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坐在电脑前低着头,可能是因为绑着马尾又戴眼镜的关系,使她给人一种阴沉的印象。从刚才开始她就显露出一副畏畏怯怯的模样,让我觉得无比烦躁。
「学长和我的等级本来就不一样,所以……请、请你不要偷看我写的程序。」
「要是觉得被看到很丢脸,你就回自己的房间去弄啊。」
「因为我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只能到这里来修改。我无论如何都想把原始码修正好……」
「为什么不直接用电脑语言去写,你真是有够蠢的。」
「那么困难的程序我不会啊,而且那本来就不是人类会的语言嘛。」
「程序本来就是用电脑语言写出来的吧。」
我不过是指出事实,听到这句话的她却显得更害怕了。果然是个愚蠢的家伙。一想到每个学生都极其自负的这间学园居然会答应这种家伙的申请入学,我就觉得满肚子火。
「连程序语言都没办法好好写出来的家伙就别来念这间学校啦,赶快把你的行李收一收给我滚回去。」
「怎么这样……我是背负着亲戚们的期待而到这里来的,事到如今,我怎么有脸回去。」
「这里可不是会从一到十把每个步骤都按部就班教给学生的学校,每个学生都得自己学会成长才行,你是没办法的啦。」
女孩的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裙摆,像是在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要哭了吗,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正当我这么想时,女孩却开口吐出教我意外的言词。
「……学长,请你教我。」
那是努力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看来她是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但我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善人,更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拿来为别人尽心尽力。如果要我帮她的话——
「就算是你这种愚蠢的家伙,终归也还是个女人啊。」
我把她从椅子上拉下来,任她跌倒在地。
「我可不会免费教你。试着勾引我看看啊,就算在写程序这方面蠢得要命,这种小事你应该还办得到吧?」
我清楚看见她咬紧下唇的懊恼模样。也清楚地看见——那因咬得太过用力而失了血色的唇瓣。
「快一点啊,我可没多少空闲。」
女孩颤抖着将手伸向裙摆。是羞耻、是恐惧、抑或是愤怒,让她全身发颤的理由不管是什么都好。不管是哪一种,都只会让我觉得更加愉快。
我把膝盖抵进她为了诱惑我而拉高的裙摆间,拉着她的马尾逼她贴在地板上。
「呜唔……」
「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我也隔着制服覆住她的胸脯,缓缓地来回摩挲。与我的动作同步传出的是略带苦闷的甜美喘息,轻轻吹拂过我的耳际。
「嗯……不要……」
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呼吸声中已经夹带了显而易见的娇媚。比起电脑程序,她对这方面似乎更有才能呢。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是说过要教她,但可从来没说过要教她写程序语言。既然如此,我要教的当然是能让她的才能得以发挥的部分啰——
……鲜红的液体一滴接一滴滴落。又流鼻血了。看来今天写的内容相当不错呢。继开学典礼那天,责任编辑应该会很高兴收到连发的鲜红圣经吧。
我从口袋拿出面纸塞进鼻孔里,兰就像见到什么恐怖生物般张大了眼睛全身僵直。
「会、会被传染啦——!」
话一出口,她立刻冲到教室的另一头,跟其他女孩子紧紧抱在一起。
不过是流个鼻血嘛。尽管我是在公开场合写情色小说时流鼻血,大家一定很难想象我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但现在可是休息时间啊,不管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吧。
这时,我才注意到鸣唐同学也正看着我,而且还默默拿出感冒用的口罩没有一丝犹豫地戴上,再转头看向前方。
……还真是挺伤人的。
要是平时,大家应该会像捅破了蜂窝般互相敌对大声争执,今天却安静得有些不太自然。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沉默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昨天兰在大会上发表的内容,是造成班上男女生之间嫌隙的最主要原因。明天就要进行第二回合战了,但彼此之间连讲话的意愿都没有。有继续读书的人、有正在检查自己的锤子或L型尺的人、也有用放大镜观察整间教室的人、还有偷偷嗅闻周遭气味的人……每个同学都平淡地度过自己的时间。
……话说回来,我们班同学所拥有的奇异才能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
下一节课的休息时间,我和律一起去上厕所途经二班的教室时,正好看到一个长得相当可爱的黑发女生站在讲台上,似乎正在对他们班上的同学说些什么。略长的浏海梳往左边,挽起的丸子头也偏向左侧,只露出右半边的耳朵和颈项,看起来清新又俏丽。小小的脸蛋加上波丽露外套底下微可窥见的腰身,可以知道她一定拥有相当不错的身材比例。就像个真正的偶像一样。
「咦?那不是园声谣江吗?原来她在二班啊。」
「是律的朋友吗?」
「不是,我只有听说她也进这间学校了,因为我们的国中还挺近的。」
「等等,一般来说应该不会认识另一间国中的学生才对吧?」
「大概是因为她那张脸吧,在我们老家她算是挺有名气的,而且还参加了不少歌手选拔会,拿到很多奖呢。」
「她就是靠那样的才能入学的吗?看来离出道也不远了嘛。」
「但她还是有一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名叫谣江的女孩子突然转向我们的方向,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我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往旁边张望了一下,才发现律也正露出有些困窘的表情挥手回应着。
「你们果然认识嘛。」
「因为我也很有名啊——而且要是我说跟她认识,你会生气吗?」
是有点生气,但这毕竟是事实啊。既然都是老家那里的有名人,多多少少都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吧。
「说是这么说啦,律以前有喜欢过那个女生吧?」
「只要是我们老家那里的男生,应该都曾对她有过憧憬吧。」
律的眼神彷佛正遥望着远方,淡淡地开口回应。他跟我不同,应该很有女孩子缘才对,但看来好像也有无法谈成的恋爱呢。
我盯着律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想不到他突然转过头,我们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块。
「不、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你放心吧。」
像是想隐瞒什么,律一脸恼怒地丢出这句话。我又没有喜欢上那个叫谣江的女孩子,这种事怎么样都跟我无关吧,不过——
「唔,好吧,那我就放心吧。」
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走过一班时,他们果然也正在开讨论会议。站在讲台上的是那个有着微卷茶色头发,神情激动地诉说着什么的成树。该说是很符合他的演员身分还是相当有剧团风格,从他口中发出的是相当有穿透力的声音。
准备从一班教室前走过时,成树也注意到我们的存在,立刻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哎呀呀,你们应该是三班的丈途同学和律同学吧。」
「你还真是清楚耶。」
「是啊,大家都是天才,如果不认识的话也未免太失礼了,在第一回战之后,我有请学长让我看一下其他班级的自我介绍文嘛。」
「你曾经是天才童星,算是个名人啊。」
「曾经……?」
到此为止脸上都一直挂着亲切笑容的成树,那双眼里却不期然地射出一抹锐光。
「是、是非常优秀的天才童星,超级名人啦。」
「哈哈,谢谢你的称赞,但我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实在没办法说是童星了。下次会以演员的身分让你们重新牢记我的。」
「现在我就已经好好记住了……」
「话说三班也有很多不同强项的天才,可是好像没有人站出来统领整个班级嘛?」
「我们班采取的是完全个人主义啦。」
「哎呀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天才本来就不适合群体生活嘛,水墨校长还坏心眼地写了『和』这个字,校训明明就要我们『走自己的路』啊。」
成树说完后笑了笑,又回到教室去了。
——没有将领统率是吗……
「咦?」
我似乎听见一句低喃随着风声传进耳里……那是笑声?
我看着律,他并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眺望着窗外的山林景色。
「讲完了吗?」
因他的催促,我们又再次迈开脚步往厕所走去。
下一堂课是数学。进入这间学校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似乎总算要开始正常上课了。对律来说,还得浪费时间听老师讲授那些早就理解的道理应该很痛苦吧。
果然没错,上课时他拿出笔记本写的可不是老师抄录在白板上的内容,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对不属于高中生程度的高深算式。
Ⅰ—SVD法?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啦。老师大概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点律起来回答问题。虽然是个三十出头看起来活力十足的男老师,但他的活力在律面前却显得如此空泛无力。在这间学校教授一般科目,某种层面上也算是种压力吧。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校园里的学生餐厅也开张了。这个时候宿舍里的餐厅并没有营业,于是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到学校餐厅用餐。对已经完全分裂成男女两派的三班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时刻。虽然也可以到宿舍的贩卖部买便当,但男生的尊严可不允许自己为了女生而特地跑回宿舍一趟,女生们似乎也不打算为了男生而刻意到距离较远的贩卖部,于是大家到头来还是得在学生餐厅里碰面。
「你是想在这里一边吃午餐一边物色下一个猎物吗?性犯罪者的思考模式果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呢。」
站在女生集团的最前线,兰站在餐券贩卖机旁瞪着我。
「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吧,想把我当成犯人,你最好拿出一点像样的证据。」
「哼,你的态度也变了嘛。好好看清楚吧,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自己曾做过的事!」
「随便你,你要是不想买的话,我就要先买餐券了。」
「不要碰贩卖机啦!被你碰过的按键都脏了,谁还敢摸啊!」
兰她们几个买完餐券后,又瞪了我一眼才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虽然对学生餐厅的煮饭阿姨不太好意思,不过在吃饭之前,我就觉得今天的午餐会很难吃了。」
律有气无力地开口。我也跟他有相同的想法。在吧台拿到自己点选的餐点后,兰她们一行人便拣了张桌子坐下,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同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算从视野中消失,还是能听见她们嘈杂的耳语声,但我也无力改变什么。看来今天这顿饭肯定无法大快朵颐了。
我走到餐券贩卖机前按下猪排盖饭的按钮,接着以学生手册结账。律则选择了每日特餐,今天的特餐是香煎鰆鱼。把餐券交给柜台没多久就拿到我们点的餐点,我们也挑了个空位坐下。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一道视线而转过头去寻找目光来源。不远处的席位上,来夏正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倨傲地翘着二郎腿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点着放在桌上的照相机。仔细注意一下周遭的环境,从她选的座位到跟我之间的距离居然没有半点遮蔽物,更别说有什么柱子或人墙阻隔,完完全全就是最佳的摄影角度。
……真是恐怖。
有种被变态偷窥跟踪的感觉。
我转回视线,想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眼神却捕捉到正一个人在学生餐厅里用餐的鸣唐同学。她一点一点地把料理送进嘴中,慢慢咀嚼后才吞咽下肚。她应该是那种会从午餐时间吃到午休时间都还吃不完的类型吧。
我伸手捧起眼前的盖饭,也开始准备用餐,至少在吃饭的时候忘了那些讨人厌的事吧。我才刚调整完心情,视野一角却蓦地被一点都不适合这间学生餐厅的亮晃晃银光给闪到。
抬起头,就看到律手里正拿着雕出美丽花纹的餐刀和叉子优雅地享用他面前的煎鱼。那确实不是餐厅提供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他个人所有物。
也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律也抬起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餐刀。
「很环保吧?」
「呃,学校餐厅本来就有准备一般的筷子了,也很环保啊。」
「是吗,那等我想用筷子吃的时候再用吧。」
「律的国中该不会是专门收一些有钱少爷的私立名校吧?」
「是很普通的公立国中啊,而且从我家走五分钟就到了。」
「如果有间离你家步行五分钟就能到的私立名校呢?」
「那我应该会去念吧。」
「……你会去念啊。算了,无所谓啦。对了,你在那间普通的公立国中里也是使用个人餐刀和个人叉子吗?」
「是啊,而且还大受好评呢。」
「那是被学生餐厅里的人称赞?还是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为别人提供娱乐呢?」
「常常有女孩子来找我学习餐桌礼仪。」
唔!居然是那种的!再次见识到我跟律的国中生涯有多大的差距,真是太讨厌了。
怀抱苦闷的心情把碗里的盖饭一股脑塞进嘴里吞了下去,途中还不小心哽到,引发呼吸困难。慌慌张张地灌了一大口水后,一脸无奈的律看着我,带着微笑说:「丈途老是这么乱来呢。」
老是?我不记得曾在律的面前做过什么乱来的事啊,不过看到他脸上那种叮咛自己小心一点的柔和笑容,我突然觉得有点难为情,只好再次捧起猪排盖饭,用吃来躲避他的目光。
午休结束后,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世界史。可能因为才刚吃饱喝足,也或许因为世界史是属于需要默背的一门科目,才上课没多久我就趴下来梦周公了。再醒过来时,下课钟声已经响起……
咦,老师难道没把我叫起来吗?还是对第一次上课就睡得昏天暗地的我感到无可救药,因为太生气才不想管我?
「律,我居然干出了这种事……」
「你做了什么?」
「我刚才上课时一直在睡觉。」
「别担心,你并没有打呼啊。」
「不是这个问题啦,你说老师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用不着在意这种事,那些老师应该早就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怪异学生了,只有诡异到极点的怪事才会让他们有所反应吧。」
「这样说起来,老师也太可怜了。」
到了选修科目前的下课时间,我摊开亚希老师交给我的课程表。因为我把选课这件事完全交由老师负责,所以直到这一刻我都还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要面对怎么样的课程。
【实用英文】课程内容——为了将世界级的才能传送到全世界,将以在国外居住为前题进行日常生活的英语对话。负责的讲师当然是以英文为母语的专业老师。但这并不是学生与老师之间的教学课程,请以社会人士对社会人士的立场认真学习吧。
……我才不需要咧。亚希老师,这样算是霸凌喔。给我安排这门课,考试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及格的嘛。
此刻我万分后悔把选课的事交给老师负责,但还是不得不往教授实用英文课程的二班教室移动。已经拥有能以英文写论文能力的律似乎并没有选择这一门课。
「唷……」一走进教室,坐在椅子上的成树有气无力地对我打了声招呼。完全没有平时剧团团员那副能言善道的样子。
「你干嘛情绪低落啊?」
「才不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丈途同学,你将来也打算接触翻译这一块领域吗?还真是努力耶。」
哈哈,成树发出干涩的笑声,整个人瘫在椅背上。看来并不是为了什么事而情绪低落,但就是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气力。该怎么说呢,就像个对人生感到疲惫的老头子。
「之前我带了一个高中女生开车到港口兜风,真是快累惨我了。该说是强悍还是什么……反正我就是喜欢那种蹦蹦跳跳吵个没完的轻浮女生啊。」
说什么兜风啊,你的年龄根本还不能考驾照吧。等等,成树说的该不会是骑电动脚踏车出门远游吧?
「她的确是个才女,所以自尊才会那么高。但是不管愿不愿意,她的身体都会诚实地反应,然后在她身上沾染属于我的味道,这一点也很不错啦。」
……这句话由我来说是有点那个啦,不过他也太猥亵了吧。成树是这样的男生吗?而且这样的剧情跟我之前写的小说好像有些不谋而合的地方。那个天天跟女人厮混在一起,把自己搞到疲惫不堪的男主角就跟现在的成树一模一样啊。
「——等等,你该不会看过我写的小说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成树的眼睛立刻一亮,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还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不管什么样的角色,成树我都是演什么像什么!等丈途同学的作品要拍成电视剧或电影时,请回想一下我刚刚的演技吧!」
他的确是个天才。而且还相当烦人。
要是再跟他有所牵扯,事情只会变得愈来愈麻烦,所以我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后,便选了一个离成树有点距离的位子坐下。
当我随意往周围望去时,发现了坐在教室一隅的鸣唐同学。这一堂明明是英文课,她干嘛连装单簧管的硬盒都带来了啊。回过头想想,在适应新环境大赛时她好像也拿着单簧管。听说她从小就学习单簧管,说不定单簧管对她而言早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了。话说回来,在活动一开始时,她的单簧管还掉到地上,不知为何她那时的目光竟放在我的身上。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箇中理由,但就算想得再多,我也不认为就能因此搞清楚鸣唐同学的思考模式。所以我决定忘了那些枝微末节的小事,重新看向前方。
上课钟声一响,一个穿着西装的金发外国男人随即走进教室。高挺的鼻梁加上讨好的俊朗外表,跟日本人相比,他的白皙肤色更是醒目。这个人就是这堂课的讲师吗?
「How are you doing?(大家好吗?)」
一来就用英文打招呼啊……原本就对英文没辄的我,当下就决定讨厌这一门课了。
老师站上讲台后,就改以流利的日语说明这一堂课的趣旨。
「基于方法论而生的文法和实际生活所使用的语言并不完全相同,这一点不管在日本或其他国家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原本就是不同的语言,想要完美地翻译成完全一模一样的意思可说是相当困难。而我们这堂课就是要让各位同学学习符合实际生活的英文对话,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各位将世界级的才能发扬光大、扬威国际的。」
连这么艰深的日文都会说啊。还好不是个只能用英文沟通的麻烦老师,真是太好了。但上课的内容真是糟糕到了极点。他会一一点名同学站起来念例句,根本连想翘课都没办法。
「Men must accept advances made by women. 〈美色当前不吃不算男人。〉」
「「——Men must accept advances made by women.」」
「I was tempted by devil!〈我被恶魔引诱了!〉」
「「——I was tempted by devil!」」
「Shall we make a secret aggrement?〈我们私下先统一口径!〉」
「「——Shall we make a secret aggrement?」」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钟声响起,有几个女生往我的位子走来。
「那个……听说你是位作家啊?」
向我搭话的是那个名叫谣江,长得很偶像派的女孩子。这个女生好像也有参加实用英文的课程。上次看到她时,她身上还套着波丽露外套所以没发现,女生的洋装式紫色制服被她穿得极具自己的风格。她没有系领巾,而是挂了一条心型的项链,胸前有个大大的蝴蝶结,腰间也是比原本的配件更加华丽的皮带。
「我的确是作家没错……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成树同学告诉我们的,听说你很有名呢。」
——那个臭家伙,不要随便跟别人说些有的没的啦!该不会是为了捉弄我,才故意干出这种事吧?
压抑着沸腾的怒气,我并没有否定她的询问。我依然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那个叫谣江的女生看到我的反应,双眼也因兴奋而显得闪闪发亮。
「反正一定马上就会曝光了,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我写的是情色小说,虽然大体来说还是偏艺术的分野啦。」
一听完我的回答,她的表情也僵住了。我不怪她。从三班女生的反应来看,就算这里是闪学园,对女孩子来说情色作品仍被归类为厌恶的那一类。
但下一秒她就恢复了原样,对我露出灿烂可人的笑容。
「我是第一次见到以情色为题材的艺术家,还以为会是情绪更容易大起大落那种恐怖的人呢。」
「哪有可能……我再怎么说还是有常识的,要是因此让周围的人对我产生顾虑,我也会很困扰的啊。」
「那还真是悲伤耶,我名叫谣江。看来我们的选修科目是一样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啰。」
「我是丈途。对英文实在不太拿手,请你多多指教。」
谣江应了声「我也是」,便挥挥手和一群女生一起离开教室了。那样的女生应该能成为同性憧憬的对象吧。和兰的状况不一样,但她身边一定也不乏女孩子围绕。再加上她又是个好女孩,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对我有那么亲切的态度与反应。
正当我耽溺在感慨中,不期然地竟和鸣唐同学的眼睛对上了。
「……又想吃掉吹音了吗?」
从她口中吐出的自言自语清清楚楚地传人我的耳中。
我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可能是我的怒气表现在脸上了,鸣唐同学吓得倒退好几步,随即小跑步走出了教室。
她一定不会像谣江一样那么平心静气地接受我的存在吧。
结束一整天的课程到了放学时间,男生们一齐走出教室。班上女生让男生先离开,几乎全都还留在教室里。
「大家想的事都一样吗……」
律没有缓下脚步,轻轻开口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
「因为教室里的气氛实在太糟糕了,这又不是只要有谁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们才不会道歉呢,在她们心里肯定觉得我就是犯人啦。」
来到鞋柜前,律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一点事要去办,丈途你自己先回宿舍吧。」
说完,律便丢下我一个人往校舍另一头走去。会不会是慌慌张张离开教室时不小心忘了什么东西呢?
我离开鞋柜前走出校舍,就在这时,脚下顿时有种踩不到地的虚浮感。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只能困窘地眨眨眼,这才发现写在正面板子上那几个粗大的字体。
「猜•错•啰」
——啪沙沙沙沙沙!
我摔进一条灌满泥水的大沟渠中,跌落的同时还伴随着偌大的声响。
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水沟……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后,泥水仍是高及我的腰部。怎么想我都不认为这是自然形成的水洼。
当我满脑子混沌地伸出双手抓住沟渠边缘、准备爬出这条水沟时,边缘的土石突然崩坍,露出埋在地表下经过折叠的电线回路。因周围的土石崩坍,原本折叠起来的电线也跟着掉进泥水中——
……咦?死……我要死了……
剎那间,足以用来杀人的强力电流向我袭来,脑海中也应景地浮现出我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人生走马灯。
啊啊,早知道会死在这种地方,我就应该把法律抛诸脑后,尽其所能地玩一些大人的游戏玩到不想再玩为止。不是只靠妄想写出情色小说的剧情,而是真枪实弹跟专业的大姐姐请教很多有趣的事,让作品更活泼才对嘛。为什么我一直坚守禁欲主义写着情色文学啊!虽然说是因为我本来就没什么女孩子缘的关系,但我应该要更贪图快乐才对啊。为了要在将来盖一座情色殿堂大玩特玩而刻意压抑自己的性欲,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愚蠢了。应该要不停地享受快乐直到自己精尽人亡为止,如果我能像运动选手一样平时就不断锻炼自己,这种程度的电流应该可以很轻松地一脚踢开才对——
「吵死人了,你等一下要把这些泼得到处都是的泥水清理干净喔。」
随着夹带叹息的女生声音传入耳中,窜流全身的死亡电流不知何时也已经停止了。
全身麻痹的感觉尚未退去,我一抬眼就看到站在沟渠上方正面露微笑的兰。她身旁还站着班上的另一名女生,那个女生手上拿着锯子、铁锤,还有L字型尺等等把木工当成兴趣的人会使用的工具。
这个陷阱该不会是——
「这个女生对木工工程很拿手。你要是不赶快离开这间学校,我一定会让你充分享受到专业人士的高超技巧,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唷。」
「我明明是被冤枉的,你居然想用这种理由谋杀我!」
「被冤枉?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况且是你自己一脚踩进坑洞里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可别把事情推到我们的头上。」
兰用视线指了指立在沟渠旁那块写着「猜•错•啰」的告示板,像是在说「你看吧!」不屑地再瞥了我一眼后便径自离开了。
我气愤得全身颤抖往校舍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个陷阱就设在从我的鞋柜直线走来一定会经过的地方。只要我的脑子放空一直往前走,就一定会掉进这个陷阱里。标明「施工中」的告示牌就掉在校舍一角。在我经过之前,那扇门好像都是被封锁起来的。
「还真是周到啊……这种恶劣的作法已经不能因为她是百合就轻言原谅了……」
我努力爬出沟渠,任浑身的泥水滴落,往前跨出一步。
「要是把这些精力放在揪出真正的犯人上就好了……这样简直就是在浪费她们的才能嘛。」
当我嘴里嘟嚷着对兰的抱怨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中庭,还与抱着单簧管乐器盒的鸣堂同学不期而遇。之前她好像也在这附近练习,明明有音乐大楼可以使用,但她似乎经常在外头吹奏木管乐器呢。
一发现我的存在,她立刻旋踵逃也似的往另一头跑。
糟糕!要是不赶快澄清她对我的误会,下次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向她道歉了。
「对不起!」
可能是被我扯开喉咙大喊的音量吓到了,鸣唐同学蓦地停下脚步。就是现在,我得趁现在跟她把话说清楚才行——
「之前我不是舔了单簧管的某个部分吗!因为我以为那只是随风飘来的木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拿起来观察,而且我也没想到那是鸣唐同学的私人物品……所以真的很抱歉!」
她大概也没想过我会向她道歉吧。鸣唐同学依然维持背对着我的姿势停在原地。
「……那偷窥的事呢?」
「不是我干的!」
我想也不想地回答,声音几乎盖过她的台词。不晓得我发自真心的道歉有没有传达到她心里,只见鸣唐同学缓缓转过身来凝视我的双眼。
「……忘了你曾经吃过吹音的唾液这件事吧,这种事应该要好好保留着给更重要的人才对,所以忘了这件事吧。」
「我、我知道了,我已经忘了。」
鸣唐同学把装单簧管的乐器盒放在地面,从里头拿出一块长方型的木片。
那一瞬间,我又想起自己曾舔食过她的唾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直。
不、不行,我已经忘了那件事了。
「这个东西叫簧片,必须振动它才能发出声音。因为是得经常替换的部分,所以吹音平时也会准备好几个。」
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把它放进嘴里试味道了——但我都说已经把那件事彻底忘了,所以只能沉默着不断点头。
鸣唐同学又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终于合上乐器盒,将它从地上拿起来。
「好了,吹音也已经忘记了。」
留下这句话后,鸣唐同学再度举步离开,横渡设置在中庭中的小桥,往山麓旁的树荫那头走去。
这应该表示她愿意原谅我了吧?我像在跟自己确认般点了点头,目光仍胶着在远方准备组合起单簧管的鸣唐同学身上。
一回到宿舍,我立刻脱下沾满泥水的衣服洗了个澡。等把自己弄干净后,就拿出稿纸写作打发到傍晚的这段时间。这间学校没有什么社团活动可以参加,除了不断精进自己的才能之外,说真的也没其他事好做。虽然有些学生组了类似同好会的社团,但那些通常都是需要组队或有对战对象才能激发才能的学生。可不是为了想打发时间就能随便加入的团体。
当我握着笔杆努力爬格子时,门铃突然响起。我有些惊讶地拉开房门,就看到随意敞开衬衫钮扣的律站在门口。他已经褪下外套,连襟口的装饰领巾也拿掉了。
「唷,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我正无聊到拿出稿子工作了,请进吧。」
律在小玄关把自己的皮制凉鞋摆好后才进到房里来。在宿舍里动不动就得脱鞋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是穿着拖鞋或凉鞋。顺带一提,因为我在开学当天才搬进宿舍,根本没时间准备,只好把帆布鞋的后跟部分踩平当成拖鞋使用。
律一进到我的房里,嘴里即发出类似感叹的呼声。
「我还以为你会睡在万年不收起来的被褥上,上头还丢了一堆写失败的原稿呢。」
「这是你对作家的印象吗?还是仔细观察过我这个人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哈哈,两者皆是吧。」
律不带恶意地对我笑了笑。宿舍的房间本来就有准备床了,写失败的原稿我也会丢进桌子旁的垃圾桶里,加上又有挺宽敞的收纳空间,怎么可能把房间搞乱嘛。下次换我找个时间去律的房间突击拜访当作回礼吧。然后再跟他说「我还以为你只对数学算式有兴趣呢!」之类的话——等等,这不就跟兰在第一回合战时对他的讽刺没两样了吗!
律犹豫着不知该坐椅子还是床上,当我一屁股坐上床垫后,他也走过来默默坐在我的身旁。我们两个人都背靠着墙面向前方,距离近到几乎可以贴住彼此的肩膀,明明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律身上却传来洗发精的清新香味。
……有点怪怪的,这样的距离似乎太靠近了,但这时候也用不着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小事吧。
「其实今天放学后,我有去大略观察一下学校里的学生,但看来看去都没看到会被误认成丈途的家伙。」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就算脸长得跟丈途有几分相似,对方的身高可能会跟你有点出入之类的——律对我说明了事件发生的隔天所传出的谣言内容。就算有些女生觉得我怪怪的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像到足以认错人的程度。
「你已经把所有男生都确认过了吗?」
「确认了六成左右,剩下的只能在宿舍的餐厅里找找看了。」
「这么说起来,再过不久就是吃晚餐的时间了。」
「所以我才会特地来接你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想要揪出真正的犯人,就得由我自己率先做起才行。律却为了我独自一人巡视了整栋校舍找寻犯人,想想还真是过意不去。
「谢谢你。」
听到我诚挚的道谢,律不再是那个难以亲近的天才数学家,而是个随处可见、容易受到感动的普通高中生。
我们并肩往餐厅走去,可能是餐厅才刚营业没多久,餐券贩卖机前并没有人在排队。虽然已经有坐下来用餐的学生,但应该没有吃完离开的才对。
我点了一客杂炊饭,律则点了干烧虾仁。我还以为他只接受西餐呢,看来中式料理好像也合他胃口的样子。在出餐柜台拿到餐点后,我们选了个可以清楚看见餐厅每个方位的位子坐下。
正当我心想「时间很多可以慢慢吃」而执起筷子的那一瞬间,眼角却瞥到律慢条斯理地拿出个人叉子和个人汤匙。
「——绝对有哪里不对!你这样已经算是违反规则了吧!」
「什么意思?你是要我使用陶瓷汤匙吗?」
「才不是咧,不是有筷子吗?你应该用筷子吃才对吧!」
「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的确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用个人叉子和个人汤匙绝对有哪里不对啦!」
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理会我的嚷嚷开始吃起他眼前的餐点。用右手的汤匙舀了口干烧虾仁的汤汁,再用左手的叉子叉了块虾仁送入口中。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害我都忘了要继续吐槽他。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能这么高雅地吃干烧虾仁的家伙。过于高雅的仪态让律面前那盘干烧虾仁看起来也像是什么高级的法式料理一样。
之后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始终没有出现像到足以会被误认成我的家伙。吃完晚饭后,我们又点了杯咖啡打发时间,但直到餐厅关门还是一无所获。
「这么一来,大概就确认了八成左右的男学生了……需要确认的人数实在太多,还是没办法得出百分之一以下的正确数字。对不起,我的记忆力并不像兰那么好。」
「在你说出八成这个数字的时候,对我而言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啦。」
「如果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就算确认了所有学生还是得不到答案,即使统计身体特征也无法做出正确的预测啊。」
律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遭到怀疑的人并不是他,但他却那么认真地想替我揪出犯人。
离开餐厅后,我到贩卖部默默买了两人份的蛋糕。和律一起回到房间后,我拿出盘子把蛋糕分装成两盘,再窝回床上继续未竟的话题。律当然还是拿出他的个人叉子,而且在吃蛋糕前还先将叉子拿到厨房仔细清洗了一遍。
「照律的看法,现在的状况究竟怎么样?」
「大略估算一下……丈途是犯人的机率大概是九成吧。」
「也太高了吧!」
「又不到百分之百,你大可以放心啦。况且我们还有两成的男学生还没确认过呢。」
「很糟耶……想不到状况居然对我那么不利……」
好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吃蛋糕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就算情况再险恶,如果不把剩下的那两成学生确认完,事情也不会有所转折。
就在这时,律的叉子敲到盘子,发出尖锐的声响。
「——丈途,你觉得偷窥事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然是发生了那场骚动——」
「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如果过去闪学园从没发生过偷窥事件,犯人很可能就是一年级的新生。假如犯人真的是新生,那他很可能在春假时就已经搬进学校宿舍里了,发生骚动的那一天只是正好犯行不小心曝光罢了。」
「对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事情曝光虽然是在前天,但也许之前就有什么征兆了也说不一定。如果能藉此做出统计,或许不失为揪出犯人的好办法。只要找出统计数字中的变化,可能就能查出犯人有什么特殊习惯,也能预测出他下一次的犯罪时间喔。」
「那得赶快找个人确认一下才行啊!」
「但现在又不能问我们班的女生……」
要问的话,就只能找亚希老师或负责看守女生宿舍的警卫了。但现在这种时间,校园里只剩下值班留守的老师,亚希老师应该早就回家了。就算想询问警卫,要是在这种时间点接近女生宿舍,我大概只有被当场逮捕的份吧。
「明天我会去找老师问问看的。」
「我也跟你一起去,总之今天就先解散吧。」
隔天一到学校,就看到摇晃着睡乱的一头红发、踩着虚浮脚步走在前方的鸣唐同学。她大概又练习了一整晚吧。
……她应该已经原谅我了吧?……应该是吧。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必须主动出声向她打招呼才行。但仔细想想,我已经很久没机会跟女生寒暄了,有点忘了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看来你也积了不少嘛。
——还是身体比较诚实啊。
——多少钱啊?
……不对,我在想什么蠢事啊。只要道声「早安」就行了吧。普通就好、维持普通就好……
「你也积了不——不、不对,早安啊!」
隔了几秒才对我说的话产生反应的鸣唐同学睁着只张开一半的眼睛望向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太好了,看来她还没清醒呢。而且她好像真的原谅我了。
我原本想趁这个机会多跟她说几句话,但看着一脸爱困的鸣唐同学,我实在说不出更多话了。于是我们只是沉默地一起走到鞋柜前。
「——情色小说是什么啊?」
想不到鸣唐同学却在这时开口问了我这个问题。
「咳咳……情色就、就是那个……该怎么说呢,算是艺术型态之一吧。」
「型态啊,是指某种派系吗?」
她那双眨也不眨凝视着我的眼瞳实在太天真无邪,总觉得我要是老实告诉她情色的意思就会玷污了她的纯真,甚至算是一种犯罪行为,所以下意识就想找个好听一点的说法搪塞过去。
「说派系也不太对……大概算是一种恋爱的形式吧。没错,就是爱!」
「那你就是在写恋爱小说啰。」
「主题的确是跟爱有关啦。」
「好成熟喔。」
「也没有啦,我可是从来没跟女孩子——」
就在这时,不晓得谁突然用力朝我的后脑勺敲了下去。强烈的疼痛让我有瞬间喘不过气,撑不住地往一旁倒下后,整个人还狼狈地滚到鞋柜前。
「你这家伙居然还学不乖,又想对女生出手……什么叫『没错,就是爱!』啊!」
被殴打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把眼睛眨了又眨,困难地抬头一看,眼前是正露出一脸愤慨瞪着我的兰。
刚才的对话好像被她一字不漏听到了。这下不只是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创伤更是痛得让我又差点昏厥过去。
「哼,你能自由自在地待在这里惹人厌也只有现在而已啦,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把你这家伙送进关满穷凶恶极之人的恐怖监狱里!」
「可是这个人说他没有偷窥啊……」
看着鸣唐同学不解地歪着头的模样,兰脸色铁青地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他骗人的啦!你绝对不能被他骗了!吹音是被他控制心智了啦!」
「控制……心智?」
「就是洗脑啊!都是那个虚伪的恶魔搞出来的花样啦!」
被兰抱在怀里的鸣唐同学对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才不是。关于情色小说,我的确是想用好听一点的理由蒙混过去,但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痛到站不起身的我只能用快哭出来的表情摇摇头。看到我的模样,鸣唐同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被兰带离鞋柜前了。
……我得快点、得快点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行……
之后几堂课的休息时间兰也一直守在鸣唐同学的周围警戒着。她大概以为我把鸣唐同学当成下一个准备出手的猎物了。那么露骨的态度让我感到满腔怒火,上午几堂课的内容几乎全没装进脑子里。
好不容易终于撑到午休,我对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直接走向职员室。
到达职员室时,亚希老师正准备掀开便当盒盖。
看到我们的到来,她大概也猜得出一二——
「要是不介意边吃边谈,我是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啦。」
开口便对我们说了这句话。
能和老师一起吃午餐真是太荣幸了——不对,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很想跟老师认真讨论一些事,但也只能趁着吃午餐的时间——就在我低头思索该怎么做才好时,律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摆。
「我们去宿舍的贩卖部随便买点什么来吃吧。」
这似乎是最好的方式。于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宿舍又再回到职员室,前后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喘着大气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后,亚希老师也执起筷子,对我们投来询问的视线。
「关于我被误认成偷窥的嫌犯这一点,有些事想向老师请教一下。」
「如果是我答得出来的问题,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之前曾经发生过偷窥的迹象吗?」
亚希老师思索似的盯着眼前的便当,慎重地开口。
「其实在开学典礼之前不久,有些女学生就曾说过晚上有被人从宿舍内外监视的感觉,而在加强了女生宿舍的警备后,没多久便发生了那起偷窥事件。」
果然没错!律似乎也跟我有相同的想法,他看着我微微颔首。
「但那时也只是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并没有真的看到偷窥的犯人,所以也没办法断定什么。校方为了让女学生放心,也只能尽可能地加强警备。」
「请把这件事告诉班上的同学。我一直遭到女生的怀疑,真的觉得很困扰耶。」
「这是发生在女生宿舍的事,班上的女生们也全都知道啊。比起没有实体的感觉,大家还是比较相信被点出来的可疑嫌犯吧。」
可疑的嫌犯……是指我吗?我是情色小说家的身分如果再晚一点曝光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被迫背负那种莫名其妙的怀疑了……
律喝了口果汁把嘴里的面包冲下肚后,才把视线放到亚希老师身上。
「看来老师们也针对偷窥的犯人做了不少调查,目前知道些什么了吗?」
「这个嘛,整理出来的情报大概是:这一次偷窥的犯人是在宿舍外被发现的,而且从对方的阴影轮廓看来,好像还拿着望远镜之类的器材。不过照女生们被偷窥的感觉,有时候是在宿舍里、有时候又是在宿舍外,关于这一点还无法确认清楚。」
「宿舍里……女生宿舍应该不容易进去吧。」
「是啊,因为宿舍入口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警卫驻守,不过这也要以她们感觉到的动静真的是来自偷窥的犯人为前提啦。事件发生那天,那个偷窥狂的的确确是在宿舍外被发现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真是怪了,听老师这么说,单单只怀疑丈途也挺奇怪的不是吗?」
律又咬了口面包,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我则是因为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期的复杂,脑子乱成一团,连面包吃起来都没什么味道了。
「而且那个犯人好像比丈途同学还要再高一点吧。虽然这不算理由,但校方已经不认为丈途同学是嫌犯了。你就好好地待在班上吧,关于偷窥事件,学校这边会再仔细调查清楚的。」
……老师,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已经」啊。
「请等一下,亚希老师。你们该不会想以『犯人的身高好像比丈途稍微高一点』这种暧昧的情报来证明丈途的清白吧?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丈途是犯人的可能性很高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啊。」
「律,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啊?」
「我当然是站在丈途这一边的啊,所以才会拼命想揪出真正的犯人嘛。」
「那你就不要多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啦!」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不管怎么计算,都得靠那种不确定的情报来证明你的清白耶。说老实话,如果这算是学校的公开做法,那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看来闪学园的教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可能是老师们的想法太轻率了,我们会更仔细调查的。」
「等等!那个犯人肯定比我高,所以不要再怀疑我了啦!」
「放心吧。我一定会证明丈途是清白的,这样才算是完美无缺。」
律这个混蛋!都是因为他乱放话,让事情又变得更麻烦了啦!啊啊……烦死了,早知道就不要带律一起来见老师了……
之后律又向老师询问了关于偷窥的迹象等等的线索,但经过他刚才那一闹,已经把我搞得精疲力竭,难过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对啦对啦,我就是在活该被女生讨厌的星球出生的怪咖啦。对啦对啦,这下高兴了吧……
午后的几堂课我同样无法振作精神。直到听见周围同学们同时起身准备离开教室的声音,才终于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回神。第六节课都还没上完,大家是想到哪里去啊?我急忙跑到律的身边。
「大家要到哪里去啊?」
「第六节课是适应新环境大赛的第二回合战啊。」
我完全忘记这件事了。而且我们班应该没有决定第二回合战要怎么应对吧?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万分不愿意特地跑到体育馆去面对那两个诡异到极点的主持人。
「会不会有哪个温柔的同学已经私下想好什么秘密对策,要给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百分之百不可能。」
「这又是经过怎么样的计算啊?」
「因为我们班本来就不是那样的班级啊。」
……如果你因为这种轻率的理由就能断定百分之百不可能,那在亚希老师面前就别那么强词夺理啦!
来到体育馆时,一班和二班的学生都已经干劲十足地在前方排好队伍了。我只好随便选个在一班跟二班后头的位子弯腰坐下,等待第二回合战开始。
在一年级所有新生差不多已经集合完毕之后,舞台上的帘幕被拉起,负责主持工作的牡丹学姐和阿迴学长再次出现在眼前。阿迴学长露出乍看之下似乎很爽朗的笑容,亲切地举起手跟台下打招呼。
「唷!你们大家都好吗?应该没有担心会搞砸比赛而吓得偷跑的家伙吧?就算逃走,我的伙伴们也会硬是把你拖回来的唷。」
「别担心~我刚才数过了,大家都在呢。」
「呿……真是无趣,看来今年的新生还挺有自信的嘛。」
「不过每年总是会有几个人默默地就消失了呀。」
「为了小心起见,我还特地把伙伴们安插在校园各处等待鱼儿上钩呢。一年级的,你们可别让我没面子啊!」
说出这种教人毛骨悚然的台词时,阿迴学长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是没有一丝改变。
……就算我们班上没什么应对之策,没有逃跑真是太好了。
就在我抚着胸口感到稍微松了一口气时,台上那两个主持人也愈讲愈开心,顺带把话题兜回重点上了。
「牡丹学姐,今天的顺序该怎么安排呢?」
「嗯~这个嘛,总之三班还是排在最后啰,因为他们好像是最有趣的一班嘛。」
「他们一定会做出极具挑战性的发表啦,这一次的题目就如同文字表面的意思,靠你们了不起的才能让我们的审查员哭出来吧。喂,三班,我可是非常期待你们的唷,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那这次也从一班开始发表吧~让我们一起热烈欢迎审查员出场」
随着牡丹学姐有些大舌头的介绍声响起,审查员也一一从舞台一隅走向前来。
有好像正跟看不见的某人封话的人、有一边替塑料模型上色一边往前走的人、也有正在朗读某本魔术书籍的人、还有趴在地上边敲边往前进的人……
男女各五人,总计有十名审查员,但他们的人格全都有问题吧?明明是审查员,站在台上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抬起头来注意现在的情况。他们根本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再继续待在这间学校里说不定哪天我们也会……不,别再胡思乱想了。
这次只要让最多审查员哭出来的班级就赢了。负责判定有几个审查员流下眼泪则是主持人的职责。平常想让别人哭出来都是一件难事了,这次居然要想办法让那些特别诡异的审查员流下眼泪,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班首先放下收纳在舞台天花板上方的大型白色布幕,将体育馆里的窗帘全部拉上关掉电灯后,投影机在自幕上映出一张CG图。CG里是一对牵着手的男女,一旁开始以钢琴与小提琴进行现场伴奏。
聚光灯悄悄打在布幕一旁,拿着麦克风的成树身影出现在那团光圈之中。当他缓缓开口,布幕上的CG影像也随之改变,一篇美好的故事就此展开序幕。
要比喻的话,大概像是豪华版的看图说故事吧。虽然是以几部早已存在的作品重新编撰,叙述女主角罹患不治之症之类的内容,但由以天才童星之名家喻户晓的成树负责讲述故事,加上几个极有才能的音乐家帮忙伴奏背景音乐,确实把这篇故事营造得相当催泪动人。在一般情况下,应该是能让好几个人感动到泪流不止,但——
审查员们却在女主角即将死去的那一幕忍俊不住地放声大笑。以他们的品味来说,这一段情节似乎相当搞笑。托他们的福,我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也因此戛然而止。这几个审查员乍看之下好像没把别人说的话听进耳里,但又会注意到一些相当诡异的小地方。
不用说,当然没有半个审查员因此哭出来。而且加上苦笑在内,所有人都笑了。就某种层面来说,甚至可以视为相当可悲的结果。倒是茫然无措地看着审查员哄堂大笑的成树脸上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让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接着要进行发表的是二班。但坐在舞台下的一年级新生没人敢轻举妄动。该不会二班也跟我们一样没有一个定案吧。正当我暗自担心学长们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发怒时,谣江却独自一人悄悄站上了舞台。她的手里握着麦克风,胸前大大的蝴蝶结轻轻晃动着,一路走到舞台中央。
我记得她好像是因为拥有歌唱的才能才进来这间学梭的,难道是想用歌声来让审查员哭泣吗?就算她能完美地诠释出哪一首名曲,想让那几个审查员哭出来应该也很困难吧。
就在谣江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时,熟悉的旋律也缓缓地在空气中流动。那并不是时下的流行歌,也不是很久以前的名曲,而是首人人都有听过的童谣。
——在夕阳余晖中飞舞的红蜻蜓。孩提时代,曾在谁的背上见过那样的景色,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养育我长大的重要亲人不知何时都已不在身边,我连故乡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从那之后又过了多久的时间呢?当我年岁渐长,抬头仰望的黄昏天空,仍像当时一样能看见红色蜻蜓飞舞啊——
单纯却又能深刻打动人心的情景。浮现在眼前的众多回忆。曲调虽然并不华美,但毕竟是首耳熟能详的童谣,更像是首为自己而唱的歌,加上能将世界观细腻地传达到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才能。谣江果然是个天才。我也在不知不觉间流下了一行清泪。
审查员都听得入神了,眼角还挂着泪珠。这里是间全体住宿制的学校。在这间学校待得愈久,也愈容易因这首歌而思念起故乡的一切吧。所以才会连没有认真听人家发表的审查员都哭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用不着清算,在场所有的审查员都哭了。见过谣江如此惊人的歌唱实力,也没有人会再抱怨了吧。
于是,终于轮到我们班上场了。
「好了,接下来是三班,在二班那么努力的表现过之后,我可是非常期待你们的发表唷」
「既然所有审查员都哭了,你们最少也得让体育馆里的每个学生都啕嚎大哭才行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谁叫你们是天才呢,我说得没错吧?」
放这种话也太过分了吧。我环视了班上同学一眼,没有半个人愿意站出来,果然没有人偷偷决定了什么对应之策。就在整整过了三十秒之后,阿迴学长深深叹了一口气,视线也在我们身上来回逡巡了几圈。
「你们已经打算放弃这场比赛了吗?我可没有过分到会对成事不足的家伙抱有期待喔。」
「就算在乡下被称作天才,这么一来你们也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广阔了吧?要是明白的话,就赶快把行李收一收,离开这间学园的领地吧」
「往后三年要以凡人的身分待在这里也很辛苦吧。」
审查员席也开始传出各种奚落与嘲笑。
「到底是谁啊,是哪个家伙让这些没用的凡人进这间学校的呀?看我一掌把你们全给捏死!」
「只有这种程度居然还敢以天才之名自我推荐入学啊?真是笑死人了。」
「我也不是不明白凡人憧憬我们这些天才的心情啦,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一个班级要完全消失了呢。」
完全是不输给那两个主持人的辛辣口吻。奚落声没有停止的迹象,看来除了我们自己默默离场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律懊恼地把牙齿咬得喀喀作响,但光靠数学算式也没办法把人惹哭吧。话说回来,我们班本来就没有可以把别人惹哭的……不对,有一个人确实拥有这种才能。
映入视野中的,是稚幼的眼里盈满决心,正凝视着舞台的鸣唐同学。平常总是安安静静的她居然会露出那种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该不会想象谣江一样,一个人上台表演吧?我实在很难想象鸣唐同学挺身而出的模样……
就在台上的讪笑辱骂声达到最高潮时,她终于往前跨出一步。但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说什么凡人凡人的,烦不烦啊!你们这群猪八戒就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那是连身在嗜杂的体育馆里都能清楚传入耳膜中的偌大音量。发出怒吼的,正是手里捧着单眼相机,用锐利的目光瞪向舞台的来夏。
「居然敢把我来夏大小姐叫成凡人,我绝对会让你们后悔一辈子的!」
她爬上舞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照片。接着就像切牌一样把手中的一叠照片往后翻了翻,丢出几张到那群审查员的面前。
审查员们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接过照片才脸色不变。看着他们的反应,来夏脸上浮现出教人背脊发凉的笑容,没一会儿她便粗鲁地抢过审查员手中的照片往台下丢。
那一瞬间,我还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捡起飘落到我跟前的其中一张照片,才终于明白了个中原因。
照片里是个站在鞋柜前偷偷嗅闻女鞋的女学生。往舞台上看去,有个与照片中相同容貌的女生正哭着往台下方向冲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名机来夏——这名人物原本就是能以相机镜头捕捉人们最丑陋那一瞬间,因而获得极高评价的鬼才。就算是人格有缺陷的审查员,似乎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最丑陋的那一瞬间。每个审查员都忙着捡起掉落在一年级新生周围的照片,又是推挤又是踢踹地像只无头苍蝇跑来跑去。体育馆被怪叫与尖叫包围,太过恐怖的发展甚至把好几个学生都吓哭了。
简直就像推开了地狱的大门一样。
「三班……继第一回合战之后,你们居然在第二回合战也……我很清楚你们的想法了。我会好好转达体育社团的学生们,你们就好好期待吧!」
阿迴学长的怒吼此刻听起来是那么虚泛无力,眼前的状况看来已经没办法收拾了。
在这之中,律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几张照片。
「快点去避难吧。都是来夏啦,这下连我们都要被牵扯进这场风波中了。」
「先等一下。你看这些照片,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手里拿的照片看起来全是在自己房间里遭到偷拍的学生,有穿着水手服勃起的男人、穿着男用内裤还一边挖鼻孔的女人、伸舌舔着法国娃娃人偶看不出性别的人等等,过度赤裸的瞬间被毫不留情地捕捉烙印在相纸上。
「……我要是被人看到这种照片,一定活不下去了。」
「我不是说那个,而是这些照片的构图,你觉得看起来像是从哪里拍摄的?」
「哪里啊……上面还有拍出窗框,应该就是从宿舍外……」
——照女生们被偷窥的感觉,有时候是在宿舍里、有时候又是从宿舍外。
——从对方的阴影轮廓看来,好像还拿着望远镜之类的器材。
——犯人好像比我的身高还要再高一点。
「老师说好像望远镜的剪影,就是单眼相机的望远镜头吗!」
「来夏确实比丈途高了一点,而且她又是女生,想进到女生宿舍再简单不过了吧。」
「可是这些照片里也有男生被拍啊。」
「……应该连男生也被偷窥了吧。」
男学生都没发现自己遭到偷窥吗……?女生们早在春假时就有被监视的感觉了,男生也未免太没防备了吧。
「可是,关于犯人或多或少长得跟我有点像这一点,不是很奇怪吗?」
「就是说啊,这么一来只能说来夏也是个偷窥狂,并不能因此洗刷丈途的罪嫌。不过照老师们统计出的偷窥迹象,我记得……」
话说到一半,律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就是那个变化点……偷窥狂不是犯罪的天才真是太好了。」
「变化点?」
「晚点我再跟你解释。你可以先去请亚希老师过来一趟吗?」
律昂首阔步地走在依然混乱不已的体育馆中,自顾自地爬上舞台后,不晓得附在阿迴学长耳边说了什么,还从他的手中接过麦克风。
「各位同学,如果有捡到照片的,请将照片翻到背面拿到我这边来。这场骚动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
律突然的指示,换来学生们不满的嘘声。
「少在那边自以为是的对我们下令啦!你以为你是谁啊!」
「为什么我们非得把这么有趣的照片交给你不可!」
「你不会自己过来拿吗?不过要不要还你,就得看我高兴了。」
太过乖舛别扭的反应,让律不由得苦笑。
「最近女子宿舍发生的偷窥事件,我想跟这些照片应该有些关联,而且照背景看来,不管男女生宿舍都有遭到偷拍呢。」
这段话又在体育馆内引发一场骚动。大家应该想都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冒出偷窥狂的话题吧。
「可以请大家帮帮忙吗?关于偷窥,应该是男女双方共同的问题吧。」
律的解释似乎受到了大家的认可,一个接一个都开始把手边的照片翻面。在体育馆里冲过来又冲过去的审查员也终于冷静下来,周围慢慢恢复平静。
把这里交给律负责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我急忙往职员室跑去,跟老师说明了事情的原由后,请她跟我一起到体育馆。
回到体育馆时,审查员和一年级的新生都已经坐回原位。两个活动主持人和律仍站在舞台上,还有来夏。律一发现我回来了,立刻重新拿起麦克风。
「名机来夏同学,关于这一次的事件,请你解释清楚。」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是拍下我看见的东西而已。」
「就算从窗外往室内偷窥,你难道觉得是被看的人的错吗?」
「我看见的,就是他们表现出来的。」
「如果你不觉得做了坏事,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呢?」
来夏从鼻间哼出一口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隐藏自己的真面目?该不会是……「看来我似乎猜对了呢。统计过那些偷窥的迹象后,我发现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而这就是整起事件的变化点。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是发生在女子宿舍加强了警备之后才开始的。这不是很奇怪吗?照理来说,加强警备之后应该会因害怕被抓到而停止偷窥行为吧。换言之,犯人在女生宿舍加强了警备之后,也想出因应对策的关系。而这个因应对策——就是你所拍的照片。」
出乎意料的答案在体育馆内再次引发了一阵骚动。
「用不着我多做解释,名机同学本来就是以摄影天才的身分进入闪学园就读,靠着你自身才能所做出的面具……应该相当不错吧,不过被你当成代罪羔羊的丈途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照片,我记得自己的确被她拍过好几张照片。进入这间学园的第二天,就被她大骂:「我就知道会有你这种粪尿混蛋存在!」当时她还连拍了好几张我的狼狈照片。我永远不可能忘记当时的屈辱。
「亚希老师,如果要名机同学用这些照片实际模拟说明一遍,对审查员们实在太失礼了,但学生们的证词应该就能证明这一点,可以请你现在就到名机同学的房间去确认一下吗?要是让她把偷窥的证据和用来犯罪的面具都处理掉,就没办法证明丈途的清白了。」
老师一脸困惑地望向周围。突然要她去学生房间寻找犯罪的证据,她大概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吧。但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一切都有了定案。
「总比找警察来处理要好得多吧,名机同学?」
律微笑着这么说,来夏也只能乖乖答应让老师检查她的房间了。
确认罪证的任务交由亚希老师和宿舍警卫一同进行,当然来夏本人也得在场。来夏是底片派的,这种时候就没办法以「我是用数字相机拍完照之后再自己加工」之类的说法来逃避罪行,而且好像还从她房里搜出了不少物证。律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来夏是底片派的,所以只要能进到她的房间,真相就能水落石出。她果然从春假时就开始拍那些照片了,其中也有以我的照片加工做成的面具。想到她可能再次戴上我的面具到处去偷拍,实在教人不寒而栗。
虽然从半途开始活动就完全变了调,但牡丹学姐说:「这实在太有趣了!」硬留着体育馆里所有学生不让大家离开。当亚希老师搜查完回来向大家报告来夏房里的状况后又是一阵哗然,今天的活动也差不多该到此告一段落了。
「看来三班也有比较正常的家伙嘛。」
阿回学长看着律喃喃自语道。然后发表今天的成绩评比,第三名是一班、第二名三班,第一名当然就是二班。来夏的照片虽然让那些审查员嚎啕大哭,但因为惹怒的人太多才被贬为第二名。第一回合战时,主持人曾公开表示「不过问手段」,所以就算是偷拍照也能荣登第二名。
换算一下,目前的分数是一班一百分、二班一百分、三班仍然挂蛋,就算拿到第二名也没办法改变零分的事实。话虽如此,这次我还是得好好感谢一下这场乱七八糟的活动才行。多亏了学长学姐们那些无心的讽刺与嘲笑,才会让偷窥事件的犯人主动现形。
「下一次的题目是『打工赚钱』唷~发表会的日期就订在下星期的星期五。这段时间内能靠才能赚最多钱的班级就获胜了~」
……看来我会感谢适应新环境大赛也只有这一次了。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出这么困难的题目来为难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