊人,拿着飞镖的那只手死命地向他压来。他只能全力做出抵抗。她已经拿出了准备拼命的架势。
“所·以·就·是·说……”她把牙咬得死死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为·了·我·的·薪·水……快·点·让·我·逮·捕·你·吧!”
“你·想·得·美……”
在他们的旁边。
“嗯嗯……用『薪水』这个关键词来比拼腕力……坏点子挺多的嘛……”奥莉维亚在本子上做记录。
实际上她的力气真的不算小。奥芬拼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强克制住她,并奋力地说:“话·又·说·回·来,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干架,还不如找个更轻松的对手呢。”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呢。”君士坦斯突然放下飞镖。
两个人短时间对看了一会儿。
“是个……轻松的对手呢。”
“轻松的……对手呢。”
他们同时想到了相同的东西。在他们的旁边——
“非常单纯,容易受别人的意见左右。”奥莉维亚继续在本子上做记录。
马思尔水道附近的街区,从最近开始已经人烟绝迹。
像这样的传闻奥芬也听说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不过是个时不时就会发生魔术大爆炸而已的安全的道路而已嘛。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奥芬以几乎无意识的状态编筑出空间爆炸的构成式。
“看我粉碎,原始静寂!”
释放出的魔术——
直接命中架设在城内河流马思尔水道上的桥梁。
震荡的冲击波使大地发出颤抖。在剧烈的震动下,附近面包店门口招牌上贴的『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照顾』的纸片也飘落在地上。
“呼……”爆炸很快就结束了,奥芬特意摆出一个姿势笑了笑,对已经习惯性捂起耳朵的君士坦斯说,“这就是我开发出的,瞬间逮捕法……”
“瞬间?”君士坦斯和奥莉维亚问道。
奥芬点点头说:“也就是!用超大规模的冲击波覆盖住广袤的范围,以此保证犯罪者无路可逃并把所有的一切轰成渣!周围的生态系统全部沦陷,逮捕犯人的究极秘方!”
“我觉得你只是把自己平常就一直在做的事取了个名字而已。”君士坦斯一副怀疑的神色,不敢苟同。
“和她本人一样……周围认识的人也……都是些傻瓜……”奥莉维亚依然默默地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这时——
从半毁的桥下有两个土豆一样的身影冒出了头。
全身已经破烂不堪的两个物体狼狈不堪地逃到了街道上。不管如何受伤,不变的都是那一头蓬乱的毛发,以及那一身毛皮斗篷。他们两个是身高一百三十厘米的『地人』。
其中的一方——拿着剑的那一个看到奥芬后,挥起拳头大声怒骂:“你这混蛋!总是总是总是总是总是总是这么没创意地用总是总是总是总是总是相同破坏力的行动出现在这里——”
“我偶尔觉得……”另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人弱弱地说,“不会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我们无论怎么样都死不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奥芬抱起胳膊,摆出一副当然的态度说,“无论做什么你们都死不了啊。万一死掉了的话我会好好反省的,不用担心。反省之后我肯定不会再出同样的错误。”
“呃呃……我感觉你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但却无法反驳……”
推开嘴里说个不停的那个,另一个拿剑的人走到前面来。
“走开,多进!”说着他举起剑,“像这种平时眼角就往上吊的恶劣魔术士,给他说再多都没用!事到如今就让我这个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波鲁卡诺·博鲁坎大人——”
这个叫博鲁坎的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住了。过一会儿他才喘了口气,看样子是一口气用完了。
“你的自我介绍太长啦。”奥芬说。
可是博鲁坎不管这些,举起剑继续说:“就让我这个战士博鲁坎直接把你——”
奥芬也不管博鲁坎嘴里说什么,他举起右手,瞬间集中,瞬间呼气:“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从他手中释放出的光热波直接从博鲁坎的旁边穿过。
冲击波和热风使博鲁坎的头发和斗篷剧烈地上下翻飞。
纯白的光热波在他的后方爆炸,燃起熊熊大火。
博鲁坎呆呆地不动了。多进也呆住了,茫然地望着大火蔓延的爆炸点。
“那个……”博鲁坎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东西。最后他一把抓住多进肩膀说,“就·是这么回事!多进啊!哥哥我绝不会阻止你,不用顾虑,快把那个狗屎魔术士大卸八块吧!”
“为什么是我!?”多进大喊。奥芬就这么看着这两个人——
他放下举起的手,开始低声说话。
“喂……笨狸子们,听我说。”他笑了一下,“恭喜你们。经过抽选,你们很荣幸地从一百万人中被选为了幸运儿,将会为我奠定幸福的基础。”
“幸运儿?”发出疑问的人是君士坦斯。
奥芬点点头说:“长话短说吧,现在这个无能警察为了自己的薪水,必须要逮捕一个罪犯才行,谁都可以。”
“哦。”博鲁坎说。
奥芬继续说:“为此,你们将会被利用来使这个笨蛋的工资复活!当然了,这是我的功绩,所以复活后的工资理应归我所有!”
“为什么!?”君士坦斯发出抗议,可是被奥芬完全无视。
“这样的话!借给你们的钱我就过往不究了!所以死吧!快死吧!”
“唔……这家伙是认真的多进!快,不用犹豫,舍生取义与他同归于尽吧!”
“所以说为什么是我啊啊!?”
突然——
“……这可不行。”冷静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下。
奥芬——还有博鲁坎和多进,以及君士坦斯全都停了下来,看向说话的人。
是奥莉维亚。她把笔记本关上,冰冷的视线穿过金色眼镜投射而来。
“是吗,说的也是……”奥芬垂下肩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然后面向君士坦斯说,“确实有必要先和你打个招呼才行。你的工资,我就收下了。”
“我一百个不愿意!”
推开大喊大叫的她,奥莉维亚开口说话。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叹了一口气,“这可是研修啊,怎么能让你来逮捕犯人呢。应该让君士坦斯小姐自己来完成才对吧?”
“…………”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默默地互相看了看——
奥芬点点头。
“是啊……我忘了最重要的事。”接着他对君士坦斯说,“应该把活全都交给你,我只要渔翁得利就行了,这才是最划算的。”
“我看你是根本、一点儿都没搞明白。”君士坦斯连气都懒得生了,一脸疲惫状。不过她马上又把头摇了摇,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
“确实是这样啊。”这句话是对奥莉维亚说的,只见她握紧拳头,做意志坚定状,“一点儿不错。这必须要由我来完成才行,教官——”
她把脸对着打开笔记本的奥莉维亚,说道:“至今为止我都误会了。我还以为你纯粹是故意刁难,才让我干同样的活却只拿一半的工资。”
听了这句话,奥莉维亚脸上淌下一道汗水,并撇开了视线。不过沉迷在自言自语中不可自拔的君士坦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
“但是!教官果然还是在为我们着想啊!啊啊!早知道我就不把你叫成鬼婆了!”
“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吗,君士坦斯三等官。”奥莉维亚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君士坦斯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眼中盛满了泪水。她说道:“是的教官!怎么能把不是鬼婆的人叫成鬼婆呢。其实在所有朋友当中,叫鬼婆叫得最凶的就是我,这个鬼婆实际上…”
“你很烦哟。”
“是的,鬼婆……咦?”
咚啪——
奥莉维亚依然用微笑的表情——对着不小心说漏了嘴的君士坦斯的腹部打出一记强力的拳击。并且在君士坦斯无声地倒地之后,整个人端坐在她的石膏上。
“唏伊伊呀呀呀呀呀!”
完全无视君士坦斯的惨叫,奥莉维亚继续说:“君士坦斯三等官,你嘴巴真坏呢。”
“啊呜呜呜,对不起呀……”君士坦斯磕头不止,并声泪俱下地道歉。
奥莉维亚继续保持微笑,唰地站起来。
“你明白了就好,三等官。”接着她伸过手——帮君士坦斯站起来,继续说,“实际上我至今都没对任何人说过。我在现役的时候,也是经常任务失败,二次研修是家常便饭。”
她遥望着远方,轻轻地把头摇了摇。
“但是人只要愿意努力,总有一天会获得回报。于是我每天都非常努力,结果——等我回过神来时,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份解雇通知。上面建议我去做教官,指导后进的新人。这真是难得的荣誉啊。”
“原、原来是这样!”君士坦斯痛哭流涕,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懂了教官!我愿意做!”
等她重新凝视那两个地人时,双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泪水的痕迹。她放开奥莉维亚的手,从口袋里取出飞镖,面朝博鲁坎摆好架势说:“来吧,虽然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是你这个地人哥哥!”
“名字都不知道就要逮捕吗……?”多进说了一句,不过看君士坦斯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经无视了。
“为了我的薪水——更为了将来我也努力成为教官后,可以牛逼哄哄地对新人呼来喝去,端大架子拿高工资!”
“你刚才明明那么感动,怎么内心却在想这么龌龊的事啊。”奥芬说了一句,果然是被无视。
飞镖的针尖闪烁了一下——她喊道:“总之做为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犯罪者,我现在要逮捕你!做好准备了没!?”
“准备你个大头鬼啊啊啊!”博鲁坎发出(再合理不过的)抗议,不用说,被无视。
无视周围的一切——包括在她背后做着笔记,太阳穴上鼓起一道青筋符号的奥莉维亚。君士坦斯把飞镖举过头顶。
在一旁观望的奥芬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和她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这条路上准备逮捕博鲁坎他们。
记得那个时候……
奥芬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开口说:“喂、喂,君士坦斯——”
已经太迟了。
“呀啊!”她射出的飞镖啪地一声刺中奥芬的脖子。针上涂了立即见效的麻痹药——当然并不能保证肯定对人体无害——药的麻痹效果立刻扩展到全身。
奥芬软软地跪倒在地上,身子动不了了。
“啊啊——对、对不起!”君士坦斯叫道——随即指着博鲁坎说,“太狡诈了!——长得这么小不好瞄准!”
“我管你啊啊!”这是博鲁坎的叫嚷。
“根本……没有进步……”奥芬发出虚弱的呻吟。
只见君士坦斯拄着拐棍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没事吧,奥芬?”
“真要……没事的话……我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恶……”
“真奇怪啊。我怎么会射偏呢。之前已经联系过了,已经能偶尔命中目标了呀。”
“你命中……个屁啊……我可是完全……站在相反的方向……喂柯姬……”奥芬伸出颤抖的手,用力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她问道。
“你知道……有赔偿金……这种东西吗……?”
“我……有时候真心觉得你还真可怜。”她用非常哀怜的目光看着奥芬。在他们两人身后,奥莉维亚还在记笔记。
“无论做什么……都注定会失败……矫正无能非常困难……”她在笔记本上记录。
“那,那个——”君士坦斯抬起脸看着她说,“教官,如你所见,今天的研修先到这里吧,请你代替我把那几个地人抓起来好吗?”
“欸?”可能是太突然了,奥莉维亚惊了一下。
“不,现在不是『欸』的时候……”
“啊,啊啊是啊。说的也是。”她慌张地在自己的外套里找来找去——“哎呀?真遗憾,我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飞镖。”
“你可以用我的。”君士坦斯把飞镖收纳袋交给她。
奥莉维亚——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把它接过来。
“是吗……谢谢你了……”
看着奥莉维亚接过飞镖时那一脸苍白的表情——
奥芬心底涌出一种可怕的预感,只可惜他全身麻痹,连话都说不出来。
哼哼,君士坦斯得意地哼了一声说:“看好了!你们这几个地人!教官一出场,看你们还能往哪儿逃!”
“呜……!”博鲁坎呻吟了一声。奥芬正好处于死角看不到。
君士坦斯的声调进一步提高:“再怎么说,一提到鬼……魔鬼教官奥莉维亚·夏露露,在派遣警察内可是赫赫有名的——”
“呀啊!”
嘶咚!
奥莉维亚的喊声,以及飞镖打中某个物体的声音。
然后……君士坦斯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啊啊!确实如此,长得很小不好瞄准啊!”奥莉维亚狼狈的声音传来。飞镖正中君士坦斯的头部。
“可恶——不过为了派遣警察的名誉,绝对不能放过你们!啊!你们几个,为什么要逃跑!?站住!”
“谁管你啊,傻瓜!!”一边叫着,博鲁坎他们一边跑掉了。
紧接着又响起一个追赶的脚步声,两种脚步声就这样渐渐消失在远方……
“…………”麻痹发作而动弹不得的奥芬用虚弱的声音说,“喂,柯姬……那个教官……为什么会这么……有名?”
“这、这个嘛……具体的情况我也……”她也是全身麻痹的状态,回答道,“不、不过好像在以前,经常受到过上司的各种‘关照’……”
“原,原来如此……结果才,只能做这种研修的工作而已啊……”奥芬使劲全身的力气说,“也就是说……就算再怎么无能……都是可以当教官的啊……”
以旁人的眼光来看,君士坦斯也是非常地受到各种“关照”呢,非常非常地“关照”。
“正因为是那种教官……才会培养出像这样大批的无能警察啊……派遣警察……真是可怕……”
沿马思尔水道建起的这条街道,很久以前开始就人烟绝迹了。
没有任何人会通过这里,躺在在如此无助的街道中,奥芬全身的麻痹就这样久久地停留在身体里,只能在心里回味着这份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