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打算睡的,结果却打瞌睡了吗?
「哥哥。」
回过神来才发现,夏莉已经钻进被窝里,身体贴得紧紧的。
「好温暖。」
「——%♂$@♀……!」
椋郎忍不住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然后从床上跌了下来。
他并不打算睡的,至少在夏莉睡着之前不能睡。就算她睡着可能也只是演戏,所以有必要多观察一下。何况从互道晚安到熄灯就寝的这段期间,她表现得也未免太安分了,这实在是很可疑。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打什么主意——
「哥哥。」
「……啊!」
糟糕。
我睡着了吗?
夏莉从上方俯视着椋郎,她站在床上,脚踩在椋郎腰的两侧。
「——你、你做什么……」
「哥哥。」
夏莉抬起右脚。
「夏莉可以踩你吗?」
「踩……?」
「让夏莉踩一下就好,可以吗?」
「当、当然不可以!」
「拜托你嘛。」
夏莉微微扭动着身子,右脚的脚趾蠢蠢欲动。
「夏莉一直都好想践踏哥哥,那是夏莉的梦想。」
「别怀抱奇怪的梦想!」
椋郎用手挥开夏莉逼近而来的右脚。
不过夏莉倒是意外干脆地放弃了,她回到铺在地上的被窝里小声抱怨道:
「……哥哥好小气」
正在洗澡的时候,浴室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哥哥!夏莉来帮你洗背!」
「——不、不用你洗!更重要的是把、把衣服穿上……!」
「为什么?穿着衣服不是会弄湿吗?」
「是那样没错——不对!总之不行!你给我出去!」
椋郎把全裸的夏莉赶出浴室后,沮丧地低下头。
「……被、被看到了……」
一走出学校,夏莉的表情就彷佛非站在舞台中央受到瞩目不可的幼稚女演员般,站在玄关的前方等待。
「哥哥,您辛苦了。」
丽彷佛是没有存在感的配角,单独站在校门的地方,她简直就不像为了椋郎,而是为了陪诗羽琉放学回家才来的。
说到诗羽琉,她几乎无视椋郎,甚至不向他看一眼,但她却又不错开上下学时间,让椋郎更觉得尴尬。
现场明明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沉重气氛,夏莉却是一脸笑容。
「这个样子好像在和哥哥约会喔。」
「……哪里像?」
椋郎认真地提出这个疑问,夏莉却恍若不闻。
听到「哥哥」的叫声而醒来。
一掀棉被坐起来一看,却见夏莉在地上的被窝里安详地睡着。
「……是我幻听了吗……?」
应该说我睡着了吗?
盖上棉被,蜷曲身子,却又听到低沉的笑声响起。那是夏莉的声音,她是打算捉弄我吗?
悄悄从被窝探出头,笑声也跟着停止,取而代之听到夏莉安稳的呼吸声。她绝对是在禁睡,肯定是那样没错,但是总觉得我如果出声叫她确认,那就好像是我认输了。
「哥哥。」
睁开双眼,夏莉的脸只有咫尺之遥。不知不觉间已经早上了。刚才的并不是幻听,而是他完全睡死了,椋郞差一点就要发出悲鸣,因为不知何故,身上竟然没有盖被子,而且上半身还是全裸。
夏莉笑着眯起双眼,舔了舔舌头。
「早安,哥哥。」
每当听到「哥哥」这声呼唤,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哥哥?」
住嘴,别叫了。
「哥哥。」
还有别光着身子。
「哥、哥~~」
——别喊了。
夜晚。
只有夜晚总是对我温柔。
位于空暮市三番山一隅的「DoReMiFaSo公园」正笼罩在干燥的黑暗里。
这里说是公园,却没有设置路灯,只有老旧的游乐设施与沙坑,因此深夜是不会有人到这个地方来的。
「……夏莉那家伙。」
椋郞坐在秋千上,抱头烦恼着。
「那家伙到底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夏莉·兰思邦强迫住进来已经过了四天——不,是三天吧?果然还是四天吗?总之已经好几天了。
明明只是短短数日,感觉却像是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
「……该赶走她吗?」
没错,只要那样做就好了。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夏莉完全是以捉弄椋郞为乐。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让她玩弄,我又不是玩具。
可是——每当夏莉的身子与椋郎靠在一起,她闻着椋郎的味道,就会在短短的一瞬之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只要看到她那样的表情,我就无法开口要她走人。
是我太天真了吗?或许是吧,但是不只是我失去了许多事物,夏莉也是同样。
如果夜魔、如果我们、如果我拥有更强的力量,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都是我的错。」
「少爷。」
独眼黑猫彷佛自黑暗中诞生般,从夜的另一头走了过来,然后在秋千的柱子旁坐下。
「您别太自责了。」
「自责……?」
椋郎短短笑了一声,脚轻轻往尥面一踢。
「你在说什么啊,洛克。」
「您不是感觉到自己有责任,所以才——」
「别说无聊的话,你猜错了。」
「那就好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了。」
「那么您打算在大目天的保护下,就这样过完一生吗……?」
「那样也不错啊。」
椋郎荡了一下秋千。
「他们强而有力,身为保护者也很可靠。再加上这片土地的特殊性,内侧世界与表侧世界融合在一起,居住起来也相当舒适。」
「住惯了就是好地方吗?」
「你不是也很享受野猫的生活吗?」
「野猫的日子很惬意。可是少爷和我不同,大目天可能会逼少爷娶他的女儿哦?」
「那是他们惯用的手法。他们就是靠着那种方式,拉拢了众多的种族。」
「也许——」
洛克明明是一只猫,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派遣第三百四十九位庶子来监视少爷,也是他们的计划吧。」
「怎么可能。」
椋郎眨了眨眼睛,调整一下眼镜的位置。
「……要我娶虾夷并?别闹了。」
「但是那也并非不可能。正如少爷所说,与其他古代种联姻,耕此强化自己的力量,那是他们最擅长的本事。」
虾夷井悠。
身为大目天的使者,如果只是要监视椋郎的话,那么她甚至不需要和椋郎说话。然而她却有事没事跑来找碴,相当地烦人。
那大概是恶劣的打发时间方式,或喜欢捉弄人为乐吧。椋郎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如果她其实是暗中接获那样的命令呢?
也就是说,身为父亲的大目天命令虾夷井,要她与椋郎攀谈.设法接近椋郎,好让两人日后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应该还有更好的做法吧?用那种对待方式,椋郎不可能对她有好感。
不管怎么说那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椋郎本身并没有那个意思。
对于无关紧要之事,说再多也无意义。
于是椋郎喘了口气,改变了话题。
「你和夏莉谈过了吧。」
「是的,虽然我从以前就不喜欢金狼族的人,但是身为少爷的监护人,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她暗中查探敌人,然后才得到关于我的情报。」
「似乎是那样没错。」
「敌人对我的状况应该也了若指掌,然而为什么自从上次事件后,对方就一直没有动作……?」
「我也不明白,但是事态也有可能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发展着。」
「他们的使者说出了令人在意的话。」
之所以刻意不提及虾夷井的名字,是因为不想再重提刚才的话题。虾夷井对椋郎说过:「他们可不一定只有那些人喔……?」
「——他们掌握到什么情报了吗?」
「就算是那样,他们也没有义务告诉我们喵。」
「敌人可能以某种形式与他们接触过了。」
「确实不无可能。」
「我们明明身为当事人,却被蒙在鼓里呢。」
这句话听起来或许像在呕气吧。只听到洛克压低声量,有如规劝般地说道:
「想要查探他们的内情,必须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喔。」
「我可没叫你做那种事。」
椋郎停下秋千。
「我们有约定在先,而且天知道这些话有没有被他们听见,他们或许对我们的行动了若指掌。」
「那么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吧。」
「就那样办吧,如果发现可疑之人立刻通知我,别做多余的事。」
「遵命。」
洛克转身背对椋郎,正准备要步行离去时,却又摇着尾巴回过头来。
「……少爷,塔亚奇娜的事——」
「别说了。」
椋郎露出痛苦的表情,紧紧抓住大腿。
「……我刻意不去想这件事,因为就算想了也不会明白。」
洛克低下头。
「……是。」
「总之事实只有一个,不管有什么理由,塔亚奇娜都已经投向敌人了。」
「可是少爷……」
「而且偏偏是跟着那个『东方博士』,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
我也是一样啊。
椋郎吞下这句到了口边的话,用力摇了摇头。
「去吧。」
「少爷不回去吗?」
「……我要再待一会儿。」
「嗯……是吗。」
于是洛克就像猫一样,不发出脚步声地离开了。这样就剩我一个人了。
孤独一个人。
椋郎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就可以了,不,应该说一个人才好,只要能被夜晚所拥抱,就不会有任何不便与不足。
怱地,诗羽琉的面容在脑中闪过,然后又与塔亚奇娜的脸互相交错。
椋郎抓着胸口。
给我消失!消失!消失!忘掉吧……!
若是这片黑暗能将一切都涂成一片黑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
椋郎站起来,顿时皱起眉头。
因为面向公园的窄巷里有个人影。那家伙一直躲在民家围墙的阴影中吗?对方从那里悄悄走出来,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却与椋郎对上了眼,吓得抽了一口气。
那家伙彷佛放弃躲藏般低着头,踩着战战兢兢的脚步走了过来。
「椋郎大人……」
藏岛翠子这家伙。
她的胸部还是一样伤风败俗——也不可能改变就是了。那只按着胸口的手根本就埋进去了嘛。
椋郎忍住想要咋舌的冲动,坐回到秋千上。
「这个时间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是——那个……在巡逻。」
「谁拜托你做那种事了。」
「就算没有人拜托,我身为椋郎大人的奴——不是,仆——下对,也就是说……比如说就像是女仆那样……女仆……穿着女仆装服侍椋郎大人倒也……呵呵呵……」
「别擅自进行邪恶的妄想!」
你这样不是害我不由自主想像了吗?可恶……!
人类!人类的文明!特别是在现代日本!那服装可谓既先进又颓废,甚至带有末世的风格,在许多层意义上而言都太不知羞耻了……!
「那个……」
藏岛以稍微湿润的热烈眼神注视着椋郎。
「是不是换别的服装比较好呢?椋郎大人喜欢哪种服装呢……?不,我问这个纯粹是出于兴趣……」
「不管是什么服装我都不需要!」
「咦——那、那就是全裸……!?」
「不、不是!你要我说几次啊!藏岛!你和我单纯只是同学,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只是那样的关系而已。」
「……是,我明白。」
「既然明白的话——」
「如果是以一介同学的身分,可以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唔……」
我无法马上拒绝她,这是因为我太软弱了吗?
藏岛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下。
「可以让我说一些话吗?」
「……随便你。」
「您那样说,我真的会随我的意思去做喔。」
藏岛轻声笑了出来。她似乎是在开玩笑,但是我听起来只觉得是认真的,因此笑不出来。笑是笑不出来,不过肩膀的力量倒也放松了一些。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把眼镜往上推。
「只要你守分寸,我就没有意见。」
「我会谨记在心……虽然很困难。」
「就算困难也请你努力遵守……」
「以同学的身分是吗?」
「对,以同学的身分。」
但是藏岛,身为普通的同学,我们之间能够成立什么对话吗?
「那位女性是……」
藏岛说到这里原本想打住,不过结果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眷属——是吗?」
眷属这种词语并不适合出现在同学之间的对话。
这也就是说,高夜椋郎与藏岛翠子终究不是一般的同学。
那不是当然的吗。
「如果你是说夏莉的话,没错。」
「……她叫夏莉小姐——是吗?」
「夏莉·兰思邦,她是金狼族。」
「你们见过面……?」
「是在小时候,那个是族长的女儿,有点像是公主那样的地位。」
「关于金狼族的事,我也曾听父母说过。」
「你最好不要接近她,那个种族的人说好听点是孤高,说难听点就是顽固吧。尤其和你们更是相处不好。」
「听说宗子大人和……金狼族的女孩有婚——」
藏岛低下头,结结巴巴了起来。
「婚……婚约在身。」
「不是那样的。正确来说她是婚约候补的其中一人,而且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那么我也还有机会罗……?」
「啥……?」
「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
藏岛恶作剧般地笑了。
「不过——就算现在只是普通的同学,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椋郎不满地说道。
「无聊。」
真是无聊透顶,不管是假扮同学的游戏,还是这样的生活,这一切都只是演猴戏而已。
藏岛翠子,你也是一样不是吗?自觉到自己渴求血液的现在,吸血种还能继续扮演人类多久?
不管多么困难,她都应该继续扮下去,她应该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就像藏岛的父母也是那样活过来了,而且也有其他古代种潜藏在入类中生活,即使困难也并非不可能。
若不是椋郎的存在,藏岛即使会费尽千辛万苦,也应该只有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一途。
「椋郞大人。」
「什么事?」
「您没事吧?」
「什么没事?」
「您最近怪怪的。」
「没有那种事。」
「关于奈落的事——我多少也是知道的。」
「咦?」
椋郎顿时表情僵硬,他连忙用手遮住脸的下半部。
「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
藏岛的两只手在下颚下方,一会儿合起,一会儿又分开,然后又再度合起。
「简单说就是……使用了那个之后,在一段期间内,有许多冲动会升高,无法压抑住自己……」
椋郎的视线往斜下方撇去。
藏岛停顿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
「——若是不采取某些方法将其发泄,那股冲动会从内部侵蚀夜魔的人们,甚至可能会带来毁灭……」
「……咦?是那样吗?」
「您不知道吗……?」
「不……我、我当然知道啊。」
椋郎咳嗽一声。
「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可是……我自己的事耶。」
她说会从内部侵蚀,甚至可能带来毁灭……?洛克没有说会严重到那种地步吧?记得它是说——对了,「宗主,以及迟早会继承其衣钵的宗子,他们需要为数众多的对象。」它是这么说的。
它不是说最好有许多对象,而是说需要。使用奈落的夜魔,无论如何都必须有许多的对象。
实际上这感觉也真的很不妙。
别说是这种状态如果持续下去会如何,万一变得更加严重的话,椋郎没有自信能够忍耐得住。因为现在都已经濒临极限了,不知有多少次他都快要从悬崖边跌下丢。
椋郎不知不觉低下了头。
当他抬起头来,只见藏岛已经站在眼前。
刚才她明明还坐在秋千上,椋郎完全没注意到她是何时移动的。
一瞬间,椋郎与她对上了眼。
吸血种的眼眸湿润泛红,闪闪发亮着。
藏岛宛如下定某个决心似地吸了一口气,下一个瞬间——藏岛的身体就逼近过来。
两人撞在一起。
那是一阵柔软的冲撞。
椋郎被非常柔软的东西接住、包覆、拥抱住,并且埋没其中。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甜美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是一股有点类似香草精油,令人感到呛鼻的香甜气味。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让我来安慰您。」
「安、安慰……安慰什么……」椋郎虽然想要这么说,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因为他的嘴被藏岛的胸部塞住了。
「什么都可以。」
只是拥抱还嫌不够,藏岛更有如跨坐般,坐在椋郎的膝盖上。
「不管任何事我都愿意做,只要是为了椋郎大人,不管任何事都可以。」
「不、不、你,怎么可以……」
身上相当沉重,而且也无法呼吸,头脑只感觉昏沉沉的。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的意思是说,不管是那种事还是这种事,全部都可以罗……?
那样——不,不行,别输啊。不可以输给软弱的自己,只要把藏岛推开就好了,我应该那样做,不那样做不行。
明明我应该办得到那样的事,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办不到。
「——我、我很痛苦耶……」
「啊啊!」
藏岛抱住椋郎的头,扭动着身子。
「别、别说话……请别说话,不然振动会……!」
一个人有可能与他人如此紧密贴在一起吗?不止是胸部,藏岛的身体、手、下腹部、脚,每一处都非常柔软。明明穿着衣服却吸附过来,不,应该说是自己快被她吸进身体里了。
住手,别再挤过来了。不要磨磨蹭蹭的。那里不行啊,不行!
可是藏岛却不肯停止,椋郎也知道她不会停下来。椋郎不打算制止了。算了,就任由她去吧。不管会怎样都无所谓了,藏岛也说她什么都愿意做,那就让她做吧。
因为我需要啊。再怎么忍耐也无济于事,非但如此,忍耐反而是不好的。没错,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啊——诗羽琉同学。
「我就说——」
椋郎把藏岛一把推开。
「我就说我没办法呼吸了啦……!」
「——呀!」
藏岛整个人倒在地上。啊——
好、好、好、好、好险啊……!
椋郎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虽然感到晕眩,但还是忍住了。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失控了。
「你、你在想什么啊……!」
藏岛泪眼汪汪地仰望椋郎,左手按着胸部,右手按着股间。
「……呜……」
「什、什、什、什么?怎、怎么了?」
「被您那样俯视着……」
「俯视……?」
「嗯啊……不行……!」
藏岛扭动腰部。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会……」
「什、什么那样的眼神,我又没有——」
「不可以,椋郎大人!您要更毅然决然一些!然后与其俯视,更不如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在说啥啊!变态女!」
「呀!」
「真恶心!给我滚!」
「呀啊!」
「别一直叫!你这头母猪……!」
「嗯……唔——哈啊……!」
藏岛发出淫荡无比的声音,她几乎是在地上打滚。什、什么?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她该不会开心得很吧?骂她完全是反效果……?
椋郎咬紧牙根。即使如此,我——我想更加痛骂她。骂得更加恶毒,把她骂得一文不值。让藏岛更加欲火难耐,最后再——不对,我才是在想什么啊……!?
椋郎坐在秋千上,沮丧地低下头。
我差点就疯了。
不,我已经有点不正常了吧。
「……让我一个人静静。」
「椋郎大人……」
「拜托你。」
藏岛虽然拖拖拉拉好一阵子,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但却迟迟不肯离开。
椋郎抬起头看去。藏岛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看着这里。
「什么事?」
「因、因为我们是朋友——」
藏岛脸上浮现笑容,感觉就像是强迫自己努力挤出来的,一副勉强的笑容。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班级的朋友。所以我还是会担心,我没什么朋友……或者该说几乎没有。所以我更加珍惜。」
椋郎低着头,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藏岛小声地道了一句「晚安」,然后转身背对椋郎。
椋郎则是闭上了眼。
过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藏岛已经消失了踪影。
在安心的同时,又感到莫名的不安,忍不住就想叫出诗羽琉的名字,却更加让他感觉自己凄惨。
现在明明想要一个人独处,可是自己却承受不了一个人的孤独。
椋郎将手肘顶在膝上,双手捣住了脸。
以为只要静静不动:心情就会逐渐沉淀下来,但那样的预想却轻易就被打破,他的心情迟迟无法轻松。
怱地,他感受到浓密的夜晚气息,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有人攀在他的脚上、有一只小手开始抚摸椋郎的头。
椋郎移开捣住脸的手。
「……茱莉亚。」
身穿黑色短袖礼服,脚上同样是黑色的高跟鞋,一头直卷的黑发,拥有一对红色眼睛的夜之女茱莉亚,她正旋转着黑色洋伞,抚摸着椋郎的头。
席地而坐,攀附在椋郎脚上的人,则是与茱莉亚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与双胞胎姊姊不同,雪白的头发绑在左右两边,手上提着红色雨伞,她就是夜之少女艾蜜莉。
然后,身上穿着以丧服而言裙摆过短的黑色礼服,以面纱遮住脸孔,从背后抱住椋郎的人,她是夜之母海伦。
「你们……」
一股情感不自觉地涌上心头,椋郎的胸口为之一热。
不,我可是不会哭的。
「——不过……为什么你们会出来?我并没有召唤你们呀……嗯?」
椋郎用手指依序往茱莉亚、艾蜜莉、海伦数过去。不用屈指也算得出,她们有三个人。椋郞张开右手,凝视着手掌。
「至今为止,我一直以为即使在夜晚,最多同时只能叫出两人。夜之形象——原来可以叫出三个人吗?不对,是我现在能够办到了,难道是我的力量增强了吗……?」
※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奠是个安稳和平的星期六早上。
高夜家的客厅里只有椋郎和千姬,这是久违的亲子团聚时间。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
「我不是因为她刚好不在才这么说的喔。」
千姬身穿运动服,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咖啡杯。
「——我还是觉得那样不太好。」
椋郎喝了一口尚温热的咖啡。
「什么不太好?」
「夏莉。」
「啊啊。」
「椋郎,你也是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孩子吧?满脑子想搞的念头,有洞就想钻对吧?」
「……我看起来有那么欲求不满吗?」
「有啊。」
「欸。」
「开玩笑的啦。」
千姬说着笑了出来,但是椋郎却连苦笑都办不到。
「……我也有自制心的啊。」
「也就是说你在忍耐罗?」
「不,不是那样的。」
「你啊,如果憋多了,要适当地发泄喔?」
「妈、妈妈。」
「我是说真的,那种东西如果积得太久,该怎么说呢?会成为犯罪的动机啊,当然我指的是性犯罪。」
「……我才不会犯罪。」
「当然啊。我是相信你的喔,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嘛。可是你和夏莉睡在同一间房的话……」
千姬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知道吧?」
「什、什么啊……?」
「一定有很多不方便吧?对人类而言,有些事只有一个人是办不到的,不过有些事却是只有一个人才能做的喔。」
「我、我才没有不方便……」
「不不,就算你没有不方便,但是在伦理上?该怎么说?还是会有问题吧?」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在一开始的阶段就想到这个问题。」
「刚开始是那个——因为那时候的气氛嘛,心想算了,没关系。不过我没想到夏莉会那么认真就是了。」
「认真?」
「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思,她也可能对你发动攻势吧。如果她想和你一起洗澡,不管怎么说那都不太好吧?」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阻止她呀……」
「笨蛋,别想依靠妈妈,那种事你自己设法搞定,你是男人对吧?」
「我是男人没错啦。」
「从今晚起就让她睡在我房间吧,不过……」
千姬抬头仰望天花板,呼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她会找诗羽琉上街买东西呢?她们两个相处得顺利吗?」
「我、我也不知道呢……」
椋郎的视线看着杯子里的咖啡。
真的,她竟然偏偏邀诗羽琉去购物。
夏莉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坐在隔壁的远野诗羽琉偷偷往这边瞥了一眼。
电车很快就会抵达缘市的车站吧。
见到夏莉不回答,诗羽琉终于再次开口。
「为什么邀我来呢?」
夏莉面向前方,只有嘴唇露出微笑。
「虽然也可以拜托哥哥,但是夏莉是女孩子,哥哥是男孩子,那样总是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吧。」
「啊……对喔,可是那么你也可以拜托千姬小姐——」
「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那种事。」
「那就好。」
夏莉侧眼观察诗羽琉的情况。
诗羽琉低着头,用右手把弄着放在膝盖上的左手。
她是被夏莉吓到了吧。夏莉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
她和哥哥是邻居,读同一间学校,在学校之外的地方也时常在一起。远野诗羽琉,哥哥很明显对这个女人特别看待。
她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呢……?
以日本人来说,她的身材很好,手脚修长,长相也不坏。外表虽有几分姿色,却是个普通的人类,一个无趣的女人。
夏莉眯起眼笑了。夏莉不可能输给这个女人,因为夏莉没有任何一点输给她嘛。
「不过买个东西为什么要搭电车到邻镇去呢?」
「那是因为——」
诗羽琉轻轻叹了口气。
「由于不景气的关系,空暮变得萧条许多,与其说是商品数量变少,倒不如说商店本身就少了,所以干脆到缘市去买东西会比较好。」
「哦,那个城市看起来并不会那么不方便呀?」
「如果只是日用品的话那还没问题,可是要买可爱的东西,或是流行服饰,那一带就完全不行了。」
「真是和平呢。」
「……和平?」
诗羽琉将脸面向这里,注视着夏莉。
那是意外真挚的眼神,那对眼眸的颜色清澈又深邃。
感觉似乎会被她看透一般,夏莉差一点就避开她的视线了。开什么玩笑。
「你别在意。」
夏莉先从正面确实承受诗羽琉的视线,然后才把脸别了过去。
「那是我自己的事。」
「……嗯,我知道了。」
诗羽琉规规矩矩的回答令夏莉感到烦躁,即使如此,沉默了十秒之后,夏莉也恢复了平静。她该不会是在等夏莉的心情平复吧……?
「那个……」
诗羽琉出声叫她。
「夏莉小姐。」
「叫我夏莉就可以了。」
「夏莉现在住在哪里呢?」
「在海的另一头,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不过夏莉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去,总之夏莉打算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样啊。」
「打扰到你了吗?」
「……为什么问我那种事呢?」
「你觉得为什么呢?」
夏莉刻意笑着对她问道,而诗羽琉则是看着下方,微微侧着头,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反正你一定觉得夏莉很碍事对吧?希望夏莉早点走对吧?但是没那么容易。
因为人家好不容易才见到哥哥,夏莉已经决定要永远待在哥哥身边,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没多久,电车就在缘市的车站停车。两人下了电车,走出车站。
一走出车站,诗羽琉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然后亲切地笑了。
「那么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要好好玩一玩才行!」
「……夏莉无所谓——只要能买到东西……」
「走吧!」
诗羽琉牵起夏莉的手,脚步快速地往前走。什么?怎么回事……?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诗羽琉拉着手足无措的夏莉,进入车站前的百货公司「ToKoDAYA」。
「二楼到四楼是女装、包包和鞋子的卖场……四楼就不用去了吧。三楼和二楼——总之我们上三楼去吧?」
不等夏莉回答,诗羽琉就已经带着夏莉搭上电梯了。
她们很快就抵达三楼。诗羽琉马上就走进店里,开始挑选陈列出来的衣服。
「这一件如何?可爱吧?啊,这一件也很可爱,这件也很好。什么颜色好呢?如果是这件与这件的话,夏莉喜欢哪一个颜色?」
「呃……夏莉喜欢明亮的颜色——」
「说的也是喔。你是金发,眼眸的颜色也是漂亮的绿色,肌肤也非常雪白,比起沉着的颜色,鲜艳的颜色感觉会非常适合你。啊,这件也很可爱吧?」
「等等,你突然这么问夏莉,夏莉也看不出差异……」
「试穿!要不要穿看看?对不起,店员小姐,可以试穿吗?不,不是我,要试衣的是这个孩子。好,拜托你了。」
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
回过神来,夏莉就已经在试衣间里换衣服了。
当她换好衣服走出去,等在外面的诗羽琉,眼神露出兴奋的光芒。
「……糟糕,好可爱,太可爱了。哇啊……夏莉很瘦,穿什么应该都很好看,不过果然就是不一样呢……!」
「是、是吗……?」
夏莉试着用镜子照出全身。
确实很好看。那是当然的,没有什么衣服是夏莉·兰思邦穿起来不好看的。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那件衣服不好。
「我看看,那么——」
诗羽琉又拿了别的衣服过来。
「接下来换这件!还有这件你也穿穿看!」
「……还要穿吗?」
不止还有一两件而已。
下一间店,还有再下一间店,诗羽琉都让夏莉试穿衣服。
夏莉也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有一种叫芭比娃娃的儿童玩具,诗羽琉该不会把夏莉当成芭比娃娃了吧?
如果是被玩弄的话,那么夏莉是会咸到不愉快——但是穿上各式各样的衣服,老实说让她感到有一点快乐。
不过过去曾是经济大国的日本,最近也一直在走下坡,景气似乎相当不好。明明是这么听说的,但是就连这个称不上是都会的地方都市的百货公司,竟然都有这么琳琅满目的物品在贩卖。这种富裕的程度是怎么回事?
而且不止是衣服,二楼的鞋子卖场也陈列出许多闪亮亮的可爱鞋子,光只是眺望着就让人眼花撩乱了。
环顾四周,几乎没有人是相似的打扮。大家都穿着不同款式的衣服,穿着五颜六色的鞋子,女性们都各自有不同的化妆。
「这么说来,夏莉有在化妆吗?」
被诗羽琉这么问到的瞬间,夏莉没来由地胸口一紧,只能左右摇着头。
「那么要不要试着化妆看看呢?与其说是化妆——倒不如说是别人帮你化妆就是了。」
她还搞不清状况,正低着头的时候,诗羽琉就已经拉着她前往一楼的化妆品卖场了。她被安排坐在椅子上,忍受着陌生的女性店员在脸上拍来拍去。什么嘛,真是的,太差劲了……
只不过在镜子里面,化妆过后的夏莉·兰思邦看起来成熟妩媚,美丽得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夏莉……」
诗羽琉瞪大了双眼,不知为何竟泪眼汪汪。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好、好、好可爱……不,应该说漂亮,明明你没化妆时就已经很可爱了……现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
「那是很好啦……不过你为什么哭呢?」
「我、我没有哭哦。」
诗羽琉用双手擦了擦眼睛周围。
「不是的,我只是有点……感动。」
「感动……?」
奇怪的女孩。女孩——仔细想想,她还是个小女孩。
夏莉再一次看着自己映在镜中的脸。
如果没有发生那种事,我现在大概也像这样——或者变得更像大人了吧。可能就会像这样穿着量身订做的礼服,化上妆,站在宗子大人的身旁。
她一直过着沉眠、逃亡与战斗的日子,没有余裕去思考那种事情。
衣服?
总不能光着身子走在人类的街上,所以当然需要几件;但是只要最低限度就够了,因为能够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多。
化妆……?
那种事根本不需要,她想都没有想过。
她也曾经数日,有时甚至数个月都无法冲澡。
不止如此,她曾经被追杀到北方的绝地,饥渴难耐,甚至无法睡眠,她杀掉追兵,靠着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她和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生活方式实在相差太大了。
你们一定不会明白夏莉的心情吧……?
根本不可能明白。
这里是日本。不是夏莉该待的地方。
夏莉用手背粗鲁地往嘴巴一擦,只见口红沾在手背上,嘴唇旁也弄脏了。夏莉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眼眶一热。不行了。
不能再待在这里,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夏莉站起来,发足奔跑,而诗羽琉也追赶过来。
「夏莉,你怎么突然……!?」
「没什么!」
夏莉停下脚步,双眼紧紧闭上。
「……夏莉没事,所以你别管夏莉了。」
「就算你那样说——我也不可能放着夏莉不管吧?」
「够了!别管夏莉了……!」
她忍不住大声叫出来。毫无疑问是这声大叫的关系,只见周围的客人全都注视过来,她们成为注目的焦点了。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在众多的视线中参杂了异质的视线。敌人,这是敌人的气息。
夏莉忍不住闱了一下气味。不行,这个模样的嗅觉很迟钝。
在哪里?敌人在哪里?
是那个吗?
一个秃头、戴着墨镜的高个儿男人,还有一个不是日本人的女人,他们正从远处看着这里。只有那两个人吗?好像不止,恐怕还有一个人。
突然,夏莉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一把拉了过去。是诗羽琉。
夏莉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咦?什、什么……!?」
「你累了吧?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
「没、没有,夏莉并不累……」
「好了啦!」
诗羽琉强行拉着她往前走。夏莉只好不情愿地一边走,一边找寻那对男女,但是却已经找不到了。总之现在也只能放弃了。
走出百货公司后,诗羽琉帮她把妆卸掉。然后走了五分钟左右,夏莉被带进位于模仿砖瓦构造的建筑物一楼,一间小巧玲珑的咖啡厅内。
这先姑且不论,她们坐在内侧一桌,而诗羽琉并不是坐在夏莉的对面,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而且她还把椅子靠近,整个人身体贴过来。
「……为什么坐在旁边?」
「因为感觉夏莉会逃走嘛。」
「为什么夏莉要逃?夏莉怎么可能逃走。」
即使夏莉狠狠瞪着她抗议,诗羽琉却不为所动。
店员将水送过来后,诗羽琉在夏莉的面前摊开了菜单。
「我已经决定好了,夏莉要点什么?」
「点什么……」
夏莉的视线看向菜单。她日语的会话能力应该是完美无缺,而且读写也没问题,但是阅读片假名的文字却稍嫌吃力。当她皱着眉头,逐行阅读着片假名的时候,诗羽琉将脸凑了过来。
「你肚子饿吗?或是饮料就好了呢?要咖啡?红茶?还是果汁比较好?如果想吃甜食的话——」
「……多事。」
「呜……」
诗羽琉按着胸口大受打击。
「……我知道我很讨人厌,常常有人觉得我多管闲事、累赘、碍事,是个可怜虫。我不想给人添麻烦,所以我尽可能不和任何人深交……」
「很正确的做法不是吗?」
「你说的对……」
「还有你那忸忸怩怩的模样也让人讨厌。」
「嗯……通们我也知道。」
诗羽琉突然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好,没问题——才怪,好痛喔……想给自己打气,结果太用力了……」
实际上诗羽琉的脸颊也真的微微发红,这女的在搞什么啊……
夏莉叹了一口气,指着菜单说道:
「夏莉决定好了,夏莉要点这个,牛奶糖拿铁。」
「啊,真巧。」
诗羽琉一脸笑咪咪的笑容,不知是为了什么事那么高兴。这女人有这么爱笑吗?
「我也决定点那个呢,这里的牛奶糖拿铁非常妤喝喔。」
「那夏莉点别的好了……」
「那你可以喝我的,真的很好喝。」
「……夏莉还是点牛奶糖拿铁吧。」
「是吗?其他也有好喝的饮料喔。比如说——」
「所以说你这样很讨人厌啊。」
「对、对不起……我要反省才行。」
只见诗羽琉用指尖开始在手掌上写了什么。
「……你在做什么?」
「就是像这样把反省事项写在上面——」
随后诗羽琉做了一个像是把手上看不见的东西吞下的动作。
「这么一来就不会忘记了。啊——我这个习惯自从很久以前被椋郎取笑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在别人面前做了说……」
夏莉听得目瞪口呆。
这种人用日文该怎么形容呢?一个人搞笑再一个人吐槽?还是天然呆……?
喝过一口水,夏莉只感到一阵虚脱感袭来。
夏莉本来心想,区区人类女孩竟然得到哥哥的特别待遇,简直不可饶恕。一定要彻底欺负她、教训她、打击她。让她知道:远野诗羽琉,你是配不上哥哥的——
如今却有些扫兴了。
夏莉又喝了一口冰凉的水。
「在远野同学看来,哥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怎么样……」
诗羽琉的脸颊微微泛红。
「要问我他是怎么样的人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呢……」
什么叫很难回答,都写住脸上了。这女人喜欢哥哥。
夏莉心中原本消退泰半的战意,如今又高涨了起来。
「他对你而言是非常亲近的存在,以致于你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说亲近是很亲近没错……可是我会去想的喔。我时常想椋郞的事情,除了自己之外,我想得最多的也只有椋郎的事了——啊……」
诗羽琉像在掩饰一般,露出暧昧的笑容。
「那个……我这么说并没有特别深的含意。因为我没有朋友,而椋郎就住在隔壁,我们又认识很久了,所以……」
「为什么要跟夏莉解释?」
「咦……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不用跟夏莉解释。」
哥哥的事夏莉比你想得更多,夏莉一直想的都是哥哥的事。
而且比起普通人类的你,夏莉更清楚哥哥的事。你根本连哥哥不是人类这件事都不知道吧。
人类的你又知道哥哥什么事了?
没有。
你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这种事不能对别人说,可是哥哥是刻意隐藏身分的。
为此他才会与大目天订下约定,接受大目天的保护与监视。关于这方面的事,夏莉也已经知情了。
身为统治广大夜晚的夜魔宗子,竟然要向区区大目天低头。
尽管不甘心,但现在也只能忍耐。哥哥也是在忍耐,所以夏莉不能擅自行动,让宗子的忍耐付诸流水。
「这么说来,夏莉。」
诗羽琉似乎忍受不住沉默而开口了。
「你称呼我远野同学。」
「那又怎样了?」
「这样太见外了,我都叫你夏莉了。」
「因为我们本来就不熟啊。」
「是那样没错,可是……」
「那夏莉叫你远野。」
「那样更生疏了吧……?」
「所以说夏莉和远野本来就是非亲非故的外人吧?你有什么不满吗?」
事实上夏莉根本也不是人,虽然心里很火大,但是这样一个人类女人也不值得她生气。
由于店员把饮料送过来了,于是夏莉试着尝了一口牛奶糖拿铁,顿时感觉心情平静了一些。加了鲜奶油的奶油,与浓郁的咖啡、牛奶糖浆的香味,三者绝妙地混合在一起,那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味道。
而诗羽琉也浮现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很好喝对吧?」
「……还好,普通。」
夏莉把脸别过去,小声地加了一句。
「普通好喝啦。」
「那就好。」
绽开笑容欢天喜地的诗羽琉,让夏莉讨厌得不碍了。不过这杯牛奶糖拿铁是无罪的,而且——确实是很美味。
总觉得步调被打乱了。
这一定是因为她们差别太大了。至今在这和平的国家,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人类女人,她和夏莉怎么可能谈得来呢。
哥哥为了为了迎合人类们的生活,恐怕也是相当辛苦吧。
「来到母亲大人家之前的事,哥哥什么都没对你说吧?」
「咦……是啊,那些事千姬小姐也不肯告诉我,我想一定有什么隐情吧……」
夏莉故意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这样诗羽琉一定会以为夏莉知道些什么,因而尝到挫败感吧。
但是像你这种人,夏莉才不会把真相告诉你呢。
你就尽量不甘心吧。
「哥哥打从一出生就与众不同。他头脑聪明,运动神经超群,没有一件事是他办不到的。」
「……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远野是那么认为的吗?」
「我是感觉他没有拿出实力,他明明没有特别念书,考试都还是能够拿到一定的分数。如果全力用功念书,他应该可以上更好的高中才是。」
「高中?」
夏莉忍不住笑了出来。
「高中啊。」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夏莉并不是在说高中大学那种低程度的事。不是那样的——」
夏莉短短地叹了口气,然后喝着牛奶糖拿铁。
「总之哥哥比远野想像得更了不起啦。」
「你很……尊敬椋郎吧。」
「那是当然呀。」
「夏莉和椋郎从小感情就像兄妹一样吗?」
「不是喔,我们的关系更在那之上,夏莉会成为哥哥的新娘喔。」
「新、新娘……」
「本来是那样预定的。」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夏莉咬着唇,摇了摇头。那已经是周去的事了,再去想也没用,因为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原来……是那样啊。」
诗羽琉低下了头。她一定受到打击了吧,活该。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你和椋郎一直有连络吗?」
「偶、偶尔啦,像是写信之类……」
夏莉一时情急撒了谎。别说是连络了,夏莉只想确认哥哥是否仍然活着。先前一直为此而拚命奔走。
「还有透过电话之类……」
「很久没见面了吗?」
「这样有错吗!?」
夏莉差点就要拍桌子了,还好在前一刻忍了下来。但是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则是不能忍。
「如果能见面的话——能见面的话早就见面了,就是不能见面所以才没见面。因为就算想见也见不到,好不容易……因为好不容易才能够见面了,所以夏莉一秒都不浪费,马上就来找哥哥了。」
夏莉刻意不把脸面对诗羽琉的方向。如果现在看到诗羽琉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夏莉一直、一直都想见哥哥,想见得不得了……想见他,就算只看一眼也好!远野你能够明白夏莉的心情吗?你根本不可能明白!」
糟糕。
本来并不打算说出这种话的。
夏莉侧眼偷偷往旁边的诗羽琉看去。
「——什……」
她不由得哑然无语。
诗羽琉皱起眉头,紧咬着牙,紧闭的双唇微微颤抖,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一般。她的脸红红的一片,眼睛也红了。
「什……什么?你、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
诗羽琉猛烈地摇着头。
「我、我没有哭喔?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在人前哭泣——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说你一定很想见他吧。你是那么地想见他,虽然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夏莉大概也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没资格说这种话——不过我真的深刻感受到,你想见他的那份心情……」
「远野怎么可能了解夏莉的心情——」
「没错,但是我一想到如果自己站在相同的立场——夏莉一定很喜欢椋郎吧?」
「别那么简单就说出喜欢那种话,不要用那种平凡无奇的言词套在夏莉身上。」
「嗯,对不起,但是他就是让你这么重视的人,你却想见也不能见……」
诗羽琉那张好像随时要哭出来的脸靠了过来。真是难看的表情。虽然诗羽琉说过她不是小孩子,不会在人前哭泣,但这样的表情也不该让人看见,太缺乏戒心了。
她太过缺乏防备,使得夏莉一时大意,无法躲开她出奇不意的攻击。
诗羽琉将夏莉一把抱向自己。
甚至还用额头磨蹭着夏莉的侧头部。
「太好了……!你们能重逢真是太好了,夏莉,真是太好了……!」
这个人类女人一定是——笨蛋吧,而且是笨到家了。头脑太笨,所以无法好好思考事情吧,如果不是那样,那就太奇怪了。
诗羽琉是打心底替她感到高兴,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理由。为什么你会高兴呢?这件事和你无关,对你又没有丝毫好处,为什么……?
因为她是笨蛋吧。
一定是这样,她笨到让人无法生气。
可是,胸口却是这么地温暖。
老实说,其实夏莉希望哥哥也能表现得更高兴。
只要一次就好,夏莉希望他能紧紧拥抱夏莉。
因为我们彼此能活着再见面,可以说就像奇迹一般。
宗子在立场上必须保持公平,不能做出和特定眷属要好的举动。哥哥从小就一直是那么做的,可是那只是他刻意伪装,其实他是个非常温柔、十分替眷属着想的人。
夏莉知道的。
尽管头脑理解这些道理,可是夏莉呆然还是觉得寂寞。
※
走出咖啡厅,这次夏莉则是被带到精品店里。照诗羽琉的说法,那家店的价钱虽然稍贵,但有许多个性独特的衣服。这女人真是学不乖。
然后她们去药局,把需要的物品买齐。即使是在这里,诗羽琉也是买这个好买那个好的,什么都要出主意,真是爱管闲事。
之后诗羽琉问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夏莉回答没有。诗羽琉于是再次带着夏莉,来到百货公司「TOKODAYA」的正门前。
「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为什么夏莉非得在这里等你不可?」
「拜托你。」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希望夏莉等的话,夏莉倒也不是不能等。」
「那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等我。拜托你,可以吗?」
既然她都那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夏莉不经意地注意着四周,边等待诗羽琉回来。诗羽琉则是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她将一个小的手提纸袋递给夏莉。
「来,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礼物——不过说是礼物,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这是护唇膏,虽然不知道外国如何,但是这个季节的日本很干燥吧?」
「你的意思是说夏莉的唇干燥粗糙吗?」
「不是,没那回事。你的唇看起来水嫩有弹力,很让人羡慕,不过有保养总是好的——」
夏莉摸了一下嘴唇。如果她更用心保养,打扮得更漂亮的话,哥哥是不是就会回过头看她呢?
诗羽琉以目光示意手上拿着的纸袋。
「这是名叫迪奥的品牌,听说品质非常好,总有一天我也想用看看的说。」
「既然如此——」
夏莉嗤笑道。
「远野你自己拿去用如何?何况夏莉根本没有收你礼物的理由。」
「……如果是生日或圣诞节就好了吗?但是一定要理由才行?我想送你礼物,这个理由不行吗?」
诗羽琉低着头,一点也不打算收回手提袋。
若是夏莉坚持不收的话,这女人打算怎么办呢?
换成是夏莉的话,她会怨恨对方。但诗羽琉似乎不同,她可能认为是强迫推销的自己不好,会因此沮丧、反省自己吧。
「那、那么——」
夏莉一把将手提袋从诗羽琉的手上抢过来。
「那夏莉就收下吧。虽然夏莉用不到,但是夏莉勉为其难收下,你可要感谢夏莉喔!」
她自己也知道,不管怎样都不该说这种话。
然而诗羽琉却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嗯。」
那不是演戏。她一点也不像在勉强自己,看起来她是打心底感到开心。
夏莉胸中百感交集,让她想要大叫。她想狠狠地痛骂诗羽琉,想要对她发脾气。
但不是那样的,其实她想说的是——谢谢。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无法向区区的人类女孩道谢,夏莉的自尊不容许那种事。
「……够了。」
「咦?」
「远野先回去吧,夏莉还想再多留一会儿,自己一个人逛街。」
「你一个人?可是——」
「夏莉没事的,不管在哪里,发生任何事都没问题。因为夏莉比远野更靠得住啦。」
「这样啊……那夏莉你有手机吗?」
「有是有,不过不使用的时候夏莉都会关机。」
「我把我的号码告诉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打给我。我们用红外线——」
「红外线?啊啊……夏莉的手机不是日本的。」
「嗯,那你等一下喔。」
诗羽琉从背包中取出便条纸,用原子笔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交给夏莉。
「来,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夏莉应该不会打给你的。」
「那样也没关系,为了保险起见你留着吧,拜托你。」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夏莉收下的话——」
刚才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夏莉把便条纸塞进口袋,瞪着嗤嗤轻笑的诗羽琉。感觉自己好像被她看透似地,一点也不有趣,但同时心里又有种搔痒般的奇妙感觉。
「那就再见罗!」
诗羽琉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向夏莉挥手道别。
夏莉差点也要跟着挥手回应,但仍是在前一刻忍住了。
今天本来想彻底地教训诗羽琉,最后再告诉她自己和哥哥睡在同一间房的事实,给诗羽琉致命的打击,结果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夏莉拥抱那小小的手提纸袋。
夏莉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别人送的礼物了。
由于实在太过久远,即使努力回想,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上次是在何时。
夏莉才不觉得……高兴呢。
「——够了没?」
夏莉眯起双眼,目光射向建筑物的转角。
「到底想跟踪夏莉跟到什么时候……?」
他们从转角探出半颗头,看着夏莉。是他们,所以并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个子高高,戴着墨镜的秃头男人,以及一个拉丁系女人。
男人身穿暗色系的西装,女人则是在酒红色的礼服上披了一件毛皮大衣。
是在百货公司感觉到的异样视线的主人。
只见两人走出转角,在夏莉的近处停下脚步。
「被发现了吗?」男人这么一说,女人点头回答:「好像是呢。」
男人哼了一声,说了一句「猪心大意了」,女人立刻订正「是粗心大意吧」,男人指着女人道:「就是那个字。」
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算了,反正大概也猜得到他们的身分。
夏莉扬起下颚,勉强自己藐视高出自己许多的两人。
「白之血族。」
男人肩膀一震,女人则是唇角抽动,两人都没有回答,不过他们的反应就跟回答没什么两样。
夏莉不理会他们继续说道:
「你们想怎样?跟踪狂吗?那么喜欢夏莉?」
「我又不是萝莉控。」男人说着用食指把墨镜往上推,而女人则是拍了一下男人的肚子嘲笑逆:「笨蛋,她不是外表那样的年龄啦。」
「是吗?」「是啊。」「几岁呢?」「谁知道啊。」「真屎望。」「是失望吧。」
男人指着女人道:「就是那个字。」
「……夏莉开始火大了,你们想死吗?」
「真火霸。」「是火爆吧。」「就是那个字。」「那不是在型光天化日之下说的话呢。」「打架all right?」「不是啦。」「是吗?」「是啊。」(编注:日文中的「光天化日」与「打架all right」发音相近。)
「夏莉不是说夏莉已经火大了吗?你们真的想死吗?还有另一个人也别躲躲藏藏了——」
夏莉回头看向后方。
「你说谁躲躲藏藏……?」
对方距离夏莉还不到五公尺远,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正背靠着房子外墙而立。
「为什么你觉得少爷我非偷偷摸摸地躲藏起来不可?真是令我意外。」
少年——外表看起来确实像十二岁左右。一对蓝色眼眸,从帽子露出的头发颜色淡薄,说是银发倒不如说是白发。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盒子。是饼干吗?那是百奇巧克力棒。
少年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先把没有涂抹巧克力的饼干部分咬掉吞下,接下来才津津有昧地吃着覆着巧克力的部分。然后他舔掉沾在手上的巧克力,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好吃(Lecker)!」
「小孩……?」
「你没资格说我吧?」
「用外表判断夏莉可是会吃到苦头的哦?」
「你也是一样啊,不过话说回来——」
少年又抽出一根巧克力,用和刚才相同的方式吃掉。
「嗯!日本的点心每一种都很美味啊!这么高品质的点心,却是随处都可以用便宜的价钱,轻松简单地买到,像这样的国家即使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正可谓是点心大国!」
「………………」
「特别是这个百奇巧克力棒,这是我的最爱。karl或牛奶糖玉米棒也不错啦,还有HI-CHEW也很好吃,不过会黏牙就是了。」
「完全是小孩子的视角呀。」
「住嘴!住嘴!下等生物。我只是最喜欢甜食,甜食可以说是我的最爱也不为过。」
少年又拿起新的巧克力棒——这次则是从沾着巧克力的部分开始吃,他顿时一惊。
「啊!糟糕!从这里开始吃,最后吃的不就是没有沾巧克力的部分了吗!可恶啊(Verdammt)……!」
「……你该不会瞧不起夏莉吧?」
「当然啊。」
少年露出惹人厌的笑容。
「你以为少爷我那么闲,会认真去对付你们这些下等生物吗?」
「你闲不闲对夏莉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对我却是重要的,因为是我自己的事。听好罗?对付你们只不过是顺便而已,我来到日本是为了吃光这个国家的点心……!」
秃头男人与拉丁系女人一齐鼓掌。
你们是笨蛋吗……?
「——我只是一介观光客。」
少年衔着巧克力棒,得意地笑道:
「你们的事根本无足轻重,我才不管呢。」
「你以为那样狡辩会管用吗?」
「当然啊,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乐团指挥者』罗榭喔!」
明明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少年——罗榭却瞪大了眼惊慌失措。
「……等、等等!刚才的话不算!我取消!你给我当作没听到!」
「不可能。」
「呜……!」
罗榭咬牙切齿,不甘心地踏着地面。『乐团指挥者』罗榭,这个名字夏莉也知道,他是白之血族的将军,但竟是这样的小鬼……?还是说他是故意装傻吗?这也是有可能的,千万不可以大意。
「……你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了,就是吃光这个国家的点心啊。」
「别开玩笑了。」
「我连1公克的玩笑也没有开喔。嗯?1公尺会不会比较好?」
「不管哪个都奇怪,因为这不是长度或重量的问题。」
「那就1公顷!」男人如此叫道,拉丁系女人则是用手背敲了一下男人强壮的肩膀说:「太宽阔了啦!」
无聊透顶,听得夏莉都累了。
真想杀掉这些家伙,把他们全部杀光。
「怒气别那么大嘛,狼女。」
罗榭一口气将三根巧克力棒放进口中,眼睛猛然一睁。
「必杀……!三根齐吃……!」
夏莉叹了一口气。
「……从那一头吃没关系吗?」
「哇啊!」
罗榭将巧克力棒吐了出来。
「——不、不小心就……!杰诺,这都是你的错……!」
那个秃头男人,随即就突然往自己脸颊揍了一拳,只听到「呜啊」的一声,他被打得身子后仰。杰诺是那男人的名字吗?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自己打自己……?
「总、总而言之!」
罗榭朝夏莉一指。
「我只是单纯的观光客,而且也有带护照。我和你不同,我的不是伪造的喔,狼女。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护照,我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吧?」
「你有正式的护照……?」
「哇啊!刚、刚才的话不算!取消!你给我当作没听见!明白了吧!」
「不,所以说不可能啊。」
「不可能你不会把它变成可能吗!没毅力的下等生物!结果你终究还是下等生物,你的主人也是一样。」
光听这个看来头脑简单的小鬼叫哥哥「你的主人」,夏莉就一肚子气。
「——简单说,你的主人就是夹着尾巴逃走,至今只会偷偷躲起来,比丧家之犬还不如的懦夫毛虫吧……!」
然而他竟然还敢说丧家之犬?懦夫?毛虫?竟敢说这种话——不可饶恕!
感觉背上窜过一道战栗。骨头嘎嘎作响,夏莉感觉到犬齿明显伸长了。
「你敢再说一句侮辱哥哥的话,夏莉就当场把你们全员杀光。」
「喔喔,好可怕。」
罗榭耸耸肩笑了。
「但是你最好考虑一下场所吧?在这种地方大打出手,伤脑筋的可是你们喔?因为我单纯只是个观光客啊。」
「竟然说出那么厚颜无耻的话……!」
「不然你可以攻过来没关系哦?我不会反击的,怎么了?来呀?」
「——啧……!」
不行,不能在这里动手,夏莉要忍住。若是不压抑住自己,夏莉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那样会给哥哥添麻烦的,唯有那点是绝对要避免的事。
罗榭将手伸进盒子里,里面却似乎已经空了。他咋舌一声,把盒子随意一丢,然后转身挥了挥手。
「既然你不想打,那么待在这里也没意义。再见了,狼女。」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是点心呀。」
罗榭停下脚步,只有脸转了过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没听到吗?下等生物。总之最美味的点心我是打算留到最后——啊!」
「——最美味的点心?」
「刚、刚才的不算!我取消!当作你没听——」
「那是指哥哥吗……?」
「无可奉告!」
罗榭奔跑离去,而杰诺与拉丁系女人也追赶在他的身后离去。
夏莉捡起罗榭丢掉的巧克力棒盒子,然后轻声一笑。
「下等生物是你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