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下去。
在森林里的积雪中,我静静等待结局降临。
教会为了进行一项计画,集合一群小孩作为实验对象。为了以人工方式制造能够使用圣剑王者之剑的人,教会找了一群像我一样无依无靠,却拥有特殊能力的小孩。
每天都得接受实验。尽管每天都过得很痛苦,但是教会的人一直灌输我们一个观念,说我们总有一天会成为被神选上的特别人物,所以我和同志们完全没有恐惧。
有一天,这样的常态突然被打破。
他们开始处置我们。
他们将我们聚集到一个地方,施放毒气──我的手开始麻痹,脚变得无法动弹,全身像是所有神经都被撕碎一般感到剧痛。
眼泪、血液,各种体液涌出体外,苦痛逐渐占据全身。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慢慢步入死亡。
许多同志都在我眼前痛苦挣扎死去。
一开始我还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甚至以为是实验。
和我们同样崇敬神,应该将我们变成某种特别人物的研究员对我们施暴,当时的我根本无法想像──
死了一个人,死了两个人,同志们一一死去。眼看著就要轮到自己时,我终于理解。
啊,我要被杀了。
终于轮到我时,我和其他同志一起被聚集到房间中央。身穿防护衣的研究员对著颤抖的我们喷洒毒气。
停止呼吸也有极限。我们立刻吸进微量的毒气,并且随著呼吸缓缓吸进体内。
全身上下立刻感到疼痛,开始痉挛。视野也变得模糊。
我跪到地上,以手摩擦身体,试图尽量缓和窜过全身的疼痛。这时一名同志忍受剧痛,撞开研究员。
硬是打开门之后,那位同志对症状最为轻微的我大喊:
「快逃!只有你一个也好!」
我──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来,逃出房间。
我不想死──
凭著这个想法,我趁著研究员的大意,成功逃出研究所。
或许是他们认为我们是虔诚的信徒,一心以为「他们会相信我们到最后,不会有人逃跑」成了对我有利的条件吧。
我趁著些微的空档,成功逃出研究所。
「站住!」
「别让他逃了!」
然而追赶我的人相当难缠,始终不肯放弃。
在这片下雪的山林里,我毫不停歇一直逃跑──
在逃亡的过程中,我一直回想在研究所度过的那些日子──
一起立誓要成为特别人物的同志。一起吃饭、一起歌唱、一起欢笑。
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
……我必须逃到最后。他们好不容易为我制造这个好机会……
我要活下去……
随著全身上下的剧痛,意识也开始中断──但是我的心中怀抱强烈的复仇之意。
那些人──
拟定那种计画的人──
王者之剑──
我都不会原谅……!
然而体力和意识都到达极限……我静静在森林里倒下。
就连指尖也动不了了。
……我死定了。我是否尽我所能前进了?即使只有多走一步也好──
我不想让他们白死。我……我……
只想活下去──
就在意识逐渐消失之际,一抹红映入我的视野──
我抬起头,看见一名红发少女站在那里。
我逐渐模糊的视线,看见她的微笑。
「你有什么愿望?」
抱著行将就木的我,她如此问道──
这就是我和主人莉雅丝•吉蒙里的邂逅。
那是距离现在四年前的事。
我睁开眼睛──发现身在某个房间。我……躺在床上?
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我陷入轻微的混乱。
……我在研究所里吸了毒气,然后逃出那里……
我在那座森林里乱窜,之后遇见一名红发少女……?
我……为什么待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看来并不是被带回研究所了……?
就在我满心疑问之际,房门敞开,一名端著脸盆的娇小少女走进房间……她的头上有像猫一样的耳朵……是魔物吗?
「…………!」
发现我已经清醒,少女端著脸盆急忙跑出房间。
『哎呀哎呀,他醒了?这样啊,那就好。我得去叫莉雅丝才行。』
开著的门外传来另外一个不同的声音。
我爬下床,悄悄从房门观察外面的状况。
……广大的室内空间,是个客厅。摆著茶几之类的常见家具。
一名黑发少女和刚才那个娇小兽耳少女也出现在我的眼前。
在黑发少女离开客厅之后,我走了出去。察觉到我的气息,兽耳少女浑身僵硬,躲到家具后面。
「…………」
她不发一语,一直盯著我。
不久之后,黑发少女带著红发少女回来了。两名少女的年纪看起来都和我差不多,大约是十三四岁。
红发少女一出现,兽耳少女立刻躲到她的背后。看来她相当受到兽耳少女信赖。
红发少女微笑说道:
「不要欺负这个孩子喔,她非常怕生。她的名字叫小猫,请多指教。另外那个黑发女孩叫作朱乃。」
红发少女摸摸兽耳少女的头,那个名叫小猫的兽耳少女显得有点开心。
没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猫。这时她才刚被莉雅丝社长收留,精神状态复原没多久,警戒心还很强。
然后我在这时根据她们身上的异质气焰,得知她们不是人类。
这种气焰……我在研究所的实验当中曾经感受过。
──是恶魔。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剪刀指著她们: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你们是谁?」
面对我的行动,红发少女只是苦笑。即使我的态度如此,她也没有动怒。
「这里是日本。知道是哪里吗?是远东的岛国,世界上最和平的国家之一。你的长相很接近日本人,所以我才带你来这里。这里是我在日本的暂居之处。」
日本?和平?暂居之处?
我对于这样的状况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倒在欧洲的森林里的我,现在会在日本?
脑中的混乱尚未平息,红发少女与黑发少女已经彼此点头示意──然后从背上伸出有如蝙蝠的翅膀。
那是恶魔的翅膀──
她以不像恶魔的温柔表情说道:
「我是莉雅丝•吉蒙里,是上级恶魔吉蒙里家的继任宗主,然后你──」
自称莉雅丝的少女指著我的背。
我感觉到自己的背冒出某种东西。转头看去,发现背上冒出漆黑的翅膀──
「你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我将你转生成为恶魔。」
……等我完全理解她的说法,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
我死在那座森林里,然后变成恶魔,转移到日本──
这件事让当时的我价值观彻底崩溃。
─○●○─
「…………」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和莉雅丝•吉蒙里在房间里对峙。在那之后,我抱持最强烈的警戒心,和她们在这个家里生活。
这里似乎是位于日本某个城镇的公寓。
我举著自己在手中创造的剑,指向身为恶魔的莉雅丝•吉蒙里。
当时的我仍然怀有深深的怀疑,甚至是恐惧。
那还用说,在那个研究所灌输给我的观念里,恶魔是邪恶的存在、是信徒的敌人。即使在计画中遭到处理──被神背叛,曾经学到的观念也无法立刻抹灭。
她对我很亲切、很温柔,这反而让我的疑心更重。
恶魔怎么可能这么温柔。我一心认为背后肯定有问题。
……她把我变成恶魔,一定也是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我听说恶魔会诱惑人类,让他们转生。她说不定是得知我是那个研究所的实验对象,所以才让我转生。
或许是为了从我身上取得教会的情报吧。
……不,这样正好,为了复仇利用恶魔也不错。如果是为了同志报仇雪恨,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或许也是个方法。那时的我在憎恶与怀疑的夹击下,思考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她似乎是放弃了,将放在托盘的食物摆到桌上,离开房间。
她好像是想和我一起用餐,我心想这个恶魔的举动真是稀奇,居然想和收为眷属的恶魔仆人一起吃饭……
我没有立刻吃那些食物,就连喝水我也是一面警戒,一面一点一点喝进嘴里。
离开这间公寓非常困难,这里似乎设有坚固的结界,最多只能走到玄关,没有办法把门打开。
我可以说是被软禁在这间公寓里。
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合理至极的顾虑。要是我脱逃,就是变成所谓的「离群恶魔」遭到其他势力讨伐。
然而那时的我心里想的却是拿那个名叫小猫的少女当挡箭牌,或许就可以离开……但是要我拿剑威胁那么害怕的少女,还是感觉到罪恶。
在我封闭内心和恶魔少女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之后。
一名男子走进我的房间。
是个身穿日式外衣的日本男人……不对,是恶魔。
静静露出笑容的男子询问和他一起走进房间的莉雅丝•吉蒙里:
「公主,他就是您的『骑士(knight)』吧。」
「是啊,他叫……好像还没有名字。」
正如莉雅丝•吉蒙里所说,我没有名字,虽然有个身为实验对象的暂称,但是我不打算用那个名字。我已经舍弃那个名字。因为我已经不是他们的实验对象──
从男子的气焰质性可以看出他的实力远远超越我。我创造一把剑,保持最高警戒面对他。看见我的行动,男子开心笑道:
「你可以创造剑啊。看来是神器持有者吧。架式……虽然很糟糕,却能够瞬间约略掌握我的实力,感觉很有天赋。」
男子一步一步拉近与我之间的距离,脸上始终挂著笑容。
由于一直看不出对方有何打算,我终于受不了这个状况,自己冲了出去。
我挥剑横扫,砍向男子──
然而男子一记扫腿便破坏我的平衡,挥空的剑脱手而出,刺进天花板。
俯视倒在地板上的我,男子说道:
「我叫冲田总司。这样好了,从今天开始由我来锻炼你。」
…………?我无法理解男子在说什么。
锻炼?锻炼谁?我吗?为什么?有必要吗?
自称冲田的男子对莉雅丝•吉蒙里说道:
「公主,与其待在这里,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从精神开始锻练比较好。既然是『骑士』也应该磨练一下剑术……能不能暂时把他交给我呢?」
听见男子──冲田的请求,莉雅丝•吉蒙里先是感到困惑,之后忧伤地看了态度至今仍未好转的我一眼,才点头答应。
就是这样,我遇见那名男子──我的师父冲田总司。
「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暂时住在这里。」
透过转移魔法阵,冲田总司带我来到──某个深山小屋。
周围都是树木,毫无文明的痕迹,几乎是个从未有人介入的世界。
小屋旁边还有看似道场的建筑物,我和冲田总司走了进去。
看见一尘不染、光亮如新的地板,没有学过剑术的我也不禁犹豫该不该踏上去。
他从道场墙上拿下两把木刀,将其中一把拋给我。见到我接住木刀,冲田总司也举起木刀表示:
「来吧,尽管进攻。」
他的言行举止令我感到讶异。我忍不住问道:
「……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冲田总司只是笑道:
「无论你现在的立场如何,光是从你的脸上就可以看出内心那股强烈的憎恶以及复仇之心。那种情感占据你的心,让你不能自已吧?」
我的内心似乎被识破了。冲田总司继续说下去:
「就算想要复仇,你那点功力根本不够。到时必定反遭杀害。如何?忘了你已经转生成为恶魔,也忘了莉雅丝公主,先试著让自己变强怎么样?如果不变强,无论是复仇还是任何事都办不到喔?」
──!
对于当时的我而言,那句话已经足以解开我心中的纠结。用来将迷惘的思绪聚集在一起,更是十二分的足够。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拿著木刀袭向冲田总司。
「喝────!」
架式不成架式,只是胡乱往前冲,就连如何拿剑我也不知道。尽管如此,冲田总司──师父还是正面接著我的每一记攻击。
我感觉到自从死在那座森林之后,纠结身心的郁闷,随著一次一次挥砍木刀释放。
像是著了魔似的,我只是一直挥著木刀──
「听好了。挥剑最重要的并非肌力,而是该如何准确攻击敌人的破绽。以这个层面来说,锻炼技术比较有意义。」
冲田总司──师父诚挚地指导著挥舞木刀的我。
师父完全不教我他使用的天然理心流,而是为我找出一套最适合我的剑术。
我透过剑从师父身上学到他的精神和心态,以及面对战斗的态度。剩下的部分都是凭自己的判断去挥剑。
向师父学剑已经过了约一个月。奇妙的是这段期间我从来不曾想过要逃出这座山。
因为让自己变强,是我活下去最重要的依据,也是最大的意义。
没错,正如同师父带我来这里时说过的「如果不变强,连复仇也办不到」。
或许会有人感到惊讶,第一个让我敞开心扉的恶魔──就是师父。
尽管我的遣词用字以对上位者而言并不周到,师父也是我唯一一个说话对象。
有一次,我们一起到河边钓鱼。
我们总是在和煦的阳光底下一边钓鱼一边对话。
师父突然问我:
「你讨厌恶魔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尽管一脸凝重,我还是回答:
「……恶魔是人类的敌人,是会毁灭人类的存在……因为我听到的是这样。」
我在那间研究所是这么学到的。他们强烈灌输我们这种观念。
师父轻笑一声:
「说得也是。以天界──教会的立场来看,恶魔是敌对势力。不过这种说法无法涵盖所有的层面。」
「……那么恶魔是人类的伙伴吗……?」
对于我这个问题,师父不置可否。他只是继续笑道:
「对恶魔而言,人类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自古以来,恶魔一直都是和人类缔结契约、收取代价才能存在。有施必有得,这是恶魔的基本原理。当然了,其中也有欺骗人类的恶魔,但是反过来说,人类有时候也会欺骗恶魔来获取利益。算是彼此彼此吧。」
「这个我知道。恶魔是会利用人类弱点的邪恶存在,他们是这样教导的。」
「邪恶……原来如此。」
听见邪恶这两个字,师父眯起眼睛:
「……真正的邪恶,其实还要更加无可救药……只是对现在的你这么说,你大概也不会明白吧。」
「?」
那时的我不太明白。
师父钓起一条鱼,又询问我:
「那么少年,你认为恶魔是会毁灭人类的存在吗?比方说我和莉雅丝公主,你觉得我们是会毁灭人类的存在吗?」
──莉雅丝•吉蒙里。
在我被带到这里来之后,莉雅丝•吉蒙里偶尔会到这座深山探视。她或许是因为担心我,但是当时的我相当怀疑她的行动,因此尽可能拒绝和她见面。
不,其实我的内心深处稍微有点感觉。
──那个红发少女并非坏恶魔。
她对我和兽耳少女露出的笑容里……感觉不出一丝恶意和居心不良。
「…………我不知道。」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回答。
师父又轻轻笑了一下,像是看著小孩子的烦恼为乐。
「等你多长点见识之后再想想吧,至少你还有这个选择。有这样的选择是件非常美好的事喔。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连思考都不被允许……」
师父当时说的话,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理解。可是当时的我只是对此充满疑问──
之后师父教了我许多「娱乐」。除了钓鱼以外,烹饪、缝纫、百人一首,甚至还有打陀螺和短歌。
就连日本的文字,也是他从基本开始教我。
没错,形成现在的我的事物,多半都是师父和善地教会我──
他总是在阳光底下,教我新的事物。
身为恶魔,那是一段奇特又贵重的时光。
「……好了。」
我每隔几天固定会做一件事。
在山中一处较为开阔的空地──制作同志的墓碑。今天又成功做出一个。
我以自己的能力,仔细地一把一把创造形状不同的剑,插在土堆上当成墓碑。
……我不用十字形的墓碑。我怎么可能用。
墓碑上也没有刻名字。即使不刻名字,我也知道哪个是谁的墓。因为只要站到墓碑前面,我就可以回想起同志的脸。
再立大约十把就结束了。之所以说大约……是因为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立自己的墓碑。
以人类的立场来说,我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恶魔,人类身分已死的我是不是也需要坟墓,我一直在烦恼这件事。
要复仇的是变成恶魔的我。
……不,我就是我,我还没毁灭。即使变成恶魔,我还是存在于此。既然如此,应该不需要坟墓。
……不过最不甘心的是没办法在故乡为他们修坟。
但是仔细想想,在这里修坟或许也不错。听说日本是个和平的国家,既然如此,这里应该不会被扰乱。
我在大家的坟前供花,闭目一拜之后,准备离开这里。就在这时──
『喔喔,能够创造剑的恶魔啊。真是稀奇。』
诡异的声音在山中回响。我开始感应四周的气息。
……一股厌恶的强大气焰。
在地面踏出沉重步伐现身的,是个长有虎头的巨人──身体也有老虎的特徵,是个巨大的兽人。
身材相当庞大,身高可能有五公尺。身上散发的气焰……是魔力!
──是恶魔。
居然出现在这种远离人烟的地方……恐怕是「离群恶魔」吧。师父已经告诉当时的我「离群者」是怎么回事,因此我立刻掌握出现在这里的怪物是什么身分。
老虎兽人捏起一把我制造出来当成墓碑的剑。
以浑圆的双眼兴致盎然地看著那把剑。咧开的大嘴里整齐长著好几颗尖牙。
『是魔剑吗?不,只是近似魔剑的东西。尚未成形……却是很稀有的能力。』
我在手上创造剑,对兽人摆出架式:
「放下那把剑。那是……墓碑!」
我如此宣告,兽人也只是露出讨厌的笑容:
『墓碑?这个吗?算了,先别管这个了。小子,跟我一起走。你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反正你也和我一样是「离群者」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看来那个兽人对我的能力有兴趣,想要带走我。
我怎么可以在这里被那种兽人带走。
我要变强……
变强之后……
…………
──变强之后,只要复仇就够了吗?
我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个疑问。
没错,我之所以在这里修炼,是因为师父那句「如果不变强连复仇也办不到」点燃我心中的火焰。
我之所以想变强,就是为了复仇。但是不知为何──
在和师父一起生活的过程,我……开始会想一些多余的事。
钓鱼时我想和师父竞争;烹饪手艺进步了,我会感到喜悦。
明明应该连同志的份一起活下去,誓言向王者之剑复仇,我却……我却开始在现在的生活当中找到乐趣。
我摇摇头,重新对著兽人举好剑。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和你一起走!」
面对振作气势的我,对方也只是露出丑恶的笑容:
『无所谓。总之先好好教训你,让你安静下来就好。』
兽人的身体散发敌意──看来他打算攻击我。
我抢先冲出去,以弯曲的路径四处游走,朝对手的死角挥出一剑。
砍中侧腹了!──就在我如此心想时,老虎兽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好快!
能够这么想也只有短暂的瞬间,激烈一击打在冲向敌人的我的背上。
我转头看见那个兽人,姿势像是刚踢过一脚。原来瞬间绕到我的背后!
尽管背上受到的冲击几乎让我窒息,我还是设法顺利著地。
兽人露出粗野的笑容:
『动作不错。以你这个年纪的小鬼来说算是很快──不过还无法与我为敌。别看我这样,我原本在主人身边时可是「骑士」。不过剑术不怎样就是了。你看起来也是「骑士」吧,小子?感觉没什么力气。』
……「骑士」?这么说来,我听说棋子能够赋予恶魔各种特性。我得到的特性是……「骑士」啊。那个名叫莉雅丝的少女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没有好好听她说话就离开那里……
『哼。人类转生者真是脆弱。』
兽人用力踢出一腿。我充作墓碑竖立的剑悉数遭到粉碎!
『看你好像很执著于这些狗屁不如的墓碑!我看这些墓碑也和你一样脆弱!』
那幅光景让我忍不住怒形于色,冲了出去!
「该死!」
但是对手的动作在我之上,即使我挥剑也只会遭到反击。
即使攻击被躲过、遭到反击,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发动攻击。
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小孩,根本对抗不了这样的对手。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趴倒在地。在倒在地上时,我询问自己。
……我想变强。是为了谁?为了自己?为了同志?为了复仇?
我想以上皆是吧。可是现在……
『终于安静下来了。』
正当老虎兽人准备抓起趴在地上的我时──
「不准再靠近那个孩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越森林。我把脸转过去,看见一名红发少女独自站在那里。
来者是莉雅丝•吉蒙里。她一掌握我的状况,便带著怒意瞪视兽人。
「竟敢痛殴那个孩子。你是『离群者』吧?居然敢跑进这座山里,无知真是可怕。」
面对体格比自己大上好几倍的对手也完全不为所动,莉雅丝•吉蒙里真是大胆。兽人看见她的红发,挑起眉毛:
『……那头红发,是吉蒙里家吧?喔喔,那么这个小鬼就是吉蒙里家的眷属啰。有意思。既然是吉蒙里眷属,这个小鬼一定可以卖到更好的价钱。』
即使面对莉雅丝•吉蒙里,语气依然无礼。她的红发因为愤怒的气焰不住摇曳:
「好价钱?你打算卖掉我可爱的眷属吗?我饶不了你。这个罪该万死的家伙!」
……没错,这只老虎兽人罪该万死。
因为……他侮辱了我的……同志的墓碑……!
我拚命忍耐窜过全身的剧痛,好不容易打直不住颤抖的膝盖,直截了当对兽人说道:
「……无论我是谁……还是卖不卖,还是怎样……现在都无所谓……!」
我想变强。
现在立刻变强。为了打倒这只臭老虎,我──
没有人可以玷污……我为同志立起的墓碑……!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并不打算……在这种地方结束我的生命!
「我可不能输给你这种家伙──────!我要为了活下去而变强──────!」
在吶喊的同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爆发。剎那间,我的体内涌现庞大的魔力,朝周围扩张。接下来的瞬间,各种形状的剑接二连三从地面上冒出来!
那些剑有的带著火焰,有的带著寒冰,附带各种属性。
──而且全部都是魔剑。
我握住一把被黑暗占据的魔剑。很适合身为恶魔的我,真是一把好魔剑。
吞噬光的剑,就取名为噬光剑(holy eraser)吧。
我举起黑暗魔剑,朝兽人冲过去。在直线冲刺的途中,我迅速拔起另一把魔剑,朝著兽人拋过去。
是火焰魔剑,剑卷起剧烈的火焰飞向兽人。
『唔!』
老虎兽人以拳头奋力把剑弹开,但这时的我已经从上空挥下魔剑。
面对我的动作,兽人做出反应,伸手试图抓住魔剑──但是我在脚上又创造另外一把寒冰魔剑。
因为师父说过的话浮现在我的脑中。
──挥剑最重要的并非肌力,而是该如何准确地攻击敌人的破绽。
以暗之剑封住兽人的手,同时将寒冰魔剑朝兽人的脸部锐利踢去。
出其不意的魔剑攻击,刺进兽人的左眼。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魔剑挖掉一只眼睛的兽人放声大叫,因为剧痛而不住挣扎。
我带著讽刺的笑容说道:
「……只靠力气是不行的。既然是『骑士』,既然是拿剑战斗的人,就应该倚靠技巧才对。」
没错,师父说得对。即使肌力不如对手也无所谓。只要以技术弥补,攻击对方的破绽就可以了──
听到我的话,老虎兽人愤怒到了极点:
『我不想要你了────!我决定宰了你────!』
兽人伸长双手的利爪,朝我挥落。
经过刚才的攻击,无力行动的我,根本无从闪躲──
就在我作好受到致命伤的心理准备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居然有『离群者』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可见程度很差。」
沙………………林木之间传来声音。
「我来晚了,少年。」
师父冲田总司突然出现在兽人与我之间。脸上挂著他的招牌笑容。
兽人的攻击呢?正当我心里觉得讶异时……只见老虎兽人维持挥爪的动作僵在那里,不久之后,巨大的身躯四分五裂。
师父在到达的同时,就以神速将他大卸八块。
我连师父的动作、拔剑的举动都没看见。
在和师父以及莉雅丝•吉蒙里一起整理遭到毁坏的墓碑时,师父轻声说道:
「少年。你之前曾经这么说过──恶魔是会毁灭人类的存在。」
那次钓鱼时,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师父将新的剑插到土堆上当成墓碑,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也是,刚转生时也很烦恼。烦恼自己不再是人类,成了魔性的存在。当时我的主人,瑟杰克斯•路西法是这么说的。」
『希望你可以自己思考。我只不过是给你一次机会。要怎么活下去,过著怎样的生活,是你应该决定的事。只是身为我的眷属,能不能偶尔请你帮我做点工作呢?我相信自己会需要你的剑术。但是如果你会对人类构成威胁──身为主人的我将会负起责任消灭你──不过我也希望你记得一件事。无论是恶魔、人类、天使,或是任何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种族是应该灭亡的。』
师父接著又这么说:
「所以要不要成为会毁灭人类的恶魔,一切端看你自己。当然了,你和我和莉雅丝公主都不是,对吧?」
……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只是──
看著在我身旁努力修复坟墓的红发少女,我开始想要试著相信她。
好不容易整理好坟墓之后,我们一起走在山路上。
往前走的师父询问莉雅丝•吉蒙里:
「对了,公主。少年的名字取好了吗?」
「取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她温柔地看著我开口:
「木场,佑斗。这个名字是我完全凭著感觉想出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笑著点头,接受她的提议:
「很棒,我觉得这个名字已经够好了。」
看见我的反应,师父和莉雅丝•吉蒙里也笑了。
笑容啊……说得也是。我也要一直挂著笑容。虽然不知道能否变成像他们一样……
但是既然能够活著,我想要笑著活下去。
回到道场的我,在阳光照耀之下,对师父和红发主人提议。
「我们三个一起打陀螺好吗?」
明明是三个恶魔,我们却在向阳处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