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菲·洛茨很不高兴。
他对此心知肚明,估计他的搭档对此也很清楚。他用眼角的余光看旁边——搭档站在地上,一会儿把身体的重心移到左脚上,一会儿又移到右脚上,好像已经拿自己的体重没办法了似的,并且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到底该看哪里。没错。他很清楚。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在心中自问。即使搭档再怎么清楚,也不可能解决现在的事态。
他做好觉悟,等待老菲发话。这是个叼着烟卷的老绅士。对这名老人可形容的部分仅此而已。硬要说的话,他还是将这片雷吉苯温泉乡几乎所有的温泉旅馆都收入囊中的洛茨集团首领。
社长室内的装潢统一,并且很符合老菲的形象。光彩照人的琥珀色家具非常标准地排列在一起。唯一设置在房间正中央的,是这座温泉乡的立体地图。
立体地图上显示的是这附近的地形,光看这件物品的话,其做工算是非常优秀。但却与这间房间很不搭调。他很纳闷为什么要在这里放置这种东西。如果是考虑到装饰效果,还不如放在旅馆的门口大厅里,那样还能发挥一点实际作用。
这时——
老人拿开嘴里的烟卷,吐出一股紫色的烟雾,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就这么空手而回了?”
“呃呃,是的。”说着,他露出尴尬的微笑。他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这么做。果然,老菲的情绪愈加恶化了——但是不叫他这么做,他又能怎么做呢?
“罗南。你以为我养着你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招徕顾客?或许确实如此。”
他——罗南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没有说。老菲举起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只能闭上嘴巴。
“我给你安排的事很难吗?或许很难吧。又或者,对你来说根本就无法胜任?”
“非常抱歉……”罗南艰涩地开口说,“社长,我觉得无论派谁去都没用。”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无论派谁去结果都一样——每天找上门去说服对方『加入我们的集团吧』。一旦被拒绝,后面再做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对方根本就没有加入集团的意愿。所以说,我们是不是该放弃才对呢?”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种问题!”
磅!地一声——
并不是单纯的响声,老菲猛地一拍桌,桌子几乎要跳起来似的。老人站了起来,喉咙部分的血管暴突着,大叫道:“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让那个女人点头!”
“是、是是是,当然当然!”说话的并不是罗南。
罗南闭着眼睛——仰起脸对着天花板。被老菲的气势吓倒,身边的搭档满脸惊恐,嘴里不停地说:“那、那个臭娘们儿,下次就让她尝点苦头——”
瞬间,老菲的脸变得无比恐怖,骂道:“混账东西!你有胆子就试试看,看我不扒你的皮!”
老菲的怒骂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
搭档,还有罗南全都一动不动。
就这么过了很长时间,足有好几分钟。这期间,只能听到老菲粗重的喘息声。
等到再次开口时,老菲的声音已经不再激烈——但口气依然锐利如刀。安静,且锐利。
“……还是按照至今为止的方式来。听懂了吗?懂了的话就快滚。”
“…………懂了,社长。”罗南说完后鞠了一躬,掉转过脑袋,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搭档,一边走出社长室。
两人走出房间后——
厚重的大门在他们的身后轰然关闭。
他们同时自言自语。
“……真难办啊。”
“据说前任者是因为腹痛才引退不干的,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是真的呢。”搭档说着按住自己的胃部,而罗南则静静地点了点头。
◆ ◇ ◆ ◇ ◆
“受不了了……”
“果然是遭到报应了。”
“我快死了……”
“怎么会有人会因为肌肉痛而死呢?”
“我好想死……”
“和我爸爸第二天宿醉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们·几·个……”奥芬说着慢慢地站起来,“我在这儿腰疼得站都站不起来,竟然还在说风凉话!?”
虽然已经这么喊了——可是马吉克回过头来的表情却非常平静,他往面前的椅子里一坐,塌着眼皮看着奥芬,说道:“师父还不是把洗碗都推给我,自己一个人跑掉了吗。”
奥芬把视线转向别处。
“……这个嘛,就是这么回事吧。”
“什么叫就是这么回事?”
“已经完全是秋天了呢。故乡肯定也到秋天了吧。”
“这不是废话吗?”
“♪啊—故乡啊—”
“想靠唱歌来蒙混过关是没用的。”
“啧。”奥芬咂舌,不唱了。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大厅——奥芬肚子朝下趴在一条不大的沙发上,抬起眼看着坐在椅子里的马吉克。当然,这个姿势谈不上有多舒服。
没办法,他连换姿势的力气都没有。
奥芬闭上眼睛。生气是没用了;唱歌也混不过去。那怎么办——看来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了。
他慢腾腾地说:“你啊……一句报应说得倒轻松,劈了整整三十根木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腰已经完全废了,结果帐篷也没支起来。做好准备吧,今天要露宿街头了。”
“那我就轻松吗,洗完盘子又打扫厕所,又收拾阁楼,被穷使唤了一天,累死人了。”
“那个疯丫头呢?”
“克丽奥做的是整理床铺,还有出门采购。这些都属于她的强项,还挺乐在其中的。”
“可恶,吃亏的全是我们。”奥芬咬牙切齿地想抬起身体——可是在强烈的背痛下还是放弃了。砍柴完毕后的几小时内,席卷全身的筋肉疼痛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动。感觉就像是在活生生的状态下被扒皮做了标本。他感觉很失落,只能叹了一口气。
看看窗外,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也就是说,饭点早就过了。
可是。
“……现在呢,必须要等到那个大叔——好像是客人——回来之后才能开饭吗?饶了我吧。真的饶了我吧。”
他空空如也的胃此刻正在忍受极度的煎熬,心情愈加低落。
“肚子真的好饿啊……”马吉克也垂头丧气地说。
这时。
“——确实,他们真的好慢啊,也许我们先吃比较好。”说着话走入大厅的是爱丽思。瘫在沙发上的奥芬转过脑袋看着她。她穿的依然是白天的那件围裙,走进来之后瞥了一眼大厅中央的立体地图后,把脸转向他们。
“真受不了,回来得晚的话好歹在出门的时候说一声也行啊。都跟他们说了会准备晚饭,难道就这么不会体量人的吗?”她很不服气地撇着脸,“……好不容易才等来一对客人,还这么让人不省心,受不了。”
“不用这样吧,好歹你们还有客人来。”马吉克困惑地说。
奥芬点点头说:“是啊。不会有任何客人光临的旅馆,就是这家伙的老家哦,很厉害的。”
“……罪魁祸首就不要在这里炫耀了吧。”马吉克朝他投入冷冷的视线,被无视。
也不知道是真觉得有趣,还是装装样子——爱丽思的脸上露出了让人难以分辨的淡淡笑容。
然后…
“无聊透顶的工作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日复一日地重复这种事情不可。”说完这些,她突然转到了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上,“……总之你们几个,要不要先去洗澡?这段时间我会把饭菜准备好。”
“洗澡!”奥芬打了个响指,他想起来了。他不顾一切地爬起来——腰部似乎又发出了抗议,不过他没去管它,“对啊——简直了。到这里来的目的我都忘了。只要去泡温泉,筋骨痛就能缓解了。”
“是啊。也流了不少汗。”
“啊,但现在那个孩子——克丽奥已经进去洗了,要等到她洗完出来才行——”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
“这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旅馆响起了奇怪的尖叫声。
他马上听出是克丽奥的叫喊声。
接着他立刻思考的事是——到底应不应该跑过去。
或许马吉克的想法也和他相同,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奥芬在心中思忖。
(……是惨叫?)
他想不出会这声惨叫的理由。
“爱丽思……”奥芬正想问她,可是问的对象却不见了——爱丽思平静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快速地从食堂离开了,只留下啪啪的脚步声。
“真是奇怪。”马吉克胆战心惊地说,“克丽奥发出了尖叫,可是周围一带却没有发生爆炸。”
“……这么一想,我们一直以来的生活环境实在是太凄惨了。”
“奥芬奥芬!马吉克!快来啊!不好啦!”克丽奥尖利的嗓音传来。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饶了我吧。”奥芬呻吟着慢慢站起来——为了不给腰部增加负担。即使如此他的身子还是无法完全挺直。
只能是猫着腰——
一步一步。
保持着脚跟和手指尖同时触地的姿态,奥芬一步一步地朝前走。他看着前方,向跟在身后的马吉克说:“推测①,被偷窥了。”
“……先不说这个,师父,你这个样子简直像一种奇异生物。”
“不用你管。推测②,在洗澡间里发现来路不明的尸体。”
“肌肉痛难道不能用魔术治好吗?”
“治是能治好,可是疼痛不会消失,没有任何意义。推测③,不知为何洗澡水是火锅清汤,在更衣室的篮子里发现胡椒粉,并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请均匀地涂满全身』。”
浴场在旅馆的最里面——和后院的洗澡桶是相连的,这点也没什么话说。他就这么弯着腰往前走,转弯,继续往前走。
看到了“更衣室→”的牌子之后,奥芬顺着指示往前走,只见门是敞开的,克丽奥直挺挺地站在里面。
“你们两个,太慢了吧!”她把雷奇放在头上,双手叉腰,对他们两人发出不满。
“看清楚了再说话好不好,我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看不见吗?”
一步一步一步。
奥芬没有加快速度,慢慢地朝克丽奥的方向前进。
见此,克丽奥仿佛忘记了生气,她说:“……样子真难看啊,奥芬。”
“不用你来提醒。”奥芬一边说一边仔细小心着不让身体的振动幅度过大。他到达站在门口的克丽奥身边后,停下来,放下伸直的右手,喘了一口气后,再放下左手,然后才慢慢地——慢慢地,开始伸展膝盖和腰。
经过了几秒钟时间,奥芬终于变成了普通的站姿,他擦擦额头的汗水,嘴里说着“好了。”——胸中充满了温热的满足感。
“……看这动作,感觉好像在变形似的。”
无视马吉克的吐槽,奥芬向克丽奥问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啊,对对对。听我说听我说,很过分哦。到这里来一下。”
“唉?又要移动?你等一下。先把……膝盖弯起来。”
“真受不了!不要磨磨蹭蹭的,快点过来!”
就在奥芬准备再次恢复刚刚的走路姿势时——克丽奥不耐烦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奥芬的后背立刻一阵冰凉,他连忙喊道:“啊,等一下克丽奥!”
“不要磨叽磨叽的!”
“咿呃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克丽奥毫无怜悯地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到了更衣室里,奥芬发出一声惨叫。腰、膝盖,再加上与脊椎相连的所有部位,像要造反一样发出剧痛,使他像个虾子一样弓起来——再迅速地向反方向扭动。他就像个布袋子一样在更衣室里被克丽奥拖行,奥芬拼命在脑子里收集理性的碎片,好不容易收集完成后,才终于吐出一句话:“给我住手!”
他流着眼泪,从克丽奥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并指着她回过身来的眉头说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不管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我刚才真的觉得自己都快嗝屁了!如果又是什么无聊的事的……话……”
怒吼声渐渐变小。自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听上去就好像遥远的回声。
奥芬完全沉默,只把眼睛睁得很大。克丽奥用一种“我说的没错吧?”的样子做出示意,也许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但是他什么都没听到。仿佛是灰色世界中的一根线,毫无波澜的意识就这么触碰着这根线而已。奥芬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就是这种印象。
印象。
但凡是没见过的东西,根本不会存在于人的头脑中。当人脑在获取了某个概念之后,首先就会在脑中产生一种印象,哪怕这个印象是完全错误的。直到看见真正的实物为止,都会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印象才是正确的。就算再怎么提醒自己不能想当然,恐怕还是不能完全消除先入为主所带来的影响。
简单来说,人是一种很容易轻信自己的想象的生物。
温泉。
对于这样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奥芬在脑海中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用一人高的自然岩石堆砌而成的浴池——头顶上是一片如画卷般美丽的星空。视野中热气蒸腾,鼓膜在热水的流淌声中变得湿润。伸开双脚,徜徉在微微湿粘感的热水中。在推开热水的同时,一股股的热浪反向侵袭自己的全身,滚滚热流,仿佛直达灵魂。
奥芬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
更衣室里有叠放的木篮、镜子、水桶、洗脸池、刮胡刀、研磨石——物品多种多样。可是奥芬最注意的都不是这些,他看的是与更衣室连通的——浴池。
一块块被熏黑的胶合木板组成一道墙壁。
不仅如此,地板就是普通的水泥地。
一只一米宽的金属盆子放在地上,里面注满了绿色的水。在盆子上方有一个水龙头,水龙头的水管和木板墙壁相连接——恐怕连接的对象就是外面的那个洗澡桶,热水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这也就是说……)
他心情灰暗地,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把这份理解用实际语言表达出来的,是从后面向里张望的马吉克。
“……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澡盆啊。”
“这……”奥芬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
背部的激痛被他抛诸脑后,奥芬扭起身子,双手抱头。
◆ ◇ ◆ ◇ ◆
在夜晚的森林中行走,并不是一件惬意的事。
诺沙普不停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怨言,来回移动双脚。乘坐在两只脚上的上半身和脑袋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不停地抱怨,在夜晚的森林中行走,真的不是一件惬意的事。
他指的并不是恐怖。
最大的问题,是背着巨大的包行走在茂密的森林里这件事。是个人都能想象到,脚下的路根本看不清楚,万一被绊倒,就会坠入无边的黑暗中,连哪里有路都不知道。
“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啊,诺沙普研究员?”走在前方——手里拿着便携瓦斯灯的康拉德问道,“哎呀,真是的,这样就累了吗?作为一个年轻人,这样可不行啊。喂,不是那里啊。怎么搞的。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当然会走了。)
他用阴险的语气在心里说。
(前提是你手里的瓦斯灯必须要把我的脚步前方照亮才行。)
康拉德已经走出了十米远——相对的,诺沙普由于行李过重的原因,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距离缩短。如果离得太远,就会丧失康拉德拿在手里的唯一光源,这简直就是一场典型的恶性循环。
总而言之,诺沙普尽最大可能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开口说话。希望对方觉得自己是在笑着说话——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可能被他看出来。
“不好意思,康拉德研究组长。”
“怎么了?”
“我有一个提案。”
“哦哦。”
“现在已经这么黑了,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接着来。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可不这么想。继续前进。”
“…………”
算了,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在看不见的路上前进。他之前以为夜晚森林的声音是夜晚的声音和森林的声音混合而成的,但是等他实际体验过之后,才意识到这些声音都是彼此分离的。脚步声。头顶呼啸的风声。树叶的摩擦声。踩踏草丛时,如惨叫一样的草汁喷射声。不管是不是夜晚,也不管是不是森林,声音都是不变的——唯一在变的是听到声音的人的心情。当人在夜晚听到这些声音时,当人在森林中听到这些声音时,听者的心情都在不停地发生变化。
(想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就一句话:啊啊,好烦。)
一边对假想的对方说话,诺沙普一边摇头。
接着。
“但是,康拉德研究组长。”
“怎么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
“哦哦。”
“晚上继续待在这种地方的话,会有危险。”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必须要快点走。”
“…………”
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估计就是命。
他过去很喜欢命运这个词。他绷着脸摇摇头,释然了。该哭的时候就哭一场。这真是个很好的词汇。
虽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剩下不停地叹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
——咔飒咔飒咔飒!
“…………!?”
诺沙普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近在咫尺的黑暗。树木的黑影使他什么也看不见。
就连康拉德也站下了,他那大腹便便的肚皮左右摇晃,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唔嗯……刚才的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诺沙普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地卸下登山包放在地上。万一出现了什么危险的野兽,总不至于逃跑时还要背着这玩意儿。
分开草丛的声音,踩踏树枝的声音,这些声音一直久久地持续——从恐惧感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这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那是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惨叫……
(惨叫?)
诺沙普在心中自问自答。夜晚,森林,在夜晚的森林——响起了人的叫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不是他,而是突然冲破森林的黑暗跑过来的两个人影。
看上去像是小孩子——
他距离手上拿着灯的康拉德较远,周围基本上就是一片黑暗。从那片黑暗中出现了两个人型物体。两个身材矮小的黑影看上去很胖很敦实,可能是他们身上穿着毛皮斗篷的原因。这两人大呼小叫地从他们的面前横穿而过,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一溜烟地跑远了。
然后。
又有另外一个东西追在他们的身后冲了出来。身上似乎带着很大的行李,以他有限的目光来看,似乎是个浑身是毛的兽物。这只物体闪烁着一双大眼睛,一边发出吱吱吱的怪声,一边穷追不舍地向前方的两个人影追去。
“…………”诺沙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会儿工夫,就全都消失在黑暗中,看不见了。
“咿呀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惨叫声绕梁般久久没有消散,最终完全溶入了黑夜中。
“…………”
长久的沉默之后——
诺沙普摇摇头,重新看了看康拉德。研究组长正在慢悠悠地摩擦自己的下巴。
他一边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开口说:“……那个,康拉德研究组长。”
“怎么了?”
“这是我的直觉。”
“哦哦。”
“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是觉得回去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总之继续前进吧。”
“…………”
这就是命运,简直太他妈的美妙了。
诺沙普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重新背好了放在地上的登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