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耶。
(路易斯·卡罗/爱丽丝梦游仙境)
画蛇添足
一楼弥漫着巧克力的香味。我走下楼梯,看见妈妈正在厨房忙进忙出,而那绪美坐在餐桌旁,公彦哥哥躺在沙发上看书。平安祥和的画面,一如往常的画面,理所当然的画面。
「啊,佐奈,你终于起床了。」哥哥抬起头来。「你一定是熬夜了对不对?到底在做什么啊?就算是暑假也不能……」
「居然问青春期的少女晚上为什么熬夜,太没礼貌了,哥哥。」虽然我只不过是看书看太晚而已。
「咦,为什么你满头大汗啊?好像烤乳猪……」
「我没事啦。」什么乳猪,闭嘴。「只是做恶梦而已。」
「做恶梦?什么嘛,又不是小孩子。」
「我还是小孩子啊,还未成年耶。目前正值寂寞的青春期,你不知道吗?」
「啊啊真啰嗦,好啦好啦,跟你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啦。」
哥哥再度埋头看书,好像是冯内果的小说,真是糟糕的兴趣啊。
「妈妈,你在做什么?」我的视线转回厨房。「从刚才就闻到好浓的香味哦。」
「你觉得是什么呢?猜猜看。」
妈妈就像魔术师在对观众表演绝技一样,露出神秘的笑容。
「布朗尼蛋糕吗?」
「是巧克力蛋糕哦。」
「哇!」我感动地拍手。「万岁——」
「那绪美一直吵着要吃,我只好烤一个咯。伤脑筋,这孩子偏偏就不爱吃饭,真是让做妈妈的好伤心啊。」
「妈妈平常根本不理我们的要求吧?」哥哥突然说:「我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有想吃的东西,二十四小时都在想哦,自己都觉得夸张。」
「真希望你也来体会一下,整天被小孩吵着要吃寿喜烧的心情。」妈妈转过身去。「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一个不考虑家中经济状况,只会做无理要求的孩子。」
「寿喜烧明明就很容易准备吧?我可是关心妈妈的身体健康更胜于经济状况……」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了佐奈,先去冲个澡吧,蛋糕很快就好了。」
「好——」
我回到自己房里拿换穿的衣服跟浴巾,走近浴室,脱下汗湿的睡衣跟内裤,丢入洗衣机,然后开始淋浴,想要将黏答答的汗水跟讨厌的梦境一起冲掉。温水刺激着全身肌肤,舒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眯起眼睛。
……话说回来,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学校发生地震,埋到地底下,遭遇各种大混乱,最后还出现大淹水,园部以为可以平安逃出,结果居然只有我被淹死。非常非常逼真,非常非常可怕的梦。是因为睡前读了《爱丽丝梦游仙境》,才会做那样的恶梦吗?可是应该要做更奇幻更轻松愉快的梦才合理啊。爱丽丝掉进地洞后,的确是经历很多紧张的情节,没有什么轻松愉快的感觉,但也不至于那么恐怖吧?我所梦到的情节,是一连串最糟糕的经历,而且还不像爱丽丝可以拥有忽大忽小的特殊能力,完全跟现在是同样正常的身体,没办法解决各种困难,甚至还有自尊心非常受伤的沮丧记忆。为什么会做那么悲惨的梦?
卡罗先生,请你告诉我。
「唉,算了。」我边淋浴边喃喃自语。反正是个梦,不应该一直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吧。梦中的我虽然悲惨,但此刻梦醒的我非常幸福,没有必要一直沉浸在低潮当中。
没错,此刻的我非常幸福。
现实中的我是非常幸福的。
擦干洗净的身体,穿好衣服,我走出浴室,正在看冯内果小说的哥哥朝我微笑,说佐奈真会挑时间啊。
「什么事情?」
「蛋糕刚刚好出炉。」
我看到妈妈正打开烤箱,拿出散发甜蜜香气的巧克力蛋糕。妈妈用刀子切入蛋糕中心,将圆形分为两半,再各自切成三等分。
「完成咯,吃吃看吧。」
妈妈把蛋糕端到餐桌上,那绪美一边小心高温一边捏起切好的蛋糕,我也学她捏起一块。果然是刚出炉,超烫的。我小心翼翼地放入嘴里,香甜的滋味在口中扩散。
「好好吃哦!」
「也拿一块让我吃吃看嘛。」
「不行,哥哥要吃自己来拿。」我不客气地回嘴。
「我们家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对食物非常计较啊……」哥哥无奈地站起来,走到餐桌拿起蛋糕一口气吃下。「嗯,好吃好吃。妈妈,我还想多吃一块。」
「剩下一半要冰起来。」妈妈对他说:「蛋糕刚考好就吃完太可惜了,冷藏过更好吃。」
「那绪美,很好吃对不对?」
「……嗯。」那绪美慢慢地品尝着。「比草莓大福还甜。」
「咦?」
草莓大福?
「佐奈,去把头发吹干吧。」妈妈收起吃光的盘子。「你不是要去游泳吗?头发湿答答地出门会让男生印象不佳哦。」
游泳?
「你今天不是要跟兵藤去游泳吗?我记错了吗?」
跟兵藤去游泳?
慢着,等一下,先是草莓大福,接着又是游泳,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梦里。
不会吧。
彷佛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了什么大事,强烈的不安来袭。我逃难似地回到自己房间。桃色地毯,玻璃茶几,小型电视,电子琴,书桌,小书柜,熊猫玩偶。
我的房间,一如往常的房间,没有任何异样的真实存在的房间。
接着又转过去看床面——枕头,薄被,时钟,文库本,同样也是一如往常的景象。走到镜子前面,看看自己的脸——当然,还是镜佐奈的脸孔,没错,我是镜佐奈,这里是现实世界。
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是错觉,只是错觉……」
我拿起梳子,专心梳头发,想藉此忘记一切诡异的感觉。然而没有那么容易说忘就忘,奇怪的感觉占据整个脑海。打开吹风机也无法静下心来,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那个梦是实际发生的事情吗?这个念头出现在脑中。
可是太奇怪了。
如果实际上真的有发生过,我不可能没有任何记忆啊。
跟看完电影忘掉剧情的感觉不一样,那么卡帕的亲身经历,绝对不可能会忘记的。难道……我得了失忆症?因为经历的事情太过震撼,大脑产生自我保护的机制,将记忆封印起来,只在梦中出现吗?算了,别再想了,过多的巧合难以解释,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但是,就算不负责任地推给丧失记忆,还有一个无法解释的地方。
……我应该已经当场死亡了啊。
明明就跟尸体一起沉入水中,已经溺死了啊。
我不认为自己有获救,当时确实已经沉下去,已经没救了才对。应该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已经断气了才对。结果我现在还活着,活着淋浴活着吃蛋糕活着梳头发。
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要知道事实当然有很多种方法,只要随便问家里的任何人就好,或是去查网站跟过期的报纸也行。
只不过……万一真有其事——我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哎呀佐奈,穿得这么漂亮要去哪里?」
回到客厅,看见棱子姐姐坐在沙发上。她用指尖拨头发(我这个姐姐的头发会随心情高兴而改变,有时直长发有时带点波浪,实在很难形容她的发型),有点犀利的眼眸转过来看我。
「姐你回来啦。」
「我问你穿这么漂亮要去哪里啦。」
「她说要跟男生一起去游泳哦。」妈妈替我回答。
「哇!真有你的。」姐姐很幸福。「真是不得了啊,不愧是我们家唯一的少男杀手。」
「什么少男杀手……」
「喂,公彦,现在不是看冯内果的时候吧?你不准备阻止或跟踪吗?大事不妙咯。」
「姐你很吵耶。」公彦哥哥抬起脸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太伤人了,我可是好心忠告哦。需不需要帮忙啊?」二姐笑得很贼,一副别有居心的模样。「望远镜跟窃听器还有麻醉枪可以免费借你用……」
公彦哥哥受不了镜棱子式的攻击,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上二楼去了。唉,真是一个容易被看穿的人啊。
「佐奈,陪我去兜兜风吧。」
二姐的目标似乎从哥哥身上转移到我这里来了。
「去哪兜风?」
「就在附近绕一绕。」
「不行啦,棱子,佐奈跟人家有约耶。」妈妈扫兴地阻止。
「哎哟,不会去太远啦。」我敷衍地回答。「只是在附近绕绕嘛,又没有关系。」
「妹妹真是善解人意啊。」二姐拿起车钥匙。
「……我要出门了。」
那绪美突然跳下椅子,像企鹅一样慢吞吞地走到玄关穿鞋。
「咦,那绪美要去哪里?」
「她说去探病。」妈妈边收蛋糕边讲。
「探病?探谁的病?」
「就是……饿,名字忘了,是个头受重伤的男生,嗯叫什么名字呢,我想想——」
「我、我出门去了!」
我在妈妈恢复记忆以前逃出大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不想结束眼前幸福的世界。
户外正式艳阳高照的晴天,温暖和煦的微风,在熟悉的景色之间流动着。我和棱子姐姐上了车,出发。二姐哼着不知名的谜样旋律,动作流利地转动方向盘开往高速公路,而副驾驶座上的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大同小异的民宅,造型奇特的小钢珠店,白色外墙的超市,以及轮胎店,大型量贩店——沿途的景物都一如往常,的确是熟悉的景象。
没有真实感的,只有我自己。
「怎么样啊,佐奈?」二姐突然开口问我。
「什么东西怎么样?」
「你的约会对象条件比公彦好吗?」
「没什么好比较的吧。」
「也对啦,真要比的话,像公彦这种会看冯内果的家伙,根本不够格当约会的对象嘛。」
「为什么看冯内果的小说会让我们家的女人这么感冒呢?」
「当然是因为名字太难念了啊。」
「真是犀利又傲慢的评语啊。」我忍不住苦笑。
「对了,刚才听妈妈说,润一郎好像回家住了是吗?」
「嗯,嗯。大概两个月前回来的。」
「会让那个逃亡者搬回家住的,想必是大事情吧。」
「详细情形我不太清楚,只听到他很生气地说,发生重大事故了,很糟糕很糟糕。」
「反正一定又是跟人造人有关的吧,那位初赖川研究所高阶职员,只对人造人有兴趣,认为天底下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人造人来解决。」
「这实在是……」
「润一郎的终极目标,就是将愈奈的记忆复制到人造人体内,让愈奈复活,据说目前正在用猫狗或人体做实验。」
「真是糟糕的兴趣!」如果这是事实,大哥实在太可怕了。「用人造人,感觉……好恶心哦。」
「对了佐奈,你明后天有空吗?」
「应该吧,没有预定的事要做。」
「那要不要来打工?」
「打工?」
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又要帮忙画限制级同人志了吧?」
「这还用问吗?不然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工作?」二姐不服气地说:「目前正在画的故事要暂停,接下来我有个惊天动地的野心之作要开始着手,必须赶上贩售会的日期才行。」
「每次参与你的漫画作品,我都会觉得自己身为女孩子的重要本质正在瓦解,真是怪不舒服的……」
「别担心别担心!我不会再叫你画那些部分了,只要帮忙画背景就好。」
「那就好……不过你说真的吗?真的只要背景就好?绝对不能出现什么体液交融的镜头哦!」
「你一个国中生居然会讲出体液交融这种字眼,真是太可怕了。」
前面是红灯,二姐慢慢踩下刹车。
「不事先确认好,到时候就麻烦了啊。」
「真没礼貌耶,讲得好像我欺负过你一样。」
「本来就有……」我已经嫁不出去了。
「很抱歉,我没有印象哦。本小姐的头脑可是一秒钟之内解开三位数假发的程度,连我都没有印象的事情,那肯定就是不存在咯。」
「两百三十六加八百一十一等于多少?」
「我哪知道啊。」
哇,大骗子,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绿灯了,车子再度发动,进入三十六号高速公路。通过小桥就是市中心了,虽然叫市中心,其实也只有百货公司跟图书馆还有电器行而已。总之这里是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过无所谓,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佐奈,」二姐开口说话。「你在那个教室里,学会飞翔了吗?」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快回答我啊。我最受不了用问题回应问题的人,但是用沉默回应问题的人我更讨厌哦,那根本就是罪恶嘛。」
心跳突然加快。
世界开始落幕。
我的存在……开始崩解。
「所谓的飞行教室啊……」
二姐不顾我的错乱,继续说下去。
「就是把有能力跟没能力,以及有自信跟没自信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在那间毁灭的学校中强迫学习吧?学习如何飞翔。」
「二、二姐?」
「飞翔……就是从自己原本的位置,向上进步到更高的位置。嗯,其实很容易,并不是叫一只乌鸦变白,也不是叫一只猫学会说人话,只要稍微有向上一点点就够了。所以佐奈,你已经学会飞翔了吗?」
二姐到底在讲什么东西啊……不,其实根本连想都不用想,我自己应该心里有数的。
她是在讲学校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但那时我做的恶梦。
为什么二姐会知道我的恶梦呢?难道真的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吗?不,不对,不可能的……那不可能是现实世界当中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没有经历过的记忆。没错,那是一个梦,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更何况如果不是梦的话——
那我……早就已经溺死了。
如果那个梦是现实事件,已经死亡的我,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坐上车子也不可能说话,应该要像愈奈大姐和创士二哥那样,被关进巨大的绝对的黑暗世界里,没办法跟活着的人接触才对啊。
所以,我到底算什么呢?能洗澡能吃蛋糕能坐车子恩能够说话,我的存在到底属于生还是死呢?
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把。
我当然是活生生的人。
那个梦,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疑问又来了——
为什么二姐会知道我的梦呢?既然我还活着,就表示那一定是个梦,既然那是一个梦,二姐就不应该会知道才对。一个我没有说出口的梦,不应该会有人知道内容啊。
所以……那个梦,是真实事件。
因此,我应该已经死了。
但我却还活着。
矛盾。
「喂,佐奈,你要沉默到什么时候啊?啊,我知道了,你在学那绪美对不对?反正只有不讲话就好了,随便学都可以很像嘛。」
「没有……我不是在学她啦。」
「那就赶快回答我啊。难道你连自己会不会飞,都没办法判断吗?」
学会飞翔了吗?还没有学会吗?
我究竟……
有没有学会呢?
在那场梦境里,我有成长到可以「飞翔」的境界吗?我的确很努力,认真地面对各种障碍各种问题,认真地对抗,认真地想办法解决。
结果——
结果……究竟有没有学会呢?
我从原本的位置,飞到更高的地方了吗?
「我不知道。」我这么回答。「虽然不清楚有没有学会飞翔,但我真的全力以赴了。」
「当然要全力以赴啊,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学会飞翔。」
「我只知道自己很努力了……」
「努力不一定代表学会了,不会飞就等于徒劳无功啊。我对过程没有兴趣,有没有努力都与我无关。」
「什么嘛……」
「你看过居里夫人的传记吧,她的故事之所以能流传后世,就是因为最后飞得又高又远。如果只是安于现状,对辛苦努力的过程沾沾自喜,未免太没出息了吧。」
「说的真过分耶。」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啊。」
我闭上眼睛,回想那个梦境的内容。
眼皮下浮现的,是许许多多的记忆。
非常栩栩如生……却又缺乏真实感的舞台。
精彩的,飞行教室。
在那里,我曾经作战。
在那里,我曾经呼喊。
在那里,我曾经迷惘。
在那里,我曾经流泪。
在那里,我曾经拼命求生。
在那里,我曾经沮丧无力。
在那里,我曾经认真积极。
在那里,我曾经——
「快回答我啊。」二姐急着催促。「你学会飞翔了吗?没有学会吗?」
「……这是秘密。」
「为什么?」
「我的心情,不会告诉任何人。」
「真讨厌的小女生啊。」
「接下来轮到我发问了。」
「谁规定的啊。」
「从刚才我就在怀疑了——」我坚持问到底。「为什么我的梦,姐会知道呢?」
「梦?」二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到底在说什么外星话啊,你觉得那是一场梦吗?」
说完她看向窗外。
眼前是——埋入地底下的苍叶国中。
……怎么可能?
我的梦,并不是梦,而是现实?
现实?
现实中发生的事?
所以照理说——
我已经死了。
那现在呢?此刻这一瞬间的我,又该如何解释?
我还好好地活着,
我还活生生地存在着,
我还认真地思考着,
「这个我」,究竟是谁?
难道,难道我……还在梦中吗?
只是死前出现的,梦境?
我用力捏捏脸颊。
想当然的,很痛。
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画蛇添足再添足
相隔大约七小时又三十分钟,终于再度吹到外面世界的风,终于再度呼吸到外面世界的空气。
黑夜已经降临,即使发生了那么严重的大地震,外面的世界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看来唯一遭到重大破坏,埋进地底下的,只有这间学校而已。
村木躺在洞口旁边,眺望眼前的空地。多台救护车与警察停在现场,光线和鸣笛声忙碌地交错着。忽然瞥见空地一角,有数台黑色推车避开人群停放着,身穿白衣的一男一女站在推车前方,妙子看到他们立刻蹙起眉头。而空地另一端则似乎有学生家长或者围观民众,像糖果周围的蚂蚁般挤成一团。
回来了。
看到这些景象,村木终于能确信自己回来了。
救援队发现村木等人的存在,连忙赶过来,将宇沙里和兵藤抬上担架送走。妙子把救援队的手推开,转身独自离去,救援队在后方不停呼唤她,坚持要送她上救护车,却在看到她走向黑色推车的瞬间,立刻作罢。唯香扶着全身是伤的弟弟走向救护车,而躺上担架的园部因为得到安全感,忍不住痛哭流涕。那名动也不动的男学生,以及坐在他身旁的人偶少女,都被送上担架,人偶少女在移动的过程中,双眼始终凝视着刚才爬上来的洞口。
于是,村木突然想起另一名少女。
镜佐奈。
沉入水中的,那个女孩。
村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静静地回过身躯。
眼前……是一个洞口。
淹满水的学校,跟地面上连接的洞口。
他从洞口往下看。
黑色的水面,已经上升到距离地面只有六七十公分的高度。
在充满压迫感的水面中央,漂浮着一个俯卧的形体。
白色制服。
深蓝短裙。
黑色头发。
泡了水的肌肤异常苍白,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辛苦你了。村木默默地想。
对着镜佐奈的尸体,在心中默默地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