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夕也一大早便独自离开教室,到家政科实习教室去帮社员们准备早餐和便当。就在这时候,琴音走了进来。
「阿夕,早。」
「啊,琴姊,早……咦,你今天好早喔。早餐还没有准备好喔?」
「嗯,我知道。」
「还是你睡不着呢?」
夕也将刚煎好的培根蛋盛到盘子里,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是啊,睡得不是很好。」
「嗯,那也是当然的吧。」
昨天深夜,他听说了琴音那莫名其妙的婚约。
——发生这种事,任谁都无法睡得安稳吧……
此时,不知道适不适合再度提起那个话题?
就在夕也感到犹豫之际,琴音再度开口了。
「不管怎么样,阿夕,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
「咦?怎么说?」
「我擅自结束了谈话,对你们很不好意思呀?」
「喔,那个啊,用不着介意。毕竟发生了那种事……」
呼——琴音叹了口气。
「真的是……情何以堪。一想到爷爷最重视的秋月集团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就让人觉得好难过……」
「琴姊……」
「而且,我对这一切竟然束手无策,实在是太没用了。」
琴音避开夕也的视线,低头将脸转向一边。
虽然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她的眼眶中早已盈满了泪水,夕也全都看在眼里。
「我真的觉得非常抱歉,不仅是对夕也,还有全校所有的同学……当初是我自己说过会想办法的,现在却要害大家矢望了,我已经无能为力……」
「怎么会呢。现在就说要放弃,实在太不像琴姊的作风了!」
然而,琴音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出了家政科实习教室。
「……」
走廊上传来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到底该怎么办呢?
连夕也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了。
*
现在是第二堂和第三堂课之间的下课时间。
夕也一边准备着下一堂课要用的书本,一边和樱桃、雅纪、更纱等人漫不经心地聊着天。这时候,就读不同班级的左京和右京也走了过来。
「咦,你们怎么过来了?」
「柊木夕也,我们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会长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波霸同学怎么了?」
「具体而言,就是无精打采。上课时也无法集中精神。」
「连叹气的次数都明显增加了呢。」
「自从理事长过世之后,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雅纪不解地歪着头说道。
「说得也是……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很令人担心呢……」
更纱不安地点了点头。
「没错,而且情况又更严重了。」
「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应该……是因为那件事吧……」
夕也喃喃说道,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夕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雅纪开口询问。
擅自说出来真的好吗——夕也瞬间犹豫了一下。
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恐怕会侵犯到她的隐私。不过,夕也很快就转了个念头。既然这桩婚事是为了替集团制造正面的消息,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公开发表了吧。
更何况,琴音本身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安排,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也好,反而可以和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昨天夜里,琴姊突然回到学校来,说她的父亲擅自安排,要她和某个即将与秋月集团合作的企业还是集团之类的小开订婚。」
除了樱桃之外,在场所有人,包括非不回家社社员的其他同学,全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夕,什么是订婚?」
「就是双方约定要结婚。嗯,以狼的状况来说,算是成为交配的对象吧?」
「……被勉强安排这种事太奇怪了。」
「嗯……我也这么认为。琴姊说这么做的用意之一,也是为了要让她离开秋月家,不能再干涉秋月集团的事务。」
听到夕也这么说,原本哑口无言的众人,突然变得气愤不已。
「居然是为了那种事……!」
左京气得浑身发抖,忍不注握紧双拳。
「既可以扫除阻碍,又能够强化合作关系……确实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右京一脸不悦地啧了一声。
「抱歉。」
左京边说边转过身,准备离开教室。
「姊姊,你要上哪儿去?」
「原本我打算等放学后再召集连署的,看样子现在就必须立即展开行动了。这么做或许没办法发挥多大的影响力,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就这样坐以待毙!」
话刚说完,左京便快步地走出了教室。
「姊姊……」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这也不是光凭连署就能改变的事情吧……」
没有人开口反驳雅纪的话。
全场陷入了一片难熬的沉默,樱桃不安地环顾着夕也等人的脸孔。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围了过来,聚集在夕也他们的四周。
「柊木,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会长被逼着结婚吗!」
「可恶,那个代理理事长简直是个混帐……!」
「就是嘛就是嘛!为了公司而擅自决定婚事,简直把人当道具嘛!」
「到底把女生当成什么了!」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这已经不是要不要办文化祭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每个人都愤愤不平地表示着意见。
「……」
事情究竟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夕也也无法回答。
昨天夜里,琴音似乎也自暴自弃地放弃挣扎了。
他绝对无法坐视不管。
——然而,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我也很想阻止这件事……」
「欸,柊木,再度展现什么奇迹吧!」
一名同学以求助的眼神望着他。
「你当初不是只靠三个人就打败武装风纪委员吗?再次发挥你们的力量吧!」
「没错!暑假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成功地成为正式的社团吗?」
渐渐地,所有人都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夕也。
「我也拜托你!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拜托你了!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也会尽全力帮忙的!包括之前运动会的事也是,我们也想助学生会长一臂之力!」
我也是!我也是!愈来愈多人开口附和。
正当夕也感到不知所措之际,樱桃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夕,群体间的同伴,就是要互相帮助。」
她以真挚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夕也看。
如此近距离的注视,让夕也忍不住双颊发烫。
「……夕一定办得到。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一定办得到的!」
「可是——」
「那个……!」夕也开口想要反驳,更纱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要拜托你……!能让学生会长重新振作起精神的,就只有柊木同学了……!」
「呃~为什么这么说……?」
夕也说到这里,突然回想起校外旅行时更纱说过的话。
『箭头几乎都指向柊木同学……』
——怎么会……
夕也噤口不语,开始苦思了起来。
更纱见到他这副模样,露出了微笑。
「这一次,和柊木同学的心意没有关系喔……只有柊木同学能够办得到,何况学生会长是我们的同伴啊……套句樱江同学的话,为了同伴而全力以赴,是身为同伴的义务喔……!」
「这么说是没错啦……」
夕也再度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并不是让琴音打起精神就能解决的。
必须要从根本解决问题才行。
不过,由今天早上和琴音的对话来看,似乎已经无法从问题的正面着手了。
这时,四周的同学们依然以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夕也。
「好……好啦。我会在放学前想点办法,去为琴姊打气的。」
夕也不得已,只好这么回应。教室里顿时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太好了!我们的反击现在才要开始呢!」
「笨蛋,不要讲这种听起来像是腰斩漫画的对白啦!很触霉头欸!」
「总之,我们要全力以赴才行!」
「刚才走出去的剑道社社长,不是说要连署吗?我们也去帮忙吧?」
「好,赞成!我也来帮忙!」
「下一堂是现代国文课,我们就把单子传一传,先从自己班级开始连署吧!」
「那我去跟隔壁班说。先跟各个班级说一声,中午前应该就能完成二年级全部班级的连署了。」
「我负责去跟三班说,四班就拜托你了。」
「OK!」
同学们突然变得异常亢奋,纷纷展开了行动。
「欸,夕也,你刚刚那么说,真的没问题吗?」
雅纪一脸担心地问道。
「呃,我也很不安啊……而且不那样说,感觉会没完没了啊……」
「……没问题的,夕一定办得到。」
「嗯,总之我们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了。这也是为了保护樱桃的地盘和恋子的发掘区域。」
没错,这就是不回家社存在的意义——夕也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
夕也在吃便当之前,先去拜托雅纪和右京一些事。接着,为了能一个人冷静地思考,他拿着便当走到屋顶上。
这个季节冷风已开始飕飕地吹,实在不太适合在屋顶上吃便当。
夕也靠在墙角,避开冷风,快速地将手上的便当吃完,开始思索起该怎么样才能帮助琴音。
——只是暂时让她打起精神,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
上课时他也不停地想着,最彻底的手段便是『提供琴音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没有一个方法能够行得通。
——但是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呢……
要是有这么简单的话,就不必如此烦恼了。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才会说出「展现奇迹」那种话。
——若是能顺利解决,的确可以说是奇迹了啊……
思考陷入原地打转,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樱桃突然跑到屋顶上来。
「……夕!」
「樱桃……怎么了?」
樱桃在坐在地上的夕也身旁蹲了下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夕,你还好吗?」
「咦?」
「……波霸同学的郁闷传染给你了吗?上课时,你一脸苦恼的表情。」
「啊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没事没事。」
「……」
虽然再三强调自己没事,但樱桃却一直盯着他看。
「不要露出那么担心的眼神啦,我就说我没事了。」
樱桃持续以小狗般的眼神,紧盯着他。
「呃……」
夕也感到有些苦恼,不禁露出了苦笑,樱桃突然将脸凑了过来。
苏噜~
她舔了舔夕也的脸颊。
「咿呀!?」
夕也吓一大跳,发出了怪异的惊呼声。
苏噜~苏噜苏噜~
樱桃似乎不打算停止的样子。
「喂,樱桃,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
「哥……学长,你在上面吗?」
恋子的声音逐渐接近屋顶。
没多久,便君见恋子朝他们走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听说现在已经开始连署,也很积极地展开各种活动呢。你还好吧?直是的,大家什么事都推到你身上……!理事长的孙子又不是只有学生会长一个人……呃,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恋子突然瞪大了眼睛。
「……狼都是这样安慰没有精神的同伴。」
「你怎么样是一回事,但哥哥又不是狼!」
「……可是,一样都是同伴。」
「吼,真是的!不要搬出你那套怪理论啦,我都懒得吐槽了!还有你也是,别这么陶醉,好歹也假装闪躲一下!」
「我才没有陶醉!我一开始就叫她住手了!」
「……恋子好罗嗦。」
「为什么现在变成是我的不对了!真是的,明明就是樱桃学姊的行为太不合乎常理了!好歹也该学习一下正常人的行为举止吧!你看,连哥……学长也觉得很困扰啊!」
「……才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就算!」
恋子一把抓住樱桃的后颈——
「总之,你现在给我离远一点!」
试图用力将她拉开。
「啊呜呜!」
樱桃露出牙齿,奋力抵抗着。
「可恶,要是这里有尸体就好了!」
「……你也是狼群的同伴,如果你想安慰夕,也可以舔一舔夕的脸。」
「什么跟什么,樱桃,你的逻辑未免太奇怪了吧!」
然而,恋子听到后脸却红了起来。
「既、既、既、既然这样……」
她似乎做好了某种觉悟,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呃,恋子,你该不会……?」
夕也试图逃跑,但因为一只手被樱桃紧紧孤住,连想要站起身来都十分困难。
「不、不行!」
他的抵抗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另一只手也被恋子紧紧地抓住。
「喂……住手……啊————————!」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思考什么了。
*
一转眼就放学了。
夕也半放弃地敲了敲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能让琴音再度打起精神来。
——结果,午休时也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由于两只手都被紧紧地缠住,再加上那两个人也是出于对夕也的关心,所以他也无可奈何。
——最重要的问题是,对于取消文化祭和关闭学校的事,都没有找到能根本解决问题的方法啊……
最理想的状态,是找出解决的方法,让琴音能够打起精神一起努力。
既然没有找到解决之道,要让琴音再度打起精神来简直是希望渺茫。
——嗯,也许从一开始就搞错方向了吧。
午休时,樱桃和恋子想必也不是怀着奇怪的念头,才到屋顶上来找他的。
她们都是因为担心夕也。
希望夕也能够打起精神。
——或许不应该一直想着能不能顺利达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只是顺着自己的感觉行动罢了。
不过,说不定这样才是最好的。
——嗯,应该要改变一下想法才对。我并不是因为接受大家的请求而来,单纯只是因为琴姊陷入了苦恼,想要来和她说说话,帮她打起精神来。
至少,这是不变的初衷。
他轻轻地深呼吸,放松了肩膀。「请进」——这时候,门的另一头刚好传来琴音的回应。
「打扰了。」
夕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呃,琴姊……」
他一踏进办公室,就不禁讶异地发出惊呼声。
学生会办公室里一盏灯也没打开,仅从窗帘的缝隙间透出一丝丝的光线,昏暗得教人几乎无法辨识眼前的景象。
隐隐约约看见琴音独自趴在桌子上。
「……病得不轻呢。」
琴音缓缓地抬起头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嗯,倒是可以想见。」
夕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电灯的开关。
「我可以打开电灯吗?」
「嗯。」
他按下开关。
在光线的照耀下,他看了看琴音,似乎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然而,在她的脸上也完全找不到以往的优雅与从容。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他勉强挤出话来。
「你要怎么办呢?」
他这么问。
「什么怎么办?」
「就这样取消文化祭、废除学校,然后琴姊也和别人指定好的对蒙结婚,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啊……!可是,我真的无计可施了……!爸爸连谈都不愿意跟我谈,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说服他啊。」
「嗯,没错,要从正面解决确实是行不通呢。」
「咦……难道说你有其他的办法……?」
琴音倏然抬起了脸。
「抱歉,暂时还没想到。」
夕也感到有些愧疚,视线从琴音身上移开。
琴音叹了口气,露出一抹果不其然的表情。
「不过啊——」
夕也笑着说道,再度看着琴音。
「运动会的时候,我们不是也挣扎到最后一刻吗?用算不上是漂亮或聪明的作战,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才奋战到最后的不是吗?」
「现在和当时的状况不一样。」
「一点也没错。那个时候的琴姊毫不示弱,也绝不放弃。」
「……那是因为………有阿夕在……」
「我现在也一样在琴姊身边喔。我一直在思考,为了琴姊、为了学校、为了文化祭,自己是不是能够做点什么?」
「阿夕……」
「不过,要是最重要的琴姊也灰心丧志,那么就算我们再怎么挣扎,恐怕也成不了事喔。」
「……阿夕,你真的认为事情还有转园余地吗?」
「当然。今天班上的同学都来拜托我,要我再度展现奇迹呢。」
「咦?」
「当初和武装风纪委员的对抗,没有人认为我们会赢。也因此,大家才会认为那是个奇迹吧?不过,我并不认为是奇迹喔。那是我和樱桃、恋子三个人不愿放弃,奋战到最后的结果。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不轻言放弃,一定能扭转局势的。」
「可是,这次的状况看起来根本毫无希望呀……都是因为我太没用了……」
「琴姊一个人背负着太大的压力了。」
夕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户边。
「永远抬起头,注视着前方,带领大家前进,是琴姊很了不起的地方喔。不过,有时候稍微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也无妨。」
他拉开了窗帘。
只见窗外——
「这……」
樱桃、恋子、耶宵、更纱、沙月——不回家社的同伴们全都站在那里。
还有左京、右京,和学生会的武装风纪委员们。
另外雅纪以及高中部、国中部的学生们,将空地塞得满满的。明明早就已经放学了,但全校的学生此时几乎全都聚集在这里。
雅纪朝着夕也竖起了大拇指。
右京也交抱着双臂,一脸得意地「呵呵」笑了起来。
所有学生都是自发性地聚集在这里。
夕也藉由雅纪的女孩子情报网联络高中部学生,再透过右京的社团以及学生会的网络召集国中部,大家都是为了让琴音打起精神,而在放学后聚集在这里。
夕也打开窗户。
秋风吹进学生会办公室,但却一点都不觉得冷,而是传来了学生们的热情与活力。
「琴姊并不是独自一个人。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支持着琴姊,想助你一臂之力,希望能一起守护学校、延续文化祭。如果不偶尔回头看的话,就不会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在身后——他们一直都相信琴姊,跟随着琴姊喔!」
夕也对琴音露出微笑,望着聚集在窗外的学生们。
接着,他以不算大声,但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们绝对不会让这所学校关闭的。文化祭和其他的活动也都要照常进行。此外——」
他握起了双拳。
「也不会让琴姊和非自愿的对象结婚!绝不允许!」
他代表所有人如此宣誓道。
喔哩——!外头瞬间欢声雷动。
琴音走向窗边,眼眶里满是泪水,她望着窗外的学生们。
最后,欢呼声渐渐停歇,大家都等着琴音开口说话。
「……唔。」
琴音心里感动万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谢谢你们,真的很……谢谢大家。」
她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着。
啵——残留在眼角的泪水滑落到脸颊。
然而,她的表情不见一丝忧郁或烦闷。
「……抱歉,我竟然会变得如此软弱。」
琴音用袖子擦了擦泪水。
「我们一起努力吧!大家同心协力,努力到最后一刻,就算狼狈,就算丢脸,我们也要拚命地挥动手脚,奋战到底。」
琴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大家听了又再度欢呼起来。
这时候,左京举起手,平息了欢呼声。
「学生会长大人,我有个提议!」
她如此说道。
「是什么提议呢,左京同学?」
「既然目前面临中止危机的文化祭,是因为资金被撤除的缘故,那么我们就靠自己的力量来筹措资金吧。所幸我们学校里有许多充满特色的社团,也有不少表现卓越的学生,我想一定可以筹措到所需的资金。」
「这样啊……」
琴音交插起双臂,开始思考着。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回复到以往学生们最信赖的学生会长的模样。
「资金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各项准备工作也很棘手呢……」
琴音抱着双臂,喃喃地说道。
她的烦恼,想必学生们也听见了吧——
「既然这样!欸,柊木!暂时让我们也加入不回家社吧!」
夕也的同班同学们高声喊道。
「咦?」
「只要加入不回家社,放学后就能继续留在学校里了,对吧?既然如此,就暂时让我们加入,大家一起通宵做准备吧!」
「真是个好主意!那我也要加入!」
「我也要!」
瞬间,所有的学生都争先恐后地自愿加入不回家社。
「不错。简直就是『全校学生加入不回家社作战计划』哪。这么一来,也可以顺势占领校园,就当作是对取消文化祭的抗议行动吧。」
左京说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原来如此,似乎很有意思呢。」
沙月也小声地嘟哝着。
「毕竟不回家社是通过学校认可的社团,社员们放学后留在学校可说是社团活动的一部分,学校方面也无法干涉呢。」
看到学生们个个情绪激昂振奋不已,琴音感动地抚着胸口,轻轻地低下了头。
她的眼里再度浮现了泪水,充满喜悦地喃喃说着:「真的……非常谢谢大家……」
「琴姊……」
琴音立刻抬起头,露出如往常一样的和煦微笑。
「现在有这样的意见呢,你觉得如何,阿夕?」
她开口询问。
「嗯。」
夕也也以笑容回应。
「我们不回家社的理念,就是『夜晚还留在学校继续努力的学生们彼此间互助的活动』。我认为这个提议也符合了我们的理念,社长你觉得呢?」
夕也韩身询问樱桃,樱桃发出「啊呜」一声,点了点头。
「……波霸同学是同伴,所以要帮助她。学校是地盘,所以要保护它。大家都有一样的想法,所以没有问题。」
「她这么说呢。」
「我明白了。既然得到不回家社的全力协助,那么我们今晚就立刻展开行动吧。不过,每个人的家庭状况不尽相同,因此也不强制参加。希望那些自愿加入的同学,也能尽可能取得家长的同意,再参与留宿的活动;此外,严禁对不参加的同学加以批评、责难、甚至是排挤。」
喔喔——!全场再次响起欢呼声。
就在这时候——
「这里是在吵些什么!?」
副校长带着教师们走了过来。
「阻止我们也没用的,副校长。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们绝对……都要照常举行文化祭。赞成的学生决定全员一起暂时加入不回家社,为了文化祭的准备工作做最后的冲刺。」
「真是的……」
副校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之濑老师,请立刻联络林间学校的宿舍,将现有的寝具都搬到这里来。」
「咦?啊,是的~我立刻就去~」
啪哒啪哒。一之濑老师转身踩着步伐前往校舍。
「副校长……?」
琴音与所有的学生都一脸错愕地看着副校长。
「怎么了?我可是一句『不准』都没有说喔?」
「我还以为副校长是来阻止我们的……」
「秋月琴音同学,这次的事件,我和教师们并不赞成喔。再怎么说,既然学生们有如此强烈的意愿,尊重你们的自主性才是这所学园的教学方针。
副校长说着,有些促狭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副校长……非常感谢您……」
「不过!」
副校长态度一转,恢复了严峻的表情。
「你们的行动要有所节制,不能影响到隔天上课的精神。必须注意身体健康,绝不能有睡眠不足,或是过度劳累而倒下的情形发生。此外,必须取得父母的理解与同意。以上是最基本的条件。」
「当然。我会负起贵任,贯彻这些要求。」
「就交给你了。各位同学也要好好加油,不要留下遗憾。不过,绝不能过度勉强喔。」
副校长说完后,便和教师们一起走回校舍。
「老师也愿意支持我们,真的是太好了。以他们的立场而言,这已经是他们能为我们所做的最大努力了吧。」
琴音仍有些不敢置信地苦笑着,交抱的双臂将原本就很丰满的胸部托得更加突出。
「真教人不敢相信。阿夕,这该不会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怎么可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有把大家集合过来而已喔,接下来就是顺势发展啦。」
夕也耸了耸肩,琴音高兴地对他展露笑颜。
「话说回来,阿夕,既然你要破坏别人的姻缘,那可得将新娘抢过来才行。」
「嗄?」
「你可以抢走新娘喔?不过要公主抱才行。」
「抱歉,比起拯救被囚禁的公主,我的心情还比较像是为穷途末路的君主引来援军。」
「好过分喔,我好伤心喔。」
琴音故意以顽皮的语调哀叹着说道,还学舞台剧演员摆出夸张的肢体动作。
「嗯,既然你还能开玩笑,显然已经恢复精神了。」
「真的好过分喔。竟然把那些当作玩笑话,我好难过喔。」
琴音笑着说道,接着又轻轻地发出了任谁也不会注意到的细微叹息。
「我想……那个时候,樱江同学和木泷同学也有同样的心情吧。」
「咦?」
「只要有阿夕在——只要有同伴在,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现在的我真的这么认为喔!」
「学生会长竟然不知道这么理所当然的道理吗?」
恋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啊呜。同伴团结起来,就什么也不怕。」
樱桃也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听到恋子和樱桃的话,琴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就是说呢。」
「而且学生会长之前应该也体会过吧?就是在运动会中和我们一起努力的时候啊?」
「……说得也是。」
琴音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从自嘲转为自信,她抬头挺胸——
「谢谢你们。就让找们团结一致,让文化祭和所有活动都照常举行吧!我相信这是我的爷爷——也就是理事长的教育理念,同时也是他的遗志。理事长创设的这所学园里的所有学生,都应该要继承他的遗志才对。就让我们以排除万难举办文化祭,来宣示我们继承理事长遗志的决心吧!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凭吊!因此我在此提议,这次的文化祭,我们就将它命名为镇魂祭吧!」
这么大声宣言道。
顿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几乎撼动了校舍。
琴音也终于完全恢复了向来的本色。
*
这天晚上,约有三分之一的高中部及国中部学生决定留宿在学校,因而提出了临时入社申请书。
也有许多学生打算今天晚上回家说服父母,因此预估明天过后,会有愈来愈多的学生加入。
在晚餐之前,他们便召集了各社团以及同好会的社长级学员,针对日后的方针,在第二会议室讨论作战计划。
「那么,目前首要的问题在于筹措资金。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由学生们去赚取,另一个是向企业或是个人募款。」
负责召开会议,并担任议长之职的琴音率先发言。
「秋月学园向来几乎不曾对外募款。不过,一般的学校法人为了筹措资金而募款倒是很常见呢。」
「确实,比起我们想办法去赚取,向大企业募款的确要来得有效率许多。」
右京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右京同学。今后最坏的状况,很可能会演变成连学校运作的资金也无法仰赖秋月集团。所以必须尽可能地寻求能够长期资助我们的对象才行。」
「问题是时间不多了。实际上,我们也只剩下一个月罗。」
「没错。除了金钱,我们也必须非常有效率地运用时间才行。即便是要进行募款,在有限的时间内究竟能募得多少……」
「要有效地散播讯息的话——」
左京交插着双臂,低吟了起来。
「那么就搞得盛大一点吧!」
听到琴音与右京的对话,有个剃了平头……几乎是光头的男同学兴奋地大喊着。
「让所有人瞧瞧网路的传播力量吧?同时也让代理理事长见识见识!我们『动画社』负责制作文化祭的CM!做出会立刻造成大轰动的CM!」
「利用网路或许是个好主意。此外,不只是要造成话题,更重要的是要传递我们的诉求。对抗专横的代理理事长,继承理事长的遗志,以文化祭凭吊理事长,务必要展现出学生们的正当性。」
「嗯,这是很重要的。必须要强调学生们挺身对抗校方蛮横的决策。若是能引起共鸣,继而得到捐款支持的话是最理想的。」
听了右京的发言,以不回家社代理社长身分出席的夕也也表示赞同。
「OK!正当性是吧!交给我们吧!」
光头的动画社社长信心满满地说道。
「啊,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听了他们的对话,一名留着短发、脸上有些雀斑的女同学举起了手。
「我们可以利用网路,举办校园美女选拔呀!秋月学园美少女选拔!我们学校以学生会长为首,可说是美女如云!我们先选出几名候选人,将照片上传到网路上!吸引民众参加文化祭来投票!」
「喔,这点子不错呢!感觉会很轰动!毕竟没有男孩子不喜欢美少女的!」
动画社社长立刻大表赞同。
「对吧!?照片就由我们摄影社负责拍摄!对了对了,要不要也制作写真集来贩售呢?啊,当然是很健康取向的喔!」
「太棒了,我赞成!会长的写真集我一口气要买三本!」
「我、我想要左京学姊的写真集……」
「还是希望有非健康取向的写真集啊。」
我也要!我也要!全场一阵骚动,眼见会议几乎快无法进行下去了。
此时——
「安静!」
随着琴音一声令下,骚动瞬间平息了下来。
「美少女选拔和写真集,合并为一项动议。还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琴音这么一问,会议室的角落有个眼睛被浏海遮蔽的文静少女,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那个……这么说好像有点自夸,我们文艺社有好畿位很优秀的社员。不过,以往作品都只是印制成很阳春的册子,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成就感罢了。我认为这样还不够,应该可以再多花点工夫,制做成能够广泛销售的书籍,相信也可以藉此获得一些利润。」
「说得也是,我们应该从各个社团的活动来检视。」
左京抱着双臂,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实,我们可以从中找出一些在有限的预算和时间内能够执行的项目。」
右京也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那么,你们已经印好书了吗?」
「还没,现在已经搜集了足够的原稿,但还没有开始印刷。」
「啊,我有一项提议,」
一名脸庞清秀、身材娇小的男同学举起了手。
「不如和我们漫画研究会合作吧?有好几个成员因为时间来不及而打算放弃了,所以刚好有人手可以支援你们绘制插画喔。」
「好像很有意思。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电脑游戏制作社也很想参与呢。要是有负责脚本和绘图的同学,就可以做出很多有趣的作品了。」
琴音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开口了。
「哎呀,你们也一起来参与嘛?」
她很轻松地说道。
「不行不行,学生会长,游戏是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制作完成的。」
「即使没有完成也无妨。只要做到能够展示的程度就行了,这样的话应该有办法吧?」
「我知道了!就是当作是试玩版,在文化祭上公开已经完成的部分,等到全部完成之后再接受订购吧!」
右京随口这么说,没想到琴音竟然兴奋地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就算来不及为文化祭筹措资金,还是值得一试。也可以藉此机会让相关企业了解到我们拥有这些优秀的人才。」
「好的,那么我们就尽早召开制作会议。先从今天留校的同学当中找人吧,文艺社和漫画研究会可以推派几个主要负责的人选吗?学生会长,隔壁的第一会议室可以借我们用吗?」
「可以呀,我想应该没有上锁。」
「那么我们就先过去了。」
既然已经清楚接下来该做的事,电脑游戏制作社、文艺社以及漫画研究会的代表们便急急忆忙地起身离开会议室。
「那么,接下来是……烹饪方面的社团。恐怕得削减部分材料费和资材费吧?」
左京一边翻阅各个社团提出的申请书,一边说道。
「尤其是旋转烤肉专用的机器,实在是太贵了。」
「请等一下!那是我们土耳其烤肉同盟的特色啊……!」
咳咳!琴音轻轻咳了两声,制止了土耳其烤肉同盟代表的抗议。
「我想,餐饮类的就整合在一起吧。简单的摊贩可以独立出来,其他的就利用学生餐厅,以大型餐厅的模式进行规划。」
「既然要举行校园美少女选拔,不如就和餐厅的企割结合在一起吧?让提名为校园美少女的候选人,穿着女仆装出来接客如何?」
夕也半开玩笑地说道。
「对喔!」
「好主意!」
「服装就交给我们特殊服饰爱好会吧!我们一定会设计出超级可爱的女仆装的!哈啊哈啊!」
众多的与会者纷纷表示赞成。
「请……请手下留情唷……?」
肯定会被提名的琴音,一脸不安地哀求着。
会议就在热络的气氛中持续进行到深夜。
*
好不容易,会议和各教室的准备工作都告一段落。不回家社的社员们和右京、雅纪等人一同回到不回家社的社团教室里集合。
为了就文化祭以外的问题——也就是学校的续存问题以及琴音的婚约——商讨对策。
二口气挤进这么多人,感觉教室有点小呢。」
恋子说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啊,毕竟挤了十个人嘛。」
已经解开辫子、摘下眼镜,将衣襟敞开的更纱接着说道。
「本来就已经够拥挤了,还没事露出那么大团的脂肪块,更是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该有点分寸嘛!」
耶宵也一脸不满。
「比不过人家就恼羞成怒,未免也太没风度了吧,小丫头。」
对于耶宵的抱怨,更纱只是嗤之以鼻。
「明明不是在说我,却莫名其妙感到火大呢……」
「……恋子,你身上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啧,为什么你老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啊?」
「啊呜?」
「唉。真是的,你们几个怎么又来了。还是赶快继续讨论……应该说开始讨论才对,可以吗?」
琴音一边说着,一边变抱着双臂,这个动作更强调出她那和更纱相去不远的傲人胸围。
「哎~好了好了,别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啦,正事要紧,赶快进入正题。」
「既然是我召集大家的,就由我来说明一下这次不回家社会议的目的吧。」
夕也轻轻咳了一声。
「这次的文化祭——也就是镇魂祭,有这么多同学热心参与,我想大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其他的问题,我想正攻法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你是指秋月学园废校的问题吧?」
恋子询问道,夕也发出「嗯」一声,点了点头。
「还有琴姊的婚约。不过,这应该是琴姊直接表态拒绝就可以解决的才对。」
听到夕也这么说,琴音的表情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你还是担心会对集团造成影响吗?」
「那是当然的呀,毕竟这关系到所有员工和他们家人的生计。」
「听我说,琴姊,我想外公也不希望你为了集团这样牺牲自己喔。」
「就是说啊。」
耶宵探出身子,气愤不平地说道。
「老实说,我巴不得围绕在哥哥身边的女孩子统统消失不见!所以啊,琴姊姊不管是要订婚还是结婚,我全部都赞成!可是,你现在居然为了父母或公司的命令就这样勉强自己,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脑子坏掉了吗!」
「呃……耶宵究竟是把我当作对手,还是站在我这一边呀?」
琴音一边苦笑,一边歪着头说道。
「不过,我自己也反对什么政治婚姻。」
「就是啊,根本就不合时宜嘛。就连我那老旧得长霉又生苔的家里,也不会做出这么过时的事。」沙月附和道。
「嗯,要是会长和对方见面后,因为情投意合而互订终身,那倒是无所谓。」
「要是这样的话,谁都不会反对的。」恋子说道。
「啊呜。」
「再说,耍不要结婚是一回事,如果集团非得藉由和那种大型绩优企业缔结政治婚姻才能存续,那么就算琴姊牺牲自己嫁过去,恐怕也不能长久经营。」
「不过,或许能够换取这所学园的续存呀?」
「嗄?要以琴姊的婚姻来换取学园的续存?不行不行。那种事,我——不,不只是我,我相信这所学校没有一个人会赞成的。」
「这么说来……阿夕是不希望我结婚罗?」
琴音忸忸怩怩地询问道。
「当然。就像右京同学刚刚所说的,琴姊若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结婚倒是无妨,但绝对不能像这样勉强自己。」
「真是的。居然是为了那种理由,没意思。」
琴音不高兴地嘟着嘴。
「呜哇,突然闹起别扭了!?未免也太露骨了吧……」
「在这种莫可奈何的情况下,居然试图利用逆境,来为自己制造机会。学生会长实在是太可怕了……」
恋子和沙月以冰冷的视线望着琴音,咬起了耳朵。琴音却毫不理会,接着说道:
「好吧,既然阿夕坚决反对,那我就再想一想好了。」
「嗯,就这么办。」
「那么,终于可以接着讨论学园存废的问题了。」
雅纪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嗯……」
琴音和其他成员全都一脸苦涩地沉默了下来。
「那个……学生会长,关闭这所学校,已经是最后的决定了吗?」
恋子战战兢兢地询问。
「作为秋月集团经营方针的一环,这件事还没有正式宣布。不过,从父亲的谈话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到,他有这样的打算。」
「要是正式宣布了,对我们反而还比较有利呢。」
「怎么说?一旦公布,不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恋子不解地歪着头。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不管公不公布,几乎都已经成定局了啦~既然如此,对外宣布反而容易藉由舆论加以挞伐喔!」
右京一副事不关己似地笑着说道。
「没错。如果是为了经济效益,重新检讨经营的方针倒还情有可原。像这样突然间就决定要废校,未免也太蛮横不讲理了。」
夕也说完,彷佛在检讨自己的发言似的,陷入了思考。
接着,他转向琴青——
「琴姊,我问你,假设这所学校成功留下来了,还有办法照以往的方式经营下去吗?像是那些几乎可说是过于充足的设备,或是每年的豪华校外旅行等等?」
提出了这个疑问。
「恐怕是没办法吧?就算爸爸最后真的改变主意,也不太可能像以往一样投注大量的资金在这所学校里。」
「我想也是……而且,既然舅舅早已展开布局,打通各种关系,现在也不太可能突然就拉下这位代理理事长吧。」
「是呀。一个领导者要是这么简单就失势了,代表秋月集团也岌岌可危了吧。」
嗯……夕也听了琴音的话,再度陷入了思考中。这时候,樱桃拉了拉他的衣角。
「……夕,代理理事长是什么?为什么是代理?」
樱桃这么一问,夕也突然领悟过来。
「对呀,琴姊,这一点我们怎么都没想过?就任理事长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我也不清楚……向来都是由爷爷担任理事长的,从来没有过交接的前例。不过,就一般的情形而言,应该是由所有理事共同决议的吧?」
「也就是说,因为理事们对人选尚未达成共识,所以暂时只是代理理事长罗?」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想或许他们根本就还没有针对这件事情进行讨论呢。毕竟爷爷才刚过世没多久。」
「那么,只要让愿意继续经营秋月学园的人来担任理事长不就好了吗?」
「恋子,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舅舅应该都已经跟理事们打好关系了吧。况且,在营运资金被断绝的情况下,这个职位根本是个苦差事,应该没有人会愿意在这种时候出任理事长的。」耶宵如此解释。
「会长,那不如就由你来担任吧?理事长兼任学生会长,听起来很厉害呢?」
「右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哎呀,说不定这是个好主意呢。」
更纱用食指抵着嘴唇,若有所思地说道。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嗄?」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更纱。
「你们想想看嘛,明明部已经布好局了,却还只是代理一职,很可能是因为理事们对这项人事安排还没有完全接受吧?说不定理事们也不赞成废除这所学园。既然如此,由继承了理事长遗志和血脉的学生会长出面角逐,不是相当完美的人选吗?」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没错,不过光是琴姊还未成年这一点,就对她相当不利。总觉得还缺少什么足以致胜的关键呢……」
「只要有致胜的关键就行了吗?那么,理事长的遗言如何呢?」
「土御门同学,要是有那种东西,我们现在就用不着这么烦恼了。」
「就是说啊~要是有那种东西就好了,肯定会相当有利的。」
琴音和右京叹着气说道。然而,沙月却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们。
「没有的话,就去请他写一封吧。」
所有人听了,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沙月笑呵呵地望着大家。
「不回家社里,不就有一名拥有这种才能的同伴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恋子的肩膀。
「咦?是、是我吗!?」
「啊,对喔!恋子是死灵法师,应该可以藉由理事长的遗体,召唤理事长的魂魄呢……!」
除了恋子以外,所有人都一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咦咦咦!?等、等一下啦!要是让人类的尸体回魂的话,可就变成货真价实的僵尸了喔!?」
「恋子,你说这什么废话?」
「耶宵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就算变成僵尸,外公还是外公啊。更何况,恋子操控的僵尸,又不会像电影里的僵尸那样逢人就攻击呀?」
「的确,那只是将尸体原本的魂魄召唤回来的法术罢了,不至于会暴乱或感染……」
「所以,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过,那可是尸体喔!?」
「恋子不是每天都为了寻找尸体,到处挖东挖西的吗?」
「是没错啦……不过突然叫我这么做,实在是……」
「……恋子,对自己要有信心。你的魔法很厉害。」
看到恋子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樱桃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恋子,我也要拜托你。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守护这所学校——守护不回家社。」
夕也以认真的神情望着恋子,让她不禁羞红了脸。
「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答应了。要、要是学校或不回家社消失了,我也会很伤脑筋的……」
她忸怩地别过脸去,如此说道。
「嗯,就这么决定了。问题是现在尸体到底在哪里?」
更纱提出疑问。
「我记得要进行司法解剖对吧?」
夕也转头向琴音确认。
「是的。之后便会交由葬仪社进行防腐处理,一直保管到丧礼当天为止。」
「与其前往进行司法解剖的医院,不如直接去找葬仪社吧。」
更纱一边说着,一边撩起秀发,看起来十分抚媚。
「呐,会长,司法解剖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啊?」
「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是秋月集团的委托,应该会是最优先处理才对。」
「只要问问葬仪社不就知道了吗?明天我就去找葬仪社,顺便连之后保管的地方也一并问个清楚。」
「呃,耶宵,就算你是亲人,对方也不可能向你透露这么多。」
夕也提出反驳,然而——
「说得也是,由耶宵出面最适合了。」
「哎呀呀,有道理呢。」
「啊呜!」
其他人却纷纷表示赞同。
「不对吧,怎么会这样……?」
夕也感到十分不安。
「没问题。只要我拜托,他们一定会很乐意告诉我的。」
耶宵一脸微笑地说道。
夕也闻言,不禁诧异地张大了嘴。
「总之——」
琴音彷佛要阻止夕也的质疑般,强势地将话题拉回到会议上。
「就拜托耶宵进行调查了。接下来,我们来分配一下决战当天的工作吧。到时候我们势必得非法入侵会场,所以恐怕难以全员出动,最好严选几名执行部队前往即可。目前必要的人选是这次作战计划的主角木泷同学,以及要向爷爷进行请托的我。至于其他的成员……」
琴音环顾了在场的所有成员。
「这种场合就必须由我上场了。」
右京率先发言。
「谍报与潜伏是武装风纪委员部队二号队最擅长的喔!」
「还有我。」
沙月也跟着举起了手。
「有任何突发状况,我可以迅速制作各种道具或装置。」
「既然由我进行事前调查,到时候也得为你们带路才行。」
耶宵也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往。
「那么,我也一起去吧。但是,我恐怕不像右京同学或土御闩同学那么有本事就是了。」
「哎呀呀,阿夕该不会是在担心耶宵吧?我还以为经历校外旅行的风波之后,你就此摆脱恋妹情结了呢。」
琴音促狭地笑着说道。
「才、才不是因为那样呢……你想想看嘛,我好歹也是外公的孙子,却没有见到外公最后一面,所以那天总是要去跟外公告别一下嘛……」
看到夕也慌慌张张的模样,琴音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过,说得也是。阿夕可以站在我这一边,和我一起向爷爷求助。」
「怎么听都觉得很牵强呢……」
「好了好了,那就决定由刚才表态的人一起行动。要是人数再增加下去,恐怕也没有办法隐密地执行任务了。」
「那么,既然我们的计划已经大致决定方向了,会议就到此告一段落吧?」
左京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开口说道。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
琴音点了点头,其他人也没有表示反对。
「那么,我们去提醒一下其他学生差不多该就寝了。」
「是啊,都快要十二点了。虽然副校长同意我们在学校留宿,但要是熬夜,一定会挨骂的。就拜托你们了。」
「好的。右京,我们走吧。」
左京说着,站了起身。
「咦?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既然身为武装风纪委员,你当然也是堂堂的风纪委员啊。」
左京一把揪住右京的后领,将她拖出了教室。
「那么,我也该回保健室去了。」
「我也要去物理教室睡觉了。」
「啊,那我也……」
「我可是先警告你喔,要是你敢踏进物理教室一步,我会使出所有能运用的手段,狠狠将你爆杀。」
「我当然知道!我才不可能随便靠近那一带。我会和同学们一起睡在教室里的。」
接着,更纱、沙月和雅纪也先后离开教室,这一天的会议也正式宣告结束了。
*
这天夜里。
夕也突然醒了过来.他环视了一下教室,却没有见到琴音的身影。
——琴姊……?
夕也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其他人的状态下,悄悄地离开了教室。
「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应该不至于发生像运动会时那样的事情吧……」
他一边寻找着琴音,一边来到了一般教室大楼。
此时早已过了熄灯时间,不过校园里还是不时传来尚未入睡的同学们的说话声。或许那些留宿在学校里的同学们,将这当作是校外教学活动的延续吧。
——以往这时候校园总是安静得不得了,现在的气氛却完全不一样呢。不过,琴姊到底在哪里呢?之前她是跑到屋顶上去了……
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于是他便爬上楼梯,来到屋顶上。
时序已进入秋天,屋顶上也吹起了冷冽的风。
琴音一头没有绑起的长发在秋风的吹拂下飘动着,只在睡袍外披着一件薄衫,往下望着点缀着零星灯光的夜景。
「琴姊。」
听到背后的呼唤,琴音缓缓地回过头来。
「我就在想,阿夕可能会过来找我呢。」
琴音说完后,对夕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太好了,这次没有掉眼泪。」
夕也也回以微笑,一边说着一边走近。
「我才不会哭呢。这次有这么多支持我的同伴,所以我一点都不会害怕。」
「说得也是,我也从来没见过大家这么团结呢。不过,外公过世的事,还是教人难以接受。」
「是啊,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难过。不过,一直难过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我继续哭哭啼啼的,眼睁睁地看着爷爷一手壮大的秋月集团——以及这所秋月学园——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也没有脸去面对爷爷了。」
「是没错——」
夕也停顿了一下,谨慎地思考着接下来的甩词。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但我想要是琴姊太过投入,外公也不会高兴的。」
「咦?」
「这阵子看着琴姊,总觉得你像是被紧紧绑住了似的。」
「……」
琴音一时之间沉默不语,仔细地思索着夕也的话。
「绑住是吗……阿夕真是的……不过很抱歉,我可没有那种兴趣喔?」
琴音一脸顽皮地笑着说道。
「嗄!?什么跟什么啊。我才不是那种意思呢!」
「不过,要是阿夕这么希望的话,我也会努力看看的。」
「就说了,不是那个意思啦!?」
「哎呀,我是说被集团紧紧绑住了喔?难道阿夕指的是别的意思吗?」
「……我是认真在说这些话耶。」
「呵呵,我知道,抱歉。」
琴音用右手轻轻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度望着远方的夜景。
「呐,阿夕……」
「嗯,怎么了?」
琴音的视线回到夕也身上,呼唤着他。
随即又羞涩地支支吾吾了起来。
「……没什么。接下来就要拜托你帮忙了……潜入葬仪社的计划。」
「啊,嗯。不过那个计划我恐怕也派不上用场,只能尽力不要扯大家的后腿。」
「没这回事。阿夕拥有不可思议的领导能力呢。」
「这所学园最优秀的领导者,竟然会讲这种话。」
「用不着这么谦虚。我一向都是有所自觉地站在众人前方,想办法带着大家一起前进。阿夕则是默默地站在大家的身后,给人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安全感呢。」
「还真是有够温和的领导能力呢……听起来像是很勉强地想出我的优点?」
「哎呀,怎么会呢。这种不具任何意图的领导能力,真的很教人羡慕呢。」
「我自己玩去感受不到就是了。」
「呵呵,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喔?像是运动会的时候也是。所以,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会帮助我的。」
「好像不知不觉地快被你洗脑了……」
「至少,是阿夕提醒我要适时地回头看,了解身后有这么多人在支持着我。」
「嗯,我的确是这么说过没错……」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是你不在背后支持我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喔?」
「这点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协助你的。」
「谢谢你。只要阿夕在身边,我就能……更坚定地做出决定。」
「咦?」
「没什么。好了,阿夕,也该去睡觉了喔?明天还要上课,镇魂祭也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忙呢。」
「啊……嗯。」
琴音从夕也面前走过,轻轻地步下了阶梯。
「要做出什么……决定啊?」
独自留在屋顶上的夕也,疑惑地歪着头喃喃说道。
*
隔天。
所有人都兵荒马乱地为文化祭进行各项准备。在学校关门之前,前往葬仪社进行调查的耶宵也总算是赶了回来。
她将昨夜决定好的不回家社执行部队成员召集起来。
夕也、恋子、琴音、沙月以及右京全都聚集到社团教室。
「今天晚上就要展开作战计割!」
耶宵大声宣布。
「外公的遗体预定在今天晚上,从司法解剖的医院送到葬仪社去。因为丧礼的日期还没有决定,所以遗体明天会先送到冷冻仓库去。这么一来,就更加不容易见到遗体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进行准备,准备好之后就立刻出发吧?」
琴音这么一问,耶宵「嗯……」地思考了好一会儿。
「我想半夜再动身比较好。这样既可以仔细地做好准备,也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吃饭。」
果然是出自食欲魔神的回答。
「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方便食用的三明治。」
夕也说完便走出教室,准备前往家政科实习教室。
「好,那我们就各自着手准备,最后再到家政科实习教室集合吧?」
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地点了点头。
「木泷同学是这次作战计划的核心人物,请务必要谨慎地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我会的!我赌上我们魔法师家系的尊严,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那么,就麻烦各位了。」
所有人都站起身,各自离开教室。
「既然遗体都已经送回来了,接下来应该很快就会决定丧礼的各种安排……我也得尽早下定决心才行了——」
独自留在教室里的琴音,轻轻地闭上眼睛,彷佛为自己打气似地喃喃说道。
很快地便来到了深夜。
电车差不多也都发出了最后一班车了。夕也一行人来到位于郊外的仪式会场,窥探着周遭的情形。
所有人都穿着便服,耶宵和右京穿着一身黑色系的衣服,显得十分朴素。而且不仅是沙月,就连平常大多穿着裙子的恋子和琴音,此刻也都换上了裤装。
夕也和琴音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恋子和沙月各自背着一袋装得鼓鼓的背包。右京和耶宵的腰上则是分别挂着较不引人注目的腰包。
「好暗喔。」
琴音喃喃说道。
「嗯,都来到郊外了,自然也没什么灯光了吧?火葬场和丧礼会场若是盖在住宅区,恐怕会引来抗议吧。」
右京很理性地回答她。
即使偶尔有几盏路灯,月亮也高挂在天空中,不过和秋月学园周边相比,仍显得十分昏暗。在郊外之中,这个地方又更多了几分寂寥。
要前往那栋建筑,首先必须先穿过停车场才行。不过现在停车场上一辆车也没有?根本找不到任何遮蔽物,让走在最前头的右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影……」
右京以其他人勉强听得到的音量开口说道。
「但是,仪式会场那里好像有扇窗户还透着亮光呢。」
「哥哥,那个还亮着灯的地方是警卫室。」
「在放了一堆尸体的丧葬场守夜……天哪,光是想像就让人发毛……」
「恋子,要是有这么多尸体,你就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了耶?」
「沙月,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啦……不过,以后可以认真考虑看看。」
「生涯规划可以改天再进行吗?你们再这样继续聊下去,恐怕会被发现的。」
「啊,琴姊姊,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
「「「「「咦?」」」」」
所有人都转头望着耶宵。
「我已经事先报备过了。这一点我可是有考虑到。」
「报备……?」
夕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我半夜会溜进来,不过并不是要做坏事,只是想见亲人一面罢了。」
「难不成……耶宵已经跟警卫『打过招呼』了……?」
恋子有点不安地询问道。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我至少都有事先设想到了。」
「一般而言,如果听到你说想要见亲人一面,应该会叫你白天过来吧……你到底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他们的?」
右京还是一脸不敢相信地歪着头。
「哎,毕竟是耶宵嘛……」
恋子耸了耸肩说道,琴音也不禁露出了苦笑。
「比起这点小事,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耶宵说完后,毫不躲藏大大方方地往礼堂的正门口走去。
「欸,你未免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右京急急忙忙地追上前去,其他成员也纷纷跟上脚步。
不过,耶宵却丝毫不以为意,直接穿过停车场,走到紧闭的入口前蹲下身。
接着,她从腰包里拿出了一支小型手电筒用嘴巴咬着,让光线照向钥匙孔。
「耶宵,你想要做……」
夕也话还没有说完,耶宵已经从头上拔下两根发夹,双手喀嚓喀嚓地用发夹在钥匙孔里钻动着。
大约过了十秒,耶宵终于停下了动作,将咬在嘴里的手电筒收回腰包里。
「打开了。」
「……呐,柊木夕也,你这妹妹竟然有办法独自说服警卫,还知道怎么开锁,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呃~我想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可爱的妹妹而已吧……」
「普通的妹妹哪会绑架哥哥,还会用发夹开锁啊?」
「恋子,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我只是个很爱哥哥的普通妹妹喔!」
「连我也开始没有自信了……」
「居然连哥哥都这么说!?」
「好了好了,阿夕还有耶宵,这个话题等事情结束后你们再慢慢讨论吧?」
「没错。」
右京点了点头。
「同感。」
涉月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解锁的门推开。
即使没有打开电灯,但在紧急出口指示灯的照耀下,室内也并非完全黑暗。不过,在昏暗灯光照射下的通道,比起全黑还要来得更可怕。
「那我先去警卫室跟他们说一声。」
耶宵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去。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呀?竟然会有这种不需偷偷摸摸的非法入侵。」
恋子目送耶宵的背影离去,一脸傻眼地喃喃说道。
「真的……根本不需要我来嘛……」
「不过,总比发生什么需要紧急策动你的力量或我的装置的危机来得好吧。」
沙月说着,露出了苦笑。
「这么说也没错啦……」
「哎呀,右京同学,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呢。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得一起来才行喔。」
就在这个时候,耶宵从走道尽头的黑暗中回来了。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外公的遗体就放在这里的后头。」
「呐,耶宵,我们不能开灯吗?」
「不行。虽然我已经跟警卫打过招呼了,不过对方也只是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我们也不能有太大的动静,以免让外头的人起疑。」
「说得也是。要是被发现了,也会害放我们进来的警卫惹上麻烦的。」
「就是呀,哥哥。」
「话说回来,柊木小妹,这里没有监视器之类的保全系统吗?要是被拍下来就不妙了。」
右京出声询问。
「据说是没有。毕竟处理财务的办公室是在其他栋大楼里,应该没有什么窃贼会潜入这里吧。」
「嗯,这么说也对啦。」
「今天也是因为有外公的遗体在,才会特别安排了警卫。平常时候只是上锁罢了。」
「也对,不太会有人想要偷尸体吧……啊。」
沙月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恋子,不禁噤声。
「我才不会去偷尸体好吗!」
「好了好了,别再吵了,我们还是赶快行动吧?」
在琴音的催促下,大伙见跟着耶宵一起走到礼堂的深处。
抵达走廊的尽头后,耶宵指着一扇门,只见上头的牌子写着『灵安室』。
「就在这里。」
耶宵伸手准备扭开喇叭锁。
「等、等一下。」
恋子慌慌张张地抓住耶宵的手腕,制止了她。
「怎么了?」
「呃~那个、我、我要有点心理准备……」
「真是的,在来之前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呵呵,就是啊,我觉得耶宵讲得一点也没错。」
「我也有同感。」右京说道。
「恋子……你该不会是事到临头,突然害怕了吧……?」沙月忍不住这么问道。
「我、我我、我才、才不怕呢!」
「不用怕,恋子。」
夕也温柔地安慰着她。
「不管是僵尸还是幽灵,外公——理事长他,绝对不会加害自己学校的学生。更何况,我们也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我、我知道啦!」
恋子突然满脸通红,彷佛要推开耶宵似地打开了灵安室的门。
瞬间,从灵安室里窜出了一阵比严冬还要冷冽的冷气。
「呜哇,好冷!」
恋子一秒钟前的气势顿时消失殆尽,原本要踏入灵安室的脚也僵在原地。
「该、该该、该不会是有什么强大的灵力存在,才会让气温降得这么低吧!?呜哇,我们都会被附身,会被咒杀的——!灵安室果然被诅咒了啊——!」
「恋子,你冷静一点。是因为怕尸体腐坏,所以必须降低温度才行。你看,大门旁边不是有个比冷气开开还要复杂好几倍的控制面板吗?、
沙月温柔地拍了拍恋子的肩膀,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咦?……我、我当然知道!我、我、我可是一点都不害怕喔!?」
「但是你不仅脸色惨白,膝盖还一直发抖耶。」
「那那那那那、那只不过是耶宵的错觉罢了!」
「恋子,你还好吧?」
夕也有点担心地走丁过来,恋子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呃~恋子!?」
「一点都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恋子神色紧绷地紧紧抓着夕也,像是豁出去似地冲进了灵安室里。
「恋子!你的手在做什么!?」
「真是的,木泷同学又想趁乱做什么啊……!」
耶宵和琴音两个人也紧随在后,走进了灵安室。
「那似乎是恋子的自然反应吧?跟用尽心机的某人很不一样呢……」
「嗯,我也有同感。」
沙月和右京无奈地面面相觑,跟在四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这里头没有窗户,开灯应该也无妨吧?」
右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电灯。
光线充足的灵安室,顿时显得十分明亮、宽敞。而且里面摆放着许多插着鲜花的高雅花瓶,和灵安室这个名称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算是个相当舒适宜人的空间。
——除了温度太低的空调,以及放置在房间中央,里头安置了壮硕的老人遗体和大量保冷剂的棺材以外。
「爷爷……」
琴音看着祖父的遗体,喃喃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也只维持了一瞬间。
「来吧,木泷同学,拜托你了。」
她以坚毅的态度开口说道。
「我、我知道了……」
恋子放下背在身后的背包,用颤抖的双手逐一取出那件熟悉的魔法师长袍、魔导书,以及各种魔法仪式所需的道具。
「恋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量开口吧。不过因为我没有学过西洋魔法,还需要你给我详细的指示才行。」
沙月也放下了背包,这么对恋子说道。
「嗯,太好了。那么你就依照这份笔记,帮我将那些道具排列起来好吗?」
恋子一边指示着,一边用粉笔在地上描绘着魔法阵。
沙月点了点头,接过了已经被翻得皱巴巴的笔记本。
恋子和沙月就这样默默地进行了三十分钟,终于完成了以鼓充朗的遗体为中心的魔法阵,四周排放着小型的黄铜杯、药草以及树木的果实等物品。
「那、那么,要开始了……!」
恋子一如往常地披上黑色长袍,手里拿着装订精美的魔导书和小手杖,以高亢的语调宣布。
所有人都紧张地屏息以待。
「神灵,请听我请求,让万物之灵追随我——」
庄严的咏唱声,在深夜里响彻了灵安室。
随着她的吟咏,描绘在地板上的魔法阵突然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虽然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但每次看都觉得很神奇呢。」
夕也小声地说道。
「我也有同感。」
沙月点了点头,专注地看着恋子的一举手一投足。
「这魔法也害我吃过不少苦头,不过在需要她帮忙的时候,还真的是十分可靠呢。」
琴音露出复杂的笑容。
「真是的,再怎么说,魔法这种东西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耶宵如此说道。
「呃,没想到竟然会从你嘴里吐出这种话呢,柊木小妹。」
右京一脸错愕地吐槽。
「——奉神之圣名阿德乃、札巴欧特、阿米欧兰之名,出来吧!命汝者为王中之王阿德乃!」
恋子高高举起手中那把宛如指挥棒的手杖。
同一时刻,从魔法阵流泻而出的光芒聚集在鼓充朗的遗体上。
「终于来了……!」
夕也紧握双拳。
紧接着!
「哎呀,怎么回事啊……」
身穿寿衣的鼓充朗遗体一边发出嘶哑的声音,一边在棺材中坐了起来,身上的保冷剂随即『咚咚咚』地掉落到地板上。
「咿——!」
恋子忍不住发出哀嚎,迅速躲到了夕也身后。
「身体怎么这么僵硬、这么沉重啊……还有,这里又是哪里啊……」
鼓充朗环视着四周,琴音连忙上前一步。
「这里是丧葬场的灵安室呢,爷爷。」
「唔……」
鼓充朗不断地用右手轻抚着下颚。
「我是隐约有感觉到哪……不过,我果然死掉了是吧?」
「……是的。」
「说得也是,如果是在梦里,那些景象未免也太过鲜明了。」
鼓充朗呵呵大笑了起来,琴音则是垂下了顽。
「其实——」
她将事情的经过,包括父亲对秋月学园的专横手段,以及恋子的魔法,一五一十地向鼓充朗说明。
「原来如此啊……我是有注意到最近有很多很特别的学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够使用魔法哪。」
「这是您最在意的事吗!?您自己可是身亡了呀!」
「哈哈哈,死都死了,也不能怎么办。」
「唔~居然有笑得这么爽朗的僵尸,实在太不合常理了对吧?」
右京忍不住对沙月说道。
「之前应该就解释过了吧,所谓僵尸只是方便的统称罢了。这是灵魂回到死者的肉体上,所以性格就如同生前一样。」
沙月听了,只是冷静地为她解说。
「嗯,外公——」
夕也向鼓充朗低下了头。
「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真的很抱歉。虽然听到您病倒的消息,但我没有想到您会就这样走了……」
「嗯?不是在送进医院时,就已经情况不妙了吗?」
「——咦?」
琴音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夕也在错愕之余,也感受到背脊窜过了一阵恶寒。
「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校外旅行期间,秋月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联络上难免会有些失误吧。」
——的确,在如此忙碌的时候,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在联络或安排上有些失误也是难免的。不过……
秋月学园的校外旅行,有大量的自由活动时间。此外,因为国中部和高中部联合办理,所以是全校学生一齐参加的盛大活动,自然也需要动员大量工作人员。因此,就连平时和秋月学园没有关系的部门也得临时调派不少人手支援。
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现平时根本不可能会犯的错也是在所难免。
——我明白。虽然明白,不过……
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就所有的情况看来,很难教人不联想到有人在从中搞鬼。
「夕也,表情别这么严肃嘛。还好幸运的是,有了那位魔法师同学的协助,让我们能够再度见面呀。」
「啊,是的。您说的是……」
然而,夕也的心里依旧迟迟无法释怀。
「从死去的人嘴里听到幸运两个字,实在是有点微妙呢……」
「嗯,耶宵说的没错。不过,人总有一天都会死的。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谁也抵挡不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鼓充朗说道。
「阿夕,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不过现在……」
「啊,对喔。外公,我们需要您的协助。」
「关于笙一的事啊?」
秋月笙一。
鼓充朗的婿养子,琴音的父亲,同时也是夕也和耶宵的舅舅。
「嗯,他怎么说也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现在回想起来,我或许干涉他太多了呢。他大概就像松开了发条似的,有些冲过头了吧。我想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冷静下来了。」
「爷爷,这样就太迟了。」
琴音一脸激动地说道。
「要是再继续下去,秋月学园就会被废除了啊……!」
「笙一亲口这么说的吗?」
「秋月集团还没有发表正式声明。不过,他的种种行为都显示了这样的意图。」
「就连文化祭都被取消了呢。」耶宵说道。
「这是真的吗?」
鼓充朗将视线转向夕也询问道。
「是的,理由是向理事长致哀。」
「唔,这可不行。如果是有其他万不得已的理由就算了,但是只因为我死了就要取消,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是的,所以我们学生们也都强烈地表示反对之意,但爸爸根本听不进去。」
「真是的,竟然连自己女儿的话也不愿意听啊?」
「有关于文化祭的事,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至于学校的存废与经营问题,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夕也补充道。
「这是当然的罗。不过,学园或许也确实难以再以以住的模式经营下去了。负责人、时代、潮流……这些都和学园息息相关,只要有任何一方产生了变化,学园都不可能不受到影响的。这样的情况,往后也还是会发生的。」
「但是,至少也该努力让学校续存下去。若是为了续存,而必须有所改变的话,我们也会自发性地努力朝好的方向去改变。」
「呵呵呵,还真像是夕也会说出口的标准答案呢。哎,突然间要废除学校,的确是太乱来了,这么做对所有在籍中的学生都会造成影响。」
「所以关于这一点,希望爷爷能协助我们。」
「喔?我都死了,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希望您能立下遗嘱,将下一任理事长的职位交棒给琴姊。」
「这样啊……」
鼓充朗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之后——
「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笙一在我死后一个月内,公开宣布废除学园的状况下,才能使用这份遗嘱。」
他依然闭着双眼,如此说道。
「我明白了。」
夕也立刻承诺。
「回答得也太快了吧?」
鼓充朗睁开眼睛,看着夕也。
「要是舅舅能冷静下来,应该就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吧?我也希望能够如此。不过,他竟然为了巩固自己在秋月集团里的影响力,便擅自决定了琴姊的婚事,所以我想他在短期间内应该很难冷静下来。」
「唔,没想到那个笨蛋竟然暴走到这种地步啊……抱歉哪,琴音,或许都是我不好,才会让那家伙变得这么疯狂……」
「别担心,爷爷。这件事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不过,说不定我会再也没有脸面对爷爷了……」
「呵呵呵,别担心别担心。要是真的万不得已,干脆就让秋月集团瓦解吧!」
「呃,理事长,这样未免也太极端了吧……」
右京一脸错愕地喃喃说道。
「我好像渐渐可以明白秋月学园的风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沙月也有些傻眼地说着。
「哎,不需要顾虑我这死掉的人的想法。琴音哪,你要照着自己的意思活下去。」
「……是的,爷爷。」
「当然,夕也和耶宵也足……不过,有关这部分,我想夕也和耶宵应该用不着我操心吧。」
「呃……我已经任性地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了,真抱歉……」
「那是当然的。一个人只能活这么一次,不按照自己的意思过活,也太不划算了吧!」
「唔,这种自顾自的态度,琴音也得要好好学习才行。」
「居然把我说得那么过分。」
耶宵有点不高兴地噘着嘴。
「那么,就拿纸笔过来吧。我来立一下我的遗嘱。」
鼓充朗说着,沙月从包包里拿出纸和自来水毛笔。
「啊,对了,为了以防万一,可不可以也请您录下来。」
沙月又拿出了一支小型的录音笔,将它交给了鼓充朗。
「唔,你有印泥吗?」
「是的,我有准备。」
沙月再度翻着包包。
「其实应该要盖印章比较好,不过按拇指印也是具有效力的。」
「因为印章是遗物,我实在无法擅自取得。」
「这我知道。不过,我的手指现在僵硬得很,很难写字呢。」
鼓充朗尽管嘴里抱怨着,但也很快地便写好了遗嘱。接着在教会他如何使用录音笔后,他便将遗嘱上的内容念着录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吧?」
「……是的。」
琴音接过遗嘱和录音笔后,迟疑了一会儿,再度望向恋子。
「那个,木泷同学——」
「像是在。」
沙月强硬地打断了琴音的话。
「打消你的念头,我想还是不要比较好。」
「听起来你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呢?」
「当然,我很清楚。当初提议藉由恋子的魔法召唤理事长的灵魂时,我已经设想到了。」
「……是吗?真不愧同样出自魔法师家系呢。」
琴音一脸落寞地自嘲着。
「咦……她们在说什么啊……?」
恋子从夕也身后探出头来询问。
「我想大概是琴姊不想和外公——理事长分开吧。」
「啊,原来如此。」
恋子似乎意合了过来,随即点了点头。
「嗯,要让理事长留在这个世界上,是办得到的喔。不过,我也不建议这么做就是了。」
「是啊,不管是从自然的法则或是伦理的问题来看,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夕也如此说道,恋子却摇了摇头。
「不是那么复杂的问题啦,单纯是保存上的考量。」
「那熊的标本呢?」
听到右京的疑问,恋子再度摇了摇头。
「那个标本也正一点一滴地逐渐崩坏中。不过,最重要的是心。失去生命的肉体,要当作灵魂的载具是不够完整的。说得极端一点,就是尸体不过是个『物体』,灵魂只是附着在上头而已。最后会逐渐失去感情,只剩下『物体』。死灵法师的先人们全都留下了相似的记载,完全找不到任何特例。」
「怎么会……」
「嗯,如果像我那样,只是需要可以听从命令的道具,这点倒是无所谓。死灵法师所使用的魔法无法真正地让人死而复生喔。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称为外法或邪法而视为禁忌,我们也因此被当作是坏人。」
「这样啊?如此说来,那些熊也不能毫无节制地任意使用了呢。」
「是啊……不过,因为这个缘故,很抱歉,对于会长的要求我实在……」
「……哎,说得也是。死去的爷爷要是再度复活,势必会引起大骚动吧。」
琴音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听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别伤心。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迟早总是要一别的。与其哭哭啼啼的,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不是吗?」
「……是的。」
「那就坚强一点。」
「好的,我会的。」
琴音不顾眼角的泪水,挺直了背脊。
「好了——」
鼓充朗看着每一个人,接着说道:
「抱歉了,夕也、耶宵。还有其他同学.这是我这老头子最后的心愿,请你们今后也像这样继续协助琴音。」
「那是当然的。」
夕也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办法,外公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罗!」
耶宵露出促狭的笑容。
「嗯,嗯,毕竟我们是同伴嘛。」
恋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嗯,要是恋子也同意的话……」
沙月傲娇模式全开。
「我和不在场的姊姊,一直以来都很乐意协助会长的喔!」
右京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鼓充朗看来很满足地点了点头。
「我的孙女有这么多好同伴,我也可以安心了。」
「还有许多不在场的同伴喔!现在秋月学园的全体学生都团结一致,成为我的后盾。因此,爷爷,请您放心……」
琴音的眼泪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滑落了下来。
「请您安眠吧……」
鼓充朗露出微笑,深深地点了点头。
「哎,别哭。说什么毫无后悔是骗人的,不过我的人生的确是过得很有意思。像现在这样,能在最后变成僵尸,也是个难得的体验呢。」
鼓充朗说到这里,直直地望着仍旧躲在夕也身后的恋子。
「我要向这位魔法师同学表达诚挚的感谢。能够像这样和我的孙子们见最后一面,我感到无比幸福。」
「啊,嗯……那真是太好了……」
「那么,麻烦在我开始感伤之前,让我变回尸体吧?我想你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啊,是的……那么,就请您躺下来。」
鼓充朗照着恋子的吩咐,躺回了棺材里。
「准备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恋子从夕也的身后走了出来,询问琴音。
「没有了。」
琴音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回答。
恋子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杖。
「我对神灵的慈悲与恩宠献上感谢,以天主的奇迹而得到一时生命之人啊,汝为尘,便归尘!」
地板上的魔法阵再度泛起了淡淡的光芒。
「愿我与汝之间,永保神之和平,阿门!」
只见光芒包覆着鼓充朗的遗体,最后——随着光芒消逝,鼓充朗又再度回复为冰冷的躯体。
「……再见了,爷爷。」
琴音喃喃地说道,但此时她的眼角,已经不再闪烁着泪光了。