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缘市与没落的空暮市不同,依然是个充满活力的城市,周末的商店街众集了从周边乡镇前来的人潮,呈现出相当热闹的景况。
从老式的洋品店、鞋店和蔬果店,到饰品店、服饰店、旧衣店、唱片行等等,聚集了形形色色店家的商店街上,人潮也是络绎不绝。
一对男女高中生走在这种地方,看在别人眼里果然像是一对情侣吧。
「椋郎。」
「……啊,嗯,什么事?」
听到叫唤,高夜椋郎往身旁看去,只见远野诗羽琉朝他瞥了一眼,绽开了嘴角。
「谢谢你陪我来。」
「没、没什么……」
椋郞慌忙地移开视线,用右手的中指推起眼镜。为什么要如此慌张呢?
服装。没错,这都是诗羽琉那身服装的错。
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如果她毫无自觉,那就更让人难以应付了,诗羽琉同学今天的服装——该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就是裙子过短。尽管她穿的是及膝长袜,这么短的裙子也太危险了吧。
还有胸前露出部分也稍微大胆了些。不,那也说不上是大胆吧,说正常或许也算是正常,但只要她弯下腰来,不就会看到她的事业线了吗?
事业线……?
我在说什么?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白痴吗?我是白痴吗?还是说我只是单纯的好色呢?
真奇怪。
我不太对劲。
这不是藉口。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真的变得很奇怪。
「——反正我每年都帮诗羽琉同学挑选父亲的生日礼物啊。」
「是那样没错,但是仔细想一想,每年都能让你陪我,这是很不容易的事呢。」
「……会吗?」
「不管任何事都是一样的吧,不能凡事都当成是理所当然。」
诗羽琉的语气中似乎带了点寂寥,好像放弃了什么一般,彷佛只要稍微粗鲁地对待就会破碎。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明年我们还能够像这样在一起吧。」
「不……没那回——」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敌人的身影。
三浦红、『东方博士』基克理德,以及——塔亚奇娜。
我早就觉悟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天来临。
我究竟还能在这里……在诗羽琉同学的身边待多久呢?
谁也无法保证明天会如何。
在这样的状况下,又怎么能简单说出那种事不会发生。那种话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口。
即使如此,因为不想让她起疑心——至少在那一刻来临之前,我不想让诗羽琉同学感到不必要的不安,因此我必须尽可能以轻松的口吻安慰她才行。
椋郎对她笑着说道:
「我想没那回事啦。」
「那么——」
诗羽琉突然停下脚步,右手抓住椋郎的左手臂。
椋郎顿时心跳了一下。
诗羽琉注视着椋郎,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低下了头。
「……对不起,还是算了。」
「什、什么啊?什么算了?」
「没什么,只是差点就说出奇怪的话了。」
诗羽琉紧咬着唇,左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附近。
「……我真糟,我明知道这种事不太好。」
「所以说是什么事啊……?你说说看嘛,不然我也会很在意啊。」
「不要,说了你一定会笑我,不……应该说那样或许会让你很困扰。」
「我不会笑你啦,至于困扰什么的……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大概吧……」
「大概?」
诗羽琉微微鼓起了脸颊,楚楚可怜地看着椋郎。
话说回来,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心脏是怎么了?
这样的心跳速率可不正常啊……?
「绝、绝对。」
「……对不起,我已经让你困扰了吧。」
「我没有困扰啦。」
「真的吗?」
「真的。」
「……我接下来的话并没有深刻的含意喔。」
「嗯。」
「我只是想说明年……」
诗羽琉的声音突然变小,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咦?」
椋郎稍微弯下身,将耳朵靠近诗羽琉的脸。
这就好像是在耳畔呢喃一般,让他不禁身子一震。
「……明年,希望你也能和我一起选父亲的生日礼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和我做下这个约定。」
「约定……」
「我、我只是想想而已啦。」
「好啊。」
这样真的好吗?可以做出这种约定吗?明明能否遵守都毫无把握的说。
虽有犹豫,但椋郎一瞬间就挥去了迷惘,因为如果现在拒绝,眼前的诗羽琉不知会多么伤心,所以椋郎怎么能够拒绝呢。
「好,我和你约定。如果你不嫌弃,明年也让我帮忙吧。」
「…………嗯。」
诗羽琉紧紧闭着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不过——
她、她的眼睛红红的耶?而且不只是眼睛,整张脸也是一样。
这该不会……大事不妙?
她要哭了吗……?
「对、对、对不起……」
诗羽琉紧紧闭起双眼,用左手擦拭眼泪,右手却仍是抓着椋郎的左臂不放。
「我、我……」
惨了。
我忘了诗羽琉同学是个动不动就会哭的爱哭鬼……
椋郎的视绿往周围瞥去。糟糕,不妙了,行人开始在注视这里了。我虽然也感到不好意思,但诗羽琉同学的处境更是令人同情。如果在这种地方哭泣,那要叫诗羽琉同学往后的日子怎么活下去呢。
「过、过来这边……!」
椋郎将诗羽琉带到路边,刚好那里有条巷子,里面是拉面店之类的餐馆,不过时间刚过十一点,店家尚未开店,所以巷子里没什么人。
进入巷子之后,诗羽琉的心情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对不起,椋郎,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不要逞强喔,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尽情哭泣。」
「我才没有逞强!」
「那样的话——」
椋郎不禁抽了一口气,虽说是一时情急,但是他现在正抱着诗羽琉的肩膀。不、不是的,我只是想保护诗羽琉同学不被别人看到,所以才……!
眼睛一个不小心就看到她的胸前,视线往上移,她的玉颈又映入眼中,吸一口气就闻到像是洗发精的香气,让头脑昏沉沉的。即使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不可以、不可以」,她的胸前、颈子与耳朵所留下的影像依旧鲜明,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椋郎?」
她抓住了椋郎的双手。
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诗羽琉靠了过来,距离自己很近。
太近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
椋郎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张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诗羽琉的双唇,椋郎差点发出哀嚎。
诗羽琉并没有化妆,但是至少是有涂唇膏的吧。她的嘴唇格外有光泽,看起来丰盈又柔软。不行……!
椋郎将视线往斜下方撇去,身子向后退开。
好。稍微离闭一点了,没事了。
这样就没事了……吧。
「我、我没事啦。对,什么事也没有……」
「可是……」
「买东西!我们要去买东西才行,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嘛。」
椋郎「哈哈哈哈」地笑着迈出步伐。我为什么会笑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不,恐怕——我是想掩饰这样的心情吧。
可恶……!
今天的诗羽琉同学真可爱!让人招架不住……!
椋郎摇了摇头。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可、可爱……?不,这并不是说我以前觉得她不可爱,哎,站在客观的角度,诗羽琉同学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真的很不对劲,不管怎么说都太奇怪了。
此时诗羽琉从背后叫住椋郞。
「椋、椋郎……?你真的没事吗……?」
「是啊!我没事!诗羽琉同学!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没事啊!」
「可是你看起来明显地不对劲……」
没错……!完全如你所说!那种事就算诗羽琉同学你不说,我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椋郎将手贴在胸口,深呼吸一遍。好,这次一定没问题了,要保持平常心,平常心。
椋郎回过头,从容不迫地对诗羽琉露出笑容。
「我没事啦。」
「……你这么说,我真的会相信喔?」
为什么她是这么地……
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小事,她为什么能用那么真挚的眼神——说出那样沉重的话语呢?
那也是诗羽琉同学的唔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我是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了?不行!不行不行,要保持住,我要保持平常心啊。
于是椋郎为自己戴上面具,一副名为平常心的面具,这副面具是钢铁打造的。
绝不可能被打破。
「可以啊,何况我也真的没事嘛。」
「这样啊。」
诗羽琉露出微笑。在那一瞬间,钢铁制的平常心面具差点就要出现裂痕。不过没问题,还撑得住——应该吧。
「那我就相信你。」
赢了!
赢过谁了……?
虽然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赢过我自己了吧。
椋郎与诗羽琉走出巷子,他们最先的目的地是位于商店街街尾的男装店,接着看过同样位在商店街、贩卖皮革制品的商店,再到百货公司「TOKODAYA」,参观那里的男士用品卖场。这时大概就已经过了下午一点,所以两人就找个地方一边用午餐,一边讨论该买什么做为礼物,然后再去购买,这大致就是他们以往的行程。
明明过去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行程了,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样地静不下来呢?
一定是因为和走在旁边的诗羽琉距离太近的关系。
再说,别说是男同学了,最近她在学校就连女同学都不太亲近,可是对椋郎却太过缺乏防备。
彼此靠近到手臂都快要碰在一起了。
不,当然,诗羽琉同学若是像这样对待其他人,特别是对待男同学的话,我也会为她担心,或者该说心里会有点不爽吧。啥……?不爽?为什么我非要觉得不爽啊?
回过神来,椋郎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就一直看着诗羽琉的侧脸。
而诗羽琉似乎发现了椋郎的视线,她看着身旁的椋郎。
「……怎么了?我的脸有哪里奇怪吗?」
「不。」
你很可爱。
——喂,我差点就说出什么话啊,我是白痴吗——
「一、一点也不奇怪呀。我只是……看着你而已。」
不行啊。
这根本不成理由,说什么只是看着你——说那什么话啊,恶心死了。
「哦……」
诗羽琉的脸颊有些泛红,看起来不像在生气,似乎也没有觉得恶心。这让椋郎在安心的同时,不禁抬头仰望天空。
真想干脆昏倒算了,这样一来就什么都看不见,这颗心也就不会这样紊乱了。
但是他总不能真的昏倒,因此椋郎只好把自己当成没有心的机器人,专注在走路上面。
可是我并不是机器人……
那是当然的。
「啊,椋郎。」
「……遵命。」
「遵命?」
「咦?啊,嗯。」
「不好意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诗羽琉只说了这句话,然后立刻快步走掉了。
而她走去的地方其实也不远,就在前面而已。只见在一家钟表店前,有个高个子男人双手提着购物袋,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或者该说是手足无措吧。而诗羽琉似乎是打算接近那个男人。
「等等——诗羽琉同学。」
椋郎朝诗羽琉追了过去。
不过那男人好像某个人,是像谁呢?
「那个……」
诗羽琉出声询问那个男人。
「Hi,May I help you?」
英文……?
男人回过头面向诗羽琉。确实,他不只是个子高,手脚也很长,而且脸孔的轮廓也特别深刻,头发、眉毛和像是胡渣的短胡子虽是黑色,但看起来倒也真像个外国人,至少和日本人相去甚远。
「OH……」
男人眨了眨那双位于相当深处的双眼。
「没问题,我会说日文。」
「啊,原来您会说日文啊。」
诗羽琉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是那么一回事——她发现一个像是外国人的男性,在遥远的日本似乎遭遇什么困扰,因此无法放着他不管,所以好意出言相助。
虽然这的确很像是诗羽琉同学的为人,但她就是这点令人担心。
椋郎站在诗羽琉身后,决定观察、监视那个男人。如果他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椋郎绝不会放他甘休。
「但是您是外国人对吧?是来日本旅行的吗?」
「是的,没错,我来自德国。」
「或许是我太多管闲事,不过您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呢?」
「多管闲事?OH……」
男人摇了摇头。
「不是多管闲事,我非常感谢你。是的,没错,我现在正有点困扰。」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愿意帮忙。」
「OH……」
男人将右手提的行李换到左手,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
「我正在找这个。」
「这个……?」
诗羽琉将身子靠近男人,观看那张纸条。虽然她这个举动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可是那样接近一个陌生男人并不妥当吧?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轻怱大意了啊?
其实我也知道,为了这种事就这么心浮气躁,我才更有问题,但是我就是压抑不住。
只见诗羽琉撩起头发,抬头看着男人。
「这个……您该不会是要买糖果点心吧?」
「是的,没错。」
男人露出牙齿笑了出来。真是下流的笑容,干什么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啊啊,我已经忍不住了。
椋郎挡在诗羽琉与男人之间,把纸条从男人的手上夺了过来。
「嗯……」
百奇巧克力(极细、牛奶、草莓)、CRUNKY BISCUITS PRETZ(沙拉、烤肉、熟本铺胡麻、黑胡椒)、乐天小熊饼、HI-CHEW (葡萄、青苹果)、TOPPO、杏仁巧克力、纱纱、GIANT(花生巧克力、饼干&巧克力、饼干&松脆巧克力)………………
的确,纸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样,似乎全都是糖果饼干的名称。其中有半数在名字下方都画了线。男人手上提着的袋子里装的好像都是糖果饼干,所以已经买到的东西他大概都做了记号吧。
「也就是说,你是想买齐单子上的糖果点心当礼物,可是有些东西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是这样吗?」
「OH……」
男人惊讶地眨着眼睛。
「是的,没错。我正在寻找便利商店或超市。」
想找尽管去找,最好找到精疲力尽,累死最好。
在诗羽琉的面前,这种话椋郎也说不出口。
于是椋郎把纸条粗鲁地递还给男人,用右手的中指推起眼镜。
「从这里往前直走大约两百五十公尺,再往右转就可以看到一家7—ELEVEN,而距离那家店五十公尺的对面有一家LOWSON;然后如果不右转,往左走一百公尺处也有一家Sunkus。车站前则有daiei,TOKODAYA百货公司的地下应该也有一些卖场吧。这样你听懂了吗(Are you with me)?」
「OH……」
男人似乎吃了一惊。
诗羽琉则是以责难的目光看着椋郎。
「你一口气说那么快,人家怎么听得懂。」
「那我就找张纸写出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椋郎……」
诗羽琉突然抓住椋郎的手臂,把他拉向自己。
两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
诗羽琉的胸部就靠在手臂——椋郎的手臂上。
「……你该不会在生气吧?」
我很清楚——诗羽琉是只想说给椋郞听,为了对椋郎耳语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其他含意——会想歪是我自己有问题。
「我、我吗?我没有生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根本没有理由生气。」
「可是……」
诗羽琉低下头去,一副意气消沉的模样。
可恶。
诗羽琉同学只是无法放着有困难的人不管,所以才亲切地施予援助而已,我竟然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
不,这个嘛,我并不是人类就是了。
「杰诺!」这时远处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往那边一看,只见一个像是拉丁系外国人的女人正在挥手。
「杰诺!你在做什么!」
「OH……琳。」
男人转头看往女人的方向。这男人的名字是叫杰诺吧,女人或许就叫琳,琳可能就是杰诺的同伴吧。
不过琳的装扮非常不得了,正确来说是她的身材不得了。她明明并不肥胖,胸部和臀部却丰满得好像快爆开似的——喂!我在看哪里啊!我有这么欲求不满吗?欲求……?
杰诺重新转回来面向椋郎与诗羽琉。
「对不起,因为碰有?朋友?来了,所以我已经必须走了。谢谢你们请教?告诉?我怎么走。」
「啊,不客气……」
诗羽琉低头辞谢。
「没帮上什么忙,我反而觉得很抱歉。」
「没有那种事,那么再见罗,有缘再会。」
杰诺笑着说了这句之后,便朝琳的方向走去。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杰诺临去之际朝椋郎看了一眼,而且说了——有缘再会。
怱地,椋郎的颈子彷佛窜过一阵触电之感,让他不禁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他感觉刚才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但是张望四周却没发现那样的人,会是错觉吗?
「……椋郎?」
此时诗羽琉勾着椋郎手臂的双手一紧。
「怎么了?」
「没有。」
椋郎摇摇头。
「没什么,只不过……」
这、这样紧密接触的状态……!
我应该要她放开吗?还是该自己离开她?如果要那样做,那我要尽可能做得不着痕迹,不然很可能会令诗羽琉同学难堪。
就在椋郎还在犹豫的时候,诗羽琉「啊」的一声,飞快地放开椋郎。
「……对、对不起,我……」
「咦?为什么诗羽琉同学得道歉呢?」
「我……我就是觉得我该道歉。」
「不用道歉吧,你也没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反倒是,刚才彼此的距离是零,现在却离得这么远——不过说远也没超过一公尺就是了,然而心里却感到莫名哀伤。
这也就是说,我希望和诗羽琉同学再多靠近一点吗……?
我不想承认。
或者应该说,绝对不能承认。
因为万一承认这份心情,那我很可能就会压抑不住自己了,这让我感到害怕。
我真的不对劲啊。
椋郎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
「我们走吧。」
「……嗯。」
当我们并肩往前走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没错,虽然我毫无疑问地有点失常,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像这样以平常心面对就不会有问题。
「椋郎。」
「什么事?」
看吧。即使听到呼唤,看着身旁的诗羽琉,椋郎也没有因此心跳加速。所以没事的。
「你不觉得刚才的外国人很像某个人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呢,是像谁呢?」
「平井坚。」
「啊啊,那个歌手吗?」
「很像吧?」
「非常酷似呢,可以说简直一模一样。」
诗羽琉笑着眯起双眼,双手在嘴前合掌,呵呵地轻声一笑。
「真开心。」
「……什么事开心?」
「因为我和椋郎有同样的感受对吧?那样很让人感到开心呀。」
「是……」
我想回答些什么,也必须回答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话来。我虽然很失常,不过今天的诗羽琉同学也有点怪怪的,她太过坦率了。
她的微笑太过耀眼夺目,让我不禁移开了视线。
我有预感今天将会是漫长且艰困的一天。
我熬得过去吗?
※
「……还不够!」
椋郎对着天空高举双手。
无尽漫长的一天总算结束,时间已过半夜十二点。
现在是夜晚。
空暮市三番山正如其名,是个邻近山区的区域,只要稍微走出住宅区,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山林。
一处在这样的夜里不会有人进入的杂木林中,椋郎发出了怒吼。
「应该不只是这样才对……!」
夜之成分。
那并不是黑暗,虽是与黑暗有关,看起来却也像是黑暗本身,是无尽黑夜所带来的力量。
夜魔受到夜晚所宠爱,只要夜魔将身体沉浸在黑夜里,透过呼吸,夜之成分就会渗入夜魔体内,不断积蓄,成为破坏或是变化的力量,有时甚至是创造的原动力。
但是只要夜魔想做,他们也可以藉由自己的意志,主动吸取更为大量的夜之成分。
那就是夜气吸引。
「我还可以吸得更多!我要更多……!」
将这个夜晚拉扯过来,吸入体内,成为自己的力量。
浓密的黑暗力量传达至椋郎身体的每一处,彷佛就要满溢出来了。
已经不行了——
「——唔喔……!」
椋郎双手朝下。
「夜之拒……!」
瞬间黑暗炸裂开来,将椋郎的身体不断往上举起。不,那不止是举起而已,而是急速上升。
椋郎朝着天顶飞了上去。
几乎一瞬间就飞了大约十五公尺。
在飞到那样高度的瞬间,椋郎这次则是将双手朝上。
「——夜之拒!」
对着上空放出的黑暗,毫不留情地把椋郎往下推落。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地面逼近而来,而且愈来愈接近,眼看就要撞上的前一刻——
「夜之碎……!」
黑暗从椋郎挥下的拳头迸射而出,将地面炸得粉碎。
受到爆炸产生的黑暗余波,以及飞散的沙土所激荡,使得椋郎的身子微微浮起。
椋郞便趁势在空中一个翻身,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着地。
「……击碎的力量……」
与其说是情急之下想到,倒不如说是椋郎体内的某种力量促使他使用了那一招,不管怎么说,这一招他是第一次使用。这是夜之成分的新用法。
椋郎双手握拳站了起来。
「但是……还不行。还不够。不够……!」
究竟是什么不够呢?
椋郎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到不足。
椋郎只觉得无比饥渴。
他无法安静地不动,只要一静下来,许多事情就会浮现脑海,让他无法克制自己。没错,许多事情——
好比说,诗羽琉同学的侧脸。那略带羞怯、开心微笑的表情。光滑水亮、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双唇。还有像是胸前啊,短裙子与及膝长袜之间露出的肌肤啊——喂!我是变态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椋郎抱着头,发出无声的哀嚎。
我好想哭。
但是我不会哭。
因为哭也不能解决事情。
「……我究竟是怎么了……?」
「唔呣……」
一只瞎了右眼,看起来非常嚣张的黑猫正坐在一边的树下,从头到尾就在一旁旁观。
洛克想必是把那当成是自己的职责吧,真是只讨厌又烦人的猫。
椋郎狠瞪了洛克一眼。
「……干嘛啦,洛克,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不,本猫没有什么话可以对少爷说。」
「那你就别用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是守护着少爷而已。」
「呿!」
椋郎一声咋舌后,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我竟然会做出咋舌这种粗俗的举动,啊啊,讨厌啦,我好欲闷——不对,是郁闷……欲闷?
忍住想要槌打树木发泄的冲动,脚想要往地面踢去,却也在前一刻忍了下来。那样做不就是迁怒了吗?难看死了。
椋郎在洛克旁边坐了下来,将背靠在树上。
虽然犹豫了很久,但是再这样憋在心里,可能会爆炸吧。至于什么东西会爆炸?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麻烦啊。
椋郎将后脑靠在树上,仰望夜空。
「……是自从在那间废工厂使出奈落之后。」
明明是一只猫,洛克却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是那样。」
「……果然?」
「其实我先前就一直暗自担心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
「少爷,请恕我僭越一问,少爷明白黑暗的深渊『奈落』是怎样的招式吗?」
「怎样的招式——」
夜魔所摄取的夜之眷属的体液,会与自身积蓄的夜之成分结合,引发某种效应。
所谓的效应就是大规模的变化,夜魔的身体会在转瞬间被改造。
那是过去夜魔掌握半个世界——也就是完全掌握夜晚时的样貌,同时也可以说,那是为了支配夜晚而诞生的兽中之兽的姿态。
「你是在愚弄我吗?洛克。早自我懂事时起,我就已经在接受使用奈落的训练了。」
「这我当然也知道,可是那时候的少爷还很年轻。」
「很遗憾……我现在也还不成熟啊。」
「我想说的纯粹是指身体太过幼小。」
「……什么意思?」
「少爷,您听我说。」
洛克将前脚搭在椋郎的膝上。
「奈落不只会带来一时性的变化,经验过奈落,夜魔的肉体会产生显着的活性化。」
椋郎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活性化……」
「夜魔与其他古代种之间无法生出孩子,这您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即便是夜魔与夜魔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怀孕生子,所以我们的数量才会减少,势力才会衰退。」
「明知如此,夜魔的宗主却仍拥有许多侧室。」
「那是——为了加强与眷属……与臣家的向心力,简单说就是政治婚姻吧。」
「没错,但并不只是那样而已。」
洛克爬到椋郎的膝上。
「对于夜魔而言——特别是对于使用奈落,发挥出巨大力量,受到眷属敬畏臣服的宗主,以及迟早会继承其衣钵的宗子而言,他们需要为数众多的对象。」
「等等。」
椋郎手按住额头。
「那也就是说……」
「人类有这么一句话:英雄好色。」
「不不不……」
「当然,这个问题并非那么单纯。夜魔愈是发挥其力量,那方面的欲望就会无可避免地不断高涨。」
「以、以前都没事啊……?」
「正如我刚才所说,那是因为当时少爷还是个孩子。如果肉体尚未发育完全,即便是夜魔也——」
「别把人说得好像性欲的化身!」
「少爷并不是人啊。」
「我知道!我只是比喻而已!等、等一下——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不就……」
令人感觉漫长难耐的昨天,椋郎之所以感觉到诗羽琉那么亲近,且为了许多刺激所苦恼,那全都是因为那个的关系吗?
是性欲吗?
这么一想就说得通了。
诗羽琉确实有避免与他人接触的倾向,但她对椋郎却不是那样,因为她原本就是怕寂寞的女孩,而且曾经有一段时期,她也自诩为椋郎的监护人,因此她并没有特别的意识吧。
诗羽琉大概只是依照平常那样表现而已。
由于欲望的高涨,使得椋郎单方面表现得很失常。
这么说来,他之所以感觉诗羽琉格外地可爱,难道也是性欲的关系……?
「……我是——欲望的奴隶吗……?」
「少爷。」
洛克轻轻一笑,看起来就像是嘲笑一般。
「不用那么沮丧,夜魔的情况虽然有些极端,但世上的男性或多或少都是好色的呀。」
「闭嘴!」
椋郎挥了挥手,把洛克从膝上赶开。
「你这只猫懂什么呀……!」
「喵呵呵呵,您不用强忍嘛,只要适当地发泄不就好了吗?」
「怎么发泄啊!?」
「那种事我就难以启齿了,还是说您需要我的协助呢?」
「别说傻话了!你只不过是一只猫!那种事我自己会……」
「没错没错,请您自己处理。」
「罗、罗嗉!」
椋郎抓起一把土,对着洛克丢了过去。
「滚!你这只猫给我滚得愈远愈好!」
「喵呵呵呵呵。」
洛克笑着逃走了,不过是一只猫!就只是一只猫!只是一只猫而已……!
独留椋郎一人,抱着膝盖沮丧不已。
「——今后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的说……」
虽说要有眷属在场才能使用,不过奈落可以说是一张王牌。
但即便使用那张王牌,他也无法击退『东方博士』。
「……塔亚奇娜。」
你真的背叛我了吗?
不行。
忘记那个女人吧。
过去并没有其他与我年龄相近的夜魔,如果不是发生那种事,我现在一定已经迎娶某个有力眷属的女儿了吧。那女人甚至连候补都不是,单纯只是个侍女而已呀。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椋郎站起来发出怒吼。
「发泄……我就发泄!我当然会发泄!给我看着吧!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别小看我……!夜之拒!夜之拒!夜之碎……!」
※
——结果椋郎一夜都没有阖眼,或者该说他是刻意不睡的。
这么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只要不睡觉,让自己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那么不管是欲望还是什么,都无法影响椋郎了,再说那样也产生不了欲望了吧。
只要不受欲望的侵袭,高夜栋郎就能够保持平常心——应该吧,可能……
然而当椋郎出门上学时,他并不觉得眼皮沉重,而且身体也没有疲惫的现象。
「……经过那样运动,又没有睡觉,我的身体状况却还是很好啊。这就是活性化……?」
正当椋郎站在走廊上纳闷的时候,邻室的门打开,诗羽琉从里面走了出来。
「早安,椋郎。」
「啊——」
椋郎赶紧低下头,他无法直视诗羽琉的脸。如果真的看到,一股莫名的情绪好像就要爆发一般,情况非常危险。
「早安,诗羽琉同学。」
「不走吗?」
「要、要啊。嗯,是啊,该上学了……」
椋郎尽可能不看诗羽琉的脸,除此之外,他与诗羽琉的距离保持得比平常更远一些,当他们走出大楼的时候,身穿破烂长大衣的西神丽早已等在外面了。
「椋郎先生!早安!还有诗羽琉也早安!今天真是美好的早晨啊!」
只要穿着大衣,丽充其量就只不过是个长相可爱的脏小孩而已,至少是可以让椋郎如此说服自己的存在。
不过老实说,椋郎看到丽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感觉。
如果是丽的话,大概与她抱在一起也没问题吧。不,我不会抱她啦。
今天的天气风和日丽,看来到学校的这段路是能够平稳度过了。
因为丽大多是和诗羽琉聊天,所以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这么说来,诗羽琉,你知道一间叫幸运草汤乐园的大众澡堂吗?」
「你是说在三番山郊外的那间?」
「没错!」
「我记得像那种的就叫做超级澡堂吧。」
「不就只是个大众澡堂吗?超级?为什么叫超级呢?」
「呃、好像是因为比大众澡堂大,比健康SPA小的关系……?」
「喔喔,没想到用到超级这个词,结果却是半吊子呢。」
「那么幸运汤怎么了吗?啊,所谓的幸运汤是幸运草汤乐园的别名啦。」
「其实——告诉你喔!我昨天就去那间幸运汤洗澡了!」
「原来你有好好洗澡啊,了不起了不起。」
「唔,入浴果然还是很好的,只要浸泡在热水里就会感觉格外舒服。」
「对吧?我也尽可能都是泡澡,而不是只有淋浴呢。因为听说让身体温热是有益处的。」
「怎么样的益处?」
「可以提升基础代谢率,其他好像还有许多好处。」
「很多吗?那么如果我频繁地入浴,我平坦的胸部是不是也能变得像诗羽琉那样雄伟呢……?」
「这、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呢。」
诗羽琉虽是含糊其词,但我可不觉得入浴与胸部的成长有什么因果关系;不,应该说这个话题会让我想起奇怪的事,拜托你们停止这个话题吧。
「对了!」
丽的双手一拍。
「当我在那间幸运汤洗澡时,我想起一件事。」
「嗯,什么事?」
「诗羽琉和我是裸裎相见的交情,所以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因为诗羽琉帮我洗遍全身每个角落了嘛——」
我就说别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捣住耳朵好像也很奇怪,因此椋郎试着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有什么用啊。
「我……」
丽的语气显得无比沉重。
「没有毛。」
椋郎闻言双眼猛然睁开。
喂!
虽然马上又闭上双眼,但是心眼已经打开了。什么心眼啊!没有那种东西,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而诗羽琉也手足无措。
「等等……小、小丽。」
「嗯?」
「那种事最好不要——」
「这果然是羞耻的事啊……」
「说羞耻的确是羞耻,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实际上那时我也觉得很羞耻。毕竟姑且不论小孩子们,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我想说我是不是有哪里不正常……」
「我、我想应该没有那种事吧?」
「不过!诗羽琉你也——」
啊~~啊~~啊~~啊~~啊~~我听不见,我什么也没听见,就算听见了我也充耳不闻,我说没在听就是没在听。
「……椋郎?」
「咦?」
一睁开眼,诗羽琉的脸就近在咫尺,她的脸颊有些红晕。
「你听见刚才的话了吗?」
「没、没有,我没听见喔……?」
「你听到了吧?距离这么近,你不可能没听见。我先声明,不、不是那样的哦。我是……与其说不是,倒不如说是那个……讨厌啦!椋郎是笨蛋!」
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不过若说诗羽琉害羞的表情没有令我心跳加速,那我一定是在说谎。而、而且什么不是?怎样的不是了……?
不行,别去想像啊,这与其说是想像,倒不如说是妄想。妄想是腐蚀人心的剧毒。
在那之后,诗羽琉就不肯和椋郎说话了。
在校门前与丽道别后,椋郎一踏入2年3班的教室,有一道黏稠的视线顿时纠缠而来,令椋郎不由得往那个方向望去。
藏岛翠子。
她正以热烈的眼神凝视着椋郎。
仔细一看,她的眼眸带着红润,看得出她正处于相当饥渴的状态;因为藏岛身为一名吸血种,却从未吸食过人血。
在他界也颇有名的吸血古代种以人类的鲜血为粮食,可以维持数百年的生命,有时甚至更久,是个接近不死的种族,不过就算只吃正常的饮食,他们也不会死。
只不过若是不吸人类的鲜血,他们就只不过是强韧、强壮,不容易死的生物而已。
唯有吸过人血,他们才会变化成故事中登场的吸血鬼,或者是更在其上的怪物。
藏岛想要鲜血,她深深地、强力地、强烈地、猛力地渴求着鲜血。
渴求鲜血的吸血种极为危险,他们之中特别强力的个体只靠眼神就能迷惑猎物。受到迷惑的猎物——也就是人类,会误以为吸血种是他们命中注定的恋人,进而心甘情愿地将生命奉献给对方。
那是被称为邪魅眼的稀少魔力。
虽然不觉得藏岛会拥有邪魅眼,但是她的眼神非常危险。
因为对手是椋郎,所以才可以平安无事,如果换成普通人,很可能一瞬间心就被藏岛勾去了。
姑且不论她的眼神,光是压在桌上的那对胸部就已经具有超群破坏力了。
「——唔…………」
椋郎低下头,摇了摇头,然后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看她!不可以看藏岛,不然会被她迷惑。迷惑?本少爷会被她迷惑?
身为夜魔的本少爷会被她迷惑?
藏岛是眷属。不对,虽然多数吸血种过去都曾是夜之眷属,但是现在不同。夜魔已经等同于灭绝,根本就没有什么眷属了,可是藏岛却以眷属自居。
只要椋郎要求,不管任何事藏岛都愿意做吧。
无论任何事都可以。
当然我是不会要求啦。
那还用说吗?
椋郎到位子上就座,他不由自主就要往诗羽琉的方向看去,于是急忙把头别开,然而却与藏岛对上了眼,令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可恶的藏岛,为什么一直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那对眼神太过热情,彷佛在诱惑,又像是恳求,看起来有些痛苦,但却又似乎很陶醉。
那眼神已经是犯罪了。
一个高中生怎能容许有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
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吗?如果被人发现那就糟糕了。她一定会被当成色情狂。就算真的演变成那样,那女人——那女人又怎样呢?我不想去想啊,我才不想去想藏岛的事……
椋郎起身走出教室。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能够一个人独自静一静的地方——也只有厕所了吧。
幸好厕所空无一人。
于是椋郎站在镜子前,先用眼镜布擦拭眼镜,再仔细地洗手。
当他把手指之间,甚至连指甲缝都清洗干净后,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冲过冷水之后,终于完全恢复到冷静沉着的自己。
「已经没事了。」
椋郎用手帕擦拭着双手,一边喃喃自语道。
「——什么东西没事了?」
「哇……」
是右耳,某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右耳,并且吹着气息。椋郎睁开双眼想要回头,却被人从背后架住。
从镜子里可以看见背后抱住自己那个人的身影。
「虾、虾夷井……!」
「什、么、东、西……」
虾夷井将唇贴在椋郎的右耳,轻声呢喃道。
「是什么没事了呢?可以告诉我吗?高夜。」
「那、那是我的事情!是个人隐私……」
「你可别叫得太大声喔,高夜,不然会有人来的喔?我是无所谓,不过要是被人看到你现在这模样,你应该会很伤脑筋吧……?」
「放、放开我!」
「我拒绝。」
虾夷井喀喀喀喀地低笑,右手同时摸向椋郎的下颚,左手则摸到下腹部稍微上方的位置。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你至少应该拜托我吧。如果你用可怜的声音恳求我,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喔。」
虾夷井身体的正面紧紧贴着椋郎的背。虽然穿着男装,不过她千真万确是个女人。尽管似乎缠着类似缠胸布的东西,但她的胸部也不是一片平坦。
此时虾夷井的左手就快到达椋郎的下腹部。不行了。
那里不能摸。若问那里是安全还是出局,是出局。
完全是出局。
「别闹了……!」
椋郎用力挣脱虾夷井的箝制,将她推了开来。
「——呀!」
虾夷井一屁股坐倒在地。
「啊……」
糟糕,我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只见虾夷井也不起身,只是低着头。
「……好过分。」
「咦?」
「别……那么粗暴嘛。我只是……稍微开个玩笑而已呀。」
「啊,不是。」
「高夜。」
虾夷井轻轻咬着唇边,蹙起眉头,楚楚可怜地仰望椋郎。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什、什么当成什么……?」
「你难道都没有发现我对你的心意吗……?」
虾夷井难道受到伤害了吗?
她竟然露出那种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地——那样简直像个女人呀!啊,不,她是女人没错,可是虾夷井讨厌女人,而且也想否定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我一直以为她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她之所以有事没事找我麻烦,我一直以为正如她所说,只是在开我玩笑——就好像是恶劣的恶作剧一样,一定只是在打发时间而已。
难道不是那样吗……?
「啊——那个……」
椋郎低下头,用右手中指把眼镜往上推。
「抱歉。因为太过突然——我有点反应过度了。」
「噗!」
虾夷井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且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站了起来。
「竟然是这种反应。哎呀,你这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高夜。」
「咦……」
「我都说了我只是稍微开个玩笑而已吧?就算是出乎意料被推开,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人跌倒?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可没你那么粗心大意呀。」
「啊……」
「怎么了?」
虾夷井一把搂住椋郎的肩膀。
「怎么了?高夜。我本来以为你是在配合我的游戏,不过凡事一板一眼,不晓得配合别人的你,应该是不会那么机灵——也就是说,你是认真地在向我道歉?」
「怎、怎么可能!」
「不,那的确是认真的。嗯,很可爱哦,高夜。」
「可爱……」
椋郎推开虾夷井。
「你别胡说!什、什么可爱——」
「……高夜。」
「干嘛!」
「先别动喔。」
虾夷井将手掌贴在椋郎的额头上,侧着头感觉了一下。
「脸虽然红红的,不过看来没有发烧。」
「我的身体很健康!」
椋郎挥开虾夷井的手。她说我的脸——我的脸红红的?偷偷往镜子瞄去,整张脸确实有些红润。
此时虾夷井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椋郎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我不是在开玩笑,今天的你真的特别可爱呢。」
「开什么玩——」
这是屈辱。受到这样的侮辱,我怎么能够默不吭声,由于出手打她会造成问题,因此至少该抗讥一下,可是我的嘴唇却只是空虚地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虾夷井侧着头,皱起了眉头。
「……你真的没事吧?太过可爱了,真的很不对劲喔?」
我竟然沦落到被这家伙——被虾夷井悠关心……!
「呜……!」
即使如此,椋郎仍然说不出话来,他推开虾夷井的手奔了出去。
奔出厕所,在走廊上跑了一会儿后,他才蓦然想起一事而停了下来。
「对了,走廊上……不可以奔跑。」
——喂!我是小学生吗?
这只是一时失误,一时失误,是我体内的齿轮脱轨了。
什么齿轮啊?才没有那种东西,一个也没有。我又不是机器人,什么机器人呀?愚蠢至极,我是傻了吗?
椋郎叹了一口气。
「……这是苦行啊。」
※
上课与下课时间真的有如苦行一般。
追根究柢,把三十人以上的男女学生,关在这样的房间里长达数个小时,这样是很不自然的事吧?根本是罔顾廉耻,这种做法大错特错,考虑到道德、伦理、秩序的话,应该把男女学生完完全全隔离才对啊。
如果校方有这么做,那我现在就不用受这种苦了说……
我诚心祈祷自己能够顿悟。
我想要从这烦恼解脱。
这是修行吗?
又是为了什么而进行的修行?
这个修行有结束的一天吗?
结束一天的修行——不对,结束所有的课程后,椋郎迅速且悄悄地溜出2年3班的教室。
总之今天的放学时间,不管是诗羽琉还是丽,椋郎都不打算和她们一起回家,或者应该说他已经撑不住了。再这样强迫自己忍耐下去的话,那也未免太残酷了,老实说他已经吃不消了。
从正门出去就会被丽逮到,而学校后方虽是操场,不过那里也有能够出入的后门,因此椋郎就决定从那里出去。
椋郎瞪着前方的地面,脚步快速地往家里前进。
只要稍有疏忽大意,许多影像就会有如饥饿的凶猛肉食野兽般,朝自己袭击而来。
比如说诗羽琉同学的笑容、胸前、所谓的绝对领域,还有在浴室那件事。
另外还有藏岛——那个变态女,那对高耸坚挺、波涛汹涌、丰满无比的胸部。不巧的是椋郎以前曾经仔细地端详过,因此脑海浮现的影像也相当逼真,而且也舔过她的手指头。不,那是情非得已!我是百般无奈才会……!
说到手指,我也曾经被丽舔过。舔——
丽算什么!她只是个小鬼,虽然看起来似乎也没小我很多岁,但是外表是小孩。外表——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去回想啊!怎么可以想起来!
忍耐。
我要忍耐。
椋郎不断在脑中书写着忍耐两个字。
忍耐。
忍耐。
忍耐。
忍耐。
女体。
为什么会变成。女体……!?(译注:日文中的忍耐与女体的发音相近。)
就在即将抵达三番山时,椋郎停下了脚步。
「……真是的,我受不了了。」
到了这种地步,让椋郎莫名感到悲哀。
尽管过去曾发生许多事,但是这或许还是头一次,他这么怨恨自己生为夜魔。
不过洛克也曾说过:「夜魔的情况虽然有些极端,但世上的男性或多或少都是好色的呀。」
是那样的吗……?
其实每个男人都遭遇并忍耐着这样的痛苦,只是我不知情而已吗?
忍耐不住的男人就会有如野兽般追求女人,如果无法实现的话,就会做出性犯罪的行为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椋郎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
总有一天,我的心也能够像这片天奎一样晴空万里吗?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感觉悲伤似乎缓和了胸口的哀痛。
「只有悲伤是我的朋友——是这样吗……」
一股涌上的笑意,带有苦涩且自嘲的味道。
椋郎摇摇头。
这个敌人虽然相当强大,但是不能输,一定要战胜才行。如果不能战胜自己,那么又如何能战胜真正的敌人呢?
其实真正的敌人——或许就是我自己……
一个不祥的预感令椋郎毛骨悚然,他正打算回头。
然而在那之前,忽然有个人从背后冲撞椋郎的腰部。
不,不对。
并不是冲撞,而是有人抱住了他。
「你真的在这里!哥哥……!」
「什——」
帽子滑落,一根根相当修长,豪华亮丽,闪耀着金黄色的秀发,有如浪潮般挥洒开来。
就外表看来,年纪大约十二、三岁。
那对如今洋溢着笑意的绿色大眼眸,就好像是无瑕的宝石一般。
对于那张可爱中又带点傲慢的容颜,椋郎也有印象。
「……你是——」
令人难以置信。
她竟然还活着。
「夏莉……?」
少女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