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小汽车从门前疾驶而过,朝着天狗山的方向奔去。秀介忐忑不安地问: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优希也察觉到了,马上接着说:
"这情形很奇怪啊。会不会是外星人从天狗山上下来了呢?"优希的话里有点儿恶作剧的成分。
秀介有些吃惊,虽然认为不可能可是,如果万一是真的呢!他忍不住问道:
"明日香,去看看可以吗?"
"啊?"明日香吃了一惊,
"秀,当真想去?"
"当然了。就在身边发生的人类和外星人接触的历史性的瞬间,怎么能错过呢。"
"挺有意思的。去看看,去看看。"曾经嘲笑过秀介,说UF0啦外星人啦根本不存在的优希嚷嚷得挺起劲儿,她只是想借机晚上出去散散步吧。明日香看了看手表说:
"九点半了,出去太晚了吧。好吧,现在是暑假,你们两个又这么喜欢凑热闹。"
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明日香自己也挺好奇。夜晚的气温下降了,她披了件薄外套,钻进车里。车子已经开动了,秀介后悔没把照相机带来。
"好多人聚集在那儿,那不是篷本家吗?"
篷本家位于山脚下比较高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得挺清楚。他家门前停着四五辆车,来来回回有好些人。难道是有人得了急病?
不像,那么点儿事儿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和车来的。这么说,也不像是外星人来袭
"出事了。"优希满脸严肃地说道。
"优,你说的没错。派出所的小室也在场。"明日香把车停在现场的一边,没下车。她可能是担心秀介他们会被卷入这场骚动吧。
可是,未来的女刑警不乐意了:
"姐姐,下车去近处看看呀。待在这儿什么都搞不明白。"
"不行。如果真是出了事的话,局外人会影响办案的。"
优希正一个劲儿地嚷嚷"没意思、没意思"时,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姐姐,快看,光也在NJD呢!"
"在哪儿,在哪儿?"
大门口站着的正是岛谷光,只见他神情肃穆,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再仔细看看周围,有好几张秀介曾经见过的脸在光旁边的是绿色叔叔,他也神色慌张。再旁边是表情木然的摄影师风间春彦。正从打破了的窗户玻璃往里边看的,是傍晚来访的记者新堂连太郎。
国松正隔着新堂想往屋里瞧。
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打转儿的中年男子,多半就是派出所的警察小室吧。
还有三个人不认识。人们有的显得惊慌,有人看起来很吃惊,也有人挺紧张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在笑。
"我去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日香下了车,像被拽过去似的冲着光走去。
"姐姐太狡猾了。"优希边说边跟在明日香的身后。当然,秀介也追了上去。
"啊,是在明神池见到过的——藤泽明日香吧。"光打完电话后,转过身来对着明日香说。他脸绷得紧紧的,和白天见到时判若两人,那种清爽的感觉全无了踪影。
"是笸本出什么事了吗?"
"他死了。"
"啊?"三个人齐声惊叫。
这时,光大声训斥小室:
"小室,你干什么呢,快叫那两个人走开!"
小室连忙把新堂和国松从窗户边拉开。秀介觉得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对警察发号施令呢?
"发生事故了吗?"明日香紧张地问。
光摇了摇头:
"不是。看样子是被什么人给杀死的。"又是一声"啊!"的三重奏。
"要叫警察吗?只靠派出所的巡警应付不过来吧。快点儿叫警察!"优希很兴奋地说。
光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说道:
"已经打过电话了,不过"光将视线转向了本钿镇的方向。
"太不凑巧了,这个时候发生了泥石流,通往彩虹村的交通好像被阻断了。这一带一星期之前下过大雨,地基松软了。等应援的警察赶来,估计怎么也得要一天多的时间。"
""三个人都没出声。
沉默了一会儿,优希有些着急了:
"那怎么办呢?发生了杀人事件,警察又来不了,那可麻烦了。凶手会逃跑的!"
"错了。"秀介答道。
优希搞错了。惟一的道路被阻断了,凶手无法逃走,现在还在村里。
"秀,怎么错了?"
"要紧的不是怕凶手逃跑,而是我们和凶手一起被困在村子里。是吧?"秀介说着,把头转向了光。
光点了点头说:
"是啊,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明日香和大人们会保护你们的,另外还有派出所的巡警呢。还害怕吗?嗯,你是"
"我是二宫优希,这是上月秀介。像这么安静的村庄,派出所的巡警处理杀人事件肯定是第一次。如果不抓紧时间请刑警来的话"
"所以说你们不必担心。你们可能没看出来,我是县刑警大队搜查一科的刑警。"
"啊——啊?!"又是三人大合唱——明日香用双手捂着嘴;优希像金鱼似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秀介的心情,则好似读了一本情节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推理小说。
"我虽然涉世不深,不过也处理过杀人事件。所以,在应援的警察到来之前,这里就交给我了。"
明日香和优希轻轻地拥抱在一起,而且用一种带着叹息的声调说:
"太棒了"
这时,有人从大门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扁平的提包,头上只剩下一缕白头发——是村里惟一一家诊所的医生。医生说:
"大概已经死了一两个小时了。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所以,推定死亡时间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
"正好是下雨的时间段。雨是在九点之前停的。"岛谷光刑警拿出笔记本开始作记录。
医生继续介绍着情况:
"是啊,凶器就是留在现场的那根金属棒,上面还沾着血迹呢。你也知道吧,一棒下去,正好打在了致命处。"
"立刻就死了吗?"
"不是。不过,就算打伤后马上喊医生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总之我是无能为力。"
"在县里的警察赶来之前就全靠您了。还注意到什么了?"
秀介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当刑警的优希一定听得更专心吧,可是不见优希的影子,她跑到哪儿去了呢?找来找去,发现她正从杀人现场房间的窗户往里看呢。秀介弯着腰悄悄地靠近优希,小声说:
"喂,走吧,会挨骂的。再说看了尸体说不定晚上会睡不着的。"
优希却不听:
"我将来是要当刑警的,胆子比推理小说作家大好几倍。哎,快看,沾着血的棒子掉在那儿。篮本就是被人用那根棒子打死的,太残忍了。"
秀介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头都被打破了的尸体才不看呢。
"没事儿,尸体只能看到腰部以下。快,秀,你看啊。能看到死去的篷本的右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能看清楚书名吗?"
秀介的视力比优希好。被优希缠得没办法,秀介很不情愿地往里看去。
透过薄薄的窗帘可以看到,屋里杂乱无章。正面是门,旁边是一个大大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有关日本史和战争关系的书。从书架上掉出来的书、杂志、笔记本、文件等像小山一样堆在地板上,篷本的尸体趴在书堆中。正像优希所说,腰部以上,从这里看不到。沾有血迹的金属棒掉在他的脚下。另外,现场还有一个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望远镜。
"秀也看不清楚吗?"
尸体右手上拿着的是一本红色封皮的文库本书,书名是白色的字。
"字很小,不过能看清楚。是《热歌》,'热'是'热带'的'热',下面是用英文不对,是用罗马字写的书名,可是作者看不清楚呀。"
"《热歌》,那是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主唱写的书。那支乐队在像篮本这样三十来岁的人中间挺有人气。"
"优也喜欢吗?"
"那种臭乐队我怎么会喜欢呢。"优希的话可不怎么文明,
"为什么死的时候会拿着书呢?"
秀介来了灵感:
"那一定是一种临死口信。"临死口信是被害者在临死之前留下的口信,意图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告诉别人凶手的名字。
"那是很重要的证据。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主唱的名字叫什么?"
"我都懒得说——Hide日。真没品位。"
"那家伙的真名呢?"
"早乙女英树。啊,我根本不想知道他的名字,朋友们整天唠叨,所以就记住了。"
"早乙女英树——真名比他的艺名Hide日强多了。"
"所以说那是个呆子嘛。"
"Hide日,早乙女英树。也许凶手也叫这么个名字。问问明日香不就明白了?"秀介正说着,脖颈猛然被人抓住,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看到光正怒目而视。
"你们两个,这是杀人事件的现场。有没有脑子啊,也许脚底下留有和凶手有关的重要线索呢。"
秀介马上就道歉了,而优希却顶撞道:
"窗户底下都是水泥,不会留下脚印的。"
"只靠肉眼是看不出来的。通过鉴定,也许能查出凶手鞋底上沾着的泥土或沙子呢。好了,回到明日香那儿去,老实待着。"
"优,上月。"明日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两个人的手,不住地向光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大意了,马上带他们回家。"
优希不甘心就这么回家,开始争取:
"我将来想当刑警,保证不影响你们。所以,请让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想见习见习你们会怎样做。"
"那会影响光办案的。"
年轻的刑警有点愕然:
"你们说的光,是我吗?听起来好亲切。"
"啊,失礼了。"明日香马上道歉。她的脸又红了。
"你想当刑警吗?"
被光这么一问,优希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是!我的梦想,是成为全日本第一的刑警。因为我很讨厌破坏别人幸福的人,所以,我长大了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逮捕犯罪嫌疑人的工作中去。为此,我要学习很多东西,上了中学我还要去练习空手道。我是认真的!"
光摸了一下鼻尖:
"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可不够,还缺一样东西。"
"啊,是什么?"优希保持直立不动。
"是脑子呀。"光用手指了指优希的脑袋。
是啊,也许真是那样。他尽管年轻,说话挺有道理,秀介听了很佩服他。优希更是感动得不得了,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我会牢记的!"
一瞬间,光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不过他马上就收了笑脸。接着,向那个绿色男子——自己的叔叔走去,并向他询问着什么。绿色叔叔好像很紧张,他的肩膀直发抖。两个人在屋旁花坛的边上坐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察觉到天狗山山麓发生了变故,都赶来了。有步行来的,有开车来的,也有骑着自行车来的。在彩虹村,这样的事情不常见。自三年前UF0骚动以来,这是最大的一次。那情形好像紧急搞什么夏季庆祝活动似的。
开车过来的人里面有国松,他看见记者新堂就招呼他:"新堂,原来你在这儿呀。这乱哄哄的是怎么了?这么晚了,签本召集这么多人来,是在搞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的集会吗?"
那位梳着三七分头、系着领带的记者以一个夸张的动作否定了对方的问话:
"国松,已经不是考虑那件事的时候了。笸本被人杀了。"
"不会吧?!"
"我没有瞎说。他在屋里被人用棒子打中了头部"他连忙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说了一遍,接着,他开始反过来问国松。
"篮本这个人,有人记恨他吗?围绕修建高速公路的事情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形成对立,会不会和杀人事件有什么关联呢?"
"我相信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他的新堂,你可别瞎联想。如果说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的对立是杀人的动机,那不就是说凶手是赞成派中的一个了吗。我们的伙伴中可没有那样的人!"
"抱歉!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可从篮本家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怎么富裕。所以,这件事不像是强盗所为。"
"强盗?不可能的事情。在彩虹村根本就没有小偷。这里的派出所警察是日本最轻闲的警察。"国松大声说,看到小室巡警走过来,他赶快转换了话题。
"失敬失敬。辛苦了。西尾怎么样了?你不是去采访他了吗?"
"打过电话之后,八点钟去了他家。他正在喝酒,还说:'我呀,太阳一下山,不喝酒说话就找不到感觉。'于是,我就边听他说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理由,边陪着他喝了一点儿。可是,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就醉了,倒头便睡,鼾声如雷。我可是服了他。我当时很为难,该怎么办呢,看来西尾是不会起来了。正犹豫是不是要回住处的时候,就听说天狗山这边出事了。既然这样,作为记者不马上赶过来怎么行啊。于是,我就从土路上趟着水跑过来了。"
"啊啊,我正觉得奇怪呢,怎么没看到西尾的影子呀。那个人,平时什么地方着火了或者是有人吵架了,他总是第一个到场。"
"现在应该醒过来了吧,我去告诉他发生杀人事件了。"
新堂顺着小坡道下去了。剩下国松一个人,小声嘟哝着什么。秀介正好在他的下风位置,国松嘟哝的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少了一个碍手碍脚的人。"
听口气他好像挺希望篷本死去似的。太过分了,他这话有问题。秀介想到这儿就往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优希又不见了。这会儿,她正站在光和他叔叔旁边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呢。秀介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叔叔,现在平静下来了吧。把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再仔细说一遍好吗?"光温和地问道。原来绿色叔叔(后来得知他的名字叫丰明)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光的叔叔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开始叙说:
"吾辈上午也去过篷本家,商量如何阻止修建高速公路的事。那时候,我把望远镜落在他家了。到晚上想去观察UF0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就骑着自行车到他家去取。虽然时间比较晚了,可是观察不能懈怠啊。"
现场的望远镜原来是岛谷丰明的,难怪觉得在哪儿见过呢。
"那是什么时候?"
"从家出来的时候是九点十五分左右吧。就在你刚去洗澡的那会儿。"
"嗯,我大概是那个时候洗的澡,所以叔叔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样的话,到这里大概是九点二十五分左右吧?"
"是那个钟点儿。你也知道,在这村里大门一般不锁的。'在家吗,是吾辈。'我打了一声招呼就往里走,可是没人回答。看到房间里还点着灯,我想不应该不在啊,我从院子绕过去往窗户里一看,就发现篮本君倒在地上。吓了我一大跳啊。""从窗户只能看到倒着的人的下半身。当时还不知道是篮本吧?"光仔细确认着一些细节。
"看裤子和上衣就知道了。"
"是通过服装判断的?是啊。后来怎么办了?"
"当时还没看到沾有血迹的金属棒。吾辈以为他是得急病倒下了,就想从窗户进去帮帮他,可是上着锁,动都动不了。于是,返回正门想进入房间可那把手连拉带推门就是开不了。"
"那个房间没有锁,是上了门闩。"
"结果不都一样吗!"岛谷丰明大声喊道,不过马上就冷静下来了,他继续往下说:
"吾辈当时惊慌失措,又来到窗户前往里看。篮本一动都不动,这时才发现了沾有血迹的棒子。"
"当时怎么想?"
"他是被人杀了吧"
"然后呢?"
"幸亏想起带着手机呢,就开始打电话。先给你打,接着是派出所的警察,然后是医生。"
"我当时正在泡澡,接到电话的时候是九点三十五分。这么说叔叔在那儿折腾了十来分钟。是在院子里打的电话吗?"
"是在正门旁边。就一直站在那儿等到你们赶来。其实我当时很想逃回家去。"
"奇怪。"优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光转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又是你们,在偷听哪?"
"不,站在这儿就听到说话声了。"
光叹了一口气说:
"你说'奇怪'是吧,有什么奇怪的?"
"窗户的锁和门闩都从里边上着是吧。那样的话,凶手是从什么地方、怎么逃出去的呢?"
当然,秀介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是不是密室杀人事件呢?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密室杀人事件的情况就是如此,可是,在现实中还没听到过有密室杀人事件的新闻。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处于重大事件的现场,他为此感到兴奋。
"吾辈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是会不会是外星人干的呢?!"
那不可能,秀介心想。外星人用金属棒,那和他们的形象太不相符了。
"不管怎么说,是密室杀人事件吧?"优希说。
秀介也刚想这么说。可是,光并不觉得奇怪:
"好了,究竟是不是,仔细调查现场之后才能知道。说不定天花板啦地板啦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入呢。"
"啊,对啊。"优希好像领悟了,不过秀介还是不能理解。
"窗户玻璃被砸碎了,那是光砸的吗?"优希大胆地提问。面对刑警,她还真敢说。
"对呀。当时也可以破门而入,不过砸玻璃更快。窗户从里边关得好好的。"
"门闩也是闩着的吗?""闩着,我确认过了。是个非常简单的门闩。"
从窗户往里看的时候,秀介也看到了。很简单,只是把门上的一根短短的金属棒往横里一插而已。关于这件事,他想问一个问题:
"那可以提问吗?"
"是上月吧?问吧,顺便就回答你了。"
"这里不是连小偷都没有的和平的村子吗,所以门上是不用上锁的。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篮本的房间要把门闩闩上呢?"
光的叔叔回答道:
"这个问题也许是这样的:篷本多年以来一直住在这所房子里。当然,这个男子也有过初中、高中时期。那时,他讨厌父母不敲门就进入他的房间,所以就闩上门闩。这是吾辈的推测。"
这种解释秀介能接受。自己并不是在房间里做什么坏事,不过也希望能有锁。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人发出近似于呻吟的声音。在离岛谷丰明他们一米左右的地方,风间正坐在那儿嘟哝着。听说他是篷本的朋友,受打击一定不小。
岛谷丰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绝对饶不了他,一定要查出这是什么人干的。"听了这话,光严肃地说:
"警察会尽快查明真相的。请你配合我的工作,不要乱来。"
"因为泥石流县里的警察来不了,就你一个人能做什么?"风间反驳道。
"我是刑警,请相信我。"
"你是新手吧?刑警,并不是刚当上警察就能成为刑警吧。看起来你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当刑警最多也就是一两年吧。别看你刚才对那小姑娘说得挺好,处理的杀人案件大概不会超过一两起吧?"优希替光感到生气。光挺着胸脯说:
"那我也是刑警,在县里应援的警察到来之前,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的。"
"时间拖得越长,证据丢失得就越多。再加上只靠你和派出所的巡警管不过来,凑热闹的人都拥到院子里来了,说不定重要的线索已经被破坏了。看来搜查起来不容易啊。"
"如果希望能尽早抓住犯罪嫌疑人,那就应该配合刑警。"优希忍无可忍,开口说道。
风间随和地对优希说:
"优,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的。你是上月吧?"秀介回答了一声:
"是。"
"推理小说里的人物,不会把查找杀人犯的事情全部交给警察了事吧?像发射火箭啦做个外科手术什么的非得有专家不可,不过查找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就算不是刑警也能干。"
光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内心也许挺不是滋味。秀介觉得风间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就想站在这个留小山羊胡子的摄影师一边了。反正光那边已经有明日香和优希她们两个追随者了。
突然,天开始飘落雨滴。
"糟糕。"光恨恨地仰望天空,他是担心这场雨有可能会把什么线索给洗刷掉吧,
"小室!"他站起来命令派出所警察,"把村里的人打发走。今晚,我和小室通宵调查现场吧。"
那个派出所的巡警马上去赶走那些看热闹的人。实际上,雨一下起来,不用他们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往家走了。
"明日香,你在干什么?!"原来是明日香的父亲。他也赶过来看热闹,见自己女儿也在场。正和人说话的明日香做了一个"玩完了"的鬼脸。
"优和上月也在啊。竟然把小学生带到杀人现场,你在想什么呢?这个呆子。"
"对不起,爸爸。我们过来了,才知道是发生了杀人事件。"
"就算开始不知道,来了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嘛。为什么还不回去?真是的,我真服你了。好了,优,上月,回去吧。天这么晚了,而且下起雨了,别感冒了。"
看来如果自己再不听话,会让明日香很为难的。优希察觉到了这一点,痛痛快快地回答道:
"是。"
"有人来接了,快回去吧。"光也开始撵他们走。
秀介作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试探着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弄清了凶手是怎么从密室逃走的,能告诉我吗?"
"那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而且,搜查的秘密是不能泄露的。"
看来真的是没办法了。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了。时断时续下了一夜的小雨已经停了,今天是碧空万里的好天气。一大早起来,知了就叫个不停。不过,风却出奇的大。深绿色的山头、树林都在沙沙作响,仿佛预示着村民们的不安情绪。
秀介一睁眼,马上跑到窗前往天狗山的方向眺望,他想看看在红瓦屋顶下光和小室巡警是不是还在调查现场。定睛观瞧,只能看到豆粒大小的人影在晃动。
来到一楼,只见明日香和优希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去洗了脸。明日香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大概还在想着昨天晚上被她爸爸训斥的事情吧:
"昨天是我错了,我反省。知道是发生了杀人事件后,就应该马上把你们领回来。可是"
"不是姐姐的错。"优希一边往米饭上打生鸡蛋,一边说道:
"都是我不好,一心想见习见习他们怎么搜查。我和叔叔也这么说了。"
"就算优那么想,那我也应该带你们回来呀。"
"嗯。不过,还有一个人不好。"
"我,说我吗?"秀介刚想反驳,说自己才没想看呢。
"不是你,是光。就因为那个人英姿飒爽地在现场指挥,姐姐才没想马上回来。所以,光也有责任。"
"喂,别胡说八道。"明日香做了一个要打优希的姿势,脸上恢复了笑容。
"今天就不要出去玩了,说不定杀人犯就在村里的什么地方呢。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吧。今天是做作业日。"
"出去一下,没什么吧?大白天的,杀人犯不会袭击人的。"
"我也这么想,可是,万一你们有点儿什么麻烦那可不得了。我和叔叔、婶婶没办法向你们的父母交代啊。对了,吃过饭后上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杀人事件通过新闻向全国传播,家里人知道了会很担心的。优也给九州的美里打个电话。"
"泥石流还是那样吗?"秀介问。
"情况太严重了,听说最快也得到明天早上才能修复。不过,好像修复工程进展挺顺利的,放心吧。"
"都发生杀人事件了,县里的警察不能乘坐直升机来吗?这样的风,飞机能飞吧?"优希好像挺不满意的。她是想看看县里的警察一下子拥来时的那种场面吧。
"这一带的风属于比较弱的,听说周围的风势很强。这样的话飞不了吧。假设出了重病人或受伤者,也许会勉强飞来救助。不过篷本已经死了。"
碰巧刑警光在场,也许县里那些警察比较放心。光的休假就这么泡汤了,他也够辛苦的。所以,还是不当刑警的好。秀介再次这么想到。
饭后给家里打电话,妈妈正在吃惊呢。可是,道路被泥石流给阻断了,也没法儿说"回来吧"或者"去接你"。而且,就算不是这样,也不会来接他吧。父母双方都有放不下手的工作。
后来明日香接过电话,本来不是她的过错,却连连道歉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对不起。"并保证"绝对不会让秀介有危险的"。
优希也给妈妈打过电话了。二宫美里今天的讲演已经结束了,不过九州受到台风的侵袭,没有多少人来听讲演,她正在男朋友为此叹息呢。再加上新干线停运,明天估计也动不了。
"妈妈很焦急。"优希说道。
"担心你吧?"明日香问。优希直摇头:
"妈妈说'又不是杀人鬼闹天宫,你们不会有事的。'作为母亲,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漫不经心了。"
"不对,她是不想让你们害怕才那么说的我怎么给说漏了呢。"明日香挠了一下头。
这时,门铃响了。因为发生了危险事件,昨晚正门上了锁。
"有人在家吗?"是岛谷光的声音。
"有搜查信息了!"优希抢在明日香的前面跑了出去。秀介有些半信半疑,光说过"搜查的秘密是不能泄露的"呀。
明日香把刑警领到了客厅。大概是因为没睡觉的缘故,他两眼红红的布满了血丝,衣服上也到处沾着泥土和灰尘。他说:
"我有事要问问明日香,你们两个上二楼去行吗?"
听到这句话,优希"啊"的一声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秀介却固执地说:
"我想一起听听。"
"不行,刑警问话时,是不会让没关系的人在场的。好了,快去吧!"光的语气坚定。
秀介以为优还要磨磨呢,没想到她痛快地答应了。不知为什么,在上二楼之前她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后,她神秘而又得意地对秀介说:
"你以为上了二楼就听不到啦,那可大错特错了。秀,去你的房间吧,那下面就是客厅。"优希的两只手背在后面,好像从厨房拿了什么。秀介刚想看个究竟,优希把拿着一只碗的右手伸了出来,得意地说:
"把这个放在榻榻米上,耳朵贴上去的话,就能听到下面的声音了。"
"就你一个人听啊?"秀介不满地问。
优希的左手也伸了出来,也拿着一只碗:
"给,秀的窃听器。"
秀介很高兴,直夸她聪明。
他俩将碗贴在榻榻米上试了试,明日香和光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喂,怎么样?"优希很得意的样子。实际上耳朵离开碗也能听到,贴不贴上去都一样,不过为了不让她扫兴,秀介决定还是用碗听。
光问了不少问题——比如有没有察觉到有人记恨笸本慎、围绕赞成和反对修建高速公路问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等,明日香不停地回答着。听起来好像他没找出什么新的线索。光还问到篷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从他父母那儿继承了不少遗产。自己在杂货店干,不过好像经常请假。"
"他是不是一个容易遭人记恨的人呢?"
"不,没有那样的事情。只不过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人们可能对他没什么好感吧。""是国松正志和西尾阳一他们吗?""是啊,还有乌贼崎恭子。不过,我并不是说那些人有什么可疑。"
"在来这里之前,我去找过乌贼崎了,离这儿很近啊。乌贼崎说事件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家练习弹钢琴。这里能听到钢琴声吗?"
"是,听得到。昨天晚上八点之前到九点那段时间她是弹明。"
秀介也听见了,原来是那段时间呀。她的确和蔷本有矛盾,不过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另外"光清了清嗓子,
"听我叔叔说,昨天上午你和篮本是不是争吵过?"
秀介和优希对视了一下。
"说争吵那就太夸张了。是篷本约我'一起去镇上玩',我拒绝了他而已。"
"他只是约你去玩吗?据我叔叔说,他向你求婚,吃了肘铁(肘铁是日语汉字,意思是遭到了严厉拒绝——译者注)。"
"肘铁是什么意思?"优希小声问。
"是肘铁炮的缩略语,是女人拒绝男人的意思。"
"哦,是被甩了,是被甩了。"他们侧耳接着听下面的对话。"你是问我和篮本之间有过口角吗?是有过一些,不过只是因为一点儿琐事。请不要误会,和事件可没关系。"
"我没说和事件有什么关联,只是想收集一些有关笸本的为人的信息。"
尽管光那么说,不过明日香心里一定不平静吧。因为这就是被人说和被害者之间有过纠葛呀。"听你讲了这么多,对我帮助太大了,谢谢。代我向那两个孩子问好。"
光走了,秀介他们从楼上下来。明日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动,有点茫然若失的样子。
"光太过分了。那口气简直就像姐姐有犯罪动机似的,都怪他叔叔多嘴,乱说些什么呀。那个绿色老头子。"优希很生气。
明日香只是有气无力地说:
"算了,算了。"
"可是,刚才很烦吧?本来姐姐已经开始喜欢光了,他还那样。"
"你胡说什么呀。"明日香长长地叹了口气。秀介心想,光可能不会真的怀疑明日香。要杀被自己甩掉的男人,这样的犯罪动机并不成立。明日香无精打采的理由,不是因为被当做嫌疑人,而是不是因为光的态度太事务性了?不过,正在调查杀人事件,他那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啊。
"我有事想问问明日香。"
"上月,你想问什么?""在和篷本关系不好的人中间,有没有名字和早乙女英树或Hide日相近的名字?"秀介说了他想知道这件事的理由。
明日香想了一会儿,答道:
"没有啊。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急先锋是国松正志和西尾阳一乌贼崎也不是呀。"
和书名、乐队的名字都没什么关联。难道被害者手里拿的书并不是临死口信吗?
"乌贼崎就住在附近呀,我还不知道呢。"
"斜对过往里就是。她和年纪挺大的父亲住在一起。正门的方向不同,平时几乎碰不着面儿。不过经常能听到钢琴声。我刚才好像提供了她不在事件现场的证词。"
"她是干什么的?"
"上月够热心的,想玩侦探游戏?如果只是推理的话倒是没什么危险,好吧,就告诉你吧。乌贼崎是学校的老师,在一所中学教社会科。她挺关心环境问题的,也参与了要不要修建高速公路的争论。"
如果考虑到环境问题,那应该反对修建高速公路才对吧?赞成开山修路,这就有点奇怪了。经营工程店的国松和西尾属于赞成派,那是出于工作方面利益的考虑吧。
"详细情况还是去问她本人吧,我是搞不明白。据乌贼崎说,把路通到山里,山林会得到很好的整备,那才是保护自然环境。篮本、风间和绿色叔叔认为不是那么回事。"
"在山里修建公路肯定要砍掉很多树木的。那怎么就成了保护自然环境了呢?头脑不清醒。"
"优,那些事情,现在怎么都无所谓了。啊,好累,喝点咖啡吧。你们两个要吗?"两人齐声说不要。
"姐姐实际是想和光一起喝咖啡来着吧。"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明日香摆着手,去了厨房。
目送着她的背影,优希说:
"好没精神呀,是因为被光讯问的缘故吧。"
"就问了那么点问题,说不上是讯问吧。又没把她当做嫌疑人。"
"可是,她肯定想聊一些更愉快的话题吧。"
"那不可能。人家正在处理杀人事件呢。"
"如果能早点儿处理完就好了。好了,还是我亲自出马侦破这个案子吧。这将是二宫优希经手的第一个案件。"
"说什么昏话呢,那是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吗?何况这可是密室杀人事件啊。虽说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解开密室之谜的总是那些业余侦探"
"为什么?"
"警察都是死脑筋,识不破凶手的诡计。"
"推理小说作家为什么总那么小瞧警察呢?我妈妈的小说也是一样,这不是欺负刑警吗。好了,秀说话大言不惭,你能解开这次的密室之谜吗?不,也许并不是什么密室,昨天光说了。"
凶手有可能是从天花板或者地板下面逃掉的吧。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奇怪了。秀介昨晚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儿,现在可以解释清楚了:
"你想想看,假设优你是凶手的话,有必要从那样的地方逃走吗?就算揭开地板能从下面出去,也是又费时间又费体力。正常地打开门走出去不也可以吗?"优希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儿:
"那倒也是。秀的分析,逻辑性很强。"
"是吧?我突然想到,现场之所以成为密室,大概是这么回事儿吧——
凶手没必要将现场搞成密室(没有伪造自杀的迹象)。也就是说,门闩和窗户锁是不是被害人自己锁上的呢?凶手用棒子打人,被害人就拼命反抗。于是,他把对方推到走廊里,为了保护自己就把门闩给闩上了。当然,窗户锁也是被害人上的。瓮本不是即刻就死去的,假如这么考虑不就合乎逻辑了嘛。"
"不成立。"
"为什么?""门和窗户旁边没有血迹,好像被打了以后就原地倒下了。篮本没动过门闩和窗户锁。"优希说得很自信,看来真的是没有血迹吧。
"观察得那么仔细呀。"
"我是未来的名刑警嘛。"既然不是被害人把现场弄成密室,那一定是凶手做了什么手脚。笸本家是一所老房子,门也不怎么结实,想做点手脚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很难解释凶手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日香手里端着咖啡杯出来了,客厅里马上充满了咖啡香味。秀介喝不了有些发苦的咖啡,不过这种飘散出来的香味儿他很喜欢。
"少男少女侦探还在开调查会议哪?现实中的事和小说、电视剧可不同,刑警是要通过实地调查和借助科学的分析查明真相。优,你未来也许会成为一位名刑警,不过现在还是一名小学生。"
"话是没错,不过现在只有光一个人在调查事件,没有人帮忙怎么行啊。"
"还有派出所的巡警呢。"
"那也才两个人呀。只是向村里人调查情况,今天一整天就搭进去了。"
"到了明天,县里会有好多警察来的,那时光就算完成任务了。"
"那样的话他就立不了功了,对吧?如果能在县里的警察到来之前就把事情解决了,光可就成英雄啦。"
"嗯,真是那样就好了。可是,不太可能啊!"
怎么现在就断言不行呢?秀介的脑海里闪现出昨晚风间说过的话:发射火箭啦做个外科手术什么的非专家不可,不过查找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就算不是刑警也能干。是啊,每个人都有成为名侦探的机会。我也一样!
一阵大风吹过,树林里又沙沙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